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国《宪法》修改后的公民财产权保护

我国《宪法》修改后的公民财产权保护时间：2005年11月26日上午地点：工人俱乐部主讲人：莫纪红主持人：各位律师朋友上午好！今天我们请到法学所研究院莫纪红老师为我们讲座，题目是“2004年修宪后私有财产的法律保护”，我简单介绍一下莫纪红老师，在法学所当研究员，同时也是博士生导师，国际宪法学协会理事，中国法学会理事，中国法学会宪法学研究会的副会长，全国也是全国律协、北京律协宪法与人权专业委员会顾问，2005年度被评为全国10大杰出青年法学家，主要研究领域是宪法、行政法和国际人权法，因为这个选题是北京律协宪法与人权专业委员会向北京律协推荐的一个讲座，大家知道，宪法修改以后，公民财产权的保护应该说已经提升到一个新的高度，今年我记得有一个比较突出的案例，也就是说相对有影响的，云南省唐县在打击毒品犯罪时候，要炸毁一个毒贩的别墅，当时在整个新闻界和法学界引起了轩然大波，就是说你没有定性之前能不能炸毁毒贩的私有财产，就是他的别墅，地方当局的县长认为这套别墅从公安笔录上看已经是他通过贩毒的毒资建造的，从取得来是说非法的，但是没有经过一个法律的程序认定，只是为了造声势把它炸毁。

因为涉及到这些问题，我们特意请到莫老师从学术上包括实务上谈一些公民财产权的保护，现在有请莫老师。

莫纪红：谢谢李律师，也谢谢在座各位今天来参加讲座的所有律师，很荣幸有这样一个机会跟大家探讨一下我们国家2004年修宪之后，宪法明确的把公民的私有财产权受宪法保护这样的规定写进了宪法，也就是很多人说的私有财产入宪和私有财产权入宪，会给我们国家法制建设，以及对公民财产的保护带来哪些影响呢？这也是我们最近一年宪法学界正在研究和探讨的问题，最近我们宪法学界还要与民事法学界还有其他经济法学界一块共同探讨，从立法、执法和司法各个角度探讨如何贯彻宪法精神，能够建立一套比较好的财产制度，保护公民的私有财产。

老实说关于私有财产法律保护，关于财产权，这块本人研究也不是很多，很多地方理解的还有错误，我今天只是根据宪法学理论研究的状况，同时结合其他学科的研究成果，另外本身我也是兼职律师，已经有13年从业经验了，接触很多公民财产保护方面的案例，也有一些个人经验。

今天有一个提纲，挑一些主要问题向大家谈谈理论界，特别宪法学界对这个问题如何加以考虑，同时有些地方提出个人的一些看法，不到的地方希望各位在座律师多多批评。

第一个问题，跟大家探讨一下关于私有财产权法律性质几个问题。

2004年修宪时候，新闻舆论铺天盖地，说私产入宪，私有财产入宪，私有财产权入宪，新闻界表达的名词术语千奇百怪，你不清楚什么入宪，就跟人权入宪一样，人权好歹还有一个国家尊重和保障，有人权汉语这个词汇进了宪法。

私产入宪是什么意思？私有财产入宪法什么意思？私有财产权入宪是什么意思，到底什么入宪，如果严格的从宪法解释角度来看的话，我们去年宪法修改是很明确的，宪法修正案第22条规定，宪法第13条国家保护公民合法的收入、存续、房屋和其他合法财产所有权，国家依照法律规定保护公民私有财产继承权，把这个修改成公民合法的私有财产不受侵犯，国家依照法律规定保护公民的私有财产权和继承权。

从这里可以看到，修整案前后变化，修整案通过之前宪法第13条就有私有财产概念，国家依照法律规定保护公民私有财产继承权，私有财产这个概念早就入宪了，不是2004年修宪的时候才入宪，真正入宪的应该是国家依照法律规定保护公民的私有财产权和继承权。

私有财产权这个概念应该是头一次在我们建国以后的宪法中得到体现，现在关键问题就是说加私有财产权这几个字，到底在宪法学上怎么解释，一个法律什么东西都可以往里装，问题是装完以后能不能对条文的含义从单个条文到单个条文与规范的结合，到整个法律结构，整个法律与社会现实的适应性，能不能解释清楚，前段时间，在我们所里一个学者陈新民，他是宪法学者，他搞一点行政法，他有一个非常深的印象，在内地和台湾，包括在德国国外都有这种情况，搞部门法的，比如搞民法的，经济法的，刑法的，看不起搞宪法的，那点东西说来说去也说不清楚，陈新民印象很深，从他个人经验来看，他发现搞法学研究，民法、刑法不是没有学问，跟实践结合的比较紧，同时已经有一、两千年法学发展史，已经积攒一套概念体系，很多概念都是比较规范的，对民法和刑法的接受以及对实际过程中民事法律现象和民事法律规范的解释一般来说还是有比较确定性的。

任何概念都可以从不同角度解释，谁都可以搞宪法，就看谁能把这个问题说清楚，说得大家都觉得还可以，觉得不错，恰恰就这一点，怎么样把宪法说清楚，这一点是对宪法进行解释和对一般法律进行解释的根本区别，从技术上，宪法解释非常难，法律解释相对容易一点。

所以，我们国家现行宪法67条把解释宪法和解释法律的权利赋予了全国人大常委会，但是到目前为止，全国人大常委会还没有一次正式的宪法解释，什么原因呢？去年年初时候成立法规备案室时候，当时有的学者也知道内情，说从此以后我们法规备案室负责违宪解释等等，包括给在座律师都带来一屡阳光，实际上不是那么回事儿。

刚成立时候让我们开会，我们就讨论，法规备案审查室到底干什么，我们能不能从学理上为全国人大常委会做宪法解释提供一点帮助，哪些东西需要解释，怎么解释，提供一些学术参考意见；领导同志也在考虑，建国以后，特别现行宪法颁布23年以来，我们全国人大常委会一次宪法解释都没有，为什么呢？就是因为头不好开，很多人希望在2003年，希望全国人大常委会能够开口子，包括孙志刚案件，解释一下城市流浪乞讨人员收容起草办法，能不能违宪审查对象，没有开口，一旦从法律上正式对宪法做出解释的话，从你解释程序到你的解释原则、方法，都会产生法律上的正规的影响力，就会站不住脚，难度比较大，按照目前现有的全国人大解释能力和全国人大常委会组成人员法律素质和我们现有的制度本身提供的解释空间，可能我们迈出的第一步是比较困难的。

我们在宪法中间，随意的改变一个词汇，都必须要有一套理论上的精确的解释，不能像新闻媒体随意的想到哪说到哪，私产入宪，私有财产入宪，个别还有说私人财产权入宪，不是很清晰。

现在问题有一点，私有财产权写进宪法以后，宪法在态度上发生了什么变化？应该说这是一个非常深刻的理论问题，我也不可能用这么短的时间把这个问题解释清楚，只能反应个人一点知识，不可能完全成为公共知识。

我们现在有没有权威解释，全国人大也没有正式解释，我们宪法界和理论界和其他法学界，只要与财产权有关的，我们研究视角又不太一样，各说各的话，包括我们在历史实务过程中间，写不写进去，好象没有看出来有多大影响，看到一点影响。

立法上，确实有些地方做了点变化，好象要推动物权法的通过，另外还有土地管理法赶快修改了，其他地方是不是非常明显的影响到我们公民、法人和其他组织、社会公众日常生活，这一点好象还不是太明显，原来存在的问题还是存在的，没有想清楚的问题还是没想清楚，修宪是两种推动：一种推动了我们国家法制建设的发展，另外一种推动，推动我们国家理论研究必须要加以深入，在座的可能都是法学毕业的专业学生，以前老认为宪法没有自己特点，其实宪法学根本任务就是解释宪法，关键看怎么解释，解释好了就是很好学问，关键是解释不清楚，不知道怎么解释，解释的结果令人不信服。

今天上午希望能够运用一些已有知识，对私有财产权进入宪法这个问题做一点不同层次的解释，能够跟大家共同探讨这些问题。

首先，私有财产和私有财产产权概念是不是有区别。

这个问题要说清楚也不容易，私有财产和私有财产权是不是一个概念，或者是不是不同概念，道理是什么，不容易说清楚，什么原因呢？这个问题名词法学界也没解释清楚，经济法学界也没解释清楚，整个法学领域对这个问题基本上还是处于模糊状况，立法更不用说了，像物权法草案里，财产、财产权、权利都混在一起，搞不清楚，本身也没搞明白物权法保障的物质，包括有形物无形物和权利，权利到底是什么物，权利是财产权还是其他权利，作为财产权对象的权利，都没搞清楚，混搅在一起，给从事法律实践工作的律师，对理解财产问题造成很多困难。

财产和财产权明显的混在一起，常常一个概念，但是又发现财产好象是财产权的对象。

我个人认为从法理上还要对这两个概念加以区分，这种区分应该来说是有历史的，把财产这块按照物的形式加以分类，分为有形物、无形物，财产权包括有形财产权和无形的财产权，财产是所有权的一个客体对象，权利对象之间是分开的，有这样一种传统的观念。

但是这种观念在日尔曼法中间可能比较差，在日尔曼法中间没有很好的区分有体物、无体物，一般按照财产目的进行划分，划分成一般财产、结合财产、部分财产、独立财产，往往把财产客观对象和财产上权利义务关系、财产上不同权利都混合在一起，形成这样一个综合性的财产。

从财产最早法律制度对它的规范来看，对它把握方式不太一样，在整个法律制度中间，目前很多地方理解不清楚，比如民事法律中间有侵权法，民事法律侵权法到底是侵什么，侵犯的是当事人财产权利还是侵犯了当事人的财产，说不清楚，概念给人感觉好象侵犯他的财产权利；但是作为一般违法的对象是侵权法的话，到了刑事法律中间，犯罪分子他侵犯的是受害人财产还是侵犯受害人财产权利，比如抢劫贩，马路上把人家包夺过来了，他侵犯的是受害人的包具体的物，还是侵犯了受害人在包上所享有的各种财产权利，这个问题在法学界没有很好讨论，大陆法系和英美法系传统不太一样，这个问题不好解释。

实际过程中没有区分那么细，混在一起，看成即看抢了他的包，又抢了他的权利，对一些不好解释的问题作为特例加以解决，比如我抢他的包，他的包本来就是抢来的，黑吃黑，这种情况下可以说抢他的包，能说侵犯了他对他包的财产权利吗，他没财产权利，他的包也是偷来的，我们只能做这样简单的解释。

从方法论来讲做这种简单解释是不太妥当的，从我个人角度讲的话，以抢劫来说，抢劫贩抢劫受害人包，我觉得这个行为在法律上只能看成抢他的财务，你不能把他看成即抢财务又抢权利。

在包上的权利是一种特定状态的客观存在，这个不是一般人就能侵犯的，也不是一般人就可以剥夺的，这个权利是法定的，我们讲法定层面，是法律赋予的，不通过法律程序给他剥夺和限制的化，他永远存在，罪犯抢的还是包，不是权利，这样的话就可以避免传统宪法中的解释，假如包是他偷来的，说你侵犯他的财产权利，解释不通，还不如把财产和财产权二分，在财产权和财产二分以后，财产作为财产权的对象以后，问题是财产是什么，这个问题争论比较大。

从罗马法开始，他是按照形式逻辑的方式分类，一类有形物，看得见摸得着的，能看见的，闻到的，身体能够感受到的这些是有形物，另外无形物，像空气你看不见，但是能感觉它的存在，这是无形物，他认为财产应该以这两种形式表现出来，这种思路到今天为止，还是影响到我们整个关于财产基本思路。

但实际上在日尔曼法传统中间，弄的比较复杂，把因为财产产生的各种各样社会关系混在一起，感觉上又有一些抽象的东西，好象是即不是有形的，也不是无形的，好象没形，但是又有个东西，有一个体在那，近年来有很多学者特别是知识产权领域学者，又提出来应该用有体财产和无体财产这样概念代替传统的有形财产和无形财产的概念，这个概念就扩大了，具有更大的包容性，可以使得权利自身又进入了财产权的对象领域，权利本身也成为第二层次的财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