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白雨斋词话》看陈廷焯“沉郁说”
《白雨斋词话》论碧山词

文学评论·古典文学《白雨斋词话》论碧山词刘梦圆 辽宁大学文学院摘 要:王沂孙是南宋末年词坛一位工于咏物的词人,出身卑微,作品亦不甚多。
陈廷焯在《白雨斋词话》中以“沉郁雅正”来观碧山词的审美风格,以“比兴寄托”来论碧山词的艺术手法,与陈廷焯所处的时代政治环境影响和文人特有的文化心理是密不可分的。
同时,对于陈廷焯评价碧山词的精到与偏颇之处,本文也有所分析。
关键词:陈廷焯;白雨斋词话;碧山词;词学批评作者简介:刘梦圆(1994-),女,汉族,辽宁沈阳人,辽宁大学文学院2015级中国古代文学专业在读硕士研究生,研究方向为明清诗文。
[中图分类号]:I206 [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1002-2139(2018)-06-097-01王沂孙作为一位身世沦微、作品寥落的词人,在清一代词学评论中,却曾经获得过极高的称誉。
”陈廷焯在《白雨斋词话》中不但肯定碧山词“词品最高”,“工于造句”,而且认为“词有碧山词乃尊。
”本文将从陈廷焯的词学主张和审美倾向的角度,对《白雨斋词话》中陈廷焯对碧山词的评点进行分析。
一、以“沉郁雅正”观碧山词的审美风格陈廷焯的《白雨斋词话》在自叙中谈及自己很重要的词学主张,“温厚以为体,沉郁以为用。
”那么到底何为“沉郁”呢?陈廷焯认为“所谓沉郁者,意在笔先,神余言外。
必若隐若现,欲露不露,反复缠绵,终不许一语道破,匪独体格之高,亦见性情之厚。
”感情之深沉是形成沉郁风格的必然条件,但情感之含而不露,跌宕起伏也是表现沉郁的绝佳手段。
碧山词最得陈廷焯倾慕之处正在于“本诸忠厚而运以顿挫之姿,沉郁之笔。
”陈廷焯认为碧山不仅能补时之阙,而且“感时伤世之言,出以缠绵忠爱。
”由此可见“沉郁顿挫”乃陈廷焯论词的第一要旨。
陈廷焯在《白雨斋词话》中提出“词法莫密于清真,词理莫深于少游,词笔莫超于白石,词品莫高于碧山。
”那么何为“词品”呢?“雅正”是理解词品的关键。
陈廷焯在自叙中谈到当代词坛之失,“穿凿愈工,风雅愈远。
夏承焘日记中的《白雨斋词话》

日记往往让我们误会,以为作者下笔之际毫无掩饰,也就最真实地记录了事、人,还有情。
却忽略了毫无掩饰,也常流为毫不在乎、遗漏,甚至错记了不少信息。
《谭献日记》中写到陈廷焯,已经让我们明白了这一点。
《夏承焘日记》中也不例外。
这就需要一番考订,但有时往往只能靠揣测。
陈廷焯一生僻处泰州,从未进入当时社会的主流,他的名望完全靠身后刊印的一部《白雨斋词话》获得。
这部词话和况周颐的《蕙风词话》、王国维的《人间词话》齐名,被称为近代三大词话。
光绪二十年(1894),陈廷焯去世的第二年,也就是甲午战争那年,由他的父亲陈壬龄亲自删定,几位亲近的朋友、门人协助的《白雨斋词话》八卷本刊印。
但词话刚印出时并未受到广泛关注,陈家后人说,很多书当时就堆放在书房白雨斋里,陈廷焯的手稿也在里头。
后来手稿被珍藏起来,那些书似乎没人过问。
我专程去泰州探访陈氏旧居,白雨斋虽然早被别的单位占用,却并未拆除。
我在外边徘徊许久,感慨这位不靠圈子,不靠平台,仅靠著作留名后世的词学家。
光绪二十四年(1898),谭献在四月十九日的日记里记下:丹徒友人李恩绶寄来了《白雨斋词话》。
这一年,谭献不断重读这部词话,誉之为“人间精鉴”(七月廿六日),更一再叹惜“未得接席深谈”(十二月十六日)。
这大概是《白雨斋词话》接受史上首次重要事件,毕竟作为词学家,尤其作为常州派词学家的谭献,地位摆在那里。
但他却把这部词话记录作《白雨轩词话》,始终没有改正过,如此推许,竟连书名也记不准,毫不在乎的态度着实出人意料。
而且十二月十六日那天,把陈廷焯的名字记作“陈丹崖孝廉”,不知何据。
陈廷焯的岳夏承焘日记中的《白雨斋词话》钟 锦父名王丹崖,我怀疑谭献大概是搞错了。
谭献在光绪二十五年(1899)五月廿九日的日记里讲到,许增,就是那位以刊刻词集出名的榆园,来信说想刊刻诸家词话,谭献检出四种借给他,其中就有谭献一直那样叫的《白雨轩词话》。
许增这桩事业未就,而《白雨斋词话》一直到一九二七年都没有再印过,逐渐觅之不易。
陈庭焯词论(5-3)晋阳

陈廷焯词学思想的渊源及“沉郁说”之详析傅蓉蓉摘要:作为常州词派的重要作家陈廷焯的词学思想特别是他的“沉郁说”具有重要的理论意义。
在相当程度上消解了千年以来词学理论中关于“尚雅、尚俗”、“守律、破律”、“诗化、曲化”三对矛盾的对立,并且可以视为王国维“境界说”的近源。
关键词:浙西词论常州词派沉郁流变在晚清同光年间的词坛上,常州词派的后起之秀陈廷焯几乎是最活跃的一家。
他一生穷二十余年之力治词,留下了《云韶集》和《词则》两部大型词选,更有《词坛丛话》及《白雨斋词话》两部词学著作问世,可谓用功甚勤而用心良苦。
陈氏提出的“沉郁说”与张惠言“意内言外”、周济“出入寄托”鼎足而三,廓大了常州派词学的廊庑,并且在相当程度上消解了千年以来词学理论中关于“尚雅、尚俗”、“收律、破律”、“诗化、曲化”三对矛盾的对立1`。
对于“沉郁说”诸多学者有过评论,甚至下过定义,然而对于该说源流演变,以及其在常州词派内部,乃至在词学史上的地位却甚少触及,对陈氏本人二十年间词学观的联系与差异也往往有所忽略。
在此拟对上述问题作一申述。
陈廷焯的词学活动可以分为两个阶段:第一阶段止于同治十三年(公元1874年)。
在此时,他完成了《云韶集》的编集并在此基础上写作了《词坛丛话》;第二阶段则止于光绪十七年(公元1891年),这一年他完成了《词则》之选并写成《白雨斋词话》八卷。
从这两个阶段的词学观念看,前者较多地直接承继张炎以及浙西词论,后者则有突破性发展。
以下且看第一阶段:首先,他关于“词的起源”问题的观点与浙西词论大家汪森颇为接近。
陈曰“唐以前无词名,然词之源,肇于‘赓歌’,成于乐府。
汉《郊祀歌》、《短箫铙歌》绪篇,长短句不一,是词之祖也。
”2汪说:“自有诗而长短句即寓焉,《南风》之操,《五子》歌是已。
周之《颂》三十篇,长短句居十八;汉《郊祀歌》十九篇,长短句居其五,至《短箫铙歌》十八篇皆长短句,谓非词之源乎?”3所不同者仅在于汪森详举数目,陈廷焯论之则稍略耳。
陈廷焯《白雨斋词话》翻译及注释

陈廷焯《白雨斋词话》翻译及注释陈廷焯的《白雨斋词话》是一部经典的论诗文,它涵盖了诗歌创作的基本知识、歌词创作的基本要求以及诗人的审美和艺术意识。
该书的翻译及注释,可以让我们更好地了解陈廷焯的论诗思想,更好地改善自己的诗歌创作。
《白雨斋词话》共分为五个章节,包括“诗歌创作的基本知识”、“歌词创作的基本要求”、“诗人的审美和艺术意识”、“对诗歌创作和研究的讨论”以及“诗歌文学运动”。
在“诗歌创作的基本知识”一章中,陈廷焯首先讨论了诗歌创作的四个基本要素,即诗歌的体裁、叙事方式、笔调以及格律。
诗歌的体裁指的是诗的长度、格式和内容,叙事方式指的是作者如何去表达自己的想法及感受,笔调指的是诗歌中的语气及情感,格律指的是诗歌的押韵、字体及音韵构成的节奏。
陈廷焯在“歌词创作的基本要求”一章中探讨了诗歌作者在创作歌词时应该遵循的万分原则,这就是“构思”、“材料”、“叙述”、“意境”和“艺术语言”五个原则。
其中,“构思”指的是必须具有明确的意图,“材料”指的是创作歌词时需要有正确的观念,“叙述”指的是歌词的表述要表达准确,“意境”指的是歌词要能够表达出作者的情感,“艺术语言”指的是词语要充满艺术气息。
这些原则都是诗歌创作者在创作歌词时必须遵守的。
在“诗人的审美和艺术意识”一章中,陈廷焯概括性地提出了诗人创作诗歌时要具备的审美和艺术意识,这就是“美”、“形式”和“内容”三个要素。
“美”指的是诗歌作者要建立积极乐观的生活观,“形式”指的是要有正确的技巧,“内容”指的是要塑造完整的生活场景。
然后,陈廷焯又进一步探讨了诗人在诗歌创作中应当注意的几点,包括诗歌的词汇、句法以及艺术处理等要素。
在“对诗歌创作和研究的讨论”一章中,陈廷焯驳斥了当时学术界的一些学术论点,提出了诗人在创作和研究诗歌时应当坚持的几条原则,即要关注政治和社会,要把握历史脉络,要尊重自己的智力和情感,要掌握适当的技巧和方法,要把握艺术形式,要求永不妥协,要具有脚踏实地的精神。
陈亮词两首注释、译诗、赏析

陈亮词两首注释、译诗、赏析陈亮词两首注释、译诗、赏析陈亮陈亮(公元1143~1194年),字同甫,一作“同父”,号龙川。
婺(wù)州永康(今浙江永康)人。
南宋著名爱国词人。
陈亮少时就喜欢谈论军事,在十八九岁时便写成了一本独具风格的著作《酌古论》。
郡守周葵得到这本书后,针对他的观点同他辩论,深为其才华所折服,待为上宾,并预言他定能成为国家栋梁之材。
在《酌古论》中,陈亮评论了汉光武帝、刘备、曹操等19位历史人物,主要就他们的军事活动进行分析与总结。
陈亮对将文武歧而为二的做法不以为然,他认为“文武之道一也”。
他写《酌古论》的目的就是总结历史经验教训:“使得失较然,可以观,可以法,可以戒,大则兴王,小则临敌,皆可以酌乎此也。
”实则是为“中兴”、“复仇”事业提供借鉴,表现出一个天才少年的忧国忧民之心。
公元1164年,宋孝宗赵昚(shèn)在北伐兵败后,与金人议和。
南宋将海、泗、唐、邓四州割给金国,两国之间定为叔侄关系,史称“隆兴和议”。
陈亮对此非常气愤,在乾道五年(公元1169年)趁前往临安参加进士科初试的机会,“伏阙上疏”(拜伏于宫殿下面向皇帝进呈奏疏),向孝宗陈述自己对时局的看法,并希望孝宗能接受他的意见。
此次上疏的内容总名为《中兴五论》。
他在这篇著名的奏章中坚决主张打破南宋王朝苟且偷安的局面,拯人民于水火,洗国耻于一旦,收复失土,一统神州。
而想要如此,就必须发愤抗战。
他说:“臣窃惟海内涂炭四十余载矣,赤子嗷嗷无告,不可以不拯,国家凭陵之耻,不可以不雪,陵寝不可以不还,舆地不可以不复,此三尺童子之所共知。
”然而,当时的现实并不能令人满意,上有独断专行的皇帝,下无匡扶社稷的栋梁。
他痛斥庸臣:“中实无能,而外为期罔,位实非称,而意辄不满。
平居则何官不可为,缓急则何人不退缩?”并提出振兴大计:整肃吏治,淳化风俗,起贤任能,节约开支,强兵强民,侦察敌情,振奋民心。
但陈亮的一片苦心却付诸东流,《中兴五论》竟未能送达孝宗手中。
词中别有洞天·沉郁与温厚

词中别有洞天·沉郁与温厚作者:李怡雯来源:《青年文学家》2012年第12期摘要:《白雨斋词话》是清代词评家陈延焯的著作,沉郁顿挫与温厚和平是《白雨斋词话》的主旨,是陈延焯陈廷焯提倡的词学风格,也是他衡量词作好坏的标准。
关键词:白雨斋词话;沉郁顿挫;温厚和平[中图分类号]:I206 [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1002-2139(2012)-12-0016-01《白雨斋词话》是清代词评家陈延焯的著作,与创作时代相近的王国维《人间词话》、况周颐的《蕙风词话》相比,传世不广,然其时序最早,篇幅最富,在词史批评、理论总结方面都起到了先导作用,在近代词话史上也有很大影响。
白雨斋,清雅而略显冷意,似乎是含有怅惘之情,陈延焯曾有诗写道“黄芦苦竹秋萧瑟,断肠江楼暮雨天”,雨意给作者的感觉是愁苦的,想来作者在岑寂中听雨、观雨,悟出了自己的词学体系。
陈延焯在《白雨斋词话》自序中,自言本书的写作宗旨:“萧斋岑寂,撰《词话》十卷,本诸《风》《骚》,正其情性,温厚以为体,沉郁以为用,引以千端,衷诸壹是。
非好与古人为难,独成一家言,亦有所大不得已于中,为斯诣绵延一线。
”作者有意针对词坛创作情不长、寄托不厚、感人不深、厚而不郁的现象进行批判,自成体系,评价古今诸多词人的作品,阐述自己观点,推崇“沉郁顿挫”。
陈延焯以其“沉郁顿挫”词说在当时的词坛独树一帜,推进了常州词派的发展。
陈延焯同样推崇《风》《骚》的情长味永,言哀而使人思,感人也深以婉。
沉郁顿挫与温厚和平是《白雨斋词话》的主旨,是陈延焯陈廷焯提倡的词学风格,也是他衡量词作好坏的标准。
“温厚以为体,沉郁以为用”。
温厚和平与沉郁顿挫均来自于中国古代的诗论传统。
作者认为“不郁则不深,不深则不厚”,“温厚和平,诗教之正,亦词之根本也。
然必须沉郁顿挫出之,方是佳境。
”简言之,作词要以温厚为根本,然而要通过沉郁的方式来抒发。
沉郁顿挫如今听来是言老杜诗歌特点的词语,许多人认为沉郁即是感情沉重悲壮,顿挫则为迂回曲折,言有尽而意无穷。
陈廷焯的沉郁说初探

谓 的词 旨与词 艺 是什 么 呢 ? 词 的“ 本原 ” “ 昧 ” 和 三 又是
1. 写性情。如 自序云 : “ 窃以声音之道 , 关乎性情 , 通乎造化。” 又云 : “ 萧斋岑寂 , 撰词话八卷 , 本诸风骚 , 正其性情 。” 自序中, 在 陈氏明确指出词作要“ 正其性 情” 。卷一 第九条云 :“ 飞卿词 ,花落子规啼, ‘ 绿窗残梦 迷。 又 ‘ ’ 莺镜与花枝 , 此情谁得知。 皆含深意。 ’ 此种词 , 第 自写性情 , 不必求胜人 , 已成绝响。” 陈氏认为“ 自 第 写性情” 的词是绝响。他极力推正中词 , 如卷一 一 九 : “ 正中《 蝶恋花》 四闽, 情词徘恻 , 可群可怨。” O 又云 : J
20 年 号 旬 大 才 0 8 3月 下 刊 教货
陈 廷 悼 的 “ 郁 说 ”初 探 沉
刘 影
(淮北煤炭师范学院 中文系 , 安徽 淮北 235000)
摘 要: 陈廷坪的《 白雨斋词话》 沉郁说” 以“ 论词, 他
在 当时词论 已倡 导 “ 寄托 、 比兴 、 性情 、 骚 ” 风 等理 论的基
评长篇历史小说皖南事变 .安徽史学, 田 1989,1. [6」 南帆.文学: 构成和定位田.文艺理论研究, ,5. 2007 [7』 吴秀明, 荆亚平, 赵卫东. 中国当代历史文学: 面 向全球化的新语境 田. 浙江大学学报 ( 社会科学版) ,
2005 , 1.
Ill 白寿彝. 中国通史 导论「 M].上海: 上海人民出版
求, 不根抵风骚 , 乌能沉郁? 十三 国变风 、 十五篇楚 二 词, 忠厚之至 , 亦沉郁之至 , 词之源也。” 又卷一 第五 条:“ 诗词一理 , 然亦有不尽同者。诗之高境 , 亦在沉郁 , 然或以古朴胜 , 或以冲淡胜 , 以巨丽胜 , 以雄苍胜 。 或 或 纳沉郁于 四者之 中 , 固是化境 , 即不尽沉郁 , 如五七言 大篇 , 畅所欲言者, 亦别有可观。若词则舍沉郁之外 , 更 无 以为词 。” 里作者一再强调“ 这 沉郁” 。而下条则诊释 “ 沉郁”如卷一 第九条 : “ ,思妇之怀 , 寓孽子孤臣之感 。凡交情之冷 淡, 身世之飘零 , 皆可由一草一木发之。而发之又必若 隐若见, 欲露不露 , 反复缠绵 , 终不许一语道破 , 匪独体 格之高 , 亦见性情之厚。” 以上我们大致可窥其“ 从 沉 郁” 的内涵 , 他把“ 沉郁” 作为词在思想内容和艺术风格 上所达到的独特境地。在陈氏看来 ,沉郁” “ 至少有以下
陈廷焯《白雨斋词话》

陈廷焯《白雨斋词话》展开全文○自叙倚声之学,千有余年,作者代出。
顾能上溯风骚,与为表里,自唐迄今,合者无几。
窃以声音之道,关乎性情,通乎造化。
小其文者,不能达其义,竟其委者,未获氵斥其源。
揆厥所由,其失有六。
飘风骤雨,不可终朝,促管繁弦,绝无余蕴,失之一也。
美人香草,貌托灵,蝶雨梨云,指陈琐屑,失之二也。
雕锼物类,探讨鱼,穿凿愈工,风雅愈远,失之三也。
惨戚よ凄,寂寥萧索,感寓不当,虑叹徒劳,失之四也。
交际未深,谬称契合,颂扬失实,遑恤讥评,失之五也。
情非苏、窦,亦感回文,慧拾孟、韩,转相斗韵,失之六也。
作者愈漓,议者益左,竹词综,可备览观,未尝为探本之论。
红友词律,仅求谐,不足语正始之源。
下此则务取丽,矜言该博。
大雅日非,繁声竞作,性情散失,莫可究极。
夫人心不能无所感,有感不能无所寄,寄托不厚,感人不深,厚而不郁,感其所感,不能感其所不感。
伊古词章,不外比兴。
谷风阴雨,犹自期以同心,攘垢忍尤,卒不改乎此度。
为一室之悲歌,下千年之血泪,所感者深且远也。
后人之感,感于文不若感于诗,感于诗不若感于词。
诗有韵,文无韵。
词可按节寻声,诗不能尽被弦管。
飞卿、端己,首发其端,周、秦、姜、史、张、王,曲竟其绪,而要皆发源于风雅,推本于骚辩。
故其情长,其味永,其为言也哀以思,其感人也深以婉。
嗣是六百余年,沿其波流,丧厥宗旨。
张氏词选,不得已为矫枉过正之举,规模虽隘,门墙自高。
循上以寻,坠绪未远。
而当世知之者鲜,好之者尤鲜矣。
萧斋岑寂,撰词话八卷,本诸风骚,正其情性。
温厚以为体,沉郁以为用。
引以千端,衷诸一是。
非好与古人为难,独成一家言,亦有所大不得已于中,为斯诣绵延一线。
暇日寄意之作,附录一二,非敢抗美昔贤,存以自镜而已。
光绪十七年除夕,丹徒陈廷焯。
受业门人海宁许正诗棠诗、正定王宗炎、受业甥同县包荣翰、族子凤章、从子兆煊同字●卷一○引言词兴于唐,盛于宋,衰于元,亡于明,而再振于我国初,大畅厥旨于乾嘉以还也。
国初诸老,多究心于倚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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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白雨斋词话》看陈廷焯“沉郁说”
作者:孙依农
来源:《学周刊》2019年第11期
摘要:作为晚清三大词论之一的《白雨斋词话》,是陈廷焯词学主张的重要载体。
从《词话》入手来探究“沉郁说”之主旨,并将其创作思想集中概括为沉郁顿挫和比兴寄托,以求进一步把握和阐释其“沉郁”内涵与理论意义。
关键词:沉郁说;陈廷焯;白雨斋词话
中图分类号:G64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673-9132(2019)11-0182-01
DOI:10.16657/ki.issn1673-9132.2019.11.166
陳廷焯,字亦峰,江苏丹徒人,是我国晚清著名的词论家。
透过《词话》,不难发现,陈廷焯论词的主要依据便是“沉郁”。
全文包括自序在内,单“沉郁”一词便出现85次之多,加之将两字单用的情况,其条目大致过百,占据全书篇幅近七分之一,足可见其在陈氏词论中的重要地位。
一、探源“沉郁”之流变
“沉”,按甲骨字形看,应源于商代的用牲祭祀,表示将牛没入水中,又参考《说文解字》中陵上滈水(陵上因久雨所致积水)的解释,将其本义理解为沉没、沉积最为恰当。
“郁”,起初指众人聚集丛林采集香草的过程,后来篆文增改字形,添入了烹煮香料之意,使其具备了葱郁、浓郁等含义。
透过字面分析,“沉”“郁”应为表程度的词汇,且都有沉淀、积蓄之意。
“沉郁”作为词汇,最早见于屈原的《九章·思美人》,主要用来形容情致,表现诗人沉闷郁结之心境。
后来随汉代察举制的实行,品藻之风大盛,“沉郁”也渐渐被运用到人物品评上,如南朝时钟嵘就曾在《诗品》序中用“沉郁”来赞颂梁武帝萧衍的文采。
到了唐代,“沉郁”与文学的关系愈加紧密,不仅用于评点文章,更是进入到了诗学领域。
如杜甫在《进〈雕赋〉表》中自评道:“虽不足以鼓吹《六经》,先鸣数子,至于沉郁顿挫,随时敏捷,而扬雄、枚皋之流,庶可跂及也”[1],便是以“沉郁顿挫”来形容自己的文风。
后来由于其诗中常表现出音情扬
抑,情感深沉悲怆,表达又低回起伏的诗歌面貌,所以后世亦用“沉郁顿挫”来统概其诗风,也由此奠定了“沉郁”在诗学领域中的地位。
二、探微“沉郁说”之主旨
及至清末的《白雨斋词话》,由于诗词“同体而异用”等原因,陈廷焯便对“沉郁”进行了更符合词体特质的阐释,同时也将自己的创作主张融入其中,共同构成“沉郁说”的理论框架。
《词话》中,陈廷焯一开篇便直接点明“沉郁说”之主旨,他说:“作词之法,首贵沉郁,沉则不浮,郁则不薄。
”[2]这里“沉”与浮相对,也就是含蓄内敛之意,而“郁”与薄相对,则表示博大深厚。
二者结合,恰是对“沉郁”内涵的最佳阐释,即含蓄的表达方式与深厚的情感积淀。
但由于词体本身长短交错的句式,与声情、音律等方面的限制,所以词之“沉郁”与诗歌相比,还要更多几分铺陈婉转和迂回深沉之美。
如周邦彦的《兰陵王·柳》[3]便是词中“沉郁”之典范。
一开篇词人先是以水边垂柳起兴,后又通过“送行色”“京华倦客”等句,层层铺叙出自己旅居京城而不得归,年来岁去总折枝柳送他人的“久客淹留之感”。
至二叠处本该直抒胸臆,却又放慢笔触,使情感随着眼前的离别景致,与江水一道缓缓流泻。
之后极自然地将描写镜头转到江上行客,“回头迢递便数驿。
望人在天北。
”幻想友人走后回首遥望自己的场景,一时间思归不得与惆怅难舍之情相互交织,愈加浓厚。
结尾处“沉思前事,似梦里、泪暗滴”,写因思念故国亲友而在梦中暗自涕泪一事,将本应激烈外放的情绪宣泄转为内敛深沉的真情流露,似真而幻,似有还无,令人回味不尽。
三、探究“沉郁说”之创作
在《词话》中,陈廷焯还阐释了他的创作思想,来与“沉郁”主旨相表里。
一方面他强调思想上以《诗经》和《楚辞》为源头,重视温柔敦厚的诗教传统;另一方面则主张通过比兴寄托的手法,来实现“沉郁”的美学境界。
前者主要立足于词人的思想感情。
《离骚》和“十五国风”都有利于词人内心真挚情感的挖掘与积淀,而温厚和平的诗教传统则可以起到收束情绪的作用,使情感流露更显起伏顿挫之美。
后者则主要针对词作的审美表达。
“比”与“兴”同为《诗经》中重要的表现手法,早在《周礼·春官》中便有所提及,其中“比”近于今天的比喻和类比修辞,指作者借与本体相似的事物来抒发感情的表达方式。
“兴”则往往出现在作品开头,主要是借常见的浅显事物来兴起下文。
“比兴”手法的运用,不仅利于铺叙情感,更使词作在反复形容中,平添婉约曲折之美。
而寄托修辞则在扩充情感深度的同时,使作品语言更为含蓄蕴藉,耐人寻味。
这种思想上的沉郁顿挫与表达上的比兴寄托,虽侧重不同,但却相辅相成。
只有将二者融会贯通,才能使词体表现出其独有的抒情意蕴,从而抵达“沉郁”的至臻境界——“意在笔先,神余言外”[3],情深而幽隐动人,词尽而神韵绕梁。
陈廷焯的“沉郁说”作为晚清词学的重要组成,不仅与我国的诗歌传统紧密相连,更是以其宏阔思想进一步完善了词史结构,为日后词文学的品鉴提供了新视角与新参照。
后世如王国维、吴梅、唐圭璋等学者就都曾受其启发。
尤其是吴梅先生,早年还特意将《词话》印成讲义来给北大学生专门讲授,至今在其著作《词学通论》中我们仍可以看到诸多“沉郁说”的影子,可见陈氏思想理论对日后词学研究影响之深远。
参考文献:
[1]萧滌非等编.杜甫全集校注[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14.
[2]陈廷焯.白雨斋词话[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13.
[3]周邦彦.周邦彦词集[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10.
[责任编辑谷会巧]
作者简介:孙依农(1993.6—),女,汉族,河北唐山人,硕士在读,研究方向:唐宋文学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