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砍柴:四载系一生——关于兰大的回忆与随想
感谢兰大——离开,才发现多么不舍...

正儿八经地毕业到现在刚四个月,时间并不久,却对榆中那片地儿有种撕心裂肺似的想念,每天必做的事情就是到处搜所有跟兰大有关的信息看,看一遍心里疼一遍。
晚上点开了一个视频,有关兰大的,盯着看,突然里面有钟声响起来,虽然明明知道是从影像里面传出来的,但是心头还是有种惊悚的感觉,感觉一下子拉到本不图书馆前面,当初那儿只是一个地儿,现在却是我心头的大部。
前段时间校庆的时候,下载了所有有关的视频,下载了所有能找到的校友拍摄的照片,拉着女朋友说:快点过来看,我们兰大,我们学校,瞧瞧,我们学校...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当这样说了几句之后心头真的有些哽咽,我的感情有太多寄托在那儿。
记得刚进兰大的时候都说:怎么来这么个破地儿,当时心里想的是外面的繁华,对于榆中那片小树林的宁静在意并不多,也不知道榆中的阳光其实要比外面灿烂太多,榆中的人们也要可亲许多,让人伤感的是这些都是出来之后才发觉的,只要外面遇到什么,兰大的感觉一下子就涌上心来,我的兰大,为什么我在离开之后才这么依恋你。
像兰大这么宁静的学校,或许全中国也就仅此一所,没有太多纷争,没有喧嚣,静静的,有城市里永远见不到的璀璨星光和灿烂阳光,有悠闲而散漫的午后游荡,还有南区大片的绿地供恋人或者朋友流连...如我此类兰大学子,大多心头有种特别宁静的东西,并非矫情,我更愿意把这份感情当成是母校对我的馈赠。
喧嚣和纷争,当进入尘世之后我们迟早是躲不过的,但是曾经有的那片宁静,却是不一定有的,我更愿意安静地度过自己最美好的大学。
在我心里,大学本来就应该是一片静静的地方,功利的东西尽量远离,如果有田园一片杂书万卷,再有单纯而乐知真理的一帮学子,简直就是理想中的乐土了。
大学本来就应该是象牙塔,如果一个大学从一开始就向学生灌输这个社会的险恶竞争的激烈,用所有的社会元素将学生的时间填满,我对此的理解只能是可悲。
很幸运,我的兰大什么都没有告诉我,最后却什么都让我懂得了,安安静静地度过四年,潜移默化地在我心里形成兰大人才有的视角和情感,然后安安静静地让我离开。
我与兰大的故事

我与兰大的故事
我与兰大的故事始于我高中时的理想,那时我就梦想着能够到著名的兰州大学读书。
我为此付出了很多努力,包括通过高考并且取得了不错的成绩,最后终于被兰大录取。
我还记得第一次去校园时的心情,那是夏日的一个炎热的早晨。
我搭乘公交车到达学校门口后,便步入了这个我梦寐以求的地方。
校园里绿树成荫,碧空如洗,而且洁净整洁,气氛和谐。
这一切都让我感到非常兴奋和满足。
在校园里我参加了很多社团和组织,交了很多好朋友。
我还遇到了一些非常棒的教师和导师,他们给了我许多帮助和指导,我从他们身上学到了很多。
毕业之后,我依然对兰大充满感情,对我来说,这里已经成为我人生的一部分。
我时常回想起在校园里的经历,感谢兰大为我提供了这样一个精彩的大学生活。
兰大校史馆参观心得体会

兰大校史馆参观心得体会【篇一】今天,我们怀着无比兴奋的心情参观了位于北部校区的兰大校史馆,兰大校史馆占地近400平方米,分为彩喷展板和实物展两部分,记录着大工65年的成长与积淀。
让我印象最深的,有两件物品。
第一件是屈老的遗书,屈老校长为大工,为中国的教育奉献了一生,最终留下用自己的骨灰守护大工校园一草一木的愿望,这是多么深沉的爱,爱我们的大工,爱一代代大工人,爱着中国的教育事业。
第二件是仿米格15战斗机的涡轮推进器,五十年代的新中国,无论是经济上,还是科技上,一穷二白。
第一架国产战斗机的成功试飞,标志着新中国的军事崛起,中国人真正抬起头了。
而它的推进器保存到我们大工的兰大校史馆,激励着更多的优秀学子献身国防,献身科学,献身世界的和平事业。
四十多分钟的参观使我受益匪浅,不仅让我体会到了前辈们创造出光辉成果的艰辛,也感受到了作为一个大工人的自豪与骄傲,感到了肩膀上担子的沉重。
二十一世纪是充满挑战和机遇的世纪,我们作为新一代的大工人,站在新的起点,面向新的未来,我们要牢记“团结,进取,求实,创新”的校训,以严谨求学的治学态度,发扬“海纳百川、自强不息、厚德笃学、知行合一”的大工精神,为把大工建设成为国际一流研究型大学而奋斗终身!【篇二】为了加强学院学生对母校的历史了解,从学院建立之初的艰辛到其后的卓越成就,了解学校的名人名事,加强对母校的归属感。
党组织今天组织参观校史馆,学习校史。
为配合学校校庆,回顾办学历程、弘扬优良传统、凝聚民族精神、展示办学成就,2008年建校50周年之时,学校设立了天津高校中首个具有兰大校史馆功能的校庆成果展室,地点坐落在河东校区主楼的三楼共享大厅。
2011年学校整体搬迁到西青新校区,兰大校史馆于同年落成并开放,其所承载的功能也进一步拓展。
兰大校史馆成为爱校荣校教育基地、爱国主义教育基地、学生实践教学基地和党建思政教育基地。
建筑面积约700平方米,共计展出实物400余件和照片1000多张,分为二楼和三楼两层布展。
兰州大学:与朴实为伴,勤奋为伍

兰州大学:与朴实为伴,勤奋为伍作者:孙晓雷来源:《求学·文科版》2011年第10期地处祖国荒凉贫瘠的大西北,兰州大学被称为中国最孤独的大学。
孤独,使兰大失去了很多,也成就了兰大另一种独特的美。
这种美与热闹喧嚣无关,与良辰美景无关,是一种西北厚实土地赋予兰大人的朴实勤奋的精神。
在兰大的BBS上看到这样一句话:“如果你在路上看到一位边走路边唱歌的女生,那她八成是复旦的,因为只有复旦才能培养出这么自由的灵魂;如果你在路上看到一位边啃馒头边读英语的女生,那她八成是兰大的,因为只有兰大才能培养出如此朴实勤奋的学生。
”不论是在本部人工湖附近的长廊里,医学校区的操场上,一分部的小花园边,还是榆中的将军院内,随处可见勤奋学习的兰大学子,或倚树沉思,或边走边读,或三两成群席地而坐探讨问题、交流心得。
累了,就顺势躺在厚实的土地上,仰望西北蔚蓝的天空,看云卷云舒。
在兰大,最惬意的享受莫过于此。
有人说兰州适合研究历史,因为这里本身就是一个历史的驿站。
兰大的敦煌学研究院占据地域优势,成为中国考古学界最具代表性的研究院之一。
兰大文科呼声最高的则是文学院,它不仅历史久,还培育出众多名人校友,如著名文学评论家阎纲、谢永旺等。
我所在的新闻与传播学院,最有名的是“四公”,说的是李惠民、杨魁、陈新民、穆建刚四位老师,“李公”“陈公”学识惊人,“穆公”“杨公”德才兼备。
其中,我最喜爱穆公,他的课总是人满为患,课堂上没有PPT,板书也很少,全凭口述,一顿狂侃后,知识点便一个不落进入学生的大脑。
这样的他却曾有被人轰下讲台的经历,他把这种挫折当成动力,更加勤奋,争取下次做得更好。
耐得住寂寞、抗得住诱惑,才能有所成就,朴实勤奋是兰大老师拥有的一种独特气质。
一位兰大毕业的前辈曾说:“作为兰大人,最骄傲的便是拥有扎实的基本功。
”兰大学生大言炎炎者少,吃得起苦,学习能力强。
前辈毕业时与两位校友进入北京同一大企业工作,由于工作环境艰苦,同去的其他学校毕业生中弥漫着失望、抱怨的情绪,甚至有人受不了这种压力而精神错乱。
淡泊做人,宁静处世——兰大百年忆辛老

淡泊做人,宁静处世——兰大百年忆辛老
苗高生
【期刊名称】《兰州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
【年(卷),期】2009(037)002
【摘要】纪念兰大百年,自然会说起江隆基、林迪生、辛安亭“三老”,三位均是德高望重的老校长。
在兰州大学,辛老没有林校长任职时间长,也没有江校长那样影响深广,然而辛老的业绩、思想和人品同样值得我们永远怀念和称颂。
【总页数】4页(P20-23)
【作者】苗高生
【作者单位】兰州大学政治与行政学院
【正文语种】中文
【中图分类】I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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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年兰大 百年树人——兰州大学百年回眸

在祖国的大西北,有一种千年不死的树木叫胡杨,它能忍受荒漠中极度的干旱和盐碱,顽强地生根、成长,展现勃勃生机。
春华秋实,桃李芬芳。
如胡杨一般在大西北顽强成长,自强不息,奋斗不止至枝繁叶茂的兰州大学,将在19日迎来百岁寿诞。
百年来,这所教育部在西北唯一的直属重点综合性大学扎根西部、勇于奉献,百年树人,写就了一部厚重的西北人文精神大书。
从一所“小”学校到巍巍大学堂1909年2月,寒冬的萧瑟还未远去,大西北的兰州,中国西北第一个具有现代意义的高等学校——甘肃官立法政学堂在城墙西边的甘肃贡院成立了。
几经整合,这所学校在1946年正式更名为国立兰州大学。
一直到新中国成立前夕,这个多年来倡导西北学界奋斗和奉献精神的高等学校,当时的师生员工数量尚不足千人。
为了壮大兰州大学的办学力量,一批批专家学者抱着使命的召唤,放弃在东部地区优越的工作和生活条件,奔赴兰大。
从蔡大愚到辛树帜,从江隆基到刘冰……一位又一位校长为兰大的成长呕心沥血;从顾颉刚到范先令,从任继周到郑国锠……一位位学者为兰大的成长贡献力量。
“学校告诉我,已经准备好有玻璃窗和地板的房子。
尽管乡亲都说这其实意味着兰大的生活条件非常差,但我决心去兰大执教。
我当时下了飞机雇上马车直奔学校。
”1951年4月,祖籍江苏常熟的中国科学院院士郑国锠在获得美国威斯康星大学的博士学位归国后,接连收到兰州大学的执教邀请,决心到祖国的西北去开创一片事业。
他在没有自来水和电的情况下,用几把解剖刀、几架普通显微镜和自制的保温组织培养箱,开设了第一门课──普通细胞学,编写了我国综合性大学第一本《细胞生物学》教材。
经过一代学人艰苦卓绝的努力,兰州大学成为我国首批具有学士、硕士、博士学位授予权,首批建立博士后科研流动站,首批设置文、理科国家基础科学研究与教学人才培养基地,首批入选国家大学生创新性实验计划的高校之一。
百年后的今天,兰州大学已经成为中国西北唯一的教育部直属全国重点综合性大学,现有博士生导师280人,两院院士9人,国家基金委创新研究群体2个,教育部“长江学者”创新团队2个,国家级教学团队3个。
兰大往事

兰大往事——谨以此文献给兰州大学百年校庆牛旭斌离开兰大已五年了,但常还会不时地想起。
因为生活的种种波折,我未能通过普高考取兰大。
在我小中专毕业在家乡的山区工作两年后,我竭尽全力终于如愿以偿,2002年9月进入梦寐多年的兰州大学学习。
长途抵达兰州后,一切事物的新鲜扑面而来。
步入宏伟而神圣的校门,那一瞬,我被“兰州大学”那四个遒劲有力的大字震撼,血直往头上涌,心情激动澎湃,誓言斩钉截铁般地承诺心中。
那种久长的向往和心仪,在忐忑不安中历尽千辛万苦而实现,顷刻间使我热泪盈眶。
我喜欢戴着校徽的自己的样子。
喜欢有知识有文化有修养的人的风采。
我们的前辈,均是一个个朴素的学者。
他们中有科学院院士、工程院院士,享受国务院津贴的教授,就在这片没有多少高楼大厦的校园里,还走出过秦大河、水均益、李阳等业内威望极高声名显赫的人物。
回报母校以口碑和荣誉,树立母校求实进取的人文精神和独树一格的治学风气。
“近朱者赤”,我虽处于学校的边缘,仍获益匪浅。
从此,我与这所经过百年风雨洗礼的校园,结下了不解的情缘。
仿佛还是昨天,纤尘不染的阳光透过窗外稀疏的树木,照得一个教室秋意融融。
历史文化学院的王起亮教授在黑板上用英文给我们写下“人不怕无知,就怕对无知的无知”。
这句话,至今在警示着我做人与处世,自我把握和谨慎定位,走正确的道路,留下有益于人的轨迹。
也仿佛还是昨天,黎明时分,前去图书馆自习室抢座位的几百名同学,因为排不到队而挤破了钢化玻璃的馆门……恩师谆谆的教诲还在耳边回荡,学友纯真的情谊犹然铭刻在心。
晚风掠过西北的荒寒,来到这座黄河穿城而过的城市,在都市最为繁闹的中心盘旋路陡然停留,迟缓,一下子轻柔起来。
这些风爱着兰大的森林,这是这个城市最稀缺的东西。
谁也意想不到,这所百年名校置身闹市,且有堪称巨大的郁郁葱葱的苍木。
国槐、左公柳、落叶松、翠柏,还有在春暖时节的花间攀墙绕径的紫藤,纵横交织,枝蔓烂漫,为知识的殿堂撑起茂密的绿荫,为专学研习的良师益友创造了宜人舒适的环境。
兰州大学往事

兰州大学往事
王德凤
【期刊名称】《档案》
【年(卷),期】2009(000)005
【摘要】@@ 兰州大学是西北地区最早的高等学府.从明代至左宗棠任陕甘总督前,甘肃一直没有科举场.甘肃学子参加科举考试,必须前往陕西闱场应试.左宗棠目睹甘肃士人大多因家境贫寒,难以筹措前往陕西的路费而不得不放弃参加乡试,同是举人出身的他深为惋惜,同治十二年(1873年),他向朝廷上呈一份奏章,恳请朝廷允许将陕甘两地分别乡试取士,并分设学政,这样甘肃学子就可以在省城兰州乡试.
【总页数】4页(P27-30)
【作者】王德凤
【作者单位】(Missing)
【正文语种】中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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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载系一生---------关于兰大的回忆与随想十六年前的盛夏,金城兰州槐荫蔽日。
兰山脚下的火车站台上,泪眼纷飞,充溢着离愁别绪。
我透过车窗,望见南面山坡上,一棵棵还未成材的树木,那是我们兰州大学的绿化基地。
四年里,我们每年都要从红山根爬上去,为树苗松土、除草。
“林花谢了春红,太匆匆。
”蓦地南唐后主这句词涌上心头。
对那个即将寄身于兹的都城,我有许多的憧憬,也有一丝丝惶惑。
我不知道,兰大四载的受教,能否使我在满城冠盖的京华生存下去,进而崭露头角。
由此在上溯四年,那是一个初秋,天高云淡。
我,一个湘中乡村长大的农家子,辗转了五十余小时,从这个车站出来,一路怯生生地打听,终于步行进盘旋路的兰大校园。
在校医院南侧的7号楼303,我找到了那张属于自己的床位。
疲惫之极,来不及和即将共度四年的兄弟打招呼,就躺下来酣然入睡。
瘦弱、土气、从未有过城市生活经历的我毫不胆怯。
因为我知道自己年轻,不惧怕未来所有的挑战,我以为四年很漫长,来得及尝试所有的新事物。
而今,我在这座钢筋水泥构建的森林里,栖身的时间已是大学时光的四倍,而且还要继续栖身下去。
按理说,兰大对我而言,只是暂驻的驿站。
可这驿站,却一次次在梦境中出现。
夜深人静,我常梦回那个不大却精致的校园,小亭翼然,柳丝拂面,榆叶梅盛开。
我明明知道那是梦境,我身在北京,离兰大关河万里,可舍不得从梦中醒来。
心理学家分析,梦中常出现的事物,一定是那种事物有一种密码植入体内。
兰大,对我而言,植入了什么密码呢?让我人到中年还魂牵梦绕?是青春的激情?是友谊的纯净?是爱情的青涩?是,又不全是。
这是一个难以深究的问题,简单地说,兰大对我一生,是不可替代的。
这不仅我把最美妙的四年韶华留在那里,还因为我的气质、我的品格、我处事阅世的方式、我求学为文的门径,都和兰大这所大学,兰州这座城市有着莫大的关系。
离校后的十数载里,我曾去过全国各地许多大学校园,如北大之燕园,中大之康乐园、武大之珞珈山。
身处其间,我总会设想一下,如果我在这个校园里度过四年,我又会是什么样子,我现在又将在哪里?我知道,没有如果,兰大是我的惟一。
进这所大学,一定是上辈子结下的缘。
有一年《南方都市报》召开时评专栏作家的笔会,我应邀参加,在夜游珠江的船上,和党国英、刘洪波两位兰大师长坐在一起。
我们谈到兰大,谈到兰大人的气质,以及有关兰大的许多往事。
曾有幸向秦晖、金雁伉俪请益,两位学长是中国人文学术界双剑合璧的仙侣。
秦先生有时酒酣后,会露出孩子似的笑容,谈起他以“早稻田大学”(初中未毕业即下乡种田)的学历,直接考入赵俪生门下的传奇经历,还有他和金先生的爱情故事。
结识过许多兰大校友,或年长,或毕业未久,每个人的际遇不同,又来自天南海北,但因为在同一所大学里授业过,身上或隐或现地有某些共同的特质。
我总结这种特质是质朴、真诚、坚毅,不尚浮华,骨子里多多少少有一份孤傲、自重。
以我有所交往的党国英、刘洪波和秦晖夫妇为例,为文为学,所注重的并不是那些被媒体爆炒的时髦概念,而是关于中国农村前景、中国社会转型等一些实实在在的问题。
用秦晖的话来说,就是“真问题”,这些问题真正事关国运民瘼。
这样的视角,这样的路径,不能说与求学或执教于兰大的经历没有关系。
兰大,在教育部直属的综合性大学里,她是最落寞、内敛的一所,或许也是最土气的一所。
但她扎根在黄河之畔,在厚土之上,这块土地,是我族文明的源头之一。
兰大和兰大人,总把目光投向与我们这个民族生存关联度最高的区域,绝非偶然。
且不说人文科学,即使是为兰大所特长的一些理工科专业,如化工,如核物理,如冰川学、如沙漠、草原的研究。
这是一些需要大拙才可能有大巧的专业,耐得住寂寞、抗得住诱惑才能有所成就。
说到兰州大学,不能不提到她所在的兰州。
我在校时,曾有人说过兰大由于地理环境的限制,老师流失严重,如果哪怕东迁到西安,在高教版图中的地位也会高得多。
持此论者,其实只看到问题的一个方面。
一所大学所在的地区固然重要,但绝非决定因素,否则的话,东部随便一所高校,用钱堆砌,岂不是很容易超过兰大?兰大在兰州,固然有其短,但也有其不可替代的优势。
陇原,从来就不是中华文明的核心地带,但陇原以及兰州在中华文明形成过程中却是不可替代的。
北部的蒙古高原、西南的青藏高原、东部的黄土高原,在此处汇合,挤压、争雄中留下了通往西北狭长的河西走廊,这个走廊一直是中华民族的生命走廊。
黄河在三大高原挤压的褶皱中,曲折蜿蜒,终于在兰州地区,突破重重关山,一泻而北上,从兰州开始,黄河流经的便是中华文明的中心地区。
润泽河套,襟带秦晋,奔涌于中原,从齐鲁入海。
说兰州是黄河所孕育的文明第一站,亦无不可。
和中下游相比,此地或许环境过于恶劣,城池稍显窳陋,居民略输文采。
但兰州以及陇原文化独特的气质,深深影响着兰州大学。
大学,需要大师,需要大楼,但也需要有一种独特的气质。
兰州的气质是悲凉、内敛而静穆的,她处于山河之间,静静地阅过千年的兴亡盛衰。
商贾们涉险求利、行走丝路上的驼铃,大将们万里拓边、扬汉唐声威的旗帜以及春闺里的幽梦、无定河边的白骨,在兰州沧桑的眼神里,都化成黄河边那些个歌子。
她不张扬,不媚俗,她甘于寂寞,千年来,渗透到骨子里的悲凉修炼成兰州这份宠辱不惊的静穆。
我以为,在中国名校里面,兰大气质犹如兰州较之于其他大都市。
2003年国庆长假,毕业十年的我和一些同学回到兰大,先在一草一木异常熟悉的盘旋路校区徜徉半日,然后跋涉到夏官营的新校区。
走在有些空旷荒凉的新校区里,有同学说:这个校园,和我们有啥关系?我说:有,因为她还叫兰州大学。
随便问一位年轻的学妹,她告诉我校园后面那座光秃秃的土山叫“萃英山”。
我想萃英二字,有集聚英才之意,更有赓续兰大传统承继血脉气质之意。
1909年,先辈筚路蓝缕,创立这所学校于萃英门时,当时目之所及,不也是荒凉的黄河滩,以及黄河北岸更为荒凉的白塔山?清末是一个大变革的时代,内忧外患交迫,无数仁人志士在思索这个民族的前途。
办现代实业、现代教育,成为席卷神州的热潮,处于苦寒之地的兰州亦有幸身被惠泽,我的湖湘先贤左宗棠驻节兰州,功不可没。
左公虽逝,但改革的步伐没有停止。
1905年朝廷下旨废科举,1909年用来开科取士的甘肃乡试贡院被改造为兰大的前身-----甘肃法政学堂。
据我所知,今日如四川大学、云南大学、河南大学都是清末在贡院里兴办的。
这种旧式贡院变成新式大学之举,正合“周虽旧邦,其命维新”之意。
有意思的是,当时各地兴办的学堂,许多都是培育法政人才的。
这是中国两千年来人才培养一种巨大的变革,科举取士,所考的是经义礼法。
法政学堂,培育的是通现代政治、法律的新人才。
这种人才培育模式的转变,是中国必须从一个古老帝制国家变为一个现代民主国家的缩影。
两年后,清室逊位,民国肇始,但旧王朝里所办的学堂,却生机勃勃。
一本著作比一个人,一所大学比一个王朝的寿命要长,是历史的常态。
这就是文明的伟大魅力,帝王将相成尘土,而文明的力量能穿透时空。
在困境中崛起,在孤苦中坚守,这似乎是兰大过去一百年的历史经验。
抗战期间,半壁江山沦陷,兰州和重庆、昆明、成都一样,成为抗战的大后方,一大批著名的高校和学界精英播迁于此,抗战胜利后,全国百废待兴,战火未熄,然兰州文风之盛,犹有余韵。
这时候,兰大迎来了一个关键人物-----校长辛树帜先生,他是湖南临澧人,算左公的同乡后辈。
从他1946年任校长开始,至1949年,短短的三年间,他聘请了董爽秋、程宇启、陈时伟、段子美、乔树民、盛彤笙、水天同、顾颉刚、沐元中、左宗杞、杨浪明、王德基、张德粹、张怀朴、闻人乾、张舜徽、史念海、杨英福、唐家琛、李德麟等一大批知名专家教授来兰大讲课,使兰大从偏处一隅的地方性高校一跃成为全国知名的国立大学。
兰大在其发展的重要时刻,之所以能借“势”,关键是有一位目光远大、品行高洁而办事扎实的校长。
上世纪50年代全国高校院系调整,原有的高等教育格局被打破,尽管兰大也受到一定的影响,如医学院被析分。
但江隆基先生从北大流放至此,长兰州大学,又使兰大在那个特殊的历史时期容纳了一大批知名学者,使其学术地位再上层楼。
一大批先生和江隆基一样,因政治运动波及而从其他名校“放逐”到此地,陇原成为他们在人生最灰暗的时期栖身之地,真可谓“人生不幸兰大幸”。
刚烈的江先生在“文革”初期自戕,兰大亦成为“文革”的重灾区。
“文革”结束,邓公复出,科教改革成为改革开放的先声,兰大又迎来了再一次的兴盛期。
其根本原因并非财力上得到极大的支持,而是兰大一大批被折腾被耽误十年的专家学者,如枯木逢春,积蓄的学术激情在短时间内喷发,形成蔚为壮观的胜景。
如果要讲办学的硬件,即通俗所言的“大楼”,直到我求学的上世纪80年代末、90年代初,和兄弟院校相比,兰大实在是寒酸得很。
教学楼仅有新、旧两座,中文系、新闻系蜗居在新文科楼七层;学生的住宿条件也不好,2、3号宿舍楼破落狭窄;连绿茵球场都没有,同学们只能在尘土飞扬中踢球;学生最主要的文娱生活是去简陋的礼堂看电影……这一切,并没有影响老师教真学问,学生求真学问。
我想彼时支撑兰大师生施教求学的,是一种不服输的精神。
在硬件不如人的条件下,做出成就,更足以傲视他人。
我毕业离校时,兰大学生的美誉度甚高,教育界有“兰大学生基本功扎实”之说。
十六年过去了,检点自己以及熟悉校友的人生路,我对“基本功扎实”有着更深的认识。
我以为,这种“基本功”,其一是接受新生事物的能力,即学习的能力。
这点兰大的学生不比别人差,我们刚毕业时,外语、计算机等“时髦”知识不如北京、上海等地高校毕业生,但在工作中这种缺陷能够较快地弥补。
其二是对现实问题的关注度和认识水平。
我们的同学中,大言炎炎者少,可看现实问题,能透过各种概念、名词缠绕的外表,直指其核心部位。
其三是适应国情的能力,即吃得起苦,受得起委屈。
我记得毕业时我和另两位校友一起分配到北京一家破败萧条的国有大企业,工作、生活条件很差,那时候的大学毕业生还有“天之骄子”的感觉,同去的毕业生中弥漫着一种失望、抱怨的情绪,甚至有人受不了这种压力而精神错乱。
我们三位兰大毕业生对此种艰苦毫不在意,觉得社会本来就是如此,做好分内的事情就行。
正是这种“只问耕耘,莫问收获”的态度,反而可能使努力有丰厚的回报。
近十年来,中国高等教育的规模扩张迅速,表现为招生数成倍增长,高等教育经费也成倍增长。
由于兰大所处的地理位置,她能得到的经费,无法和兄弟院校相比,更由于改革的深入,人才流动的加快,教学科研人才远走高飞亦成为常态。
有人说,兰大衰落了,你看看排名就知道。
我以为这是皮相之论,每年各种高校排名无非是种游戏,不必太在意。
大学之间的比较,也不是短时间内建了什么大楼,高薪聘请了哪位知名学者。
所谓“试玉要烧三日满,辨材须待七年期”,衡量一所大学的成就,关键还是看其培养的人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