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粤风·续九》中的客家民间情歌

《粤风续九》中的客家民间情歌王焰安【摘要】《粤风·续九》是我国第一部多民族的以情歌为主的民间歌谣总集,其中,记录了部分客家民间情歌,是现存最早记录客家民间情歌的文本.据此,客家民间情歌已有300余年的记录历史.【期刊名称】《赣南师范学院学报》【年(卷),期】2017(038)001【总页数】3页(P31-33)【关键词】客家;民间情歌;记录史【作者】王焰安【作者单位】韶关学院学报编辑部,广东韶关512005【正文语种】中文【中图分类】K892.24·客家研究·作为学术意义上的“客家”之称，始于明末，而以“客家”作为族群标志和自信的称谓，则是清末以至20世纪30年代以后的事了。

此前，虽很少有客家自称，但客家族群却是客观存在的。

有客家族群，就有客家民间情歌，但客家民间情歌什么时候开始得到记录，因缺少可资考校的文本，难以确定。

现在所能够确考的，是吴淇等在清康熙年间编纂刊刻的《粤风·续九》，如此，客家民间情歌已有300多年的记录史。

《粤风·续九》由广西浔州府推官吴淇“杂采其土人歌谣，又附瑶、烺、壮歌数种”[1]1833编纂而成，共分为五卷，卷一“粤风”“睢阳修和惟克甫辑、台沈铸陶庵甫评、西陵袁烟孔鉴甫校”，收录53首歌谣；卷二：“瑶歌”“雪园彭楚伯士报甫重辑、京口何絜雍南甫订正、新安程世英千一甫评阅”，收录20首歌谣；卷三：“烺歌”“睢阳修和惟克甫编辑、东楼吴代叔企甫评解、京江谈允谦长益甫阅”，收录22首歌谣；卷四：“壮歌”“四明黄道摘林甫辑、吴江潘镠双南甫订、楚僧本符浑融阅”，收录8首歌谣；卷五：“杂歌”“睢阳修和惟克甫编辑、三山何梨雍评释、黄山程世英千一甫校阅”，收录17首歌谣。

卷二、卷三、卷四及“杂歌”中的《浪人扇歌》《浪人担歌》《瑶人布刀歌》，明确标明为少数民族歌谣，当不可能是客家民间情歌，“杂歌”中的《疍歌》为疍民所唱，所唱语言虽为粤语，应无客家属性(虽有少部分客家人转化为了疍民，但疍民的主体不属于客家民系)；《沐浴歌》，应为《木鱼歌》；《师童歌》为巫觋乐神之词。

故本文忽略不论，这里仅对“粤风”进行辨析。

辨析“粤风”中有没有客家民间情歌，首先需要解决“粤风”的采录范围。

根据编者序言可知，“粤风”是“杂采其土人歌谣”[1]1833。

这里的“杂采”，既指“从众多的收集本、史志、歌本”[2]8中选辑，也指编者从民间亲自采录。

“土人”，指浔州当地有别于瑶、壮等少数民族的汉族人；“粤风”，即指浔州汉族的民间歌谣。

乐嗣炳在《〈粤风〉之地理考察》中，通过歌谣中地名的考证，认为：“粤风”“所收歌谣只限于粤西浔州府属桂平县北乡及其邻近数十里内，就它的内容而论，正确应该叫它《桂平及其邻近的歌遥选集》。

”[3]因此，“粤风”记录的是浔州的汉族民间情歌。

既然“粤风”记录的是浔州的汉族民间情歌，那么，浔州具体包括哪些地方？浔州有没有客家人生活？浔州的客家人与粤、闽、赣的客家人有没有关联？浔州，今属广西桂平市，主要包括今桂平、平南、武宣、贵县及邻近地区。

这些地区不仅是多民族聚居地，同时也是客家人的聚居地。

从这些地区当今的人口数，可以以今推古推测出当时人口的状况。

据不完全统计，桂平市现有1 414 300人，其中汉族人口占总人口的93.13%，客家人口约15.2万人，占全市人口的10.74%。

[4]78平南县现有总人口1 071 320人，汉族人口占总人口的94.23%，客家人口约145 000人，占总人口的13.5%。

[4]77武宣县现有总人口358 270人，汉族人口占总人口的33.17%，客家人口84 000余人，占总人口的24%。

[4]65贵港市现有总人口1 388 059人，汉族占总人口的70%，客家人口486 000余人，占总人口的35%。

[4]77现今的这些人口数，间接地说明了浔州古代的汉族人中，客家人占有一定的比例。

这些生活在浔州的客家人，不仅迁入时间早，而且都与粤、闽、赣的客家人有着紧密的关联。

据考证，早在宋代时，桂平、贵县，即有客家人迁入，桂平县“李黄二族，最巨且著，全邑人口，占其十之三，邑有‘无黄不开族，无李不成村’之谚。

宋代，李黄二族各系先祖即有从广东、福建、江西及湖南迁入者。

”[4]14贵县客家人宋代从广东惠州、潮州、梅州迁来，“如思龙二里东茔村黄姓，即于宋淳熙间(1174-1189)徙自粤东。

”[4]14平南县客家人自宋迁入，“于宋元之间，来自闽粤，卜居于此，日渐繁殖。

”[2]13元明清各代，客家人续有迁入，“明正统年间(1436-1449)，有广东程乡县人凌满携家迁入贵县，卜居苏湾。

”[4]26“明万历四十一年(1613)，广东韶州府英德人钟远，‘因避寇乱，走至浔州桂平安众开基立业’，以后子孙繁衍，分居吉岭各村。

”[4]26-27明末，广东连平的陈氏、福建的廖氏移居武宣。

由上可知，浔州地区自宋代以来即有客家人生活，并且与广东的客家人有直接的渊源关系。

因之，该地客家人传唱的民间情歌，当然是客家民间情歌。

既然“粤风”中记录有客家民间情歌，那为什么没有明显的客家词语色彩？“粤风”，虽是“杂采其土人歌谣”[1]1833，但由于搜集整理者修和不识客家话的韵味，因而“土字易之，土音稍为释之，而批评其指趣”[5]，因而使客家民间情歌中的客家词语色彩丧失殆尽，以致人们难以从字词而进行判断。

既然是客家民间情歌，为何又统称为“粤风”？以“粤风”囊括客家民间情歌，首先源于“粤”的惯用。

“粤”有两层意思，其一，指地理位置，即以广州为中心的指称，广州以西乃至广西东部地区，通称为粤西；其二，指语言，即以广州话为代表的汉语方言——粤语，俗称白话，广西东部地区汉人大部分能通粤语。

这里的“粤风”包含两种意思，一是以白话传唱的歌谣；二是粤西的歌谣。

但主要是地理位置的指称。

其次，还因为当时“客家”称谓并不盛行，当地人称客家人为“来人”，加之，当地的客家人大多是从广东迁来，“流寓于兹者，粤东人尤多。

”[5]传唱的客家民间情歌多带有广东色彩。

为方便计，便以“粤”概括，而统称“粤风”。

“粤风”中哪些歌谣是客家民间情歌？似乎没有人刻意进行过考察，但却有人早就注意到这一现象。

钟敬文先生以客家人的经验，在编辑《粤风·序》中指出了《粤风》中有客家民间情歌的事实，他说：“粤歌中的作品，并不是粤土普通民俗的歌谣，大约是一部分居民，被称做‘客家’的所唱的‘山歌’(至少从粤东的情形看是如此)。

这是从我数年来收集歌谣的经验察觉出来的。

因为二者不但形式、内容相似，简直连语词、句子，都有许多雷同的地方。

可惜没有材料可供引证，不然，当使大家更能一目了然。

”[6]钟敬文先生这里虽是针对《粤风》中的“粤歌”而论的，但由于《粤风》中的“粤歌”与《粤风·续九》中的“粤风”只有五首歌谣相异，故此论对《粤风·续九》而言，同样是一语中的。

罗香林先生编辑《粤东之风》时，则列出“粤风”中38首民间歌谣为客家民间情歌，收入“粤东之风”*粤东非指广东东部，罗香林言：“粤东，为广东的别名，粤东之风，自然就是流行广东全省的歌谣。

”之中，分别为“日头出(二首)”(原题“日出”)“日落”“暗中丝“(原题“塘上”)“梁山伯”“逢仙不识仙”(原题“大石”(一))“青青叶”(原题“山上青青叶”)“不出声”(原题“妹相思·三”)“着后头”“南风”“望成莲”“暗偷莲”“壁上插针”“石上牵牛”“人也疑”“不念侬”“是残花”(原题“上步水”)“离一身”“竹根生笋”“正好怜”(原题“江水白涟涟”)“好马行街”(原题“好马行”)“少年时”(原题“纱窗月”)“白石山”“思想妹”(原题“蝴蝶思花”)“妹相思”(原题“相思曲”)“旧日藕”“山蕉叶”“妹同庚”“妹金银”“妹鸳鸯”“妹金钩”“妹娇娥”“妹金龙”“实不丢”“妹花颜”“要吃槟榔”(原题“又”)“是真丝”(原题“妹相思·一”)“妹真情”(原题“妹相思·二”)。

罗香林先生未能见到《粤风·续九》，而依据的是《粤风》文本，因而未见到李调元删掉的五首歌谣*李调元编辑《粤风》时，删掉《粤风·续九》“粤风”中的五首歌谣，即《塘上·二》：“弟金银，直怜小妹莫怜人。

不信你看屋檐水，点点滴滴旧日痕。

”《塘上·三》：“落一纤篱兄无二，吃斋不忏弟无恩。

在人面前有话我，在我面前又话人。

”《大石·三》：“掘藕回归不识路，本是偷莲行得差。

蝙蚁运泥逼弟屋，寻条私路凑郎家。

”《大石·四》：“瑶人灯草出墟买，妹便有心顾盼郎。

买碗娘儿得九双，怅得添兄成一床。

”《实不丢·二》：“实不丢，丢妹要等石生花。

石若生花弟就丢，就去我情归顾家。

”，所列名录有所遗漏。

而所选标准，又未说明，因而所列名目，有值得探究之处。

所谓“粤歌”，应包括四种歌谣，一为以西南官话为代表的汉族民间情歌，“从音韵看，约一般并没有用粤语(广西境内称白话)唱，而用西南官话唱。

”[2]2商壁认为：“上步水”中“粤语口语，特别是歌谣语言，多说‘就’不说‘便’，亦少说‘亲妇’(亲妻子)。

故此歌可能为西南官话歌。

”[2]41二为以广州白话为代表的汉族民间情歌；三为以粤西客家话为代表的客家民间情歌；四为以汉语词汇与壮族语法特点为代表的壮族民间情歌。

如“山蕉叶”，商壁认为不是客家情歌，从语法角度来说，“第二句意本为：‘展叶好似园中蕉’，状写山蕉(生于山谷的含籽野蕉，软熟时即可不嚼蕉籽，慢慢咽食，不易消化)与芭蕉形貌如一。

‘比象’与壮语的‘lumjbaenz’(好似)构词法一样。

瑶族的汉语歌语法也常有这种情况，如：‘郎小起声在席边’(席边小郎起声唱)(《盘王歌》)，‘二两修缘用共修’(双双共修永世缘)(《广西特种部族歌谣集·情义歌》)，操粤语的汉族唱西南官话歌，不可能产生这种语法上的异常现象。

”“颇似壮、瑶等少数民族的汉语歌语法”，依此，则“山蕉叶”不是客家民间情歌。

[2]10石丽芸虽不是着眼于客家民间情歌的辨证，却认为“粤风”中不只有汉族民间歌谣，还有壮族民间歌谣，她从用词和语法方面进行分析，判断“相思曲”“山蕉叶”“妹金龙”“高山放石”(二首)“妹同庚”“妹金银”“妹鸳鸯”“妹金钩”“妹珍珠”“妹娇娥”“妹金龙”“妹花颜”(二首)“妹相思”(三首)*罗香林认为，“粤风”中首句各作三字的山歌，在“客歌当中”，实在有这种体例，“不过还要加上一个帽子罢了。

修和所以要给它们脱去帽子的，大概是以为这个帽子没有什么意思，所以给它丢了。

不知这种山歌，若是没有了帽子，便不大好唱。

”这里的帽子，即指印句。

为汉族传唱的壮族歌谣。

[7]这17首歌谣中，除“高山放石”(二首)、“妹珍珠”外，有15首与《粤东之风》所选歌谣相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