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表哥记”

安全“表哥”记 http://www.chinawriter.com.cn 2014年06月11日16:32 作者：紫天川 一 刘永刚看着自己手中的一沓子检查资料，脸上的表情显得愉悦了些。很幸运上级领导并没有提出什么整改意见。他认为上级领导的检查很不认真，甚至可以说是极其不负责任的。当然，这是他说给自己的，不能让别人知道他有这样的想法。如果他是领导肯定要提出几点意见，哪怕是纸张质量或大小规格不统一等等，提出问题是再合理不过的。因为以往的检查，领导总要提一大堆问题。 他办公室后面靠墙的档案柜里，塞满各种安全资料。这是他近两年，花费很多心思设计制作的。为了使自己对工作有责任，尽心尽力，检查时有工作记录，他想他花的这些心思都是值得的。 这些装在档案柜子里整齐的资料，就像他专项负责的安全工作一样，都安安全全地度过了每一天。没有一页破损，没有一页丢失，也没有一天少记录。只不过中间有一沓子资料纸页发黄，与其他的相比，就像白人堆里一个黑人，很显眼，不统一。 他转过身放好手中的资料，送领导走出办公室后，感觉自己轻松了许多。他吸了口气，远远地望着领导高大的背影。其实，今天早晨学校安排迎接检查工作的时候，他作为校领导班子的成员，感到压力山大。现在检查一过，垒在他心头的压力终于化作了一阵清风拂面。 校园里各个班级正在上课，教室里讲课声、回答声，此起彼伏，相互呼应。微风轻轻吹动半枯半黄的柳树枝。这柳树刚刚冒出新绿，枯灰还未褪尽。一起一落间反射着暗淡的光景。刘永刚回落的目光正好附在这颗大腿粗的垂柳树上。柳树皮的枯黑和开裂使他想起——昨晚深夜，忙完后，他看的那部恐怖电影里面的一个镜头。一时间心里恶心极了，要是柳树是那个漂亮的柳树精多好。他想他不会嫌弃那个漂亮的妖精。那个吓人的、丑的像树皮的女人，就算了，最好不要出现。忽然，他看到领导走进教室，吓了一跳，心脏马上像被人揪住了。 班级的班会记录、点名册、安全巡查日志、班团会记录、周末安全返回记录、在校表现记录、作业收发记录、营养餐记录、教师上课反馈记录、班级活动记录，都被他早早地收集起来，放在办公室以备检查。 办公室里那张掉了色的老式四抽桌子上，放得整整齐齐的，按班级分开，共六摞六十本。不知道领导看见了没有，他转身走进办公室，紧张地看着这些簿册。如果领导走进教室看不到簿册，那就糟糕了。今天的检查是省教育厅“双联”的具体负责领导和县教育局王局长，检查没有像以前事先通知。省厅领导下乡路过，由教育局引入学校，目的是，想让上级领导部门尽快将去年修整这所偏远乡村中学的工程款拨下来。 他赶紧走出办公室，急急忙忙走进那个教室，希望在适当的机会给领导解释一下班级的簿册。领导进入课堂，并没有打断课堂的秩序，他们听了一会儿，然后就走出了教室。课间，领导们向个别学生询问了一些具体的情况，根本没有提到这些记录。 “刚才，那些领导向你们问了哪些问题？”永刚主任把那几个被问的学生叫到办公室问道。 “问道我们的课余生活，还有„„团支部开展了哪些活动。”一个腼腆害羞的学生回答道。 “那你怎样回答的？” “我„„” “不知道？看你个瓜怂，咱们开展了那么多活动，你不会说几个。”他的手和蔼地拍拍这个学生的脑袋瓜。然后，微笑着又问道，“再问道了什么？” “„„问道，问道我们怎样上学，路上安全不安全。”一个皮肤黑啾啾的，头发干涩的学生，迟疑地回答道。 “那你是怎样回答的？” “我说，骑自行车，路上安全着哩。” “嗯，好了。再问道了什么？” “再没有了！”学生们有气无力地回答。 他看着学生们，迟疑了一会儿，说：“好了，你们回教室去吧！” 学生们走了，检查的领导也走了。他坐在办公桌旁边的椅子上，看着这六摞簿册，心里有说不出的喜悦。 “永刚主任，你坐下。王局长在刚才的电话中，说有七个学生在全县作文大赛中，写到了刘永刚，他们写的是你，把你称‘表格’，你看这些试卷！”校长把试卷翻动了一下，补充道，“下来你调查一下，是不是老师故意安排学生写的，不过你也得注意注意，王局长在电话中很生气！” 永刚主任刚才的喜悦，还想多停留一会儿，不想散尽。此时，这当头一冷棒，着实让他有点无法招架。不过，不能接受也得接受，他工作的这几年经验告诉他，有些时候，尤其是命背的时候，喝凉水也是会呛死人的。工作是危险的，随时都得准备牺牲自己，只要自己认真做了，问心无愧就是了。再说这些打击他还是可以承担得起的。 他听后，先愣了一下，然后一屁股坐在办公室的沙发上，失望地望了眼校长。校长起身接给他试卷，接着说：“永刚主任，不要失望，你的工作大家是有目共睹的。学生在作文上写老师是正常的，这只能证明你的工作做得到位。因为，这两年我们校园里的安全工作是一大特色！”校长说着笑了笑，想缓解一下，此刻难堪的氛围。他也深深地感到，学生这样做，是多么地伤一个老师的心呀！ 永刚主任没有说一句话，他静静地听校长说完后，翻看着学生们的试卷。这些试卷是学生们竞赛的试卷，是王局长交给校长的。这时，他眼前忽然浮现出一副更让他伤心欲绝的情景。他的记忆把他定格在了，前不久发生在他与学生们之间的一件事。 那是他带领学生，在县城参加完全国语数外竞赛后。返校途中，学生们先上车，都有了座位，而他和另一位老师上车后已经没有了空位。他想应该有学生让座，但是出乎他的意料，竟没有一个学生起身让座。当时他们尴尬至极。后来在中途上来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学生竟然主动起身让座。他教育出的这些学生们似乎这才意识到，应该给老师也让让座。 这事发生后，他想不通，当时只一个想法，学校对学生树人的教育太少。而现在，事实似乎证明他的苦心、努力、认真换来的竟是这样的“奇果”。 二 大学毕业后，刘永刚回到自己这个并不富裕却消费水平极高的家乡。回家无业待了一年。后来，经过自己的努力，考上了县三支一扶。在学校支教三年后转成了一名正式教师。回想起来，他刚开始走上工作单位，每月仅仅只拿七百元的工资，还要承担许多课业负担，真是„„因为按惯例，刚工作的新同志都要经历磨练，磨练就是承担更多的工作量，绝对地服从组织的安排。现在他已经是老资格的了，而且还成为这所学校的行政领导班子的一员。在校长的统一领导下，他具体负责安全、班级、学生宿舍和校本课程的管理。同时，他还代九年级一个班的数学课，可以说很忙，尤其是学校管理这一块更忙更杂。学校虽小，但五脏俱全，必须把自己所承担的责任承担起来，再说这个工作来之不易。“能者多担”嘛，他一直这样勉励自己。 永刚主任是年轻人中成长最快、获奖最多的老师，这是校长对他的肯定。他也没有辜负校长的厚望，什么事都管，而且尽心尽力，一丝不苟。在管理精细化方针的指导下，他把对学生和教师的管理，当作了姑娘绣花，具体到了一针一线上，吃饭、上厕所、休息都在他的安全范畴之列。 2013年初冬，泾川县下了一场厚似地毯的雪，气温骤降，路面结了层冰。记得我去单位时，客车停运，没有车坐。只好坐在车费比平时贵两三倍的、偷着出来跑车的面包车上。在车上我看到了刘永刚主任，他对我仍旧很热情。 我坐下之后，他对我关心地说：“路滑，座位没有安全带，要小心些那！”我笑着向他招呼了一声，然后，看到他腰上的安全带。他望着我继续说，“车站的客车停运了两天，听说是交通局长怕出交通事故，才不让发车。” 我说不可能吧，这不是很愚蠢的行为吗？他笑着说：“安全责任谁都担不起。”以前他说这句话的时候，总是一副严肃、冷若冰霜的样子。这是我刚进这所学校时，他在教职工会议上说的。后来他又多次在我和同事面前严肃地说起。 面包车打上防滑链在平宽的马路上吱吱嘎嘎地前行着，很稳，不是很滑，到了快下陡坡时，车忽然停下，我们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司机下了车把轮胎上的防滑链卸下，放在工具箱里。这段陡坡上的冰已经全部消融，所以司机取了防滑链。然后车继续行进，一路上我们都没有说话。 他可能回想起了前一段时间，我们之间发生的不愉快的事了，面部表情很凝重，似乎在沉思。我偷偷地看了他一眼。 那是9月份发生的事。当时，我刚进校，我叫张一峰。 我是北京师范大学中文系毕业，读了许多文学作品，是一个文艺型的青年，梦想着在《人民文学》杂志上发表第一篇小说。我用心感受生活，用笔写人生和社会，以此勉励自己和生活中处在苦难中的人。正好发生在我身上的这件事，我完全可以一模一样将他变为小说。为此，我放弃了城市繁华富裕的生活，到西部农村来体验生活。 2013年的9月份，刘永刚主任的事迹，在我还未正式进入学校工作的时候，我就知道到了，而且还听到了他的绰号“表哥” 下面这首打油诗，就是写他的： 泾川县的刘表哥，制表格，绘表格，修表格 一份表格领导看，学生填，家长签，教师阅 两份表格存档案，自己存，学校存，档案柜里锁 重重叠叠重，一个内容重复重复再重复 为了阻止事故再发生，组织检查再检查 档案协议保身无罪责，检查越多事故越频频 梦中还有人敲门，牙齿舌头再好有时血淋淋 阻止人们去做梦，拔掉牙齿留舌头 才不会做梦做死人，舌头咬破疼死人 你的命，我负责，你的安全，我负责 „„ 这首打油诗，是我在QQ群里看到的。后来，我来到这里确有其人。 经过几天的工作，与他相处，我感到刘永刚主任是非常勤快、认真的一个人，唯一的缺点就是做事太“认真，只讲做”，“认真”过火就成为瞎折腾。 三 “学生课间活动，还要制定活动内容和安全预防措施？不会吧！”我站在学校中路上，和其他五位班主任等待学生们下课，心里很是郁闷地想。 下课后，学生们从教室里懒散地走出，有的想留在教室里。但是学校行政会议上，校长说在阳光大课间要让全部学生动起来，跳起来，班主必须及时跟上去积极组织安排。活动内容可以是打乒乓球、打羽毛球、跳绳等，总之让学生活动起来。为使课间活动高效有序，永刚主任和值周教师则会巡视，并把课间活动纳入班级考核之中。 初次听到这样精细的安排，我很惊叹，立刻感到自己手脚好像突然被绳子绑住了。我想，对于课间活动不可能这样的刻意地安排吧，再说课间活动仅仅只有15分钟。 我班的学生看到我径自走来，逗留在教室里的学生立刻跑出教室，规规矩矩地像犯了什么错误似的，偷偷地看我。然后，很快地躲进学生堆。学生们不等我说话就拿出了跳绳，十根短跳绳，一根大跳绳。 “这节课的活动内容是跳绳！”文体委员对学生大声说，听的学生由于我在一边看着，所以显得很严肃、很认真。我接替的是王老师的班主任，这是八年级二班。这样的课间活动从上学期就开始了。所以，学生们知道该怎样活动。我的脸上带着轻轻的笑容，刚要说话时，忽然有一个女同学咯咯地笑起来，同学们都回头看着她，然后又回头看着我，看我如何处置这个女同学。我仍然微微地笑着，没有说话，最后学生们都安静了下来。 我说：“同学们，我是你们的新班主任，刚到学校，希望同学们课间玩得开心！”我说着，学生们的心情放松了，脸上带着一种喜出望外的笑容。 我说完。有学生笑着说：“张老师，我可以到教室里，读一本小说吗？” 我惊诧地微笑着，说当然可以。 “老师，我也想进教室休息一会儿！” “老师，我想上厕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