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东欧国家加入欧盟进程战略选择与政策调整

中东欧国家加入欧盟进程：战略选择与政策调整寉宏伟、姚勤华[内容提要]中东欧国家加入欧盟战略不仅意味着制度的模式选择，而且也意味着国家现代化和参与国际竞争的方式选择。

目前，中东欧10国已经开始了加入欧盟谈判的进程，并按照欧盟设计的政治经济制度范本和法律框架进行整合和政策调整。

为加入欧盟所做的准备，一方面加快了中东欧国家市场机制建设和与国际经济法律、惯例接轨的步伐，促进了经济开放和结构改革，另一方面也产生了一系列负面的影响，这些负面影响大都以经济问题直接反映出来，却隐含着深层次的社会政治矛盾。

中国参与国际竞争的战略与中东欧国家不完全相同，但都要面对和解决许多相同的问题，研究并吸取中东欧国家与欧盟一体化进程的经验教训对中国如何应对加入WTO后所面临的各种挑战极具借鉴意义。

[关键词]中东欧；欧盟；一体化；政策调整；战略选择[作者简介]崔宏伟，1964年生，上海社科院欧亚所副研究员；姚勤华，1957年生，上海社科院欧亚所副研究员。

(上海200020)中东欧国家加入欧盟战略的选择，不仅体现了冷战后欧洲地缘结构的改变，而且也意味着制度和发展模式的竞争。

这种战略选择有着深刻而复杂的原因：首先是与战后中东欧国家的社会主义实践遭受重大挫折相关。

实践表明，计划经济体制不能反映客观的经济规律，因此，从20世纪70、80年代起，匈牙利、波兰等国家在计划体制的大框架下引入市场机制的经济改革，然而改革成效并不明显，中东欧国家经济发展水平与西欧国家相比，差距越来越大。

1989年政治剧变后，面对经济制度的选择，中东欧国家否定了计划体制与市场经济相结合的改革战略，认为这种改革方式会强化经济中已存在的严重的结构问题，他们接受了西方专家的思想，最终选择了自由市场经济制度。

其次，中东欧国家加入欧盟的目的在很大程度上是为了转轨的成功。

他们认为没有现成的办法可以解决中东欧后社会主义国家的特殊问题，也没有时间去验证其他方法来解决这些问题，因此“加入欧盟的期望是努力进行政治和经济体系转型的促动力”1 [1]。

中东欧国家指望通过加入欧盟方式，不仅实现贸易扩展和资本引进，并通过外来的竞争压力迫使本国企业技术和管理水平的提高，缩短与西欧国家的经济差距，而且保证国内的政治稳定。

再次，在全球化和国际竞争日益激烈的今天，中东欧国家如何参与国际市场竞争的问题显得十分突出，这一地区大多数国家国民经济对外依存度较高，为抵御国际市场的压力，同时增强自身竞争力，提高参与全球经济一体化的程度和能力，加入欧洲一体化进程成为中东欧国家实现其竞争与发展战略的重要途径。

西班牙、葡萄牙、爱尔兰及希腊加入欧盟后的经济发展速度和社会进步对中东欧国家也产生了示范作用。

最后，处于东西方(西欧和俄罗斯)夹缝中的中东欧国家在历史上总是依靠实力强大的一方作靠山，以保护自身的安全。

冷战后的俄罗斯今不如昔，西欧不仅经济上领先于欧洲，防务安全方面也有美国撑腰。

中东欧国家对原苏联的所作所为记忆犹新，出于“恐惧”或“防范”的心理，出于社会经济发展和国家政治安全利益的需要，中东欧国家不得不选择比较安全和民主的西方。

中东欧国家以政治民主化、经济市场化的变革为契机，要求向西“回归”，这正好迎合了欧盟的大欧洲统一的思想，也符合欧盟的经济、政治和安全利益。

在中东欧国家加入欧盟的进程中，欧盟是这一行为的主体，中东欧国家则处于被动地位，欧盟为申请国家制定具体的入盟标准，中东欧国家以此作为政策调整的依据，为达标做全面准备。

中东欧政治家们把加入欧盟视为对外关系的首要目标，目前入盟时间表成为候选国最关心的问题，但是，中东欧国家能否顺利加入欧盟，最关键的问题是这些国家在2006年之前，经济政策调整的力度和成效，经济政策调整是提高中东欧国家竞争力的根本保证。

一加入欧盟的门槛与谈判进程1993年，欧盟理事会哥本哈根会议为中东欧国家加入欧盟制定了政治、经济、法律等方面的总框架。

第一，政治民主化。

实行多党制和议会制，建立稳定的政治体制以保障民主、法制、人权和保护少数民族；第二，经济市场化。

申请国必须采纳市场经济的发展模式，并努力实现这一目标。

要有能力承受欧盟内部的各种竞争压力和来自欧洲内部市场的各种冲击，以满足和适应统一欧洲市场的种种条件和要求；第三，法律制度西方化。

以西欧国家的法律为范本，改革法律体系，逐渐与欧盟的法律制度融合；第四，接受欧盟体制，承担履行欧盟规定的成员国的义务，赞同和支持欧盟政治、经济和货币联盟的目标。

接受和能够贯彻欧盟今后的共同外交和安全政策；第五，入盟以不危害欧盟现有一体化为条件。

欧盟扩大“着重考虑联盟和候选国双方的共同利益”，但以欧盟整体利益为主。

为了使中东欧国家按以上五项标准行事，欧盟采取了一些具体措施：首先，从开放市场入手，签订经济贸易与合作的联系国协议(又称“欧洲协定”)。

1990年8月，欧共体委员会建议与中东欧国家签订以加强双方经贸合作的联系国协议，得到了中东欧国家的积极响应。

欧盟与中东国家之间相互开放市场，并在10年过渡期内逐步实现商品、人员、资本、服务的自由流动，为入盟做好充分准备。

其次，从制度和法律方面整合中东欧国家。

欧盟1994年的“埃森报告”进一步规范中东欧国家加入欧盟的法规、指标和标准，特别要求中东欧国家采取竞争政策和控制国家对工业品、农产品的补贴，必须列出国家补贴范围清单，提交欧盟执委会检查。

1995年欧盟的《中东欧联系国纳入联盟内部市场的准备工作》白皮书，规定了联系国最终与欧盟一体化的框架，以使中东欧国家在单一市场中与欧盟法律一致，如经济制度、法律体系、银行体制、运输体系等。

估计中东欧国家在入盟前在欧洲联盟条约、欧洲法院判例法、欧共体源本法和派生法等方面要完成20万页的立法条款2 [2]。

1996年，欧盟又成立了“技术援助与信息交流委员会”，按照欧盟的法规、执法机构及相关法律设施的标准，对中东欧国家的法律调整过程予以技术性的咨询指导。

再次，建立多层次的对话合作机制。

“欧洲协定”不仅包括经济内容，还有政治和文化内容。

欧共体与中东欧国家建立了多层次的政治对话机制，如定期举行的首脑会议、外长会议，建立了“联系理事会”、“联系委员会”和“议会委员会”等机构。

一方面协调双方在入盟问题上的立场和政策，以作出政治决定，另一方面确保中东欧国家在共同外交和防务政策上与欧盟保持一致。

从1998年3月起，欧盟开始正式与波兰、匈牙利、捷克、斯洛文尼亚、爱沙尼亚以及塞浦路斯进行具体的入盟谈判。

在谈判中，中东欧准入国都极力为自己的政策辩护，说明自己能在什么时候接受欧盟的规定，以争取最有利的入盟条件，保护本国的利益。

在农业、纺织和钢铁等有竞争力的产品方面，中东欧国家要求欧盟消除歧视性政策，放宽从中东欧国家的进口，不能一味地强调市场的单向开放。

谈判进程非常艰难，谈判双方经常发生冲突。

一些欧盟成员国认为申请国的实际情况与提交的研究报告的内容不符。

在酝酿东扩之初，欧盟对扩大中的经济困难估计不足，曾乐观地认为在2000年前后将接纳首批新成员。

但随着谈判接触到实质性问题以及迫在眉睫的欧盟内部的改革，东扩的阻力越来越大，双方经济差距扩大，利益矛盾冲突越来越凸现：首先，中东欧国家虽然建立了市场经济体系，但国民经济结构还不合理，政府机构还不适应市场经济的需要，市场体系本身也不尽完善，银行体系脆弱，财政补贴依然过多。

经过10年的市场经济建设的中东欧国家，10个申请国的人均GDP只有欧盟平均水平的40%左右。

欧盟的入盟门槛与中东欧国家利益的矛盾很突出，比如，波兰在谈判中要求：波兰农民应享有欧盟共同农业政策的平等待遇；一旦加入欧盟，波兰人有权在欧盟国家内工作；波兰向外国人出售土地有20年的过渡期等。

而欧盟则坚决反对立即兑现人员自由流动政策，并提出了一个较长的过渡期，同时认为波兰不会在短时间内完全享受欧盟农业政策。

其次，欧盟扩大形成新的利益分配结构，既得利益者和预期利益者之间产生矛盾。

欧盟预算的80%以上来自成员国上缴的1.4%的增值税和1.27%的国内生产总值，然后欧盟以政策性和结构性行动将大部分资金返回成员国，政策性行动主要是共同农业政策的补贴，结构性行动主要是缩小地区差异的结构基金。

欧盟预算资金目前有49%用于共同农业基金。

欧盟各国农民从共同农业基金得到的补贴多达500亿美元。

如果欧盟将未经改革的农业补贴政策复制给中东欧国家，欧盟的预算将增加50%～60%，这无疑是让欧盟大出血，毁掉欧盟的财政预算。

“结构基金”是欧盟第二大财政支出，约占预算的33%，主要用于对落后地区的补贴。

中东欧国家的人均年收入只有欧盟成员国的30%，补贴的数额相当庞大，这不能不引起欧盟既得利益者如葡萄牙、西班牙、希腊、爱尔兰等国的不满和抵制。

最后，入盟的时间表难以确定，中东欧国家对此深表不满，他们觉得欧盟内部任何困难都会成为拖延入盟的理由，匈牙利外长将欧盟的做法谴责为“敷衍战术”。

一些申请国对欧盟设置的各种各样的入盟门槛怀有抵触情绪，拉脱维亚总理抱怨说，“好像我们从来就没有建立过法律制度似的。

好像没有欧盟的帮忙，我们就不能制定法律。

”3 [3]对中东欧的急躁不满，有关专家认为，欧盟应该于2003年左右首先接纳两个或3个候选国，以此稳定其他申请国的情绪4 [4]。

二中东欧国家入盟政策调整的主要措施和特点实际上，中东欧国家申请加入欧盟的进程与经济转轨进程是同时进行的，入盟准备从转轨之初就已经开始了。

1994年《联系国协议》正式生效，在欧盟的监督下，中东欧国家于1995年起加快了法律规范、制度重建及其相关政策调整的步伐。

中东欧国家申请加入欧盟所作的政策调整是全方位的，也是相当具体的，从各个国家长达几万页的谈判计划可窥见一斑。

在这里，主要从制度转换角度出发，考察中东欧国家经济政策的调整及其影响。

1.建立完善的市场体制。

中东欧国家在转轨之初就实施了经济自由化政策，并制定了《反垄断法》，目的在于打破垄断，鼓励竞争，发挥市场经济机制的灵活性。

为此，中东欧国家采取了一系列措施：价格市场化；向欧盟财政体制靠拢，大幅度削减生产性财政补贴，统一所得税，设置增殖税，简化税率；短期内完全取消欧盟工业品的进口关税；放松对资本进出入的限制；逐步实现了货币国内可完全自由兑换制度和管理式自由浮动汇率体制。

经过几年的实践，中东欧国家特别是波匈捷等国的市场体制建设已基本完成。

与此同时，欧盟要求中东欧国家继续加快与欧盟市场体制的整合步伐，提出中东欧国家应于2000年年底基本上取消关税，向欧盟完全开放市场；外国投资不得享有超过欧盟规定的优惠条件；能源价格与欧盟趋同；社会保障制度和政策与西欧接轨；改造行政体制；改革金融体制；保持宏观经济稳定，降低通胀率、失业率，实行稳健的财政政策；经济持续增长。

欧盟的“政策标准结构性近似值”对中东欧国家经济结构中各部门的比例、物价开放程度、市场准入程度、竞争健康化程度、货币汇率、金融机构改革等提出了具体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