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文海：民族形象·民族空间·民族情感
民族文学的概念与划分标准
民族文学的概念与划分标准
民族文学是指反映特定民族文化特色、表达民族情感和体现民族精神的文学作品。
它是各个民族在文学领域中的创造和表达，是文化多样性和民族多样性的重要体现。
民族文学的划分标准可以从以下几个方面来考虑：
1. 语言和文字：民族文学通常以特定民族所使用的语言和文字为表达工具。
不同民族拥有自己独特的语言和文字系统，因此他们的文学作品也会以这些语言和文字进行创作和传承。
2. 主题和题材：民族文学的主题和题材紧密联系着特定民族的历史、传统、宗教、价值观和社会生活。
它们反映了民族的文化认同、历史记忆、民间传说、英雄史诗、民俗风情等，具有强烈的民族性和地域性。
3. 文学形式和风格：民族文学的形式和风格也会受到特定民族的文化传统和审美观念的影响。
不同民族的文学作品可能采用独特的叙事方式、修辞手法和艺术风格，呈现出多样性和丰富性。
4. 作者身份和创作背景：民族文学的作者通常是特定民族的成员，他们的创作受到民族文化、历史和社会环境的影响。
他们以自身的身份和经历创作出反映民族特色和情感的作品，为特定民族文学的发展做出了贡献。
需要注意的是，民族文学的划分标准并不是刚性的，不同学者和研究者可能会有不同的理解和划分方法。
此外，由于各民族之间的交流和文化融合，也存在着跨民族、跨文化的文学作品，它们可以同时具有多个民族文学的特征和影响。
因此，民族文学的概念和划分应该是灵活和多元的，能够充分尊重和包容各个民族的文学创作和表达。
人类学片：记录民族文化的影像档案
视 片的拍摄开始 出现多方参与的格 局。从 １ ８ 年至今 ９３ 的２ 多年中 ，云南省许 多影视机构 、大专院校和科研 ０ 院所拍摄了大量民族文化影片 ，如云南民族 电影制片厂 在 １８ 年～ ９ ７ ９ ３ １ ８ 年的短短４ 年间就拍摄了 《 博南古道 话 白族 》、 《 古老而奇异的基诺 》、 《 泸沽湖畔的母系亲 族 》等涉及云南ｌ 个少数民族的ｌ 部影片 。云南 民族 ７ ８ 大学现代教育技术中心一直坚持拍摄反映云南各民族文
年 ）、罗伯特 ・ 加德纳的 《 死鸟》 （ ９ ３ ） 《 １ ６年 和 努尔
人 》 （ ９ ４ ）、米 德和 贝特森２ 世纪３ 年代拍摄的 １７年 ０ ０ 有关巴厘岛人 的影片 、让 ・ 鲁什２ 世纪５年代后期 的作 ０ ０ 品等。２ 世纪８ 年代以前 ，德国哥廷根科学 电影研究 ０ ０ 所的 “ 电影百科档案”收集了大量这类影视片 ，内容涉 及农业生产 、畜牧业生产、渔业生产 、食品加工、传统 工业 、宗教仪式 、丧葬习俗 、民间活动等方面 。 在我国，人类学影片出现于２ 世纪５ 年代 。当时暴 ０ ０ 风骤雨式的社会主义改造 ，使少数 民族 的原生形态发生 了急剧变化 ，出于我国民族地区社会变革和科学研究的 需要 ，中央指示抓紧开展 “ 民族大调查 ”，形象化的影
拉哈迪又在萨摩亚群岛 、爱尔兰西海岸阿兰群 岛等地 拍摄 了 《 莫亚那——黄金时代的浪漫 曲》 （ ９ ６ ） １２ 年 和 《 阿兰的男子汉 》 （ ９ ４ ）等。其他人类学家也 １３年 拍摄了大量人类学影片 ，主要有 ：库珀和 肖得萨 克的 《 草原 》 （ ９ ５ ）、约翰 ・ １２ 年 马歇尔的 《 猎人 》 （ ９ ６ １ ５
“小说是这样一种庄重典雅的精神建筑”——作家阿来访谈录
什么地方所决定的。生在北京的人写北京 ， 活在藏族地 生
区就写青 藏高原 ， 在 巴黎 的 人 ， 就 写 巴黎 。这 个 是他 生 可能
的题材的选取 ， 题材怎么处理 ， 用什么眼光去处理 ， 个可 这
“小 说 是 这 样 一 种 庄 重 典 雅 的 精 神 建 筑 ”
人， 或者是某一个很勇敢 的民族 ， 他们真的就去闯荡世界 ， 也就是走向世界。过 去没有道路 ， 没有我们通向另外文化
与地 理 的 认 识 途 径 ， 们 真 的 就 扬 帆 出 海 走 向 世 界 ， 叫 他 那
一
样， 你要相信他， 他才会 出现。今天 ， 谁也不会随便相信
个东西 ， 今天的中国人只会相信自己的一点小情怀， 小寄
一
托， 这样的心胸之间 ， 如此地蝇营苟且而情怀干枯 ， 英雄是
产生不 出来 的 。
阿来 ： 记得这句话是我在某所大 学一个演讲的题 目。
为什么这么说呢 ， 因为在今天的中国， 很多地方会看到那种 金光闪闪的标语 ， 这个标语只有四个字 ， 走向世界” 叫“ 。每 当看到这个标语 ， 我就想发笑 ，走向世界” “ 是什么时候呢？ “ 走向世界” 是十六世纪 、 十七世纪哥伦 布、 郑和他们 那个 时候的事。那个时候不同的民族 ， 不同的文化 ， 他们都把 自 己封闭起来 ， 大家之 间没 有交往。然后， 某一个很勇敢 的
“ 走向世界 ” 。他们发现 了世界 ， 打开了这个世界之 门。但 是现在这个世界早就打上门来了， 挡都挡不住 ！鸦片战争 不就是为了挡住世界的走来吗？在上个世纪的初叶和再上 个世纪， 青藏高原上的人们一直也在做着种种努力 ， 把那个 扑面而来、 非来不可的世界挡在外面 ， 结果 当然是悲惨的失 败。我们只不过是在迫不得已， 或者是半被动 、 半主动去参 与这个世界的。所 以我说了 ， 你不要明明看见人家已经来 到门 口了 ， 登堂入室了， 然后你还像 痴人说梦～样 ， 你说我 要走向别人。我们要想参与到这个 世界文学的对话 中， 在 思想上首先要解决某些问题 ， 那就是一个真实的文化世界 是什么样子？只有走入一个 切实的文化世界以后 ， 我们才 知道我们的工作 ， 我们最重要 的工作 ， 应该从什么地方着
弘扬草原文化与海洋文化优秀精神内涵促进社会和谐与发展
●统战短波构建和谐社会■■弘扬草原文化与海洋文化优秀精神内涵促进社会和谐与发展□内蒙古社会主义学院常务副院长斯热文文化现象的根本是精神现象，一个民族的文化，是民族的灵魂，深刻影响着民族的心理、性格和精神世界。
文化的力量在根本上是精神力量，它深深熔铸在民族的生命力、创造力和凝聚力之中，是影响综合国力消长的长期性、基础性、战略性要素。
一个民族，其文化越是经久不衰、丰富多彩，越是富有开放性和进取性，其生命力、创造力和凝聚力就越是强大。
自从文明的曙光初照神州，中华民族就在这块古老而神奇的土地上繁衍生息，不论是草原的牧民，森林的猎民、内地的农民，还是沿海的渔民，经过不断的迁徙、演化和融合，形成了多元一体、不可分割的中华民族。
各民族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互相联姻，谁也离不开谁，创造了既独具特色又有共同特点的中华文化。
中华文化作为一种精神的力量，始终维系着中华民族的发展与复兴，也是我们今天创建和谐社会、实现和平发展的宝贵财富。
草原文化与海洋文化就是辉煌灿烂的中华文化不朽的奇葩。
她们虽然起源于不同的时期和地区，经历了不同的发展时期和历史沉浮，但同为中华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有着相同而深刻的精神内涵，也有着丰富而独特的民族和地域特性。
她们可以相互借鉴，共同进步，可以而且应该跨越远距离空间的阻隔，借助现代科学技术传媒信息的资助，借助统一战线大团结、大联合功能的整合，在中华民族的发展史上发挥重要的作用。
一、深入挖掘草原文化与海洋文化的精神内涵所谓草原文化，就是世代生息在草原地区的先民、部落、民族共同创造的一种与草原生态相适应的文化，包括人们的生产方式、生活方式、风俗习惯、社会制度、思想观念、宗教信仰等等，是一种以崇尚自然为根本特征的生态型文化。
草原文化的基本特质可以概括为以下三个方面：一是崇尚自然。
草原文化是以游牧生产方式为基础的文化形态，而游牧生产是最具生态特征的生产方式。
以这种生产方式为生计的人们，不仅将人当作自然的一部分，而且将自然当作敬奉的对象，以一种敬畏和爱慕的心情崇尚自然、护卫自然。
火润金砂焕彩本真——记王一中柴烧紫砂壶艺的新语境
110[西北美术]NORTHWEST FINE ARTS火润金砂焕彩本真—记王一中柴烧紫砂壶艺的新语境摘要：传统手工艺的文化思考与转型是当下传统瓷区艺人所面对的共同问题，如何在传统的基础上，吸收、借鉴、总结并创造出适合当 地手工艺术发展的新样式，是所有瓷区艺人必须面对和克服的重要艺术工作，本文以宜兴当代陶艺家王一中的作品为选题，围绕其多年 的柴烧紫砂艺术创作与实践为基，进行紫砂柴窑艺术的课题探讨与研究，为宜兴紫砂柴烧艺术的创新性发展提供可资借鉴的案例探究与课题研究。
关键词：柴烧壶艺紫砂宜兴中图分类号：J0 文献标识码：A我们习以为常的认为艺术是艺 术家的事业和追求，而忽略了艺术 也是人类对于物质生活和精神生活 世界的长期期许使然。
我们常常习 惯于高科技产品带来的便利而忽略 情感对于每一个人的差异性需求，而手工艺术的价值就是在满足实用 美学基础上的个性化情感纽带，他从一开始就在差异性上实现了人作为个体的一种属性诠释。
自然界没有两片相同的树叶，自然界对于人类创造艺术的启迪也是基于此处的一种情感同质反馈，人依附于自然而创造了人为艺术的主观创作，改变了人在环境中更加优越生活的一种可能，但这种可能依旧无法脱离于人作为自然环境中的共同体，而从心灵的诉求中达成“天人合一”的融会变通状态。
紫砂在柴烧领域的探究即是基于对紫砂泥料自然物理属性的遵循，也是紫砂壶艺作品在使用过程中的客观实用价值所需，同时柴烧艺术以其材料、火候及落灰的自然属性，能够实现紫砂壶艺(接上页）定了基础。
民族化风格和鲜 明的思想主题是这一时期设计艺术 最显著特征。
在“百花齐放，百花 争鸣”文艺方针指引下，这一时期 的设计艺术在为社会主义建设服务 基础上，冲破旧的藩篱，从各个方 面积极寻找有利的发展方向，经过 十多年的发展，为我国的设计艺术 事业发展奠定了基调与方向。
注释：⑴陈学勇：《林徽因寻真一林徽因生平创作丛考》.中华书局2〇〇4版.第76页。
文学作品中的民族与意识
文学作品中的民族与意识文学作品作为艺术的一种形式，通过文字的表达和叙述，展现了丰富多样的民族文化和民族意识。
在各个文学流派中，民族与意识是一个普遍存在的主题。
本文将从不同角度探讨文学作品中如何表达民族与意识的关系，以及它们的相互影响。
首先，文学作品通过描写民族的历史、传统与文化特征，展现了民族的多样性和独特性。
通过描述民族的风俗习惯、宗教信仰、语言文字等方面，作家们刻画出了一个个鲜活的民族形象。
例如，中国古代文学作品《红楼梦》中，以贾、史、王、薛四大家族为代表的富贵人家，展现了清代贵族社会的民族特色和家族传统。
作品中描绘的丰盛饮食、繁复婚礼等场景，不仅展示了满族文化的瑰丽，同时也反映了不同民族之间的交融和影响。
其次，文学作品还通过思想和思维方式的对比，表达了民族意识的多样性和冲突。
不同民族的思维方式和观念往往受到其独特的历史和文化背景的影响。
文学作品通过对不同民族的心理描写和人物形象的塑造，展示了不同民族之间的意识形态和价值观念的碰撞。
例如，英国作家乔治·奥威尔的小说《1984》中，通过对英国和欧洲大陆的民族意识的描述，揭示了极权主义对个体自由和民主的压制，以及不同民族之间的思维碰撞和意识形态的斗争。
此外，文学作品还通过对民族经历和历史事件的再现，表达了民族意识的觉醒和认同。
作家们通过再现历史事件，如民族解放斗争、民族英雄的事迹等，激发读者的民族自豪感和认同。
例如，美国作家亨利·戴维·梭罗的《瓦尔登湖》中，通过描写自然环境和主人公的生活经历，展示了一种民族自觉的生活方式和价值追求。
作品以个体的生活方式和态度，寄托了对美国独立战争及其背后的理念的讴歌。
最后，文学作品作为一种文化传承和批判的形式，通过对民族与意识的探索，为当代社会的多元文化提供了深入的思考。
文学作品通过对不同民族和文化的刻画和对话，帮助人们了解和尊重他人的文化传统和思维方式。
同时，文学作品也通过对民族与意识的批判和反思，推动社会进步和改革。
第12课 近代西方民族国家与国际法的发展 (8)
英国民族组成
民族国家的起源和早期历史有争议。一个重要的理论问题 是“先有民族国家，还是先有民族？”民族主义者认为民族首 先形成。民族主义是民族要求其合法主权而形成的，而民族国 家则符合了这个要求。大多数理论认为民族国家是一个19世纪的 欧洲现象，它是大众文学和早期的大众媒体的结果。但是历史 学家也注意到较早出现的比较统一的、拥有一个共识特征的国 家，比如英国、葡萄牙和荷兰。而欧洲民族国家的成型，大多 认为始自1648年欧洲各国达成《威斯特伐里亚公约》。
[思维碰撞]
材料：自鸦片战争以来,“亡国灭种”的遭遇使得原有的国家认同不断被摧毁,这极大地引发了人们的思 考。梁启超认为,“夫所谓……元、明、清者,则皆朝名耳。朝也者,一家之私产也;国也者,人民之公产 也”,只有建立一个君主立宪的民族国家,并致力于开启、培养国民与此相应的国家认同感,中国方可立 于世界民族国家之林。革命派提出,中国在“异种残之,外邦逼之”情况下,建立起一个现代民族国家 “殆不可以须臾缓”。辛亥革命成功后,孙中山一再强调“今日中华民国成立,满、汉、蒙古、回、藏五 族合为一体”,各族“皆得享共和之权利,亦当尽共和之义务”。
英王亨利八世 朕即国家
结果：专制王权纷纷建立
严厉镇压反叛贵族;建造凡尔赛宫，把各地大贵族宣召进宫，侍奉王室。向 各省派驻"司法、警察和财政监督官"，整顿军备，扩充兵源，把各省军队 的调度权控制在中央手里；要求全体臣民一律信奉天主教；推行重商主义。
法王路易十四
学霸笔记
1.民族国家成为潮流。 2.新世界格局开始显现。
思考：专制王权国家=民族国家？
名家解读
专制主义就是这样一种制度,当一个当朝的君主精力充沛、深思远虑时,他 能把国家装饰得金碧辉煌,仿佛没有丝毫瑕疵,这时,他就能声称自己等同于国家, 国家的繁荣有赖于他的统治。
民国时期各教材中的文学定义摘要
`1 新文学概论陈北鸥北平书局 1932年由是我们可以得到一个十分正确的文学观念，而达到我们的目标。
所以我们以为文学的著作：第一，其题材同表述题材的发法的关系，都是合于一般的兴趣。
第二，其形式的原素同形式的技术，都应视为极关重要。
（18页）第三，其基调不只是纯感情的活动，并且要通过自己的思想——包括某种意识形态的全体。
（19页）2 文学通论张崇久上海乐华图书公司 1930年11月初版我个人的管见，凡以文字发抒新颖高深的思想，而有诚挚热烈的情感，和审美艺术化的条理，使读者起深刻的印象，而具有永久留（10页）传的可能性者，堪称文学！所以我杜撰的文学定义是：文学的定义凡以文字发抒新颖高深的思想，而有热烈的情感，和审美的条理，使读者起深刻的印象，且具久留的可能性者？是谓文学。
（11页）文学的要件：（1）思想（2）情感（3）法式（4）想象（5）价值文学的元素：情感文学的功用：（1）表现思想（2）唤起同情（3）记述事实归纳起来说就是有利人群（19页）文学的价值：不志乎利文学是什么？我们知道它的起源，是韵文先于散文。
它的界说，是人类生活状态的记载。
它的原素是情感。
它的功用，是有利人群。
它的价值，是不志乎利。
这是独属于质的。
属于象的：为语言，而语文本来一致。
其他如人生，是它的反映。
民族，是它的特点。
所以我们要认识文学，知道文学是什么？只要问它能令我们感觉着什么？它能给我们什么一种印象？我们如果在它底质象里直觉着，而找到了它个体的单一性，能引起我们高杰的情思，或者使我们享受甜蜜的陶醉，（153页）或者使我们发起遐远的驰慕，我们就可知道它是真正的文学。
反之，我们如觉不到什么，那么无论它有什么清辞丽句，讲什么至理名言，不能不摈诸文学之外。
（154页）3 文学原理陈安仁泰和（江西）新潮出版社 1944年本书没有专门讨论文学定义，但是在章节方面讨论了以下问题：第一章文学产生的原因第一节人与自然现象之接触第二节由于经济生活之粗定第三节由于人类精神之活动第二章文学是宣泄人类之情感第三章文学是表现人类的爱美性第一节人类的爱美性第二节人类的爱美性表现于文学者如何第四章文学是民族性的缩影第五章文学是个性之写照第六章文学是社会之写照第七章文学是人类思想之射影第一节雕刻装饰的文学非具有思想的文学（文学不能过于强调美的形式）第二节人类之思想尝藉文学表现之第八章文学是表现人类之创造性第一节人类有创造性的本能第二节文学何以表现人类之创造性第三节富于创造性者其创作愈富第九章文学是想象开拓之场所第一节想象的意义第二节文学为想象之开拓者如何第十章文学是人生之表现第一节人生之意义第二节乐观的人生文学第三节悲观的人生文学第十一章文学是人格之表现第一节就文学成就之经过言之第二节就文学发表之发面言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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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民族》1998年第4期民族形象・民族空间・民族情感———中世纪中后期法兰西民族观念形成轨迹探析陈文海内容提要 在关于是否存在法兰西民族观念的问题上,西方有些学者持怀疑甚至否定态度。
本文认为,对民族观念问题的考察,应遵循主流原则和总体原则。
历史的实际发展进程表明,在中世纪中后期,法国人在民族形象的设计、民族空间的衍生以及民族情感的培育等方面已经取得一定的进展,法国人已经初步形成颇具自身特色的民族观念。
至于说在这种相对统一的民族观念支配下还存在某些不尽协调的因素,实则是一种正常的历史现象,它与民族观念的精神主旨并无原则性的冲突。
一般来说,具有近代意义的民族观念和民族国家观念是伴随着封建制度的解体或殖民制度的废除而逐步产生并发展起来的,这种观念的强弱对于民族内聚力的整合程度具有直接且至关重要的影响。
就法国而言,一般观点认为,在15世纪末,亦即国家统一初步完成和专制君主制初步确立之时,法兰西的民族观念已经形成,“共同的经历、共同的历史、共同的文化”已经铸成了法兰西民族所特有的“共同心理状态”。
①但另有一些学者却认为:“法国人是一种杂种民族;并没有法兰西种族,也没有法兰西典型”;“分裂在法兰西大厦根深蒂固,统一却只是一个躯壳,一种上层结构,一项赌注”;“法兰西犹如一盘散沙”,在此情形下,所谓的法兰西民族观念似乎已经成为一种虚无缥缈的神话。
②那么,究竟有没有法兰西民族观念?如果有,这种观念的内部构造又如何?对于在这一观念支配下的多样化现象(姑且称之为“散沙现象”)又应作何解释?笔者认为,只有将总体研究与微观考察有机地结合起来,才能对上述问题作出较为妥贴的回答。
而要做到这一点,对法兰西“民族观念”的初期历史轨迹进行深入探析就显得非常必要。
本文试图利用有关材料,对中世纪中后期法兰西的民族形象、民族空间和民族情感等问题作一初步探讨,以期对客观、公允地认识法兰西民族观念问题有所裨益。
③一、民族形象的多元化与人格化民族形象是民族观念的重要的外在表现形式,它对于拥有共同先祖意识和共同血缘意识①②③民族观念的内涵极为复杂,本文所论及的形象、空间和情感只是其中的几个方面。
关于法兰西民族的语言观念和文化观念,笔者已有专文论述,本文不再赘言。
详见陈文海:《民族语言・民族文化・民族国家———法国中世纪后期语言文化的民族化进程探析》,载《世界历史》,1997年第6期。
参见〔法〕瑟诺博斯著、张芝联译:《法国史》,上册,商务印书馆,1972年,第36页;〔法〕费尔南・布罗代尔著,顾良、张泽乾译:《法兰西的特性・空间和历史》,第一册,商务印书馆,1994年,第94页。
参见朱寰:《世界上古中古史》,高等教育出版社,1997年,第81页。
的民族群体具有一种独特的聚合功能。
因此,通过对民族形象的考察,可以使我们对与之相关的民族观念有一更为直观且更为正确的认识。
法兰西的民族形象是围绕着“法兰西”这一名称而逐渐衍生和演化的,因此,在这里有必要对“法兰西”一词作一简略的溯源。
“法兰西”(France )源于拉丁文“法兰西亚”(Francia )。
在中世纪早期,“法兰西亚”初指墨洛温王国,后指加洛林帝国。
843年以后,新分三国仍沿用此名,只不过在其前面分别冠以西、中、东等方位词而已。
直到11世纪后期,法国王室和一些编年史家才将“法兰西亚”作为西部地区的专有名称,“法兰西亚”才开始具有近代意义上的地理内涵。
从13世纪初开始,“法兰西亚”的名称渐为人们所接受,这片土地上的君主也渐被称为“法兰西亚国王”。
至于“法兰西亚”的词尾“亚”字,则是在法语普遍兴起后才逐步消失的。
①在建国之初的两三个世纪中,法国处于封建割据状态,王权极度衰微。
并且,基督教势力较为强大,法国只是基督教“自由世界”的一个组成部分,“国界”对一切自由人都是开放的。
因此,国家和民族乃是一种空洞的概念,封建原则和基督教原则处于支配地位,人们认同于领地和上帝,而不认同于国家和民族,民族形象问题也就无从谈起。
12、13世纪以后,法国王室开始了统一国土运动,王权在这一过程中逐步壮大,及至百年战争结束后,王室的权威进一步巩固。
在王权的培育下,法兰西民族观念在此时期开始萌生,法兰西民族形象也日趋鲜明。
②对此我们可作一具体的描述和分析。
11抽象的多元化法兰西形象在“法兰西”由一个宽泛的地理概念向民族实体和政治实体转变的过程中,不同时期、不同社会阶层根据各自的理解或从各自的理想观念出发,赋予“法兰西”以不同的抽象化形象。
具体而言,主要有以下数种。
其一,“可爱的法兰西”。
这一形象起源于中世纪中前期的武功歌。
11世纪末出现的《罗兰之歌》曾有这样的描写:罗兰因受重伤而行将死亡之时,仍念念不忘自己的“可爱的法兰西”(douce France )。
14世纪时,在抗英斗争中立有殊功的法国将军杜・盖克兰(Du Guesclin ,1320—1380年)对“可爱的法兰西”更是钟情不已,他宣称:“啊!可爱的法兰西,我要用简洁明快的语言为您歌唱。
”③除了“可爱的”一词外,中世纪法国人还经常使用“美丽的”(belle )一词作为“法兰西”的修饰语。
之所以出现“可爱的法兰西”或“美丽的法兰西”这一形象,与法国中世纪的骑士制度有较为密切的关系。
在骑士们的心目中,宽厚优雅、忠诚守信的贵妇是其崇拜的对象,完美无缺、洁白无污的女子是其倾倒的目标。
因而,骑士们将自己忠心护卫的国家喻作贵妇,将其称为“可爱的”或“美丽的”法兰西也就是合情合理之事了。
④其二,“自由的法兰西”。
成书于7世纪的、由“佛莱德加”(Fredegar ,后人为几位无名作者合起的一个名字)⑤撰写的《法兰克史》称,“法兰西”源于日耳曼语,其原意是“自由”(franc ),因为法兰克人从未卑躬屈膝地向别人缴纳税赋。
在中世纪中后期法国国王与神圣罗马帝国皇①②③④⑤参见〔美〕汤普逊著、谢德风译:《历史著作史》,上卷,第一分册,商务印书馆,1988年,第219～220页。
参见科莱特・波纳:《一种观念形态的诞生》(Collete Beaune ,The Bi rt of an I deology ),加利福尼亚大学出版社,1991年,第285页。
F ・罗:《法兰西统一的形成》,载《双世评论》(F.Lot ,L a Form ation de l ’unit éf ran aise ,Revue des deux mondes ),1950年,第273页。
在国家和民族的关系上,法国人的传统认识往往比较模糊。
在他们看来,国家就是民族,民族就是国家。
因此,在这里,我们也只能采用混合互渗的方式,将法兰西的国家形象和民族形象“混为一谈”,敬请主张术语纯正的学者见谅。
我国学术界通常将中世纪早期法兰克人建立的国家称为“法兰克王国”,这个名称是从英文“The Frankish K inghom ”移译而来的。
若从其拉丁文源头上看,将之译为“法兰西亚王国”则更为准确、地道。
帝的斗争中,“法兰西=免税自由”这一臆想出来的词源为法国方面的成功发挥了一定的作用。
但在国内,法兰西人的这一“自由”却因王国政府征税日趋苛繁而受到严峻的“挑战”,于是国人经常以“自由”为口号来发泄自己的不满。
14世纪初,佛维尔(Fauvel )竭力反对腓力四世(1285—1314年在位)的征税措施,他声称,“我本应该是‘自由’(‘法兰西’)的,但我却被奴役了”。
①在1484年召开的全国三级会议上,有人发表了类似的言论:“这个民族曾被称为‘自由’,但有谁能够想到,它如今却是凄凄惨惨,贫困不堪,而且受到这样一种(不公的)待遇……你们的先祖曾竭力保护的这一自由正受到威胁。
”不过,有人则从另外一个角度来理解法兰西的“自由”形象,例如,儒维纳尔・德・于珊(Jouvenal des Ursins ,1388—1473年)认为,“法兰西人在精神上是自由的,他们没有选择去做奴仆,而且他们也没有受奴役或接受暴政统治的习惯”。
②“自由的法兰西”形象影响颇为深远,在后世经常成为法国人高举的一面旗帜。
其三,“勇敢忠诚的法兰西”。
“佛莱德加”的《法兰克史》还对“法兰克”一词的含义作了其他解释,其中一种认为其原意是“野蛮”和“残忍”。
但在中世纪中前期,这种说法并未流行。
百年战争爆发后,法国政府对臣民的军事动员日益频繁,法国社会的军事化程度不断加深。
在此背景下,“法兰克=野蛮、残忍”这一古老的公式逐步得到演绎和改造,勇敢、无畏、守信和忠诚开始成为“法兰西”的根本内涵和主要特征。
当时有人对此作过具体的阐释:法兰西幸运地拥有众多的士兵和勇士,其声誉传遍全球。
在英国,国王不断遭到诽谤、背叛和暗杀。
但在法国,臣民对国王的尊崇却日益浓烈,这与“法兰西”的本意是完全一致的。
③其四,“虔信基督的法兰西”。
法兰西立国以后,基督教会长期占据显赫地位,基督教成为全体国民的共同信仰。
12～13世纪以后,在历代国王的大力扶持下,法国在基督教教理研究方面也得到空前的发展,法兰西社会的宗教色彩愈益鲜明。
因此,一些教会人士从宗教角度对法兰西的形象作了界定。
例如,生活于13世纪的教会史家普里玛(Primat )在其所著的《大编年史》中称,法兰西的“声望高于其他所有民族并非无稽之谈,因为她以至极的虔诚接受了基督教信仰”,法兰西是世界上最为虔诚的基督教民族。
④其五,“富有文化底蕴的法兰西”。
12、13世纪,巴黎成为西欧文化学术中心已是一个客观事实,并且曾使许多法国人颇感自豪。
但在一部分初步萌发民族意识的法国人看来,仅仅对法国文化现实进行称颂还远远不够,要想真正树立起法国人的文化形象,还必须对之“追本溯源”。
因此,从13世纪末到14世纪后期,在一批寻根心切且善于附会的文化人的努力下,法兰西文化具有“悠久历史传统”的观念逐渐形成。
这种观念认为,法国是希腊、罗马文化的直接继承者和受益者;在查理大帝的亲自关怀下,这一文化传统又得以进一步发扬光大。
⑤此后,法国人的文化优越感日渐加强,在法兰西的形象上又多了一层与众不同的“文化底蕴”。
其六,“井然有序的法兰西”。
1450年左右,法国学者贝尔纳・杜・罗兹埃(Bernard du Rosier )从政治学的角度塑造了另一种法兰西形象。
他认为,法兰西有着优秀且独特的政治制度,法兰西王国是一个有法度的君主国,它拥有独具特色的高等法院、世卿重臣和三个等级。
①②③④⑤法国国家图书馆,拉丁文抄本5286号,第62卷。
参见科莱特・波纳:《一种观念形态的诞生》,第287页。
参见刘易斯:《5世纪的两幅政治肖像画》,载《沃伯格与考托德研究院院刊》,第27卷(P.Lewis ,Two Pieces ofFif teenth 2cent ury Political Iconography ,Journal of t he W arburg and Courtaul d Instit ute ),1964年,第217～320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