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明两代张炎词研究综述
新世纪以来张炎《词源》研究述评

以“ 雅” 为 中心 的论词 标 准
张炎《 词 源》 分上 下 卷 , 上 卷论 乐 , 是音律论 , 下
卷论词 , 是创作论 。他的 目的主要就是欲词复雅避 俗, 故以“ 雅” 为 中心 提 出“ 骚雅 ” 与“ 雅正” 的 论词 标
准 。后 世研 究 者 则 围绕 “ 骚雅” 与“ 雅正 ” , 不 断地 探 讨这 两个 概念 的具体 内涵 与外延 。 方智 范 、 邓乔彬等人所著《 中 国古 典 词 学 理 论
l 0 0
武陵学刊
第3 8卷
要 抑 扬 中节 , 含 蓄 蕴藉 , 但又要不晦涩 , 不俚不亢 , 应“ 句琢 字炼 , 归于 醇雅 ” , 要“ 平 妥精粹 ” 嗍 。 与 上述 观 点不 尽相 同 , 郭 锋从 诗 词 的互 动关 系
艺术 体认 与总结 。这是论 词 “ 清空” 说 的 时代 与文 化
源) 中“ 骚雅” 之义》 一文 。论文认为张炎所说 的“ 骚 雅” 意思 有二 : 一是 与作 品风 格有关 , 即既不 浮艳 , 又
非豪 放 。 它表 现 了这二者 中间 的一 种过 渡状 态 , 即中 正 和平 而又蕴 藉 深远 的一种 风格 。二是 在词 的 内容 上, 要“ 志之所 之 ” , 不为情 所 役 。同时在 词 的句法上
2 0 1 3 年 5月
武 陵 学 刊
J o u m ̄ o f Wu l i n g
Ma y 2 01 3
第3 8卷第 3 期
Vo 1 . 3 8 N o . 3
新世纪以来张炎《 词源》 研究述评
罗 海 燕
( 天津社会科学院 文学所 , 天津 3 0 0 1 9 1 )
诗 文一 路 。 一言 以蔽 之 : “ 骚雅” 之义 在于词 作立 意不
从《词源》看张炎的词学观

张炎是中国古代著名的词学家,他在《词源》一书中对词语的形成、变化、用法等作了系统的论述。
从《词源》中可以看出,张炎的词学观认为词语是一种象征性的文字,它的形成和变化是由于人类的思维活动和实际需要的驱动。
张炎认为,词语不仅是表示意义的工具,还是表现思想的载体,因此对词语的研究应该结合人类的思维活动和社会实践来进行。
张炎还认为,词语是有规律变化的,可以通过观察词语的形态、语义和用法来了解词语的变化规律。
他还提出了“同化、异化、转化”的概念,用来解释词语的变化。
他认为,词语变化的原因有很多,如人类的思维发展、社会的变迁、语言的交流等。
总的来说,张炎的词学观是一种从词语本身出发,结合人类的思维活动和社会实践的词学理论。
他的观点对于我们理解词语的形成和变化,以及如何进行词语研究具有重要的启发作用。
玉田词研究百年回顾(一)

玉田词研究百年回顾(一)张炎是文学史上颇有影响的词坛宗匠之一,他虽生于南宋,但临安陷落时他年仅29岁,直到元仁宗延佑四年(1317)以后才去世,享年七十余岁,一生的主要活动及其词坛生涯是在入元以后。
然而,在确定他的时代归属问题上,几百年来,几乎所有的文献记载都无一例外地把他当作“宋人”。
他的词集《山中白云词》中的作品,绝大多数都作于南宋灭亡以后,但它们向来也是被作为“宋词”而收入各种宋词选集(如陈匪石的《宋词举》①等)及总集(如《全宋词》②)中的。
而在词学研究领域,无论是单篇文章,还是论词专着,一律把张炎及其词作放在南宋部分加以论述。
从张炎的主要生活时代及其创作的实际来考察,这种做法不能不说是有欠妥当的。
1983年,洛地在《光明日报》上发表了《张炎是宋词人还是元词人?》③一文,力图纠正这一学术界积非成是的错误,可惜未能引起人们应有的关注。
张炎的词集名《山中白云词》,存词约300首,卷首有郑思肖、仇远、邓牧、舒岳祥等人所作的序。
到了乾隆十八年(1753),江昱为其疏证。
至于对其词优劣得失的评价,在张炎生前就已开始。
在他当世的词坛上,张炎受到了众口交誉的称赞。
如邓牧在《山中白云词序》道:“古所谓歌者,《诗》三百止耳。
唐宋间始为长短句,法非古意,然数百年来工者几人,美成、白石,逮今脍炙人口。
知者谓丽莫若周,赋情或近俚;骚莫若姜,放意或近率。
今玉田张君无二家所短,而兼所长。
”戴表元说他“取平生所自为乐府词自歌之,噫呜宛抑,流丽清畅,不惟高情旷度,不可亵企,而一时听之,亦能令人忘去穷达得丧所在”④郑思肖称赏张炎词作“鼓吹春声于繁华世界,飘飘征情,节节弄拍,嘲明月以谑乐,卖落花而陪笑。
能令后三十年西湖锦绣山水犹生清响,不容半点新愁飞到游人眉睫之上”⑤仇远也说:“读《山中白云词》,意度超玄,律吕协洽,不特可写青檀口,亦可被歌管荐清庙,方之古人,当与白石老仙相鼓吹”⑥。
舒岳祥说他“词有周清真雅丽之思”⑦。
明代词坛不振,张炎词未受人们太多的关注。
张炎《词源》研究综论

张炎《词源》研究综论罗海燕1,于广杰2【摘要】张炎《词源》体现了他主要的词学思想,对当时与后代都产生了深远影响。
后人对《词源》的研究几乎从未断绝。
20世纪之前,《词源》研究着力于考证其版本内容以及与《乐府指迷》的关系,并阐述了其词学理论的承继与开拓,肯定了它在词史上的地位。
20世纪以来,《词源》开始进入现代学术研究视界,呈现出繁盛局面,取得了巨大成绩,主要体现在词旨概论、“雅正”考辨、“清空”释解、价值考量与影响等方面。
进入新世纪,张炎《词源》研究接续了20世纪末的余绪,并出现视角多元化与体系化、细化的特点,形成了新的研究态势。
【期刊名称】保定学院学报【年(卷),期】2013(000)005【总页数】7【关键词】张炎;《词源》;雅正;清空;词学理论张炎是宋元之际的词学大家,除创作《山中白云词》八卷外,尚著《词源》两卷。
后者集中体现了其词学思想,在词学史上有着极高的地位。
后人对《词源》的研究几乎从未断绝。
同时,随着时代变迁,《词源》研究在学术史上也呈现出阶段性特色来。
截止到目前,《词源》研究更加趋向全面和客观,取得了巨大成绩,但也存有一些问题与不足,有待于进一步加以探讨。
一、20世纪之前的《词源》研究《词源》成书于张炎晚年,他曾在《词源·序》自述其创作的大概时间与初衷:“今老矣,嗟古音之寥寥,虑雅词之落落,僭述管见,类列于后,与同志商略之。
”[1]255其书一出即引起了时人巨大关注,即使历经元、明、清数代,学者对《词源》关注的热情依然不减。
不过,20世纪之前,对《词源》的评论多集中于相关序跋、词话和目录学著作中。
此外,也有人对《词源》进行了版本辨析与内容疏证、考校及整理。
陆文圭《词源·跋》称:“西秦玉田张君,著词源上下卷,推五音之数,演六六之谱,按月纪节,赋情咏物,自称得声律之学于守斋杨公、南溪徐公。
”[1]269明确了《词源》为上下两卷,并指出张炎声律之学的师承。
但由于后人妄删,导致现存版本《词源》序位于了下卷开头,有学者因此误认为《词源》上卷本不存在,乃后人增加。
浅论张炎的词体观念

评论苏轼 的一些词作虽然极尽工 巧 , 已经失去 了词 但 体本身所该具有 的特质 。张炎也评价说 :辛稼轩 、 “ 刘 改之作豪气词 , 非雅词也 。于文章余暇 , 戏弄 笔墨 , 为 长短 句之诗耳 。 ”可见 即使许 多才华 出众 、 见超 拔 识
有词集《山中 白云词 》 部 , 一 现存 词 约 三 百 首。《 词
放 弃 , 以 李 清 照 不 禁 大 声 疾 呼 词 “ 是 一 家 ” 呼 吁 所 别 ,
苏轼 以诗为词开 拓词境 的伟大 功绩 。我们借 着这 个
比拟往前推进一步 , 就会存在着哥伦布带领的殖 民者 进入 了新大陆与 当地土著联姻 , 最后被 同化为新 土著 的危险。显然以苏轼 为代表 的一些 词作 者 只看 到 了
第2 9卷 第 2期 2 1 年 3月 01
州 火学 学 社 科 版 报( 会 学 )
J U N LO UZ O NV R IY( oi cecs O R A FG IH U U I E ST Sca Sine) l
Vo . 9 No. 12 2 Ma . r 2011
观两宋词学之作 , 多为 只言 片语和 单篇 简论 , 词 大 对 的论述亦仅为一鳞 半爪 , 可称 为词 学专著 的 , 概 若 大
上是存在的 , 在苏轼 的一 些词作 中就 有所 表露 , 只是 最后 才在词坛上越演越烈 , 使诗与词 的矛盾成为宋 代
词坛 关 注 的 焦 点 。有 一 些 人 较 早 地 意 识 到 了 这 种 风
关 键 词 : 炎 ;词 体 ; 念 张 观 中 图分 类 号 :, I2 2 文献标识码 : A 文章 编 号 :0 0— 0 9 2 1 )2— 14— 3 10 5 9 (0 1 0 0 2 0
激楚之音骚雅之境——张炎题画词析论

Ve h e me n t a n d P a l n f u l Vo i c e。Ar t i s i t c Co n c e p i t o n o f
T h e B o o k o f S o n g s a n d El e g i e s o f C h u
激楚之音 , 骚 雅 之 境
— —
张 炎题 画词 析 论
兰 石 洪
( 贵州 师范 学 院文学 院 , 贵州 贵 阳
5 5 0 0 1 8 )
摘要: 张炎以吞吐 悲恻的亡 国哀 思和激越 坚毅的文化情 怀拓展 了题 画词承载 的思 想意 蕴 , 以清空骚雅 的艺术意境提 升 了题 画词 的艺术水准 , 以词 画通融 的美学思想丰富 了题画词的创作理论 。张 炎在 中国题 画
o f S o n g s a n d E l e g i e s f o C h u ; C I L y i r c a n d P a i n t i n g s t o h e I n t e l r i n k e d w i t h E a c h O t h e r
t nt a s i g n i ic f a n c e i n l a y i n g t h e f o u n d a t i o n a n d i n n o v a t i n g t h e o i r g i n a l c r e a t i v e w r i t i n g o f C i l y i r c i n p a i n t i n g s ,t h e r e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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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na l y s i s a n d Di s c u s s i o n o n Zha ng Ya n’ Ci Ly r i c i n Pa i nt i n g s
《词源》论文七宫十二调论文:张炎《词源》宫调研究

《词源》论文七宫十二调论文:张炎《词源》宫调研究内容摘要:张炎《词源》上卷从律生八十四调的框架中论述了燕乐二十八调、七宫十二调、中管调等多个宫调律学问题,其中燕乐二十八调的论题从南宋以后就成为历代学者关注的焦点,而此后文献中的七宫十二调与之前的燕乐二十八调之间是否存在关系,二者又有何渊源呢?文章从多个文献记载本体出发,对二者进行实质性的比较分析,诠释了燕乐调长久以来的历史发展进程,并探讨了研究流变过程中的具体状况,借以丰富我国传统宫调理论的研究。
关键词:《词源》宫调燕乐二十八调七宫十二调张炎(1248—约1320年),南宋末人,格律派最后一位重要词人,被认为是“疏”派的杰出代表,与姜夔并称。
《四库全书提要》评其“所作往往苍凉激楚,即景抒情,备写其身世盛衰之感,非徒以剪红刻翠为工”。
张炎为著名的词论家,晚年著有《词源》一书(成书于元大德年间),全书分二卷,共30个条目。
其中卷上详论音律,兼顾唱曲之方法;卷下专论作词技巧和原则。
他的创作和词论对后世均产生了巨大影响。
《词源》是重要的词论专著,其中卷上一直为音乐人士所推崇,其内容从律生八十四调的框架中论述燕乐二十八调、古今谱字对照、七宫十二调、中管调等宫调律学问题。
而其中的七宫十二调分别记录于卷上的两个地方。
从目前的发现来说,可以认为《词源》是最早提出七宫十二调的论著,而且是作为主要内容来陈述的。
七宫十二调首次出现是在《词源》卷上第九节“十二律吕”中:“十二律吕各有五音,演而为宫为调,律吕之名总八十四,分月律而属之。
今雅俗只行七宫十二调,而角不预焉。
”①而后又紧接着在第十一节“宫调应指谱”中记录出所含的各调名称和半字谱字:“七宫——黄钟宫、仙吕宫、正宫、高宫、南吕宫、中吕宫、道宫;十二调——大石调、小石调、般涉调、歇指调、越调、仙吕调、中吕调、正平调、高平调、双调、黄钟羽(近人蔡嵩云《词源疏证》云黄钟羽即“羽调”)、商调。
”各宫调各有管色,按乐器用调的高下为标准,每曲各有结声,用其结声来定宫调之名。
张炎诗词集释

张炎诗词集释
嘿,你知道张炎吗?那可是南宋的一位超级厉害的词人啊!他的诗词,就像一把钥匙,能打开你内心深处那些最细腻的情感之门。
张炎的诗词啊,有的如微风拂面般轻柔,“接叶巢莺,平波卷絮,
断桥斜日归船”,你瞧这一句,是不是让你仿佛看到了那在枝叶间筑巢
的黄莺,那被平波卷起的柳絮,还有那在断桥边夕阳下缓缓归来的小船?就好像你自己正身处那美妙的画面之中。
有的又如惊雷乍响般震撼,“万里孤云,清游渐远,故人何处”,哇,这股子对故人的思念和茫然,是不是瞬间击中了你?
我记得有一次和朋友一起讨论张炎的诗词,朋友说:“张炎的词就
像是一杯香醇的美酒,越品越有味道。
”我连忙点头,可不是嘛!我们
就像两个痴迷的探索者,在张炎的诗词世界里尽情遨游。
“只有一枝梧叶,不知多少秋声”,这一句多妙啊!仅仅用一枝梧叶,就把那无尽的秋意和萧瑟表现得淋漓尽致。
这不就像我们的生活吗,
有时候一个小小的细节就能触动我们内心最柔软的地方。
张炎的诗词集释,就像是一本珍贵的宝藏图,引领我们去挖掘那些
隐藏在文字背后的情感和故事。
每一首词都像是一个独特的小世界,
等待着我们去发现、去感受。
难道你不想走进这个神奇的世界,去领
略一番吗?
我的观点很明确,张炎的诗词集释绝对值得我们深入研究和品味,它能让我们更加了解那个时代的风貌,也能让我们对人生有更多的感悟和思考。
别犹豫了,赶紧去开启这场美妙的诗词之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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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卷 第3期 牡丹江大学学报 Vol.20 No.3 2011年3月 Journal of Mudanjiang University Mar. 2011文章编号:1008-8717(2011)03-0027-03元明两代张炎词研究综述翦 伯 象(五邑大学中文系,广东 江门 529020)摘 要:元明两代,张炎词研究处于创始期,其体式多为词序短论,其方法多为词话诠释,以张炎的友人最有代表性。
这些诠释为后代的张炎词研究奠定了基调,确立了范畴,但方法的单一性与重心的偏失带有负面效应,诠释理论的缺失是其病根。
从价值上看,这些诠释抓住了张炎词清虚骚雅的特质,道出了元代词坛倚声应歌的现状,既具学术价值,又具文献价值。
至于明人冷落张炎词,是骚雅词派走入低迷、张炎词集失传等原因造成的。
关键词:元代明代;张炎;山中白云词;诠释;清虚骚雅;价值;述评中图分类号:I206.09 文献标识码:B张炎(字叔夏,号玉田,1248-1320?)是宋元时期著名的词学家、词人,其词集《山中白云词》在词史上占有重要的地位。
对张炎词展开研究,在张炎生前就已经开始,研究形态有词序、诗歌唱和、信笺、词话、私史、词话等,研究者众多,方法多样。
进入明代之后,张炎词研究突然委顿沉寂下去。
关于张炎词的这种研究状况,学术界没有给予足够的关注,尤其是对该研究的脉络走向、内在特征、学术地位以及不足没有进行认真总结。
一元明两代的张炎词研究,往往抓住印象最深、感受最强的一点或数点进行扼要的解读,重点是词人不是词作,多采用描述的方法,缺乏分析推理,更没有从整体上进行全面研究。
词友为《山中白云词》作序是元代张炎词研究的主要形态,其中郑思肖(所南)、仇远(山村)、舒岳祥(阆风)、邓牧(牧心)四人的序比较有名。
郑序主要从怀抱、源流、雅思、音律、感染力等方面展开诠释,云:张炎词“飘飘征情,节节弄拍,嘲明月以谑乐,卖落花而陪笑,能令后三十年西湖锦绣山水,犹生清响,不容半点新愁飞到游人眉睫之上,自生一种欢喜痛快。
”[1]郑序从创作路径入手,道出了张炎词师法众长以及感人至深的特点。
郑序诠释的角度比较恰当,但描述性、抒情性过浓,于形象化议论中传达理性批评的目的显然大打折扣。
仇序认为张炎词思想超脱、音律完美,从古至今惟有白石可与媲美。
云:“读《山中白云词》,意度超玄,律吕恰切,不特可写青檀口,亦可被歌荐清庙,方之古人,当与白石老仙相鼓吹。
”[2]这是一段读后感,主要论述张炎词的成就,仇氏的评价相当高。
正式将玉田词与白石词等量齐观,当从仇远始。
但是在浓重的诠释风味中,缺乏必要的概念解说和理性分析,论述的氛围太过稀薄。
舒序(1297年)论述的重心在张炎北上漫游的创作旅程、词作地位、情感品节,对清狂的词人人格给予了高度的赞誉。
云:张炎“诗有姜尧章深婉之风,词有周清真雅丽之思,画有赵子固潇洒之意,未脱承平公子故态,笑语歌哭,骚姿雅骨,不以夷险变迁也。
”[3]张炎词导源于清真,舒岳祥是第一位发见者,其“雅丽”之评切合实际,但只是点到而已,没有展开。
总体上看,此时的张炎研究停留在词序短论的初级阶段。
邓序在吸收他人观点的基础上多有发展,论域开阔。
云:“丽者莫若周,骚者莫若姜”,“玉田张君,无二家(清真、白石)所短而兼所长。
《春水》一词,绝唱今古,人以‘张春水’目之。
盖其父寄闲先生善词名世,君又得家庭所传者”,“酒酣浩歌,不改王孙公子蕴藉。
身外穷达,诚不足动其心、馁其气。
”[4]邓序从周——姜的角度述及了张炎词的特征、代表作、家学渊源、遗民气节等内容,大体上符合实际,后代的研究均以此为基点拓展开去。
不过,说张炎词无清真词、白石词的不足而兼有二家之长,是绝唱千古的词人,显然有过誉之嫌;而且收稿日期:2010-09-27从方法论的角度看,以主观抒情置换理性评介,只有简单的结论,没有分析论述,更没有结合词例来阐述,仅仅依据自身的经验、感受、好恶来阐释,主观随意性明显,与学术研究尚有一定的距离。
除了词序短论这种主要的研究形态之外,元代张炎词研究还有诗歌唱和、信笺、词话、私史等多种形式,其中较有影响的是戴表元、袁桷、陆辅之、孔齐、杨维桢。
戴表元对张炎的“风神散朗”、盖世词才十分欣赏,认为其词“清丽流畅”,充满了“高情旷度”,他人“不可亵企”,“一时听之,亦能令人忘去穷达得丧所在”[5]。
戴氏对张炎词风格的把握较为准确。
袁桷认为,“弄笛恨边云惨淡,坐窗惜月凄凉。
落叶故尊,无复金貂之慷慨;古梅千槛,空怀玉照之风流”[6],对张炎词的情感格调以及家学源流进行了准确的概括。
袁桷歆羡张炎游踪无定,来去自在,“泠然御风万里”的游子生活,欣赏其“于酒边喜歌自制乐府”(袁桷《八声甘州》)的创作姿态,以为张炎词“清歌停云意惨淡,倚声更度飞龙篇”(袁桷《赠张玉田诗》),“一自黄楼赋后,百年此乐应无”(袁桷《木兰花慢·喜玉田至》),看重的是张炎词中高雅清疏的精神取向。
陆辅之从张炎游学多年,且“从其言”作《词旨》,认为张炎词兼具“周清真之典丽,姜白石之骚雅,史梅溪之句法,吴梦窗之字面”等四家之长。
[7]话虽有些夸张,但张炎词体制骚雅,语言典丽,句法精粹,字面妥溜,在这四个方面的确很有特色,陆辅之的总结恰中肯綮。
元代末期孔齐(行素)在私史《至正直记》中云,张炎“长于词曲”,以《解连环》而得名“张孤燕”,“有《山中白云集》,首论作词之法,备述其要旨。
”[8]元末杨维桢认为,张炎词兼有“天籁之风骨,花间镜上之情致”,宋代词人中只有姜夔、吴文英可与媲美。
[9]这些总结虽然依旧缺乏理性深度,但于过去的词序短论而言,其对比论述的方法是很特别的,不过“风骨”一说其义不详。
二元明时期张炎词研究所采用的方法主要是诠释,诠释的角度均为读者和读者的感受,没有将张炎词作为主要的、客观的诠释对象,或曰张炎词能令人自生“一种欢喜痛快”(郑序),或曰张炎词“能令人忘去穷达得丧所在”(戴序),或曰“读山中白云词,意度超玄”,或曰“览君词卷,抚几三叹,听者落泪”,“异世谁复知者”(陆文圭《词源跋》),诠释的重心不是张炎词本身,而是读者的读后感。
所谓词学诠释就是对词作的理解、解读的行为或过程,就是在新的时空背景下对词作的主观感知、说明和评价,它与后代人所说的“研究”有着较明显的区别。
我们之所以称元明时代是张炎词的诠释期,是研究的创始阶段,原因就在这里。
以文字载体来分,元明两代对张炎词的诠释有三种情形,一是词序诠释——即利用序言的形式对张炎词进行诠释,二是词话诠释——即以词话的形式进行漫谈式的诠释,三是版本诠释——即借助说明张炎词版本流传的文字进行诠释。
解读、说明、介绍、纪事、描述是人们诠释张炎词的主要手段,表达阅读感受和体会是其主要目的。
如果剔除笼罩在文字表面赞誉性的光芒,元明人关于风格特点、源流地位的诠释,还是言之有理的。
这种诠释建立在广泛阅读张炎词、深入了解张炎其人的基础上,虽算不上缜密的学术研究,但若将其归为别解甚或是看作一种误读,那是毫无依据的。
这些诠释为后代的张炎词研究奠定了基调,确立了范畴。
从其诠释实践来看,元明人提出的诸多话题20世纪仍在深入探讨,后人的论域基本上都是从元明人这里发端并深入下去的,可见其影响深远而强烈,其创始作用的确不容低估。
比如,他们提出的张炎词音律谐美、张炎词导源白石与清真、张炎词具有强烈的感染力、张炎词散发着浓郁的遗民气息、张炎的创作经历了公子到游子的转换历程、张炎词的成功与深厚的家学渊源有关等一些观点,均为后代所接受,同时还构成了后代张炎词研究的基本框架。
这种积淀作用不容抹杀。
不过,元明时期的张炎词研究大多是短论式的诠释,往往抓住某些局部进行扼要的解读,没有从总体上和一定高度上去评价张炎词,因而立论的视阈过于狭小,难以窥见张炎词的全貌。
即便是对具体词作的诠释也往往拘泥于几首名作,大量的一般性作品被忽略,尤其关注《南浦·春水》《解连环·孤燕》等词,甚至仅凭这几首词便送其绰号“张春水”、“张孤燕”。
这说明其诠释视阈、诠释方法存在严重偏失。
同时,研究者局限于几位词友,没有形成全方位的研究队伍,研究的氛围和态势相对沉寂单薄。
尤其是对周—姜、姜—张、吴—张之间的承袭关系仅有粗浅体认,缺乏具体论述,当然张炎词在继承上的创新就更没有提及了。
其诠释方式是以读者之用心去触类旁通作者之用心,以读者的经验和想象丰富并论证词作的意义,读者具有绝对的诠释权力。
因此,诠释中多有想象式的结论,缺乏客观论证的过程,主观性、开放性、随笔性、情绪性、感悟性、夸张性、文学性、语录性颇为强烈,论述性、逻辑性、客观性、学术性明显不足,在方法论上带有先在性的缺憾,如一味流于夸耀,不见争鸣之音就是明证。
诠释理论的缺失是其病根。
仅用单一的诠释方法解读张炎,以及诠释重心在人不在词,说明元明时代的张炎词研究还处于摸索时期。
方法上的单一性影响了立论的稳妥性,诠释重心的偏失决定了研究成果的避重就轻。
仅就诠释的层面而言,元明时期没有诠释学,时人没有可资借鉴的诠释学理论作指导,其诠释行为不可避免地带有某种先天不足,这是时代局限造成的。
元明人在阅读张炎词之后,记忆最深的是阅读感受,阅读过程、推理过程被忽略了。
尤其是由读词立即过渡到忆人,与其说是被《山中白云词》打动了,还不如说被张炎的经历感动了。
例如,元代陆辅之(1275-1349?)在重读了张炎21年前送给他的一首词之后,大为震撼,他本该对这首词的艺术震撼力进行细细分析,可是他却这样写道:“此友人张叔夏赠余之作也。
余不能记忆。
于至治元年(1321)仲夏二十四日,戏作《碧梧苍石》,与冶仙西窗夜坐,因语及此,转瞬二十一载。
今卿卿、叔夏皆成故人,恍然如隔世事。
遂书于卷首,以记一时之感慨云。
”(明汪珂玉《珊瑚网名画题跋》卷八,陆行直《碧梧苍石图》跋语)此时张炎已经不在人世。
陆辅之读了张炎的旧作后,除了“隔世”的感受之外,竟对该词不着一语,有何“感慨”,这一“感慨”是如何产生的,全被忽略了。
三正确认识元明两代张炎词研究的学术价值和文献价值,是一个不可回避的问题。
元明两代的诠释抓住了张炎词的基本特质,保留了许多珍贵的资料,为后代人观照张炎词打下了基础,既有学术价值,亦有文献价值。
比较而言,文献价值恐怕超过了学术价值。
尤其是对于七百年来的张炎词研究而言,元明两代虽然只是初始期,虽然停留在描述、诠释的初级阶段,但其史料价值、开创地位是十分突出的。
关于文献价值。
在宋史、元史中,并无张炎本传,甚至没有提及张炎,即便其他笔记小说也少有涉及张炎的(言及祖父张濡的资料较多);而且张炎自身仅有词作传世,不能进行诗文互证。
就整个张炎研究而言,资料极为缺乏。
因此,元明两代的诠释便显得弥足珍贵。
况且这些诠释材料,大多出自张炎的友人,他们与张炎交往多年,对张炎十分了解,其可信度是很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