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日成人礼

中日成人礼民俗仪式比较

摘要：中日古代民俗交流的主流，即是日本在传统文化的基础上大量吸收融合高于本土文化的中国文化。“成人礼”作为一个有着鲜明特色和文化传统的民俗事象，它勾画了中日两国这一交流的轨迹。本文试通过对中日两国“成人礼”的历史渊源、仪式内容及其表现形式，探讨日本民族对中国传统文化取舍的态势。

关键词：成人礼；冠礼；中日

中国、日本民俗文化的交流，得益于两国地理人文的相近，两国同为东方“礼仪之邦”，习惯用冠、冕来表现礼仪之制，把大自然赋予的和谐有序的爱美心理与“昭名分，辨等级”的人文社会结构在服装上“一体化”。“成人礼”作为中日传统文化里的共有事象，其历史渊源、仪式内容、表现形式等都体现着两国人民的民俗生活及价值取向的的异同。

一、中日成人礼的历史渊源

1、中国成人礼的历史渊源

远古氏族社会时代，曾流行过一种“成丁礼”。氏族中的未成年者，可以不参加生产、狩猎活动，也不必参加战争，氏族对他们有哺育和保护的责任。但在他们到达成人的年龄后，氏族则要用各种方式测验其体质与生产、战争技能，以确定其能否取得氏族正式成员的资格。随着社会的发展，成丁礼在绝大多数地区都消失了。

成人礼在我国古代叫笄礼或冠礼，在周朝中原华夏族士大夫阶层中已非常讲究。《史书·礼记》曰：“礼由人始。”又说：“凡礼始乎脱，成乎文，终乎税（悦）。”中国的儒家看到了它的合理内核，将它加工成“冠礼”，作为人生礼仪的重要组成部分。“故孝、弟、忠、顺之行立，而后可以为人。可以为人。而后可以治人也。故圣人重礼。故曰‘冠者礼之始也’。”冠礼属于“五礼”（即吉礼、嘉礼、宾礼、军礼、凶礼）中的嘉礼，行过冠礼之后，他不再是“童子”，而成为成人，享受着作为社会成员的权利，应负起应尽的义务。中国古代的女子的成人礼为“笄礼”或“及笄礼”，女子在15至20岁时，一般行“及笄礼”标志着女孩子已长大成人，可以婚嫁了。“笄”原指女子用于插在发髻上的簪子，“及笄”就是到了盘法插笄的年龄，幼年是的头发是下垂的，叫“垂髻”，“黄花垂髻，并怡然自得”（陶潜《桃花源记》），“及笄礼”由女子的母亲主持，要改变幼时的发式，请大宾将女子的发式梳成标志着成年妇女的发髻，也称为“上头”。

2、日本成人礼的历史渊源

在日本古代，男孩的成人节叫兜礼，女孩的叫腰带礼，宫廷里叫加冠礼或如冠礼。

天武天皇十一年（683年），日本仿照唐冠礼制，制定了结发加冠制度。当时的冠，有漆纱冠和圭冠两种。冠礼仪式又称“元服”。《续日本纪》记载，和铜七年（714年）六月，“太子加元服”。而将元服作为一项制度确定下来，是在平安时代的清和天皇时。在奈良、平安时代的上层社会，只有加了冠，为社会承认后，才有权位、做官的资格。元服、叙位、任官，成了步入官场的必经之路，所以元服的年龄也大大提高，天皇是在12至14岁，贵族12岁，武士13至15岁，

百姓是在15岁以后。天皇、贵族的元服仪式在紫宸殿或寝殿；武士、百姓在神社或自宅举行。按中国的阴阳五行说，冠礼也多选甲子、丙寅吉日，特别是在正月更为大吉，二、三、九、十、十二月次之，忌四月，避五、六月。加冠后，社会既予以承认，也予以制约和管理。例如，武士可以领取俸禄；农民开始交纳人头税；具备了结婚资格；双亲逝世，则有继承财产的权利。

现在的成人仪式，男女都定在二十岁时，这和明治时代的征兵制有关。明治时代实行兵役制后，开始实施征兵体检。体检的对象是满二十岁的男子。受此影响，后来成人式也改在了二十岁时。这虽然没有多少生理或其他根据，但现在人们还是都将不满二十岁者看作是未成年人。法律上也规定不满二十岁的犯罪者可以不受刑法的约束，当然他也就没有选举权。现在的选举权，在古时的村落共同体内叫“如礼”，它同样也只给予成年人。

二、中日成人礼的仪式内容

1、中国成人礼的仪式内容

成人礼分为冠礼和笄礼。其命名是因男子未成年时，不戴冠，成人以后习以戴冠，故谓之冠礼。笄礼则是中国古代女子的成人礼，古义是女子订婚以后，出嫁之前所行的礼。

根据《仪礼》和《礼记》记载，冠礼包括筮日，筮宾、冠日陈服、初加、再加、三加、宾字冠者等一系列仪式。冠礼首先要选择举行冠礼的吉日以及为冠者举行冠礼的大宾。《礼记·冠义》：“古者冠礼筮日筮宾，所以敬冠事。”冠礼正式开始后，加冠青年走到主位上，这时已铺好坐席，备齐加冠用的黑绸带和象骨簪、木梳等物。负责加冠的大宾向加冠者施礼，青年跪坐席上，由人在一旁把发式梳理成成人的样式。童子时可留像一对牛角一样的“总角”，成年后要把头发束成髻，盘在头顶，并用黑绸带将发髻包裹起来。大宾致祝词后为青年戴上帽子。然后，这位加冠者再到庙中的厢房换上成人的衣服，走出房门，当众表演一下承认举止、动作，表示从此已成为成人了。之后，再举行两次类似的程序，但每次都改换冠服，称为再加、三加。当青年人行三次加冠（依次是缁布冠、皮弁、爵弁）之后，又要接受大宾的赐字。所谓赐字就是冠礼上由大宾再给取名字，这也是进入成人的标志。命字后，加冠者要拜见长辈，主人要向宾客敬酒。冠礼之后，青年便得到了社会的认可。

女子行笄礼大致分两种情形：一种是许嫁以后，十五岁而笄；一种是没有许嫁，则二十岁而笄。《礼记》多处有记。如：

“女子十有五年而笄，二十而嫁，有故二十三年而嫁。”（《礼记·内则》）“女虽未许嫁，年二十而笄，礼之。夫人执其礼。”（《礼记·杂记》）

与男子冠礼相似，女子笄礼也要有女宾为其将头发挽成髻，插上笄，再用醴酒散笄者，并用字称呼她。如：

“女子许嫁，笄而字”（《礼记·曲礼》）

“女子许嫁，笄而醴之，称字。”（《仪礼·昏礼》）

在我国少数民族中，女子成人后，届时要举行穿裙，染牙、纹面、改变发式等仪式。傣族女子到15岁左右，开始染齿。其方法是将栗木用火熏出烟，使黑烟烘烤于小铁片上，用手指蘸烟灰擦牙墨齿。独龙族女子到12岁左右，就要纹面，表示成人之意。纹面时纹面者先洗脸，直仰地上，一妇人用细竹签蘸锅烟水在脸上画出图案，以小木棍不断敲击一根荆棘上的硬刺，从上至下地依图案刺戳破脸庞，再用锅烟或一种深色的草汁反复揉擦刺纹，让其渗入皮下，一周左右，

经红肿消去，结痂愈合脱落后，图案呈青蓝色，洗抹不掉，永留脸上。瑶族女子15岁时，自己选定日子，约相好的女伴帮助修铰眉毛，理齐鬓角和后颈的头发，再戴上一顶标志成人的帽子。凉山彝族女子15岁时要举行“换裙礼”，即脱去童年的裙子换上成人的裙子。

2、日本成人礼的仪式内容

在日本，虽然各个时代标志成人的年龄有所不同，但都有一个大致的判断标准，即在性方面是否已经成熟。各个时代的庆祝方式也不尽相同，但大多也是以改变发型和装束来表明成年的。

在兜礼和腰带礼时代，举行兜礼或腰带礼时，必须有一个保证人，这叫“兜裆亲”或“腰带亲”。这是古代的一种仿亲制。所谓仿亲制，是村落等共同体内部的一种模拟亲子关系，换言之即义父子关系。仿亲必须传授给义子（女）生活、生产的种种有关知识和技术，并保证其生活；而义子（女）则必须侍奉义父母，逢年过节时必须前往问候、看望，绝不可有所怠慢。除了生身父母外，一个人可以有两个、三个的义父（母）。村落共同体内的所谓成人，就是一个人从今以后可以与村里的大人们平等对话；与此同时也拥有了种种权利和必须承担各种义务。

在江户时代，男孩会被安排剪掉他们的额发，女孩则被安排把她们的牙洗染为黑色。当时人们认为漆黑发亮的牙齿是一种美，同时将牙齿染黑也可以保护牙齿不被虫蛀。不过将牙齿染黑是非常复杂而痛苦的事情，具体做法是：将铁溶解在淘米水或酒发酵后制成的醋酸中，然后在这种铁溶液中加入丹宁，制成不溶于水的黑色化合物，涂在牙齿上。因为这种溶液散发着令人恶心的臭味，所以每天早晨女人们不得不在丈夫和孩子起床之前把牙齿染好。

日本奈良和平安时代女子成年的标志是着裳和结法。着裳就是将下衣系在腰上，相当于男子元服时着成人衣裳。中世纪以后，女子13岁至17岁左右月经初潮时系腰带，初潮被称作“初花”、“初出”，静冈县摈松地区，左邻右舍都要为初潮的女子送来装有米的袋子，上面写着“恭喜初花开放”。日本的结发，相当于中国的及笄，用簪子来束发，表示到了可以出嫁的年龄。日本在奈良、平安时代，也曾把染黑牙作为成年的标志之一。《日本考》称：“其土官本身宗族子侄并首领头目，皆以锈铁水浸乌倍子末，悉染黑牙，与民间人以黑白分其贵贱。女子年及十五以上，不分贵贱，亦染黑牙始嫁。”染黑牙的年龄因地区不同，一般是在13到17岁之间，也有在婚礼前后或有了初生儿的时候。到了明治时期，这种习俗已渐趋绝迹。

明治时期，日本政府规定年满20岁的男性为征兵对象，这样，人们便将成人的年龄延至20岁。目前，日本政府规定每年的月15日为成人节，这一天，年满20周岁的男女青年都要穿上传统的和服或西服，尽情庆祝自己被纳入成年的行列。

平成12年（2000年），成人节的日期由原来的1月15日改为1月的第2个星期一，全国都要放假庆祝，地方自治团体、企业都要为在这一天之前年满20周岁的男女举行盛大的成人仪式。年满20岁的青年男女都穿着节日盛装，前往参加“成人式”。特别是姑娘们，早在半年甚至一年前就张罗着这一天的和服。节日当天，她们身穿色彩艳丽的大袖管“振袖”（从中国“汉服”演变而来）和服，围着雪白毛茸茸的裘领，丰姿绰约，如花似锦。在日本，年满20岁的男女作为成人在法律上获得了自己的权力，如不再受父母的监护，有结婚自由的权力，拥有选举权等。法律还允许20岁以上的人吸烟、喝酒。

三、中日成人礼的异同

日本农耕文化的主体是定居的、从事生产的农民，他们本身具有保守的一面，决定了外来文化始终是在以日本传统文化为主体的前提下被醇化、改造和吸收。如中日两国均重视现世的人伦关系，日本也在奈良时代曾大力提倡过“孝”道，而中国儒家思想从总体上说正是关于人伦关系理性思索的伦理思想体系，因此日本能毫无拒斥地予以接受。只不过日本重视地缘人伦，而中国则重视家庭人伦，两者又稍有殊异：上文提到的仿亲制，日本古代的村落共同体就用这种方法来维持并增强村落内部的联系和团结。村落共同体内的所谓成人，就是一个人从今以后可以与村里的大人们平等对话。与此同时也拥有了种种权利和必须承担各种义务；另外，日本后世将成人礼与征兵制结合起来，相比于“孝”，他更倾向于取“忠”，这也是日本武士社会最大的特点。

中日文化虽存在许多差异，但就本质而言尚属同质文明，都属于带有东方专制主义色彩的文化。中日成人礼起源于中国，它们的内容都包括：请贵人为其束法、由大宾加冠和着成人服装，从中我们可看到它们共有的文化特征：

（1）多方面的教育功能

成人礼从前是人生礼仪中最为重要、并且具有多重性格的礼仪，是一种普遍存在的文化现象。成人礼的涵义之一是表示身体长成，此时一个人已经身心发育成熟，身体健康，心理成熟，迈入人生地第一个重要的里程“以婚冠之礼，亲成男女”（《周礼·春官宗伯》）。成人礼的整个仪式过程都充满了对受礼者的教化与期待。概而言之，这些教育内容主要包括生产、生活、婚育、社会方面的知识。成书于藤原道长执政下平按王朝贵族社会的《源氏物语》，介绍了平安时代皇族男童11岁至16岁时，为了表示转变为成年人，举行改装、结法、加冠的仪式。按宫中规定，皇太子、太子加冠之夜，既由公卿之女侍女，行婚礼。

除此之外，“成人礼”对少年的基本道德规范也有所要求，并劝诫其今后要完善自我的道德修养，努力向上，成为圣人君子，其实质就是教育受礼者通过对外在礼的践行而达到正心、诚意、修身之效果，提升个人的道德修养。《礼记·冠义》曰：“成人之者，将责成人礼焉也。”又曰：“故冠于阼，以若代也，蘸于客位，三加弥尊，加有成也。”成人之后，要想成为完全的成人，就需要通过庄严的成人仪式。这样，一方面，别人通过这个仪式承认了他已经成年的事实；另一方面，冠者自己经过这个庄严仪式的洗礼，也达到了和一种神秘存在的互渗，认为自己已经成年，从而有了成年意识，也有了对家庭、对社会的责任感。

（2）儒家文化下的伦理模式

礼治解决社会问题方法论的逻辑起点是个体修养，逻辑终点是个体与社会群体的和谐。在个体修养问题上，强调的是自我对道德规范和社会准则的遵从。孔子以君子的道德人格为和谐的典范，以“智”“勇”“信”“义”“忠”等作为君子的基本人格要求。个人要恪守礼法，自我控制，不得妄为，与社会的发展形成有机的协调。“成人礼”即是个人步入社会的“通过仪式”。○①即是一种人生角色的转换，因而也就要自然地顺应社会赋予他的角色心理。“成人之者，将责成人礼焉也。责成人礼焉者，将责为人子、为人弟、为人臣、为人少者之礼行焉，将责四者之行于人，其礼可不重与！”○2履行了做儿子、做弟弟、做人臣、做晚辈的责任和义务，就确立了孝敬父母、敬爱兄长、忠于国君、顺从长上的德行。“而后可以为人。可以为人。而后可以治人也。故圣人重礼。”○3“以礼治国”、“家

国同构”的政治模式和整体主义的伦理价值模式是合光相配的。圣王也看到了礼的教化作用，看出了礼能为他的统治服务。

公元5世纪初大和统一国家建立以后，日本社会急需系统化的社会价值理念来维系，然而此时日本所固有的神道教尚未形成自己的理论体系，而追求现世主义的儒家思想正能填补日本社会这一价值理念的真空地带，能迎合建立统一的中央集权国家的需要，于是被日本统治者有所选择地嫁接过来。在此日本导入了儒家“以德治国”、“以礼为本”的思想。日本仿我国加冠制并一直延习至今，可看出中日统治者在重“礼”的道德训条方面还是不谋而合的。

（3）封建王权下的不平等

中日两国都曾在漫长的历史时期内实行封建专制，在体现王权威严的礼俗中留下等级的烙印也是不可避免的。以上简述的仪节是古代士人的冠礼，如果是诸侯，要在三加的基础上，再加一次玄冕。如果是天子还要加一次衮冕，成为亚加。《礼记·玉藻》中也记载了因社会地位的不同而使用不同的冠，“始冠缁布冠，自诸侯下达。冠而敝之可也。玄冠，朱且缨，天子之冠也，缁布冠，诿，诸侯之冠也。”在日本因受礼者的身份地位不同，内容也有一些差异，这里不再详述。

再者，中日两国均受“男尊女卑”的思想的侵蚀，虽然古代日本女性在经济和人格上曾有一段时间有过相对独立和自由，但进入江户时代，随着日本儒学官学地位的确立，中国朱子学伦理纲常日益深入日本社会，同样伴随着日本女性经济地位的滑落，致使日本女性地位跌入低谷，并且于江户时代将中国儒家“男尊女卑”道德发展到等峰造极的地步，日本女性从而陷入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的“三界无家”的可悲境地。同时，笔者认为，成丁礼在某种程度上还反映了人们对父系血亲系统的崇拜，士冠礼中，父系作为主人，是整个行礼过程的重要角色，他不仅参加，而且主持了整个冠礼的每一项仪程，他高坐于庙堂之上，在整个冠礼中，地位最尊，其余兄弟立于东阶之下，母亲连参加的资格都没有，只是在东墙的闱门外等候儿子加冠后向她行见母礼，而且，还是侠拜之礼，姑姊最卑，只能在寝中待着。

四、结语

如今在日本，这一受我国古代影响而形成的“成人礼”，到今天还保留着它独有的特点，并成为法定节日，成为青少年教育中不可缺少的一环。这一天，全日本都沉浸在节日的欢乐气氛中，一道二府四十三县以及东京都各区，地方各都、村都要在公民馆、文化馆为新成人开庆祝大会。而在我国，“成人礼”仪式大多融合于婚礼或幼子养育习俗中，其“成人”的象征意义也与其人生的前后阶段衔接而予以体现。“成人礼”仪式只在一些少数民族地区依稀可见。现代意义上，18岁即已成为法律上的成年人，可许多已成年的青年并未具有应有的责任感和自觉意识，这与现代风俗尚缺“成人礼”，以及家庭、社会对“成年”的极少关注有关。笔者认为借鉴古人的成年礼，有意识地培养青少年对“成年”的期望，对他们身心的健康成长将会有很大的帮助。

注释

①从社会学的角度来讲，“通过礼仪”是指在某人的一生中，表示从一阶段进入另一阶段转折点的仪式或庆典，钟敬文在《民俗学概论》中指出成人礼即是青少年进入成年的通过仪式。

②《礼记正义》郑氏注孔颖达（疏）卷第六十一

③《礼记正义》郑氏注孔颖达（疏）卷第六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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