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子使楚1

《晏子使楚》中的逻辑推理以及问题设计
周兆金
《晏子使楚》这篇课文中，楚王三次侮辱晏子，都被晏子机智地应对了，晏子的语言中有五处讲得非常精妙，应对有礼有节，有理有据，既不失尊严，又巧妙地化解了楚王的侮辱。

晏子的话到底妙在何处？逻辑推理究竟怎样？老师又该怎样设计问题帮助学生理解其中的含意？下面我想从逻辑学的角度试着分析一下。

句子一：“只有访问‘狗国’，才从狗洞进去。

我在这儿等一会儿。

你们先去问个明白，楚国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国家？”——（假言推理）
楚王借晏子身材矮小来侮辱晏子，晏子作为齐国的使臣，与公与私都不能钻这个五尺来高的洞，用什么方法来反击呢？晏子选择了一个非常有利于自己的假言判断作为前提：只有访问狗国，才从狗洞进去。

这是一个必要条件的假言判断，前件（p）与后件（q）关系是：
无p必无q，有p未必有q；
无q未必无p，有q必有p。

晏子的这个假设对他自己十分有利，从前后件的关系来看，楚国如果不是狗国，晏子就不用钻狗洞，楚国就算承认自己是狗国，晏子可以钻狗洞，但也未必一定要钻狗洞。

倒过来看，晏子一旦钻了狗洞，那楚王就必须承认楚国是狗国。

晏子用这个必要条件的假言判断作为大前提，作了一个必要条件的假言推理，直接隐去了小前提和结论，目的很明显，是为了顾全大局，给楚王一个台阶下。

结论实际上非常清晰，根据必要条件假言推理的规则，它有两种正确式：
1、否定前件式：小前提否定假言大前提的前件，从而结论否定假言大前提的后件。

逻辑形式为：
只有p，才q
非p
所以非q
那么，我们就可以对晏子的话作这样的推理：
只有访问‘狗国’，才从狗洞钻进去。

我访问的不是‘狗国’，（即楚王不承认自己的国家是狗国）
所以，我不必从狗洞钻进去。

楚王是不可能承认自己的国家是狗国的，但如果他非要晏子钻狗洞呢，那我们来看看另一种正确式：
2、肯定后件式：小前提肯定假言大前提的后件，从而结论肯定假言大前提的前件。

逻辑形式为：
只有p，才q
q
所以p
那么，晏子的话就可以作这样的推理：
只有访问‘狗国’，才从狗洞钻进去。

楚王让我从狗洞钻进去
所以，我访问的就是狗国。

这样的推理结果楚王是无论如何都不能接受的，所以楚王只好吩咐打开城门，迎接晏子。

当然，我们不能在语文课里把上面的推理规则讲给学生听，我们老师通常的做法是设计几个问题作为铺垫，如填空题或者选择题，帮助学生理解晏子语言中所包含的意思，但我们在设计题目时一定要严谨，要能够正确体现推理的逻辑性。

有的老师这样设计填空题，我觉得不是很妥：
1、访问（狗国）钻（狗洞），楚国让我（钻狗洞），所以楚国就是（狗国）。

——（根据“肯定后件式”推理规则设计，没有体现全部规则，不够全面；也有部分老师把这一推理当作三段论来教，肯定是不对的。

）
2、如果楚王承认（楚国是狗国），我就（钻狗洞）；如果楚王不承认（楚国是狗国），就（应该打开城门，迎接我进去）。

——（推理错误，把必要条件的假言推理当成了充分条件的假言推理。

）
我是这样设计这道填空题的：
晏子说：“只有访问（‘狗国’），才从（狗洞）钻进去。

”意思是：楚王如果让我从（狗洞）钻进去，那么楚王就得承认（楚国是狗国），如果楚王不承认（楚
国是狗国），那就（应该打开城门迎接我进去）。

句子二：“我们首都临淄住满了人。

大伙儿把袖子举起来，就是一片云；大伙儿甩一把汗，就是一阵雨；街上的行人肩膀擦着肩膀，脚尖碰着脚跟。

大王怎么说齐国没有人呢？”——（偷换概念）
晏子明知楚王在嘲笑自己无能，可碍于自己是齐国使者的身份，不好当面发作，但又不能平白无故受人侮辱，所以巧施诡辩之术，偷换概念，化解了当时的尴尬场面。

为帮助学生理解，我设计了这样几个问题：
1、这一句写出了什么？从哪里看出“人多”？（结合理解三个成语——张袂成阴、挥汗如雨、摩肩接踵）
2、晏子说这句话是因为楚王提出了一个怎样的问题？
3、楚王所说的“人”和晏子说的“人”意思一样吗？晏子为什么这样说？
学生在比较中明白，晏子并非听不懂楚王的话，楚王这次刁难实在太过突然，正面回答难免尴尬，晏子装聋作哑不但巧妙地度过了这一关，还为下面的反击设下了埋伏。

句子三：晏子装着很为难的样子，说：“您这一问，我实在不好回答。

撒个谎吧，怕犯了欺骗大王的罪；说实话吧，又怕大王生气。

”——（二难推理）二难推理是由两个假言判断和一个选言判断为前提所构成的演绎推理。

晏子说的话是一个复杂构成式的二难推理，其结构式为：
如果p，那么q
如果r，那么s
P；或r
所以，q或s
根据这个结构，晏子的话可以作这样的推理：
说谎吧，怕犯欺君之罪；
说实话吧，又怕大王生气。

是说谎呢？还是说实话呢？
要么犯欺君之罪，要么惹大王生气。

晏子针对楚王的问题说出了两种可能，这两种可能，不管楚王选哪一种都会落入晏子所设下的陷阱，进退两难。

楚王绝对不愿听谎言，那么就只能选另一种情况——说实话，但要想听到实话，就必须要答应晏子一个先决条件——不生气，这就为晏子成功反辱楚王创造了有利条件。

针对二难推理，我在课堂上设计了这样一个问题：
如果你是楚王，你会怎么选？（学生通过选择就会非常清晰地了解楚王左右为难的尴尬处境。

）
句子四：“敝国有个规矩：访问上等的国家就派上等人去；访问下等的国家，就派下等人去。

我最不中用，所以派到这儿来了。

”——（二难推理）这一处的推理应该是这样的：
访问上等国，就派上等人去，
访问下等国，就派下等人去。

楚国是上等国还是下等国？（就看你楚王怎么选了）
所以，我要么是上等人，要么是下等人。

楚王一直想贬低晏子，肯定不愿意承认晏子是上等人，那么楚王就不能在小前提当中选择上等国这一选项，如果嘲笑晏子是下等人，那么就等于自己承认楚国是下等国，这又是楚王不愿意的，因此，楚王在小前提的选择中又一次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这一次的二难推理与上一次又有所不同，这一次的结论，由于晏子自嘲自己最不中用，通过自我贬低直接把结论给定死了，等于晏子直接告诉大家楚国应该是个下等国，楚王已经没有了选择的余地。

晏子之所以敢于这样反辱楚王，是因为楚王自己承诺“说实话不生气”，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这一处，我设计了一个填空题和一个相关的提问来帮助学生理解：
1、填空：
访问（），就派（），访问（），就派（），我最不中用，就
被派到了楚国，因为楚国是个（）。

2、提问：
那么，同学们想想，楚国是下等国吗？楚王肯承认自己的国家是下等国吗？楚王这次真的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自作自受）。

晏子这一处的推理并非没有破绽，一是大前提是否成立还很难说，齐国到底有没有这样的规矩谁也说不清楚；二是前提中的假言判断是一个充分条件假言判断，肯定后件未必肯定前件，也就是说，访问下等国家，就派下等人去，我是下等人，我访问的国家应该是下等国，但未必一定是下等国。

实际上，“楚国是个下等国”只是小前提中的选择项而已，只是这个选择已经由不得楚王来选了，有的老师把“楚国是个下等国”理解为推理的结论应该是不对的，上面填空题的设计就是体现这一意图的。

句子五:“大王怎么不知道哇？淮南的柑橘，又大又甜。

可是橘树一种到淮北，就只能结又小又苦的枳，还不是因为水土不同吗？同样的道理，齐国人在齐国能安居乐业，好好地劳动，一到楚国，就做起盗贼来了，也许是两国的水土不同吧。

”——（类比推理）
晏子用南橘北枳这一自然现象类比与人，认为齐国人在齐国能安居乐业，好好劳动，一到楚国就做起盗贼来了，原因也是水土不同，而实指两国社会风气不同，暗指楚王治国无方，容易滋生盗贼，着实把楚王给羞辱了。

这里用以类比的共同属性是“水土不同”，我在课堂中设计了这样一组比较题：
1、柑橘生于淮南是（橘）生于淮北是（枳），原因是（水土不同）。

人生于齐能（安居乐业），入楚国则变成（盗贼），原因是（水土不同）。

2、第一处的“水土不同”是指（水质土壤气候的不同）。

第二处的“水土不同”是指（社会风气不同）。

类比推理不同于演绎推理和归纳推理，它的结论具有或然性，但它浅显易懂，具有形象性、生动性，反而在辩论说理中被广泛的应用。

晏子的推理虽然不是很科学，但大家一听就明白了，晏子还用了“也许”一词，楚王更不好说什么，所以只好“赔不是”。

以上仅仅是从逻辑学的角度来分析一下晏子的精妙语言，小学生学习此文，如能在体会含意中领略推理之奇妙，感受晏子的聪明睿智就已经达到目的了，切不可拔苗助长，大讲逻辑之道，反而让学生失去了学习语言的兴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