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enicillin

《中国科技史杂志》第３６卷第３期（２０１５年）：３２５～３３５　Ｔｈｅ　Ｃｈｉｎｅｓｅ　Ｊｏｕｒｎａｌｆｏｒｔｈｅ　Ｈｉｓｔｏｒｙ　ｏｆＳｃｉｅｎｃｅ　ａｎｄ　Ｔｅｃｈｎｏｌｏｇｙ　Ｖｏ１．３６　Ｎｏ．３（２０１５）　

Ｐｅｎｉｃｉｌｌｉｎ（青霉素）中译名的变迁　徐丁丁　（中国科学院自然科学史研究所，北京１０ｏ１９０）　

摘要青霉素（Ｐｅｎｉｃｉｌｌｉｎ）是世界上发现的第一种抗生素，它于２０世纪　４０年代传入中国。作为一种高效的抗感染药物，青霉素同时吸引了大众和科学　家群体的注意，这也导致Ｐｅｎｉｃｉｌｌｉｎ的多种音译名和意译名长期并存混用。中华　人民共和国建立后，经名词审定工作，确立“青霉素”为Ｐｅｎｉｃｉｌｌｉｎ的中文译名。　在当代，随着抗生素科学的发展，音译名作为药名的优势重新被发掘出来。这一　译名的变迁过程，既是抗生素科学在中国早期发展的一个缩影，也反映了大众和　科学家群体在科学发展与传播中扮演的不同角色。　关键词　生物学史青霉素译名　共存定名　中图分类号Ｎ０９２：Ｑ一１　文献标识码Ａ　文章编号１６７３—１４４１（２０１５）０３—０３２５—１１　

２０世纪４０年代，青霉素被介绍到中国后，由于其抗感染方面的特效，很快引起国人　关注。根据ｐｅｎｉｃｉｌｉｎ这一英文名称衍生出的数种中文音译名和意译名长期并存、各自广　泛使用，直到建立后才逐渐确立“青霉素”作为中文名称。分析青霉素中译名的变迁，有　助于从一个方面了解抗生素名词在中国的早期形成与嬗变。本文从目前可见及的各类文　献着手，对这一译名的变化过程做一简单探讨。　

１　早期Ｐｅｎｉｃｉｌｌｉｎ中译名的使用和传播　１９２８年，英国细菌学家弗莱明（Ａｌｅｘａｎｄｅｒ　Ｆｌｅｍｉｎｇ）发现青霉菌（Ｐｅｎｉｃｉｌｌｉｕｍ　ｎｏｔａｔｕｍ）　能分泌一种杀菌物质，对包括葡萄球菌在内的革兰氏阳性菌具有强烈的杀灭作用。弗莱　明将这种杀菌物质命名为青霉素（Ｐｅｎｉｃｉｌｌｉｎ），“以示特殊青霉菌的营养肉汤培养基中的　过滤物”…。可见，青霉素（Ｐｅｎｉｃｉｌｌｉｎ）一词原意表达的是青霉菌的分泌物，其名称也由青　霉属（Ｐｅｎｉｃｉｌｌｉｕｍ）的拉丁文演化而来。　２Ｏ世纪４０年代早期，随着青霉素研究的进展，与之有关的消息开始出现在中国国内　的出版物上。从现有的资料来看，最早介绍青霉素研究情况的文章，直接使用了Ｐｅｎｉｃｉｌｌｉｎ　这一英文原名。如１９４１年《新科学》杂志上的两篇译文，题为“破坏Ｐｅｎｉｃｉｌｌｉｎ的细菌酵　

收稿日期：２０１５－０２—１１；修回日期：２０１５－０３－１３　作者简介：徐丁丁，１９８２年生，湖南益阳人，博士，中国科学院自然科学史研究所助理研究员，主要研究生物　学史。　中国科技史杂志　３６卷　素”和“由于Ｐｅｎｉｃｉｌｌｉｎ的细菌变形”，就分别编译自１９４０年１２月２８　１３英国《自然》杂志的　两篇“来函”　，３　Ｊ。然而，由于此时青霉素还处于实验室研究阶段，在生产和临床使用上都　不成熟，且文献少、专业化程度高。在中国国内，除了少数的研究机构和研究者外，一般人　对这一新兴药物并不了解，相关的中文介绍十分稀少。这一现象随着１９４３年下半年美国　青霉素生产的大规模工业化而得以改变。１９４４年４月后，青霉素成品开始大量供应英美　盟军；１０月，一批效价为１０万牛津单位的青霉素运抵重庆。当年９月，中央防疫处①也在　昆明制成了中国国内第一批青霉素粗制品，并进行了临床试验　ｊ。国内外青霉素研究、　生产、临床应用的飞速进展，加上它“魔弹”般的抗感染效能的新闻价值，使国内有关青霉　素的论文著作和新闻报道迅速增加。１９４４年后，虽然还有个别专业期刊的外文译文采用　Ｐｅｎｉｃｉｌｌｉｎ这一英文原名，但绝大多数文章都开始使用其中文译名。　Ｐｅｎｉｃｉｌｌｉｎ早期的中文译名主要分为音译和意译两种。前者更多地存在于普通刊物　中，其初衷主要是向大众传播消息。由于缺乏规范，各种音译名层出不穷。１９４３年《国际　新闻周报》的一则新闻中出现的“片弥西灵”应是其中较早者　。该译名中的“灵”，显然　有取中文“灵药”之意，但为何译作“片弥”二字则不易理解。在此之后，“配尼西灵”、“盘　尼西灵”等译名也渐次出现。但总体来看，以“西灵”结尾的译名使用并不普遍，直接原因　可能是其中文尾音“ｉｎｇ”与原词词尾“一ｉｎ”并不严格对应；另一方面，或许也有这一名称　“乡土气”、“江湖气”太浓、有些不登大雅之堂的缘故，因而此后逐渐被其他音译名所　代替。　在中文音译名中，实际使用得最为广泛的，是“盘尼西林”和“配尼西林”两种，而“般　尼西林”一词也较为常见。此外，其他音译名还有“本尼西林”、“班尼西林”、“潘尼西　林”，以及从日文转译而来的“潘纳西林”②、“贝尼西林”③等。虽然译法众多，但基本上都　是依Ｐｅｎｉｃｉｌｌｉｎ的英语或日语词进行的音节对译。这些译名广泛地出现在各种报章杂志　和部分学术刊物中，如《大公报》、《西风》、《民主与科学》、《家庭医药》、《化学会刊》等数　十种。这些文章从科学发现和医药卫生普及角度，介绍了青霉素的发现、生产、后续研究　以及适应症、药效等等。到１９４８年，还出现了对青少年进行科普的单行本　］。音译词的　盛行，对青霉素在大众间的普及做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由于使用广泛，新闻媒体在对国　内的青霉素研究和生产进行的采访中，也无一例外地使用音译的“盘尼西林”，即使作为　采访对象的科学家群体明确地倾向于使用“青霉素”（见下文）。有趣的是，风行一时的　“盘尼西林”还成了灵丹妙药的代名词，出现在张澜和陶行知等知名人士鼓吹民主的政治　言论和诗歌中　Ｊ。　

①中央防疫处是抗战时期中国国内较早进行青霉素试制的研究机构，也是抗战胜利后国内进行青霉素研究和　生产的重要机构。处长为著名微生物学家汤飞凡。　②该译名初见于１９４４年９月（Ｎ－学画报》上的《比磺酰胺化合物更有效的化学治疗》一文，署名“眷西”，该作者　又于同年ｌ１月同刊发表《再谈“潘纳西林”》一文。１９４５年，王世椿、吴蔚在其合著的《磺酰胺类之研究及制　造法附“潘纳西林”》一书中，提及《再谈“潘纳西林”》一文为二人之一所写，并说明“该文材料采自宫崎三　郎著《药理学》，昭和ｌ９年（１９４４年）７月非凡阁出版。”查《科学画报》中的相关文章，通常使用“青霉素”一　词。《再谈“潘纳西林”》一文中，在“潘纳西林”一词后也加括号，备注为“Ｐｅｎｉｃｉｌｌｉｎ即青霉素”。　③如１９４５年处于日占时期的上海发行的《每月科学》杂志，即译介过数篇１５１文的青霉素情况介绍，采用的译名　就是“贝尼西林”。　３期　徐丁丁：Ｐｅｎｉｃｉｌｌｉｎ（青霉素）中译名的变迁　３２７　同一时期，根据Ｐｅｎｉｃｉｌｌｉｎ一词的生物学词源意译的“青霉素”或“青霉菌素”，也开始　在学术论文和专著中出现。１９４３年１０月，药理学家张昌绍①在《中华医学杂志》（重庆）　第１期的一篇文章中介绍道：　最近消息传来，谓有Ｐｅｎｉｃｉｌｌｉｎ者，……系英国细菌学权威Ｆｌｅｍｉｎｇ氏自一种青霉　菌（Ｐｅｎｉｃｉｌｌｉｕｍ　ｎｏｔａｔｕｍ）中提出，故名青霉菌素（Ｐｅｎｉｃｉｌｌｉｎ）。　Ｊ　这可能是这一译名的首次正式使用　。。。张氏选定此种译名，源出自当时权威的医学　工具书《高氏医学词汇》（Ｂ．Ｃｏｕｓｌａｎｄ，Ａｎ　Ｅｎｇｌｉｓｈ—Ｃｈｉｎｅｓｅ　Ｌｅｘｉｃｏｎ　ｏｆ　Ｍｅｄｉｃａｌ　Ｔｅｒｍｓ，　１９０８）。他曾回忆说：　当Ｐｅｎｉｃｉｌｌｉｎ最初引起国人注意时，通俗书报均用配尼西林，盘尼西林等译名，本　人根据高氏医学词汇，最初定名青霉菌素。　其后一两年间，他在相关文章和论著中都采用了这个译名，其中就包括１９４４年出版　的国内第一本青霉素专著——《青霉菌素治疗学》　１　。不过，虽然张昌绍身为《中华医学　杂志》的编委，但该杂志却直到１９４５年才开始采用这一译名。特别是其“医学文摘”栏　目，在１９４４年间，相关文章仍然主要使用Ｐｅｎｉｃｉｌｌｉｎ这一英文原词。这一现象，或许可以　看作作为国内顶尖的医学期刊及其背后的科学家群体对于科学名词术语准确使用的审慎　态度②。而且不难理解的是，在缺乏相关译名规范的情况下，如果仅为介绍新知、传递国　外动态，英文原词已可满足在学界内部的信息传播与沟通需要。　１９４４年后，随着国内青霉素研究的进步和普及新药知识的需求，Ｐｅｎｉｃｉｌｌｉｎ一词的中　译名逐渐得到学界重视。相对于大众对于名词术语本身的“不求甚解”，科学家群体自然　更为注意从学理角度推敲适宜的中译名，因此也产生了一些不同意见。如有的科学工作　者认为，“青霉菌素”一词不能正确反映其拉丁语源、也无法突出该物种的生物学特征，因　而他们还根据Ｐｅｎｉｃｉｌｌ的拉丁文原意“画笔状”来拟订译名。如１９４４年马弼德③等人就将　其译为“帚形霉菌素”并注释道：“Ｐｅｎｉｃｉｌｌｉｎ有译为‘配尼西林’或‘青霉菌’④者。兹译为　‘帚形霉菌素’以存拉丁文之原意及其特殊性”　引。此外还有译作“笔头形霉菌素”　的　。不过，或许因为过于繁复拗口，这两种译名似乎都没有得到认可，后来几乎都湮没　

①张昌绍（１９０９～１９６７年），原名张潮元，江苏嘉定（今属上海）人，药理学家，中国药理学奠基人之一。１９３４年　毕业于上海医学院，留校任药理学助教。１９３７年留学英国，在伦敦大学医学院和牛津大学学习，１９３９年获医　学博士、哲学博士学位，后前往美国波士顿哈佛医学院进修。１９４１年回国，在重庆任上海医学院药理学副教　授，中央卫生实验研究院研究员、药理研究室主任等。１９４９年后，任上海第一医学院药理教研组主任、药理　学一级教授。曾担任《中华人民共和国药典》编委、新药组组长。　②这一点未始不是当时学术界的一种习惯。如西南联大时期的一些理科学系，教师讲课虽然用中文，但名词　术语一概用英文原词而不作翻译。　③马弼德（Ｐｅｔｅｒ　Ｇｅｅ－Ｐａｎ　Ｍａｒ，１９０２—１９７６），字恒复，祖籍广东省台山县（今台山市），出生于加拿大，生物化学　家。加拿大化学学会（１９２１年）和英国化学学会（１９２９年）会员。１９２３年于加拿大曼尼托巴大学（Ｕｎｉｖｅｒｓｉｔｙ　ｏｆＭａｎｉｔｏｂａ）获理学硕士后回到中国，１９２５～１９２６年曾短期任教于北京协和医学院，并在药理系主任伊博恩　（Ｂ．Ｅ．Ｒｅａｄ）指导下进行药理学研究。１９２８年返加，１９３４获医学博士学位后再次来到中国。次年于上海雷　士德医学院担任研究员，从事维生素及其相关问题的研究。１９４２年改就上海中法生物化学研究所所长。重　新返回加拿大后，似曾任教于英属哥伦比亚大学及其母校曼尼托巴大学等处。　④原文如此，当为“青霉菌素”之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