北方岩画与草原文化心理

查苎鱼　主墨查　！堡　２０１０年（第七卷）第一期（总第二十三期）　

北方岩画与草原文化心理　

班澜　（中共广东省委党校广东广州８１ｏｏｏｏ）　

摘　要：民族的文化心理是在生存活动的实践中不断改善和提高的，也是在漫长的历史生活中，一代又一代人的　生存实践中积淀的，是文化继承和生命遗传的结晶。可以说，民族文化的特性乃体现为民族心理的特性。探讨草原文化　心理特性，循照感觉的、伦理的与理智的三方面心理构因来考察，以构成较完整的心理结构。　关键词：北方岩画；北方草原民族；心理基质；文化心理　分类号：Ｊ２０６　文献标识码：Ａ　文章编号：１６７２－９８３８（２０１０）０１－００８３—０８　

北方草原民族在生存环境、生存方式上的相　似，使各民族成员有基本同一的心理基质。一个　民族的文化，心理要素是神在的，也是本质的。故　而北方草原民族的心理基质也可称之为文化心　理。民族的文化心理是在生存活动的实践中不断　改善和提高的；也是在漫长的历史生活中，一代又　一代人的生存实践中积淀的，是文化继承和生命　遗传的结晶。可以说，民族文化的特性乃体现为　民族心理的特性。因此，我们研究草原文化建构，　就不能不重视草原民族的文化心理构成的特性。　在探讨草原文化心理特性中，我们将循照感觉的、　伦理的与理智的三方面心理构因来考察，以构成　较完整的心理结构。　我们试从北方岩画的表现来寻找心理线索，　这是可行的，这是因为岩画是心理直觉的外化。　岩画是属于前艺术，乃至前语言、前逻辑的一种艺　术形式，它与今天的艺术在生成上有许多不同。　首先，岩画是生存需要的结果。人要生存就得认　知自身及其生活的环境。人类最初的命名便是绘　画，象形文字的产生即源于画的命名方式。从创　作的目的性看，岩画乃是为了认知世界并进而把　握世界，如许多岩画研究者共识的“符咒意义”，　便是岩画对现实假设的把握力。所以，岩画与后　世为了欣赏的绘画截然不同，它与人的生命状态　与生存情境有更直接的联系。同时我们也不能不　注意到，逻辑和理性是语言的生成物，前语言的岩　画也必然在思维上是前逻辑的。岩画创作的思维　由于没有预设的文化框架制约，全然是对自然的　整体性的共感认知。这种思维被称为零度思维或　全象征思维，它是从生活的表象到艺术形象的直　接转换。岩画作为绘画形式的符号，它的能指乃　是人的直觉中尚未上升到理性的感性形态，有直　观世界的意昧。如现代经验分析哲学家所言，语　言一旦产生，人类就失去真实，因为概念遮蔽了实　体，逻辑涂改了自然的秩序。在这个意义上看，岩　画较其他的艺术形式（如神话、民间传说故事、史　诗等）保留着更多的人类原生态的东西，与人的情　感、心理等生命情状有更直接的联系。这就为我　们探究前人的心理状态提供了珍贵的资料。　作为原始的、民间的、自发的创作产物——岩　画，是当时生活、生产条件下的精神现象，其文化　状态与今天的文化状态必然在漫长的历史过程中　

基金项目：本文为２００６年国家哲学社会科学基金项目“中国北方岩画与草原文化建构”（项目批准号：０６ＸＭＺＯ１６）。　收稿日期：２００９—１１－２９　作者简介：班澜（１９４６一），男，河北丰润县人，中共广东省委党校，教授。　

８３　，　帚　太善｛ｌ｝　警　哼；　ＪＯＵＲＮＡＬ　ＯＦＡＲＴＣＯＬＬＥＧＥＯＦＩＮＮＥＲＭＯＮＧＯＬＩＡＵＮＩＶＥＲＳＩＴＹ　

发生了许多改变。若简单地以今日之观念臼囿过　去的文化产品，难免发生解释的谬见。这并不是　说岩画不可解说，只是想强调岩画所具有的直观　世界的特点，我们研究岩画应切合这一特点。如　前所述，我们把岩画作为心理直觉部分的外化方　式，对于接受来说，首先应当进行感觉还原。感觉　还原可以借鉴经验主义美学家对审美经验作现象　描述的方法。门罗认为，现象描述只应运用描述　性语言，不应用评价性语言，因为后者带有主观　性。笔者以为，任何话语都带主观性（都是一种主　观的命名），而且阐释也无法避免评价，这两方面　彼此无法替代。中国传统的印象式批评就是把描　述与评价结合起来。用这种方法从岩画中追索作　者的心理基质，或是可行的冒险。　一、感觉的活力与阳刚之气　感觉是精神与肉体结合以感应万物，是根于　人的本能的活力。感觉可分为感觉、感情与自动。　感觉又分为五官的外感与记忆、想象、统觉和估价　本能。感情是欲望的活力，所谓喜怒哀乐、七情六　欲；其中愤情则表现为希望、绝望、胆量与恐惧。　自动的活力是转移的活力。前苏联定势心理学派　认为：由一定的心理活动所形成的倾向性准备状　态，决定后继心理活动的趋势，即过去的感知对当　前事务的感知给予定势影响。定势学派把定势作　为解释个性心理特征形成的基本原理是和规律　的。日本画家东山魁夷曾提出，在世界美术史上　存在南北的对立，他说：“这里所说的南与北，是针　对丰饶与贫瘠的地质、温暖与严寒的气候给民族　生活及其文化带来的不同影响而言的。”他以世界　最古老的埃及、美索不达米亚、以及爱琴海的不同　文明作为例证，阐释道：“定期泛滥的尼罗河流域，　有着广袤而肥沃的土地，这里产生了优美的艺术。　强大的王权统治留下了许多雄伟的遗址。埃及艺　术的本质具有优美而官能性的南方因素。正如在　克里特岛出土的文物所看到的那样爱琴海地方承　受着蓝色的大海和太阳的恩惠，拥有充满明朗的　生命感的艺术。这种南方式的因素，由希腊继承　并得到辉煌的发展。与此相比，美索达米亚文明，　正如其有代表性的阿西利亚浮雕所显示的那样，　具有强烈、严峻的男性气质，与埃及、爱琴海截然　不同，可能是由于严酷的自然环境和频频战乱的　缘故吧……沙漠和荒野，如果不劳作得大汗淋漓　就无法生存下去的土地，从这里产生的思想史北　方式的。”…¨”他所说的南北艺术的相异的美感　特征，正是由于生存环境和生存方式的不同，造成　的不同的美感定式。其实除美感的互异外，其他　的心理要素同样具有不同的特性。如南方人的细　腻，北方人的粗犷；南方人内向，北方人外向；南方　人有阴柔之质，北方人有阳刚之气。就中国北方　草原而言，沙漠、荒野、严寒、酷暑、瘟疫、战争、迁　徙、狩猎、放牧，乃是较东山魁夷所说的北方的生　存环境更为艰苦，生存方式更具搏斗性。因此，建　筑于感觉活力的心理状态更为典型地趋向北方文　化的阳刚。　关于原始人心理结构，文化人类学专家们有　种种假说，人言各殊，却在一点上是共同的，即对　力量的崇拜是最重要的心理因素，而这正是从对　生存艰难的焦灼中产生的。生产力的低下，使先　民们要以自己的生命力直接承受大自然赠送的种　种灾难，残酷的生存搏斗，唯有能战胜风暴、严寒、　野兽、病魔的强者才能生存。这一点我们从北方　岩画中可以得到清晰的印证。　首先，从岩画内容上大体可分为三个层面。　第一个层面是摹写自然的动、植物，且以动物为　主。北方岩画中的动物，主要有牛、马、羊、鹿、豹、　骆驼、熊、鹰、蛇、鱼等。这些动物在“万物有灵”　的先民心目中是充满神秘力量的，有些干脆就是　神灵崇拜的对象。如磴口县苏木图沟畔的虎的图　像，虎伫立着，其腹下有一骑者，长度仅及虎的五　分之一；而狼山炭窑沟南口西壁上的巨牛岩画，牛　头前面的人高也只有牛高的五分之一。这种现象　绝不是偶然的，牛和虎因具有强大的力量而被神　化，是高于人的神。以至后世把虎视为山林之神，　把牛视为大地之神，都源于先民对它们威猛的力　量的崇拜。有些动物则成为一些北方民族的图　腾，像蒙古族把鹰和马作为图腾，在心理上亦同样　出于对力量的敬畏。　第二个层面则为表现阳性力量的内容，这是　人的本质力量的直接张扬。我们在北方岩画中可　以找到大量阳性生殖器崇拜的画面。如几公海勒　斯太第三地点，那位手执长弓的猎人，胯间翘翘然　画出棒子似的生殖器；在其他地方岩画的猎人画　像，这种情况亦不鲜见。有趣的是，所有阴山岩画　中的人物，几乎胯间都悬一物。据盖山林先生考　证，大多为饰尾之习，可信，然而两者之间实难分　别。再者，后世的饰尾之习俗，极可能与前代的裸　阳之习有关系。不必细说，对阳性力量的张扬，也　可证之于动物岩画，强调地把山羊、雄鹿、公马的　生殖器画出，自然是人的主体精神的对应物。此　一主题如此突出，使人不得不想它的历史背景，极　可能是母系权威解体之后，父系权威确立，需大肆　张扬的时代。　第三个层面是表现日神崇拜内容的。日神乃　阳性神，象征着男性的、阳刚的力量，可视为雄性　生殖器崇拜的神化转换。在阴山岩画中，有许多　放射一道道刺芒状线的人面形象，是为阴山先民　信仰的日神图像。其实如前文所述，有些岩画上　只用一个圆圈来表示太阳，同样具有神灵的意味。　这三个层面的内容以地（自然）一人（人　—２０１０　咝　露　年（第七軎）第一期（总第二十三期）　盎　≤　本）一天（神）之三元，构成了有机的表现系统，其　中一以贯之的就是对生命强力的崇尚和呼唤，这　也是北方民族在创造着岩画的时代心理基质最内　在、最根本的特征。为什么说阳刚之气是北方民　族的心理基质呢？因为这种以原始生命力冲动为　核心的，基于本能的力量和勇气，带有原始的野蛮　性。在北方岩画中这种野蛮性表现是很突出的，　如前述的裸阳表现，以及性交图画；在力量崇拜中　也不难看出一种原始性的蒙昧，拜日图画及猛兽　面前的不自信，都说明这种原始性的阳刚之气远　未体现人的自觉的力量。其次，我们可以透过上　述三方面内容的岩画，可以体昧到在感觉层面上　对力量的张扬，他们的灵魂震荡于至、至强的事物　之象，乃表现为博大、粗犷与野性的直觉力。我们　不妨先领略下面一组岩画的表现力度：　

Ａ宁夏岩画　Ｂ青海岩画　ｃ新疆岩画　Ｄ内蒙古岩画　Ａ宁夏岩画　Ｂ青海岩画　ｃ新疆岩画Ｄ内蒙古岩画　组图一对锐角利爪动物的刻画　从对这些动物的刻画中我们可以领略到草原　吾尔族舞蹈的活泼与刚健，甚至日常生活中不醉　民族所崇尚的力的样式是刚猛的、至大的、攻击性　不归的酒，鄂尔多斯蒙古族妇女头饰的炫美与富　的。由之我们就不难理解，草原民族所以崇拜虎、　丽，都可以洞悉草原民族情感的激情四溢。《草原　熊、鹿、狼、牛等凶悍有力的动物，所以崇拜日、月、　帝国史》的作者在其书中批评草原民族有奢侈之　高山，所以崇拜给他们带来灾难的、也温暖他们的　病，其实也是激情的情感方式在生活中的反映，草　火，崇拜那些能征善战的英雄、武士等等，无不是　原上的歌舞、绘画、诗歌与酒，那一宗不是奢侈的　出自对强力的崇拜、敬畏的心理。　情感的表现呢？与其责之以病，不若说是一种值　崇尚强力的心理体现于情感方式，草原民族　得尊敬的生活态度。虽然在草原岩画中我们不可　以真率、强烈，甚至铺张的方式来宣泄自己的激　能对此有充分体察，但在表现生活的一些细节中，　情。这既见之于战争中的英勇无畏，又见之于艺　我们还是可以感觉到他们热烈、真率、豪壮的心　术的浑厚激越，如蒙古族长调的奔放与豪迈，如维　态。如下面组图。　８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