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籍《咏怀》(其一)鉴赏
阮籍《咏怀(其一)》原文、注释、译文及赏析

阮籍《咏怀(其一)》原文、注释、译文及赏析
原文:
《咏怀(其一)》
阮籍
夜中不能寐,起坐弹鸣琴。
薄帷鉴明月①,清风吹我襟。
孤鸿号外野②,翔鸟鸣北林。
徘徊何所见? 忧思独伤心。
注释:
①鉴:照。
②鸿;大雁。
号(hao):鸣叫。
译文:
到了半夜还不能入睡,就坐起来弹琴。
明亮的月光透过薄薄的帐幔照了进来,清风吹着我的衣襟。
失群的大雁在野外哀号,飞翔盘旋着的鸟在北林鸣叫。
这时徘徊会看到些什么呢?不过是独自伤心罢了。
赏析:
这首诗写出了诗人在昏乱社会中“忧思独伤心”的情怀。
诗中创设了一个清冷的意境,塑造出一个孤傲、悲愤的抒情主人公形象。
诗人借悲号长鸣的孤鸿、翔鸟象征自己,托物抒怀,隐蔽曲折地表达出激愤不平的情感。
为什么用曲笔呢? 魏晋易代之际,政局险恶,民不聊生。
司马昭妄图篡权,大肆迫害文人,社会相当黑暗,诗人不敢明言心曲是可想而知了。
我们由诗中所描绘的明月、清风及诗人起坐弹琴、徘徊忧伤等形象中可以体会到作者忧生之嗟、抑郁不得志之叹。
尤其是“孤鸿”和“翔鸟”,简直就是诗人的化身。
那声声哀鸣萦绕在我们的耳际,回荡在我们胸中。
久久挥之不去,令人心痛不已! 那是诗人流血的心在倾诉……
“徘徊”二字是诗人心境的流露,明写动作,暗写心理。
我们从中可以体会到诗人忧思难解、悲哀在心的沉重与压抑! “徘徊何所见,忧思独伤心”不仅是这首诗的中心所在,也可以说是这组“咏怀诗”的意境总括。
阮籍的《咏怀》赏析

阮籍的《咏怀》赏析魏晋之际,天下多故,政治严酷,名士多有生命之忧。
自古以来困扰着人们的生命倏忽如逝水的忧虑更迫切地摆在人们的面前。
面对人生短暂之忧,吃药求仙者有之,以扩展生命时间之长度;疯狂享乐者有之,以增加有限生命的密度。
这几乎已成了当时士大夫企图摆脱生命之忧的两种基本生活态度。
但是,在诗人阮籍看来,这两种消极的人生态度并不能从本质上超越人生的短暂,所以,《咏怀诗》中虽有大量忧生之嗟的作品,也有表现如何超越人生短暂的积极态度,提出不同于以上两种生活态度的积极主张的作品,这就是《咏怀诗》第三十八首《咏怀·炎光延万里》、第三十九首《咏怀·壮士何慷慨》两首诗。
它们抒发了诗人欲建功立名、兼济天下的豪情壮志,以为只有功名和事业才能摆脱人生的荣枯,只有忠义和气节才能流令名于千古,从根本上超越生命之短暂。
第三十八首《咏怀·炎光延万里》前六句以象征的手法,描绘了诗人心目中“雄杰士”的形象。
开篇“炎光”二句出语恢弘,渲染出了一个极为雄阔的环境,为下四句直接描绘“雄杰士”的活动提供了一个无比壮阔的空间。
这一联作为起句,横空而来,奠定了全诗并吞宇内,包举八荒的气势。
“弯弓”二句写“雄杰士”的活动。
“扶桑”是传说中东海日出处之神树。
全句是说“雄杰士”把弯弯的弓弦挂在扶桑树上。
“长剑”句是说“雄杰士”把长剑倚靠在天外。
字面上看这句出典于宋玉《大言赋》,实则与前一句一样,是以极度夸张之语刻画了“雄杰士”无比高大的形象。
这种夸张明显带有象征意味,所以大胆奇特而又不失之险怪,它与前二句壮阔的空间描写在气氛上十分谐和,更增强了此诗涵浑六合的壮浪气象。
接下“泰山”二句是写“雄杰士”眼中所见。
因为“雄杰士”形象无比高大,所以在他眼中,高高的泰山好像只是一块磨刀石(砥砺),长长的黄河也似乎只是一条衣带。
这二句出典于《史记·高祖功臣年表序》中的“封爵之誓”:“使河为带,泰山若厉(砺)。
国以永宁,爰及苗裔。
《咏怀 夜中不能寐》阮籍原文注释翻译赏析

《咏怀夜中不能寐》阮籍原文注释翻译赏析作品简介:《咏怀·夜中不能寐》是《咏怀诗》中的第一首,由阮籍所作。
诗歌表达了诗人内心愤懑、悲凉、落寞、忧虑等复杂的感情。
不过,尽管诗人发出“忧思独伤心”的长叹,却始终没有把“忧思”直接说破,而是“直举情形色相以示人”,将内心的情绪含蕴在形象的描写中。
冷月清风、旷野孤鸿、深夜不眠的弹琴者,将无形的“忧思”化为直观的形象,犹如在人的眼前耳畔。
这首诗采用动静相形的手法,取得了独特的艺术效果。
“起坐弹鸣琴”是动;清风吹拂,月光徜徉,也是动。
前者是人的动,后者是物的动,都示意著诗人内心的焦躁。
然而。
这里的动是似如磐夜色为背景的。
动,更衬出了夜的死寂,夜的深重。
茫茫夜色笼罩着一切,象征着政治形势的险恶和诗人心灵上承受着的重压。
这首诗言近旨远,寄托幽深,耐人寻味。
作品原文:咏怀(其一)夜中不能寐,起坐弹鸣琴。
薄帷鉴明月,清风吹我襟。
孤鸿号外野,翔鸟鸣北林。
徘徊将何见?忧思独伤心。
作品注释:①夜中不能寐,起坐弹鸣琴:此二句化用王粲《七哀诗》诗句:“独夜不能寐,摄衣起抚琴。
”意思是因为忧伤,到了半夜还不能入睡,就起来弹琴。
夜中,中夜、半夜。
②薄帷鉴明月:明亮的月光透过薄薄的帐幔照了进来。
薄帷,薄薄的帐幔。
鉴,照。
③孤鸿:失群的大雁。
④号:鸣叫、哀号。
⑤翔鸟:飞翔盘旋着的鸟。
鸟在夜里飞翔正因为月明。
⑥北林:《诗经·秦风·晨风》:“鴥(yù)彼晨风,郁彼北林。
未见君子,忧心钦钦。
如何如何,忘我实多!”后人往往用“北林”一词表示忧伤。
白话译文:深夜难眠,起坐弹琴,单薄的帏帐照出一轮明月,清风吹拂着我的衣襟。
孤鸿在野外悲号,翔鸟在北林惊鸣。
徘徊逡巡,能见到什么呢?不过是独自伤心罢了。
创作背景:阮籍处在司马氏与曹氏激烈斗争的政治漩涡之中。
政治形势险恶,为了保全自己,他小心翼翼,虚与周旋。
生于乱世,阮籍常用醉酒的方法,在当时复杂的政治斗争中保全自己。
阮籍《咏怀》赏析

阮籍《咏怀》赏析
咏怀
阮籍[1]
夜中不能寐,起坐弹鸣琴。
薄帷鉴[2]明月,清风[3]吹我衿。
孤鸿[4]号外野[5],翔鸟鸣北林[6]。
徘徊将何见?忧思独伤心!
【注释】
[1]阮籍:字嗣宗,陈留尉氏(今河南省开封)人,“建安七子”之一的阮瑀的儿子。
阮籍与嵇康、刘伶等七人交好,他们常常聚集在竹林中吟诗作赋,世称“竹林七贤”。
后人辑有《阮嗣宗集》。
《咏怀》是阮籍一生所有诗作的总题,包括五言八十二首和四言十三首。
本首位列八十二首五言诗之首,诗人通过描写夜深人静时的坐立不安,抒发了内心的忧愁与烦乱。
[2]鉴:照。
[3]清风:凉风。
[4]孤鸿:失去伴侣的大雁。
[5]外野:即野外。
[6]北林:指北边的树林。
【赏析】
后世的学者大都十分推崇阮籍的才华,认为他的诗“厥旨渊放,归趣难求”。
在《读诗三札记》一中里,萧涤非引用黄节的话,评论说,阮籍的诗是最难理解的,之所以难以理解,主要有两个原因。
一是由于阮籍的诗与当时的环境关系很大。
阮籍的诗大多是讥讽之作,但由于害怕受到司马氏的迫害,阮籍不敢以太明白的语言斥责当权者,因此难以理解其意。
二是由于当时的习惯,阮籍在诗中引用典故时,都是凭借记忆的,因此与事实有出入,这也给后人理解他的诗造成了障碍。
再来看这首诗。
这首诗最大的特点就是虽然写明了是抒发忧愁,
但是又没有写明为什么忧愁。
这样一来,全诗的诗义和意境就被无限放大了,留给读者很多想象的空间。
阮籍咏怀诗经典名句赏析

阮籍咏怀诗经典名句赏析导读:篇一:阮籍《咏怀诗》一、意旨遥深的诗人:阮籍阮籍(210-263),字嗣宗,陈留尉氏(今属河南)人。
时代状况:玄学。
篡权。
战乱。
黑暗。
竹林七贤:怀县(今属河南省)的山涛、向秀,尉氏(属陈留郡,今属河南省)的阮籍、阮咸,铚(zhì)县(今属安徽省)的嵇康,沛国(今安徽宿县西北)的刘伶,还有林沂(yí)(今属山东省)的王戎。
在“竹林七贤”中,山涛和王柔虽然很崇奉老庄的道家哲学,但也非常热心于名位利禄,所以,他们二人的生平在“竹林七贤”中比较富贵、显达,而不以文学著称,也没有留下很多好作品。
向秀、刘伶、阮咸虽然留下一些作品,但不算很多,只有向秀的《思旧赋》、刘伶的《酒德颂》等较为著称。
在七贤中,真正倜傥不群,富有个性,而且在文学上有较大成就的自然就是嵇康和阮籍了。
这两个人的作品风格完全不同,阮籍的风格是寓意遥深,志气旷逸。
前人评他们二人的诗说:“嵇诗清峻,软旨遥深。
”意思是说嵇康的诗清新、峻切,阮籍的诗意旨遥远、深微,难以测知。
如果从诗歌的艺术价值来说,嵇康的诗虽然也写得很好,但是,写得过于直率了,缺乏含蓄,没有蕴藉;阮籍的诗虽有一份哀怨之意,但很有节制,很含蓄。
所以阮籍的诗富于蕴藉、沉挚的意趣。
因而,在竹林七贤之中,在“正始时代”的作家之中,阮籍的文学成就是第一位的。
阮籍是建安七子之一阮瑀的儿子。
阮瑀“工于诗文、长于书札”,诗、文和书信都写得很好,曾担任过曹操的记室。
历史上记载:阮籍“容貌瑰杰,志气宏放,傲然独得”,“喜怒不形于色”。
这是因为他所处的魏晋之交的乱世,不如此不足以远祸全身。
阮籍的性格,一方面他的生活非常放浪,秉赋有豪放的志意,不受一切外在的礼法的拘束。
另一方面,他为了能够在衰乱之世委曲求全地保全自己,而在内心非常有节制。
阮籍的诗之所以写的如此寓意遥深,他的为人之所以这样喜怒不形于色,正是因为他有两种相反的情感的缘故。
关于阮籍的为人,历史上记载说,他“内心淳至,以孝称,而疏于礼法”。
《咏怀》古诗词鉴赏

《咏怀》古诗词鉴赏《咏怀》古诗词鉴赏1原⽂:【咏怀】⼀⽇复⼀⼣,⼀⼣复⼀朝。
颜⾊改平常,精神⾃损消。
胸中怀汤⽕,变化故相招。
万事⽆穷极,知谋苦不饶。
但恐须臾间,魂⽓随风飘。
终⾝履薄冰,谁知我⼼焦。
赏析:阮籍在这⾸诗⾥,表现了⼀种很复杂的感情:既为⾃⼰的衰⽼⽽悲哀,⼜为友⼈的逝去⽽痛苦,最后以鄙弃现实作为解脱的道路。
诗的前四句说:由于时间的推移,他已失去了以前的容颜和肤⾊,精神也衰退了。
这四句起得似乎很平淡,但下⾯接着的两句——“临觞多哀楚,思我故时⼈”——却把感情突然强化了。
这⾥⼀⽅⾯显⽰出诗⼈不但已经衰⽼,⽽且还很寂寞,朋友都逝世了;另⼀⽅⾯更意味着从朋友的纷纷去世,诗⼈意识到⾃⼰也已在向死亡迫近。
在读过这两句以后,读者也就会感觉到在开头的四句中其实隐伏着深刻的恐惧感——为⽣命的即将消失⽽恐惧。
由此,在读下⾯的“对酒不能⾔,凄怆怀酸⾟”时,读者⾃然会懂得:诗⼈的这种强烈的痛苦,并不只是为了朋友,同时也为了⾃⼰。
再按下去的“愿耕东皋阳,谁与守其真”两句,虽似接得⼗分⾃然,其实经过惨淡经营。
它⼀⾯承续上⽂怀念朋友的思路:朋友已经没有了,谁与我⼀起去实现我的愿望——到⽥野(“东皋”)上去耕种以“守其真”。
另⼀⾯也就把⾃⼰所寻求的解脱途径显⽰了出来。
他在《⼤⼈先⽣传》中说:“陵天地⽽与浮明遨游⽆始终,⾃然之⾄真也。
”所谓“守其真”,就是保持这样的⽣活态度。
能做到这⼀点,也就不会再受衰⽼与死亡的威胁。
最后的四句,则是对这种⽣活态度的进⼀步申述。
“愁苦在⼀时”,是说⼈的愁苦都不过为⼀种短暂的东西⽽发,实在是不值得的。
《⼤⼈先⽣传》说:“岂希情乎世,系累于⼀时?”“愁苦在⼀时”与“系累于⼀时”,含意相近。
“⾼⾏伤微⾝”是说⾼洁的⾏为会伤害⾃⼰。
他否定这⼀切,是因为“曲”与“直”本来就没有⼀定的界限(“曲直何所为”即“何所为曲直”),今天是曲的,明天就成了直,⼀切都不是永恒的,那就不必为了这种⼀时的事情⽽愁苦甚⾄伤害⾃⼰。
高中语文阮籍《《咏怀八十二首》其一[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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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与路
想到路,眼前挥之不去的,只有阮籍。 是他,驾着破旧的牛车,一坛酒,独自驶向城郊。 路旁,奇花异草,奇峰怪石,他视而不见,投以翻白 眼。上方,落单的飞雁寂寞冷落鸣叫。此时,牛车停 了,老牛回过头来,似乎在说:“没有路了,该往哪 儿走?”他怎奈,只有怎奈地答道:“路在哪里,我怎 晓得?”说罢,取瓢捧起浊酒,喝罢,继门大呼,继而 大号,最后一把卒酸泪,沿原路而回。此所说的,阮 籍狂妄放肆,岂效路的尽头之哭。 只然而没有路而已,为什么痛哭?他哭的不是眼 前的路的尽头,而是人的生活的路的尽头。
[答案]
(1)高洁(或“超然脱俗”“清高”); 志向远大(或“心忧天下”);才能出众。 (2)这首诗运用了托物言志(或“比 兴”“象征”)的手法;以凤凰自喻(或 “象征诗人自己”),抒发了诗人孤独无 奈的苦闷心情和壮志难酬(或“报国无 门”)的悲伤情怀。
(1)林中有奇鸟,自言是凤凰。 直译:树林有一只奇异的鸟,它自言是凤凰鸟。 赏析:一“奇”字,点明此鸟所视甚高。这正是 阮籍风格。 (2)清朝饮醴泉,日夕栖山冈。 醴泉:lǐquán,甘甜的泉水。 日夕:近黄昏时;傍晚。 直对:凤凰清明的早晨饮用提甘甜的泉水,黄昏 时栖息在高高的山冈。 赏析:以凤凰鸟的所饮、所栖,传达了凤凰鸟的 不凡,亦即诗人的高超精神。
3)高鸣彻九州,延颈望八荒。 直译:凤凰鸟高声鸣叫响彻全国,伸长头颈眺望 八方荒远的地方。 赏析:以两句以凤凰鸟的鸣声和行动,表现了凤 凰鸟心怀天下的气慨,此正是诗人理想的写照。 (4)适逢商风起,羽翼自摧藏。 适逢:恰好遇到。 商风:秋风,西风。 摧藏:cuī cáng,收敛,隐藏。 直译:恰好遇到秋风吹起,凤凰鸟的羽翼自然收 藏起来了。 赏析:此两句写凤凰鸟因所处环境的恶劣而不能 飞翔,亦是诗人不能施展才化的苦闷的传达。
【古诗三百首】咏怀赏析_阮籍的诗

【古诗三百首】咏怀赏析_阮籍的诗夜中不能寐,起坐弹鸣琴。
薄帷鉴明月,清风吹我襟。
孤鸿号外野,翔鸟鸣北林。
徘徊将何见?忧思独伤心。
注释①《咏怀诗》是阮籍生平诗作的总题,不是一时所作。
大多写生活的感慨,不外说人生祸福无常,年寿有限,要求超脱利禄的圈子,放怀远大。
也有对当时政治的刺讥,但写得很隐晦②夜中不能寐,起坐弹鸣琴:此二句化用王粲《七哀诗》诗句:“独夜不能寐,摄衣起抚琴。
”意思是因为忧伤,到了半夜还不能入睡,就起来弹琴。
夜中,中夜、半夜。
③薄帷鉴明月:明亮的月光透过薄薄的帐幔照了进来。
鉴,照。
薄帷,薄薄的帐幔。
④翔鸟:飞翔盘旋着的鸟。
鸟在夜里飞翔正因为月明。
⑤北林:《诗经?秦风?晨风》:“?(yù)彼晨风,郁彼北林。
未见君子,忧心钦钦。
如何如何,忘我实多!”后人往往用“北林”一词表示忧伤。
⑥号:鸣叫、哀号。
鉴赏阮籍的诗大量运用了比兴象征、神话传说、以景寓情、借古讽今等表现手法,曲折隐晦地抒写愤世嫉俗、感慨郁闷的内心世界,形成了言近旨远的艺术风格。
阮籍是“正始之音”的代表。
他的《咏怀》82首是十分有名的抒情组诗。
其中有些诗反映了诗人在险恶的政治环境中,在种种醉态、狂态掩盖下的内心的无限孤独寂寞、痛苦忧愤。
有些诗表现了诗人害怕政治风险,希冀避世远祸的思想面貌;有些诗借古讽今,寄托了对时政的抨击或感慨,表现了诗人对国事的关切;还有些诗嘲讽了矫揉造作的虚伪的礼法之士。
总的来说,阮籍的《咏怀》诗以“忧思独伤心”为主要基调,具有强烈的抒情色彩。
在艺术上多采用比兴、寄托、象征等手法,因而形成了一种“悲愤哀怨,隐晦曲折”的诗风。
这是阮籍八十二首五言《咏怀诗》中的第一首。
诗歌表达了诗人内心愤懑、悲凉、落寞、忧虑等复杂的感情。
不过,尽管诗人发出“忧思独伤心”的长叹,却始终没有把“忧思”直接说破,而是“直举情形色相以示人”,将内心的情绪含蕴在形象的描写中。
冷月清风、旷野孤鸿、深夜不眠的弹琴者,将无形的“忧思”化为直观的形象,犹如在人的眼前耳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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咏此万古怀且邀琴月来
——阮籍《咏怀》(其一)鉴赏
曾有段这样的经历,一读阮籍的《咏怀》诗,就不自觉地想起嵇康的古琴曲《广陵散》;反之,先听《广陵散》亦然。
后来,慢慢地有些明白了,这诗心和琴心一样,都是在倾诉郁积诗人心中的万古情怀啊!《广陵散》,听起来是那样的压抑、沉重、冷涩,那如泣如诉、不绝如缕的幽咽旋律,让人隐约感到,这背后有难以言表的人生苦难,有说不尽的哀怨与愤懑。
但音乐毕竟是抽象的艺术,旋律是“能指”,那么旋律的“所指”到底是什么,恐怕只有嵇康知晓。
相较而言,阮籍的《咏怀》诗可以用文学的意象,形象生动地诉说悲剧时代诗人的心曲。
阮籍与嵇康是挚友,他们都生活在魏晋易代的正始时期,司马氏的黑暗统治时期。
高贵乡公曹髦曾说:“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司马父子,不仅篡逆之心早萌,而且为人更虚伪,猜忌心更重,在其高压统治下,鹰犬遍地,文网密布,曾使嵇康罹难,文士人人自危,欲苟活于世,也是难事。
面对灾难人生,与嵇康同为“竹林七贤”首领的阮籍,一方面因为自己对现实的怨望和不满,任诞使酒,放浪形骸,尽使白眼。
却又无可奈何;一方面迫于司马氏的淫威,虚与委蛇,委曲求全,不得已还要与统治者做某种合作或交换,但其内心是极其痛苦的。
痛苦的根源是,阮籍感到,在司马氏专制的这块大地上铺就的人生道路是绝望之路——“常率意独驾,不由径路,车迹所穷,辄痛哭而反”——穷途末路,无路可走。
这种情怀,不仅体现在阮籍嵇康身上,而且体现在其他的古代诗人作品里,深埋在他们的内心世界里,李白不是借醉酒写了“与尔同销万古愁”吗?阮籍的《咏怀》(其一),就非常具有原典意义。
金风送爽的秋夜,诗人却久久地难以成眠,这定是由于心事沉重吧?起身小坐片刻,或是披衣徘徊一番,也不妨为一种消愁的办法。
但是,“夜中不能寐,起坐弹鸣琴”,如此端坐弹琴,却肯定不是文人一时的雅兴了。
阮步兵所弹的这把古琴,肯定也有嵇叔夜那把的神韵——嵇康不是也写过“目送归鸿,手抚五弦”的诗句吗?也用古琴宣泄了难言又难忍的痛苦吗?琴是诗人可亲可敬的朋友,是他倾诉心曲的对象,是他向世界表明情感态度、传达信息的媒介。
前此,“建安七子”之一的王粲曾写过《七哀诗》“独夜不能寐,摄衣起抚琴”;后世的岳飞《小重山》中有“昨夜寒蛩不住鸣。
惊回千里梦,已三更。
起来独自绕阶行……欲将心事付瑶琴。
知音少,弦断有谁听?”因此,我们可以想见,
诗人们此时的心思是专一的,感情是凝重的,二者都是要托付给琴弦的。
可是,“薄帷鉴明月,清风吹我襟”,一阵清风紧随那道月光,掀开了帷幕,清冷的月光洒在琴弦上,诗人也不禁倒吸一口凉气——这秋夜,原来如此悲凉,绝无后人李白“清风明月不用一钱买”的那种惬意清爽,反倒唤起了诗人对往事的回忆,不幸往事本是不堪回首的。
诗人本想将自己复杂的情怀,转化为音乐的旋律,自我消化难言的愁绪,但清风明月的闯入,打乱了这一进程,使他不得已要转而向世界敞开胸膛,向非人间展示自己的痛苦。
夜半的清醒,使他又找回了对白昼现实的真切感受,那是痛楚压抑的,但又是无法逃避的,无法摆脱的,因此,诗人只能任痛楚无休止地存在蔓延下去。
“孤鸿号外野,朔鸟翔北林”,四个意象,各有寓意。
“孤鸿”的意象,后来的杜甫描述过:“谁怜一片影,相失万重云。
望尽似犹见,哀多如更闻。
”它号哭的声音,凄厉惨淡,令人不寒而栗——孤雁失群,命运凶多吉少。
而“外野”很可能象征着厮杀的战场或谋杀的刑场,可能预示着死神在召唤诗人。
“朔鸟”之朔与“北”同义,遥相对应,别有深意:《古诗十九首》有“胡马依北风,越鸟巢南枝”的诗句,可今夜,这鸟儿既不能南飞,也不能宿于枝头,只得“绕树三匝,何枝可依”,是不是暗示阮籍寄身于正始时代有明珠暗投之嫌呢?四个意象若是确指阮籍自己的话,那他可真就在劫难逃了。
于是,很自然是“徘徊将何见,忧思独伤心。
”此前,诗人不断地寻求解脱痛苦的办法,要么是纵酒,要么是寻仙,要么是吃丹药,要么是弹鸣琴,可这些办法都失效了。
心灵的苦难拯救不了,那么,诗人就只能自己继续孤独地忍受了,接踵而来的,仍然是苦闷,彷徨,无望,忧伤……
咏此万古怀且邀琴月来。
琴月有心,如约而至,可来了又如何?于事无补。
因为这是在“夜”里,最黑暗的夜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