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格尔顿的后现代主义文化批判析论
伊格尔顿《理论之后》的思想分析

伊格尔顿《理论之后》的思想分析作者:柯晓蓉林映春来源:《江西科技师范大学学报》2015年第05期摘要:作为特里·伊格尔顿(Terry Eagleton,1943-)的经典之作《理论之后》,凭借其对文化理论的抨击,作者严谨的构局,准确的文字,独特的批判风格,一度被誉为“对文化理论现状最有影响力的小说”,至今在世界文化理论界都备受推崇。
特里·伊格尔顿对于传统文化理论、政治格局的阐述一直被不断的注解,笔者结合自己对特里·伊格尔顿理论的研究和现代文化理论的认识就伊格尔顿《理论之后》的思想进行分析。
关键词:伊格尔顿;理论之后;思想分析中图分类号:I109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7-3558(2015)05-0105-05《理论之后》是一部极富教育理念和人文主义的著作,相较于目前市场上诸多受欢迎的著作,它没有极富感染力的大场面,没有跌宕起伏的内容,但就是凭借其对文化理论的剖析和对自身批判的表达,对每一个文化理论者都有积极的借鉴作用。
《理论之后》是由英国著名马克思主义理论家伊格尔顿基于现有正统的文化理论不能解决很多尖锐问题,同时也不能满足现有政治格局的前提下提出的驳斥。
作者一方面渴望该书为对现有文化理论存在质疑的学生提供一个必要储备,另一方面希望《理论之后》能够给文化理论方面注入新的活力。
正如伊格尔顿一直以来坚持的立场,他不是后马克思主义者,他始终在以马克思主义的立场去观察和思考。
一、伊格尔顿与《理论之后》伊格尔顿是英国著名马克思主义理论家,他在包括英国在内的诸多国家的文化理论发展史上占有极为重要的地位。
从剑桥到牛津,从讲师到正教授,他一直沉醉在对学术体制的抨击,并一度被认为是后生可畏。
由于在英国的大学中,欧洲结构主义的狭隘性和左翼思想的促使,他只能接受后结构主义的片面方面,却从根本上否定另外一方面的存在,他对对经典结构主义的形式主义产生了怀疑,对结构主义存在严重的误解却可以接受后殖民主义与女性主义的批判。
伊格尔顿文学意识形态理论探析

伊格尔顿文学意识形态理论探析英国文学批评理论家特里·伊格尔顿的批评观念和方法在喧嚣的“批评”世纪具有重要的人文价值。
本文从文学是一种社会意识形态这一基本概念出发,以意识形态和文学的关系为线索,以意识形态与政治批评的实践功能模式为中介,在解构之处探寻理论批评与现实政治的契入点,来探讨文学批评如何释放革命的解放力量,如何在后现代主义语境下进行政治重建,以及对我国文论发展所具有的警醒式的借鉴意义和学术价值。
全文共分为绪论、正文、结语三大部分。
绪论部分分为三节。
第一节是介绍撰写本篇论文的目的及意义;第二节是就当前国内外研究伊格尔顿理论的现状作评析,了解目前不同学者对伊格尔顿理论探究的不同观点和深度,多角度了解伊格尔顿的思想;第三节是撰写本篇论文的研究方法与创新。
正文部分分为四章。
第一章:对意识形态理论进行整体概述并阐释伊格尔顿对意识形态理论的策略性理解。
第一节,尽可能地还原意识形态理论,从意识形态的起源、马克思的原文本出发,来探求前人对伊格尔顿意识形态理论的影响;第二节,从伊格尔顿的生活经历和学术道路出发,对伊格尔顿意识形态理论进行梳理,厘清伊格尔顿对意识形态的批判性重释,阐释具有多重结构的意识形态如何成为展开政治批评的强有力的工具;第三节主要分析伊格尔顿意识形态的内涵,从认识论和社会功能角度分析意识形态的实践功能。
第二章:介绍伊格尔顿的文学意识形态理论以及“革命的政治批评”。
第一节,以文学文本为出发点,通过引入“生产理论”,探讨文学与意识形态的复杂的动态关系;第二节,在二者的复杂关系中,揭示特定历史条件下意识形态所具有的革命的政治批评功能、方法等;第三节,引入伊格尔顿对审美意识形态话语的政治阐释,探寻文学批评中审美话语与政治批评的张力关系和发掘“身体”所具有的革命力量。
第三章:90年代后期,伊格尔顿开始转向文化批评,本章的主要内容是为后现代文化政治问题寻求一种马克思主义的解决方式。
第一节,介绍后现代主义是什么;第二节,主要内容是阐述后现代文化概念所具有的矛盾性;第三节,探讨后现代主义背景下进行理论的政治重建的目的就是为了实现人类解放。
文学如何道德——伊格尔顿晚近著作的一个解读

2019年10月第31卷第5期石家庄职业技术学院学报Journal of Shijiazhuang University of Applied TechnologyOct.2019Vol.31No.5文章编号:1009-4873(2019)05-0053-04文学如何道德——伊格尔顿晚近著作的一个解读武蕙(河北师范大学文学院,河北石家庄050081)摘要:“文学与道德"是文学理论研究的一水重要命题。
英国文艺理论家特里•伊格尔顿对何谓道德、文学与道德的关系以及文学如何道德等保持着长期的思考与探索。
特里•伊格尔顿晚近时期对“文学与道德"理论命题的重申可以追溯到他80年代的意识形态理论。
梳理其作品发现,这一命题自身有多种理论脉络和理论特点,他对这些问题时刻保持着“现代性”的探索,在对“文学的道德性”的阐述中体现了他文学理论思想存在的矛盾性。
关键词:伊格尔顿;晚近著作;文学;道德中图分类号:106文献标志码:A特里•伊格尔顿(Terry Eagleton)(文中称伊格尔顿)1943年出生,是英国杰出的马克思主义理论家、文化批评家和文学理论家。
他以正统的马克思主义者或马克思主义“左派”自居,在文化批评、文学研究领域中纵横揮阖,留下了丰厚的研究成果。
伊格尔顿几乎每年都有理论或文学批评著作产生,以至于有人把他和美国的詹姆逊、德国的哈贝马斯并称为当今马克思主义理论界的“三巨头”。
2003年,伊格尔顿出版《理论之后》,这让人们不禁产生疑问:“在驳斥了有关理论远离文学、损害文学的谬论之后,便把注意力完全放到了文学之外,直接谈真理、道德等问题去了。
既如此,他这番驳斥意义何在呢?”⑴这一论题,立刻引起了国内学界对“理论之后或后理论”的反思。
周宪在《文学理论、理论与后理论》中明确指出“后理论也是文学回归的某种表征”図;汤拥华在《理论如何反思?一由伊格尔顿〈理论之后〉引出的思考》一文中,认为伊格尔顿只是在道德领域中对文学性问题的重新思考,并不能被单纯视为理论扬弃了文学;邢建昌、苗吉友则在《“后理论”是什么》中提岀“后理论”是对理论的反思⑶。
后现代主义批判

J O URNAL O F NANJ I NG UN I VERS I T Y(Phil o s ophy,Hu manities and S ocial Sciences)№3,2008・高谈阔论———南京大学人文社会科学高级研究院系列讲座・后现代主义批判〔美〕艾 恺(芝加哥大学历史及东亚语言和文化系,Chicago,Illinois60637,U.S.A.) 主持人语:中国学界对美国芝加哥大学历史学艾恺(Guy A litt o)教授的名字并不陌生。
他的名作《最后的儒家———梁漱溟与中国现代化的两难》中译本可谓脍炙人口。
一个史学家,尤其是对东亚历史有真知灼见的史学家,是如何看待后现代主义的呢?记得英国著名学者伊格尔顿说过,现代性是一个具有长久历史的问题,而后现代则是一个短暂并缺乏历史感的现象。
照此说法,从长时段的历史角度来审视后现代问题,便成为令人感兴趣的视角。
艾恺教授不远万里来到南京大学人文社会科学高级研究院,为南大师生做了题为《后现代主义批判》的演讲。
通过对后现代思想家的犀利剖析,他饶有意趣地表达了一个史学家对后现代主义的独到历史反思。
尤其值得称道的是,艾恺教授用中文写作和演讲,其中文水准令人激赏。
(周 宪)过去20多年来,美国人文及社会科学界致力研究特定的哲学或思想信条,就是后现代主义(Post m odernis m)。
我对后现代主义所做的一切说明和批评同样适用于后结构主义(Poststructur2 alis m)或解构主义(Deconstructi onis m)。
有人或许会质疑它们是否完全一致,其实它们之间在定义上根本不值得费心区别。
或许某些人会说后现代主义已经过了高潮,但它肯定还能持续一段时间,因为这20多年来,在意识形态、情感和专业上对后现代主义深信不疑并努力耕耘的人士已位居学界要津,包括学院院长、系所主管及基金会董事会的成员;他们所指导的硕士和博士研究生除了所谓“理论”以外所学有限(能教的也有限),这些学生辈也同他们的师长一样对后现代主义抱有深刻的认同。
后现代主义的幻象

关于“《后现代主义的幻象》中的主体”在伊格尔顿《后现代主义的幻象》这本书中,把后现代主义定义为是一种文化的风格,它以一种无深度的、无中心的、无根据的、自我反思的、游戏的、模拟的、折衷主义的、多元主义的艺术反映这个时代性变化的某些方面,后现代主义艺术模糊了“高雅”和“大众”文化之间的,以及“艺术”和“日常经验”之间的界限。
也就是说在后现代主义的视界里,艺术是普及的、是世俗的、是大众的、是日常的、是生活化的,在这里人人都可以是艺术的创造者,人人都可以是艺术家。
在《后现代主义的幻象》的第四章主体被提出来详细论述。
伊格尔顿认为身体是主体的身份所固有的,身体变成了后现代主义思想关注最多的事物之一。
受伤的肢体,遭难的躯干,被炫耀的或被囚禁的身体,受抑制的或有欲望的身体等等,到处都充斥着这样一些东西,这些现象不得不提醒我们探究这究竟是为什么?在我看来,在当今社会有关身体的现象越来越多,身体被探讨的深度越来越深,身体所涉及到的范围越来越广泛,把身体分类讨论我觉得是有必要的,综合最近所阅读的《后现代主义的幻象》和中国知网的学术论文、期刊,对身体总体概述,我觉得可以把身体分为三类:历史文化中身体;国家政治内的身体;商业流通里的身体。
首先,身体是历史文化中的,在这本书中提到“人体的特殊之处就在于它的在改造它周围物质客体的过程中改造它自己的能力,它不是和逻辑上的那些物体共处的一个客体,它是一种超出”,主体建构在文化之上,是由历史所决定的,在历史的长河中,身体在改造自身的同时对周围的世界产生着巨大的影响,身体的不断进化与世界的不断发展相生相随,身体改造自身的能力和创造历史的能力是无穷无尽的,身体存在于世界之中是一种创造性的互动,这种互动以复杂的方式对世界发挥着作用,推动着历史的发展。
其次,身体是国家政治内的。
福柯曾经说身体与政治的关系是权力与话语的关系,是意义对于词语的关系,是结合在一起的,在伊格尔顿看来政治结果是自由主义,自由主义观念是宽容,而宽容是只有主体才能实践的一种美德。
浅析伊格尔顿《理论之后》中的理论言说

浅析伊格尔顿《理论之后》中的理论言说作者:张世奇来源:《文学教育》2017年第04期内容摘要:英国著名的马克思主义理论家特里·伊格尔顿在其专著《理论之后》中对当今文化理论进行了反思和批判,并明确指出了“理论终结论”观点的错误。
本文将详细分析理论之后仍需理论的两点原因:1、文化理论有其成就;2、理论并不是走向终结而是急需新的元素加入。
最后,本文论述了伊格尔顿对新理论的建构和笔者的反思。
关键词:伊格尔顿《理论之后》文化理论一.理论之后仍需理论2003年,伊格尔顿在其专著《理论之后》中宣告了“理论的死亡”,他在书的开篇写道:“文化理论的黄金时代早己消失。
”i既然文化理论的黄金时代早已过去,那么理论是否真的将要退出历史舞台?这一答案显然是否定的。
伊格尔顿在书中多次指出文化理论在当今社会的处境十分艰难,“结构主义、马克思主义、后结构主义以及类似种种主义已经风光不再。
相反,吸引人的是性。
在一批略显狂野的学者身上,对法哲学的兴趣已经让位于对法式接吻的迷恋”。
ii但即便如此,伊格尔顿仍然不准备放弃理论,原因在于:其一,文化理论并非一无是处;其二,虽然文化理论的黄金时代已经过去,但是必将有新的理论出现以适用于新的社会历史环境。
因而伊格尔顿也向读者直接表明了心迹:“如果这本书的书名表明‘理论’已经终结,我们可以坦然回到前理论的天真时代,本书的读者将感到失望。
”iii可见,在伊格尔顿看来,理论之后仍然需要理论,正如他在一次访谈中所说的那样,“我的那本书(指《理论之后》)主要是探讨我们将何去何从。
我们不能简单地回到那些理论中去,由于这些理论赖以产生的历史条件已经不复存在,因此我们必须重新思考”。
iv显然,重新思考并非完全否认理论,而是表明新的客观环境和现实条件需要人们提出新的理论来解决当前甚至未来的问题。
关于伊格尔顿《理论之后》一书的主旨是对理论的反思而非“理论终结说”的看法已有大量学者进行了阐释和论证,如张玉勤在其论文《伊格尔顿的理论言说》中谈到:“伊格尔顿并没有止步于此,而是走向了理论建构,就‘理论之后的理论’问题提出了独特思考”。
伊格尔顿《理论之后》中的“审美话语”研究

伊格尔顿《理论之后》中的“审美话语”研究《理论之后》①是当代西方马克思主义理论家和批评家伊格尔顿在新世纪初奉献给读者的一个力作。
由“审美”与“话语”这两个术语组构而成的“审美话语”是该作的一个关键词。
对这一关键词的分析和阐述,某种意义上讲,是我们开启理解和评述伊格尔顿文学批评思想的一把钥匙。
论文首先从作为一个概念的“审美话语”来切入,在细读《理论之后》的基础上,用管中窥豹的方式来阐释“审美话语”之基本内涵及建基于此概念之上的伊格尔顿“审美话语”学说,希冀从中能提取出一些对中国当代文学批评有启发意义的东西。
文章前言对论文的选题意义稍作交代,然后介绍了国内外研究现状以及本文的研究方法。
第一章着重挖掘作为一个概念的“审美话语”在伊格尔顿那里所形成的历史渊源和现实语境;其中,历史渊源重点从十九世纪六十年代的社会历史面貌与文学研究状况、西方马克思主义及伊格尔顿之师承、后现代主义思潮这几个方面来谈,而现实语境则主要包括伊格尔顿所处的社会现实和文学文化现状。
从中可以看到,深厚的历史渊源,以及植根于当代、以破解时代难题力挽文化颓风为己任的现实语境,此二者让伊格尔顿建构了“审美话语”这一概念。
第二章侧重以《理论之后》作为基础性文本和基本依据,进一步阐释了“审美话语”作为一个概念在伊格尔顿那里所载负着的理论内涵。
文章先后探讨了“审美话语”之“话语”的含义、“审美话语”的内涵层次及由此而完成的“审美话语”学说的理论架构。
这一架构包括下列几个方面:对“文化理论”的超越、文化意识形态功能及政治批评功能。
从某种程度来说,在比较充分地估计“文化理论”所取得的成就的基础上,伊格尔顿的“审美话语”不仅在语言形式还在内容表达及现实功能上对“文化理论”实现了超越。
“审美话语”对“文化理论”的相对优越性,为文学研究从文学内部转向更广阔的文化领域、发挥文学批评的意识形态功能开辟了道路,而“政治批评”是文化批评功能的深化与集中体现。
至此,我们看到,由“审美话语”这个概念切入,其实可以更好地理解和解读伊格尔顿的文学批评思想或学说。
理论如何反思_由伊格尔顿_理论之后_引出的思考_汤拥华

理论如何反思?———由伊格尔顿《理论之后》引出的思考汤拥华(浙江工商大学 人文学院,浙江 杭州310018) 摘 要:伊格尔顿《理论之后》一书对当代种种“文化理论”提出了批评,号召跳出文化层面的相对主义游戏,以一种更为直接、更为严肃的道德承担推动理论的反思。
伊格尔顿的主张中包含有扬弃文学的倾向,而本文认为,当代理论反思的关键,恰恰是使在本质主义/反本质主义的争论中被简单处理掉的“文学性”问题,重新焕发生机。
我们愿意看到一种生气勃勃的道德批评,只要此类批评同时深化了对道德的理解和对文学的理解,而不是扬弃文学以实现理论在道德上的自我救赎。
关键词:伊格尔顿 理论 反思 文学性一、作为反思的理论2003年,大名鼎鼎的西方马克思主义理论家特里·伊格尔顿出版了《理论之后———文化理论的当下与未来》一书①,宣告“文化理论的黄金时代已成过去”,极大地刺激了当代人文学者的神经。
我们知道,伊格尔顿首先是一个文学研究者,但是他所说的理论或者文化理论并不囿于文学,而是指示着一种从有界的文学向无边的文化的推进。
伊格尔顿1983年推出的《文学理论导论》(Literary Theory:An Introductio n)一书,已强烈地表露出以文化研究代替传统的文学研究的意图②。
这种代替有着明确的政治考量,此书结论部分的标题是“政治批评”(以马克思主义批评和女性主义批评为代表),但这不是另一种批评方法或文学理论,而是指出文学理论本身就是政治性的。
文学理论不应该假定自己为“技术的”、“自明的”、“科学的”或“普遍的”真理原则,而应该在承认自身政治性的前提下寻求变革的可能性③。
变革的动力是理论的反思,伊格尔顿明确指出,人文学科批判性的自我反省,便是我们所知的理论④。
对此批判性的反思,霍克海姆曾用“传统理论与批判理论”的区分予以强调:传统理论倾向于把事物看作是理所当然的,而批判理论则将所谓社会的合理状态视为现存的苦难的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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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格尔顿的后现代主义文化批判析论段吉方一 在20世纪思想文化的发展过程中,后现代主义代表了一种激进的断裂情绪。
美国学者贝斯特和凯尔纳说得好,后现代的“后”既带有某种启示色彩,又与一种推陈出新的断裂感相联系①。
这种断裂和颠覆很大程度上与西方20世纪60年代的激进政治有深刻的话语关联,大多数主要的后现代理论家,如福柯、利奥塔、鲍德里亚、德勒兹、加塔利等都曾参与乃至被20世纪60年代的激进政治深深影响,他们的经验“有助于对历史断裂和失序的话语采取开放和接受的态度”②。
这也恰恰是后现代主义最矛盾的地方。
一方面,后现代主义带来的断裂和颠覆感往往预示着某种新范式的天启式的开端,另一方面,它的已经破碎的和去中心的主体理论又是虚幻的。
美国学者弗里德里克・费雷认为,在我们使用“后现代”这个概念之时,我们希望“赋予它一定的内容,赋予它一系列的道德和认识论的特性,仿佛我们已经知道了这个现在之后的世界是什么样子。
可事实上,我们对此知之甚少”③。
这正代表了一种普遍性的质疑。
伊格尔顿早就注意到了后现代主义问题上的种种分歧,所以,在以往的文化政治的批判实践中,伊格尔顿从不放弃对后现代主义的批判。
伊格尔顿坦言,他的注意力不在后现代哲学的颠覆与断裂本身的力量,而是在于探索作为整体的后现代主义的文化背景以及它的思想风格的矛盾性问题,他更关心作为一种思想风格的后现代主义。
伊格尔顿指出,后现代主义在当代思想文化界暴得大名是有着政治上的直接诱因的:“无论后现代主义出自其他什么地方——‘后工业社会’、对现代性的最终怀疑、先锋派的重新发现、文化的商品化、生气勃勃的新政治力量的出现、关于社会的某些经典思想体系和主体的崩溃——它也是,并且主要是一场政治失败的后果”④。
,主要是指第二次世界大战之后,伴随着1968年法国“五月革命”的落潮,西方社会中的政治左派所遭受的深刻的政治失败打击。
这次政治失败是对西方思想界声势浩大的激进主义思想的打击。
伊格尔顿指出,这正是后现代主义的历史根源。
因为,在经过了一场几乎导致政权更迭和社会巨大变革的激进革命之后,一度群众性的、处于中心地位的和富有成果的政治运动已经停业,先锋变成了残部,激进的敏感和信念已经分裂成一方面的脆弱的悲观主义和另一方面的对无尽的差异、变动和瓦解的愉快憧憬。
所有这些都预示着一种新的思想风格的重新崛起,那就是“继续梦想一种与现有制度不同的、确与有关制度或统治的全部概念不同的乌托邦”⑤。
后现代主义承续了这种乌托邦策①②③④⑤同上书,第9页。
特里・伊格尔顿:《后现代主义的幻象》,商务印书馆2000年版,第28页。
转引自大卫・格里芬《后现代精神》,中央编译出版社1998年版,第15页。
同上书,第3页。
斯蒂芬・贝斯特等:《后现代转向》,南京大学出版社2002年版,第1页。
和对身体的热切关注,所以,后现代主义其实成功地替换了经典政治的话语方式,以一种文化主义的话生新的政治兴趣。
伊格尔顿认为,这些激进的形式仍然掩藏不住保守的姿态,因为,那些理论信条是怀疑论的、相对主义的、多元论的,它赞美分裂而不是协调、破碎而不是整体、异质而不是单一,它信奉的是一种多面、流动、没有任何实质性整一的后现代幻象。
在这些理论信条的武装下,后现代主义导致了惊人的思想混乱,不但后现代主义自身的思想扑朔迷离,而且人们往往着迷它所提供的歧义和不确定性,而忽略了对它的批判性质疑。
它使我们在一种理论的偏执中忽略了自己遇到的现实情况,在真实与幻象之间麻痹了思想。
伊格尔顿的批判正是出于这样一种深刻的警醒意识,他提出,如果我们不深刻地认识后现代主义的这些理论信条的根本性缘起的话,无论我们对后现代主义认同也好,批判也好,我们其实都是后现代主义的思想奴仆。
因为后现代主义本身并不排斥批判,可以说它正是一种批判性的思维力量,我们的批判与赞美一样都是走上了后现代主义的话语通道。
伊格尔顿说,我们必须把它“间离到一定的距离之外,使我们可以理解它的历史逻辑中的某些东西”①。
在这种间离的视角中,伊格尔顿看到的是后现代主义更深层次的理论缺陷和思想迷误。
在伊格尔顿看来,现代主义的可疑本质。
后现代主义源于晚期资本主义的社会现实,在经济基础上,它依赖于晚期资本主义社会的市场逻辑,借助于商品交换和欲望至上的法则来支撑它的价值标准和取向。
但是,市场的威力越是将一切价值和特征肢解成杂乱的、相对的和多元的符号,越是混淆固定的本体论、嘲笑高尚的目的论,越是抽出一切坚实的基础,就越是需要加倍地抵制普遍价值、永远不变的标准和有保障的基础。
后现二有人曾经预言,在未来的20年内将是激进分子和激进思潮的创新时期③。
因为,虽然在20世纪70年代和80年代的资本主义社会的“软调控”下,激进运动失去了曾经拥有的话语优势,但是,在现代社会工业化、城市化、科层化、世俗化的进程中,激进文化运动仍然是一种值得重视的思潮。
美国学者马歇尔・伯曼指出,20世纪70年代,现代性历史中一个令人瞩目的文化中心议题是:“恢复种族记忆或历史,将这种名誉恢复看作个人身份的一个重要的组成部分”④。
激进话语之所以在现代性发展中获得了这样的地位,不仅是因为“过去的仍未过去”⑤,而且,新的历史语境重又激发了更深层次的问题,所以,类似于种族、性别这样的激进话题在“现代生活所开辟的并且向所有的人承诺的自我的底蕴和充分性来说,是不可缺少的东西”⑥。
但是,这又是一个悖论性的命题。
一方面,在现代性的发展中,激进思潮努力创造一种能够包容大家的确定性的文化;另一方面,一切坚固的东西都烟消云散了,“整个世界的秩序——现代性——正在瓦解,一个不确定①②③④⑤⑥马歇尔・伯曼:《一切坚固的东西都烟消云散了》,第444页。
许宝强:《解殖与民族主义》,中央编译出版社2004年版,第122页。
同上书,第152页。
马歇尔・伯曼:《一切坚固的东西都烟消云散了》,商务印书馆2003年版,第463页。
同上书,第151页。
特里・伊格尔顿:《后现代主义的幻象》,第27页。
的未来即将来到(或已经来到)”①。
更让人困惑的是,这种不确定性、决裂性正是激进主义曾有的和固守的精神指向。
这正是激进主义到了20世纪晚期面临的挑战。
伊格尔顿的后现代主义文化批判也是从新的政治标识。
但是,在后现代主义的策略转移中,左派事业非但没有在像后现代主义这样的替代性政治中得到发扬光大和解决,反而变得更加艰难了。
在后现代主义的文化差异和价值多元的呼声中,关于左派的政治事业的评价已经越来越低了。
后现代主义在高唱对立差异赞歌的同时塑造了诸多相互独立的松散杂乱的主体,这些解构了宏大叙事的统一主体其实是为一种自由主义和个人主义摇旗呐喊,喊出的是自由国家公正、伦理和均等的号子,这恰恰是为资产阶级的上层建筑呐喊助威的形式。
因为,在自由主义者看来,要实现社会公正、个人价值和伦理美德的和谐统一,就必须依靠自由主义对社会普遍理性的瓦解。
正是在这个问题上,显示出了伊格尔顿的值得我们关注的价值观念。
伊格尔顿认为,在后现代主义文化价值框架中,宏大叙事、大写的历史、统一主体、社会基础等普遍理性被打倒了,但另一种普遍理性——差异、片面对立、均质主体——又建立起来了,而且它的危害更大,结果是个人感性非但没有被满足,而且个人处于感性和理性的更大的分裂当中,因为后现代主义所依赖的巨大的市场逻辑之手把欲望、感性、消费推广到了极至,在无数个体对欲望、感性和消费的追逐和满足中恰恰取消了主体,从而强化了资本主义制度。
正是从这个意义上,伊格尔顿认为后现代主义在当代文化政治中扮演的是削弱政治左派力量的角色,后现代主义的政治恰恰是后现代主义之后的政治。
尽管杰姆逊说,把后现代主义与马克思主义联系在一起往往使人们感到是一种“罕见的或悖论的结合”②。
但是,伊格尔顿还是在马克思主义的理论模式和理论原则上对后现代主义发难。
他说:“在差异的问题上,马克思主义与后现代主义之间没有最终的争论;马克思的全部政治伦理学都致力于把感逊)教授曾做过相对乐观的论述:“如果说在新历史主体不断涌现的这样一个阶段,‘传统’的马克思主义显得‘不真实’的话,那么当阴郁的现实——剥削,剩余价值的榨取,大幅度的无产阶级化,以及对此以阶级斗争的形式作的抵抗——在崭新的、扩大了的世界范围内逐渐地再次逼迫人们正视它们时,‘传统’的马克思主义势必会再度变得真实起来。
”④但事实上我们看到,虽然杰姆逊作了清晰的乐观判断,但一直主张“文化的是政治的,政治的也是文化的”他仍然没有向我们指明在后现代主义意识形态日益深入的过程中,马克思主义将如何应对现实的挑战?若骛的意识形态形式。
在这种条件下,马克思主义的理论危机和信仰危机日益严峻,以致于他的一贯的斗争和批判精神都消融在了商品逻辑造就的犬儒主义和个体主义意识形态造就的自由主义神话之中。
与杰姆逊的“认知图绘”不同,伊格尔顿更多地是在具体的批判中探讨马克思主义的境遇和未来问题。
也正是因为伊格尔顿这样的现实行动,他面临的挑战其实比杰姆逊要大得多,同时他为我们提供的思想批判的力量也是有目共睹的。
这是一直以来以社①②③④詹明信:《晚期资本主义的文化逻辑》,三联书店1997年版,第394~395页。
特里・伊格尔顿:《后现代主义的幻象》,第134页。
弗雷德里克・杰姆逊:《文化转向》,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00年版,第32页。
斯蒂芬・贝斯特等:《后现代转向》,第15页。
会主义者自称的伊格尔顿的特殊之处,所以,着眼于后现代主义思想风格,并最终在政治层面上对后现代主义思想倾向作出诊断的伊格尔顿,更突出地表现出了意识形态批判的特色。
三 伊格尔顿从后现代主义赖以生长的晚期资本主义环境入手,在激进文化政治语境中,从马克思主义理论立场出发,对后现代主义政治取向进行的深刻批判,为我们在历史起源语境上更深刻地认识后现代主义提供了有效的批判性思考形式。
而且,我们也可以看到,在伊格尔顿那里,对一种思想的执着,对一种信仰的坚守,是如何支撑着一种批判的锋芒的。
为此,伊格尔顿也成为我们分析当代西方文学批评思想界问题的一个极好的个案。
伊格尔顿对我们是有着一定的启示作用的。
但是,我们应该看到,伊格尔顿的批判也存在着可商榷之处。
其中的疑点是,伊格尔顿在对后现代主义主张的差异论、反本质主义、反历史目的论、相对主义的种种信条的分析阐释中,最终走向对激进政治起源和激进政治的全面审视,这种立场是否使人完全信服?是否后现代主义的思想风格和价值取向一定隐藏着激进主义的根本动机?从这个意义上说,伊格尔顿对后现代主义激进语境的批判所包含着的思想倾向和精神动态也是一个需要我们加以冷静分析的内容。
讼纷纭的话题,同时也是一个凝聚着重大思想空间和理论空间的话题。
激进政治在当代文化和思想领域引出的话题已不单单是一种纯学术和纯政治的辩论,而是成了一个更广泛地涉及了当代人文知识分子理念和精神的思想牧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