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牟利、爱智慧与僭政
圣君如何执政

圣君如何执政卢梭指出:专制政治“吞没它在国家各部门中所发现的一切善良和健全的东西”,在这种体制下,只有暴君,既没有人民的首领,也没有任何法律,更“无所谓品行和美德”,“凡是属于专制政治所统治的地方,谁也不能希望从忠贞中得到什么”,“最盲目的服从乃是奴隶们所仅存的唯一美德”。
(李常山译,卢梭《论人类不不平等的起源和基础》商务印书馆1962年,第145页)此言不谬。
去道德化,或者说反道德,是这种体制的必然选择。
一愚、二骗、三篡改是反道德的主要表现。
一愚愚民政策便是这种体制的首要表现。
“可以无学,无学不害”的观点在整个传统社会都极有市场。
(《左传.昭公十八年》)在号称传统文化的经典,充满了这种主张。
如:“古之善为道者,非以明民,将以愚之。
民之难治,以其智多。
故以智治国,国之贼;不以智治国,国之福。
”(《老子》第六十五章)把教育从官方移到民间第一人的孔子也是这个主张:“民可由之,不可使知之。
”《论语.泰伯》)愚民是商鞅政策的基本取向:如:“民不贵学则愚,愚则无外交,无外交则勉农而不偷。
”“农民无所闻变见方则知农无从离其故事,而愚农不知,不好学问。
愚农不知,不好学问,则务疾农。
”《商君书.垦令》“民愚,则力有余而知不足”(同前《开塞》)“民愚则易治”(同前《定分》)“治国贵民壹;民壹则朴,朴则农,农则易勤,勤则富。
富者废之以爵,不淫;淫者废之以刑而务农。
《壹言》只要听话,学者并不重要,也是闲相管子的主张:“圣王之治人也。
不贵其人博学也,欲其人之和同以听令也。
”(《管子. 法禁》)愚民更是秦始皇君臣的基本制度选择。
“私学而相与非法教,人闻令下,则各以其学议之,入则心非,出则巷议,夸主以为名,异取以为高,率髃下以造谤。
如此弗禁,则主势降乎上,党与成乎下。
禁之便。
臣请史官非秦记皆烧之。
非博士官所职,天下敢有藏诗﹑书﹑百家语者,悉诣守﹑尉杂烧之。
有敢偶语诗书者弃市。
以古非今者族。
吏见知不举者与同罪。
令下三十日不烧,黥为城旦。
韩非子·六反第四十六

韩非子·六反第四十六韩非子·六反第四十六【原文】畏死远难,降北之民也,而世尊之曰“贵生之士”。
学道立方,离法之民也,而世尊之曰“文学之士”。
游居厚养,牟食之民也,而世尊之曰“有能之士”。
语曲牟1知,伪诈之民也,而世尊之曰“辩智之士”。
行剑攻杀,暴憿之民也,而世尊之曰“磏2勇之士”。
活贼匿奸,当死之民也,而世尊之曰“任3誉4之士”。
此六民者,世之所誉也。
赴险殉诚,死节之民,而世少之曰“失计之民”也。
寡闻从令,全法之民也,而世少之曰“朴陋之民”也。
力作而食,生利之民也,而世少之曰“寡能之民”也。
嘉厚纯粹,整谷之民也,而世少之曰“愚戆之民”也。
重命畏事,尊上之民也,而世少之曰“怯慑之民”也。
挫贼遏奸,明上之民也,而世少之曰“謟谗之民”也。
此六民者,世之所毁也。
奸伪无益之民六,而世誉之如彼;耕战有益之民六,而世毁之如此;此之谓“六反”。
布衣循私利而誉之,世主听虚声而礼之,礼之所在,利必加焉。
百姓循私害而訾之,世主壅于俗而贱之,贱之所在,害必加焉。
故名赏在乎私恶当罪之民,而毁害在乎公善宜赏之士,索国之富强,不可得也。
【注释】1.牟:古通“蟊”。
《汉书·景帝纪》:“吏以货赂为市,渔夺百姓,侵牟万民。
”《玉篇·牛部》:“牟,取也,夺也。
”这里引申为贪取、侵夺之意。
2.磏:(lián砚)《说文》:“磏,厉石也。
一曰赤色。
”原意指有棱角的石块,这里引申为有方正之意。
3.任:《管子·大匡》:“吾权任子以死生。
”《史记·季布栾布传》:“为气任侠。
”《史记·屈原贾生列传》:“王甚任之。
”《说文》:“任,保也。
”这里用为信任、保护之意。
4.誉:《诗·周颂·振鹭》:“以永终誉。
”《礼记·射义》:“则燕则誉。
”这里用为荣誉、美名之意。
【译文】贪生怕死逃避危难,是在战场上投降败北的民众,而社会上却尊称他们为“珍视生命的读书人”。
大学苏格拉底《理想国》第十二讲PPT

4 民主政体 人格特征
1、欲望的分类法 必要欲望:不可避免型(生存必须的欲望)+有益型(促进生存质量 的欲望); 不必要欲望:超过正当限度,追求多样化和奢侈消费 2、演变过程 (1)在寡头家庭接受财富和节制的教育; (2)雄蜂的诱惑:与市井之人为伍,享受脱离父亲监督的各式快乐 (3)思想动摇:做一个父亲般的有钱而节制的寡头,还是做一个雄 蜂般的自由享乐者; (4)心灵的民主化:心灵被民主思想占领,其中空无一物,没有理 想、学问和事业心; (5)雄蜂的援助:帮助寡头之子巩固演变后的心灵状态,阻止寡头 家庭的道德救助; (6)新道德标准:反寡头化,以傲慢为有礼,以放纵为自由,以奢 侈为慷慨,以无耻为勇敢。
第12讲 政体的演变
0 引言
1、第七卷完成了理想国的打造,基本特征在第八卷开卷 得到重述 -“一个安排得非常理想的国家,必须妇女公有,儿童公有,全部
教育公有。不论战时平时,各种事情男的女的一样干。他们的王则 Hale Waihona Puke 须是那些被证明文物双全的最优秀人物。”
-统治者一经任命,应住进公共驻地,无私产,只取得生 活所必需的供养。
5 僭主政体
(5)人民领袖的卫队 出于安全考虑,要求人民同意其建立卫队,凭借卫队镇压 反对派和人民。 组成:第一,清除战友和阵营内的批评者;第二,招募雇 佣军;第三,解放奴隶,招募入伍 一支只对僭主个人效忠的军队——“僭主的私人卫队,一支 美好的、人数众多的、杂色的、变化不定的军队”。 (6)人民重新陷入奴役状态。
4 民主政体
人格特征
3、民主心灵:自由主义+平等主义 (1)美德的虚空化:“所有快乐一律平等,应当 受到同等的尊重”(自由主义) (2)行为的放任化:“他的生活没有秩序,没有 节制。他自以为他的生活方式是快乐的,自由的, 幸福的,并且要把它坚持到底。” (3)心灵中存在最多样化的美,但缺乏一种本质 的“美”(所有的美都不是本质),是一种偏离本 质后的杂乱无章,是告别至善/上帝后的欲望横流的 世俗状态。
莎士比亚的政治智慧

莎士比亚的政治智慧
作为英国文学史上的巨匠,莎士比亚不仅被誉为文学大师,其政
治智慧和思想也备受推崇。
他的作品不仅涵盖了爱情、悲剧、喜剧等
多个领域,也包含了政治的议题。
莎士比亚通过在他的作品中出色地塑造角色,表现了权力的滥用、专制的危害以及人类自由的重要性。
他通过呈现各种形式的权力关系,如父权、君权、宗教权等等,对当时的政治制度进行了深刻的思考和
评论。
他的著名作品《哈姆雷特》中,霍腾斯王子揭示了国王克劳狄斯
的谋杀计划,并最终推翻了他的统治,这体现了莎士比亚对暴政和专
制的极度厌恶,和对自由和民主的理想追求。
在《李尔王》中,莎士比亚探讨了权力的滥用和独裁统治所导致
的社会危机。
通过描写国王的腐败和王国的分崩离析来探讨权力的合
法性和合理性。
莎士比亚善于通过人物的言谈和行动,反映了当时英国封建性社
会的矛盾和冲突。
他的作品对当时的政治和社会生活进行了深刻的挖
掘和思考,展现了他卓越的政治智慧和才华。
他的作品在当时起到了
很大的警醒作用,对后世的政治制度与社会进步产生了深刻的影响。
墨子“兼相爱、交相利”的管理观

墨子“兼相爱、交相利”的管理观中文摘要墨子所创建的墨家学派形成于战国初期,其活动贯穿于整个战国时代,成为当时与儒家并立、在社会上影响最大的学派之一。
本文认为“兼相爱、交相利”学说是墨子思想的核心和精华,是墨家学派区别于先秦其他学派的根本标志,其他各种主张都是围绕这一核心展开并构成一个相互关联的整体。
惟兼爱交利,是以追求贤能政治,爱利万民,假天行道;惟治国安民,是以发展生产,反对奢侈,节用节俭;惟兴利除害,是以主张正义,扶弱御强,反对利己主义。
可以说,墨子的管理主张,是针对时弊而发,具有明确的政治目的以及较强的时代感,因而具有重要的社会意义。
引言部分,主要介绍了墨子“兼相爱、交相利”思想学界的讨论综述。
在分析各家讨论,阐述墨子思想与中国传统管理哲学关系的同时,笔者从管理学的角度论述了墨子“兼相爱、交相利”的本文宗旨。
第一部分,主要探索墨子思想的学派属性、战国时期儒墨显学地位、重民思想在人力能动观、群众智慧观和人民价值观的体现以及三表思想的内容及其研究价值。
第二部分,进一步分析了墨子“兼相爱、交相利”的管理内容、实践及其方法。
墨子的“兼相爱、交相利”的管理思想,反映了当时小生产者反对以强执弱,以富侮贫,以贵傲贱的行为,体现人们之间互助互爱各不相害的生存与发展的要求。
因此,要达到“兴天下之利,除天下之害”的总目标,其核心就是在全社会实行“兼天下之利”的管理原则,以非命尚力的生产管理、尚贤尚同的组织管理、节葬节用的消费管理、兼爱非攻的军事管理作为具体的实施方法,以“天志”、“明鬼”作为自己意志的化身,手中治世的法杖,推行“义事”的强力保证。
这就是墨子理想的社会境界,也是他一生为之奋斗的目标。
第三部分,主要探讨了墨子“兼相爱、交相利”管理思想的现代影响问题。
笔者分别从构建互惠互利的国际关系、建立蓬勃有序的市场经济、维护公平正义的社会秩序这三个层面探讨了墨子“兼相爱、交相利”的管理思想对构建当代和谐社会的启示。
是什么消费了幸福

名 士 贤达 、 富豪 高官 若 智 昏 , 则
误 已误 国。凡人若 智 昏 , 则毁 家毁 业。
=j ●
・
掷. 不顾 一切 。如 果 放任 自由肆 无 忌
惮. 则丧失最起码的防备 , 忽 略 最 起
当 以此 为戒 ,时 时事 事告 诫 自已. 令
却 又是 一种神 奇 的生产 力。 幸福感 总
是什 么消 费 了9蔼
令智 昏 者
口 文/ 童 子 颖
是 给人 一直 向上 的 力量 . 激 发 人 不 断
争取 美好 的欲 望 。 拥有 幸福 感并 非意 味 着 没有 困境挫折 。 而是 能 勇敢 直 面 生活 中的不 幸 ,让达 观 引渡 自己 , 并
狂 迷 乱 。 忽 视 世 俗 社 会 的 标 准 和 公
当之 色不动 . 不伦 之 情不 爱 … … 以新
社 会道 德 观 为 志 , 树 立“ 取之有道 。 该
取 则取 ” 的价 值观 才是行 为 准则 。 一
王 ± 由
固
=
绿 蚁新 醅 酒 , 红 泥 小火 炉。 晚来 天欲 雪 , 能饮 一 杯无 ?很喜 欢 白居 易
的 物质世 界 , 不是 只有 物质 才 可 以被 紧 张繁 忙 中生 活 的我 们 必须 遵 守现
识 幸福 的 时候 .我 们会 重新 认 识 自
入 在其 中, 那种 陌生 感渗 透在 这 浮躁
消 费 ,我 们 往 往 也被 物 质 消 费 了幸
福。
很 多时候 我 们 会 感 到 偌 大的 城
且 用这种 幸福 感 支撑 更 多的人 . 它让 我们 处在 一 个 积极 意识 流 动 的世 界
爱牟利、爱智慧与僭政

爱牟利、爱智慧与僭政*——柏拉图《希庇帕库斯》疏解蒂普敦(Jason A. Tipton)著乔戈译李致远校引言僭政现象,政治哲学应该始终把它放在自己的范围内加以审查:政治哲学应该尽力理解僭政得以产生的条件,以便在遭遇僭政之时把它认出来。
①倘若政治哲学关注的是检审并保存哲学赖以兴盛的条件,那么,政治哲学就必须将其注意力转向僭政。
苏格拉底式的哲人们就表现出了对僭政的关注,他们不但研究僭政的本质,而且还经常不顾自己的安危、冒险跟僭主及潜在的僭主(阿尔喀比亚德[Alcibiades]、狄俄尼索斯[Dionysius]、克里蒂亚[Critias]、亚历山大[Alexander])交锋。
柏拉图的《希庇帕库斯》(Hipparchus)②或名《爱牟利者》(The Lover of Gain),这篇对话一开始就令人惊讶:它藉以命名的,不仅是某个不在场的人,还是一个死了很久的雅典僭主。
在《希庇帕库斯》中,苏格拉底同一个始终匿名的同伴讨论了“爱牟利”(the love of gain / φῖλοκερδής)。
③一般而言,柏拉图诸篇对话的名字要么来自它们的主题(《王制》、《法*经授权译自INTERPRETATION, Winter 1999, V ol. 26, No. 2。
①参Leo Strauss, 《论僭政:附施特劳斯—科耶夫通信》(On Tyranny; Including the Strauss-Kojeve Correspondence, Victor Gourevitch and Michael S. Roth, eds. New York, 1991)。
②【译按】希庇帕库斯,雅典僭主庇西斯劳图斯的小儿子,其兄长是希庇阿斯。
根据雅典民众的传说,希庇帕库斯在父亲去世后(前527年)即位,直到被杀(前514年),其兄长希庇阿斯才得以执掌政权。
而修昔底德认为(《历史》卷六,55),庇西斯劳图斯把王位直接传给了长子希庇阿斯,而希庇帕库斯到死都未当政。
墨家思想对中国的影响

• 主政、施政选贤德策略与方法——尚贤 和不党不偏。“尚贤(Elevating the Worthy) ”就是“尊崇贤人并使之向处 于政府的高职位”。墨子说“古者圣王 甚尊尚贤而任能,不当父兄(用人时尽 量不用自己的亲朋好友),不偏富贵( 拒绝腐蚀,不要见钱眼开,巴结有钱之 人),不嬖颜色(用人时不要看人照的 漂亮就马上任用)。”它们在今天有很 强的现实意义和体现。
• 墨家是一个有影响力的派别,在战国时代(公元前479-221)在中国 古代的哲学,社会和宗教运动蓬勃发展。墨家起源于墨翟,或“墨子 ”的教诲,从人得名 。墨家的政治、经济、伦理、军事等思想,对 当时及之后都有很深远的影响。他们制定了中国的第一个明确的道德 和政治理论 ,并对几何,力学,光学,和经济学 等领域有一定的研究 。
Economical Theory of Mohism
• 在经济上,墨子主张“强本 节用”。目的是使人民和国 家财用富足。所谓“强本” 就是注意生产(特别是农业 生产),发展经济;所谓 ‘‘节用”,就是要统治者 • 温家宝强调我国应加强建 节制奢侈的生活享受。对于 立节约型社会,发展循环 不利于人民的一切费用,要 经济。(conservation一律取消。也体现在非乐 oriented society and (Rejecting Music)、节用 circular economy) (Thrift in Utilization )、节葬 • 加大对农业的扶持和领导 (Thrift in Funerals)上。 力度,以促进生产力的发 展。
Brief Conclusion
• 历史学家杨向奎称“中国古代墨家的科技成就等于或 超过整个古代希腊。” • 中华民国首任教育总长蔡元培认为:“先秦唯墨子颇 治科学”。 • 胡适说:“墨家论知识,注重经验,注重推论,看《 墨辩》中论光学和力学的诸条,可见墨学者真能做许 多实地实验。这正是科学的精神,是墨学的贡献”。 • 李约瑟指出:“墨家思想所遵循的路线如果继续发展 下去,可能已经产生欧几里得几何体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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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牟利、爱智慧与僭政*——柏拉图《希庇帕库斯》疏解蒂普敦(Jason A. Tipton)著乔戈译李致远校引言僭政现象,政治哲学应该始终把它放在自己的范围内加以审查:政治哲学应该尽力理解僭政得以产生的条件,以便在遭遇僭政之时把它认出来。
①倘若政治哲学关注的是检审并保存哲学赖以兴盛的条件,那么,政治哲学就必须将其注意力转向僭政。
苏格拉底式的哲人们就表现出了对僭政的关注,他们不但研究僭政的本质,而且还经常不顾自己的安危、冒险跟僭主及潜在的僭主(阿尔喀比亚德[Alcibiades]、狄俄尼索斯[Dionysius]、克里蒂亚[Critias]、亚历山大[Alexander])交锋。
柏拉图的《希庇帕库斯》(Hipparchus)②或名《爱牟利者》(The Lover of Gain),这篇对话一开始就令人惊讶:它藉以命名的,不仅是某个不在场的人,还是一个死了很久的雅典僭主。
在《希庇帕库斯》中,苏格拉底同一个始终匿名的同伴讨论了“爱牟利”(the love of gain / θῖλοκεπδήρ)。
③一般而言,柏拉图诸篇对话的名字要么来自它们的主题(《王制》、《法*经授权译自INTERPRETATION, Winter 1999, V ol. 26, No. 2。
①参Leo Strauss, 《论僭政:附施特劳斯—科耶夫通信》(On Tyranny; Including the Strauss-Kojeve Correspondence, Victor Gourevitch and Michael S. Roth, eds. New York, 1991)。
②【译按】希庇帕库斯,雅典僭主庇西斯劳图斯的小儿子,其兄长是希庇阿斯。
根据雅典民众的传说,希庇帕库斯在父亲去世后(前527年)即位,直到被杀(前514年),其兄长希庇阿斯才得以执掌政权。
而修昔底德认为(《历史》卷六,55),庇西斯劳图斯把王位直接传给了长子希庇阿斯,而希庇帕库斯到死都未当政。
这篇对话中,苏格拉底明显立足于前一种说法。
③除此篇之外,《米诺斯》(或《论法》,The Minos; or, On The Law)是柏拉图唯一一篇以一个过去的传说人物来命名的对话,此人已在文中提到。
注意到这点很有趣:在某种意义上,米诺斯和希庇帕库斯都是雅典的敌人;参Leo strauss,《论米诺斯》(On the Minos),载《政治哲学的根基:十篇被遗忘的苏格拉底对话》(The Roots of Political Philosophy: Ten Forgotten Socratic dialogues, Thomas Pangle, ed. Ithaca, 1987)。
Strauss 对《米诺斯》与《希庇帕库斯》之间的联系作了十分扼要的评述(页78-79),此评述不仅有力而且富于启发。
“θῖλοκεπδήρ”一词仅用于《希庇帕库斯》和《王制》卷十,其中,僭主和哲人相对;而“θῖλοκέπδεια”只是在《法义》讨论“无耻”和“大胆”的语境里才出现过一次(649d 5)。
《希庇帕库斯》是柏拉图的小对话之一,其独特性已经让许多学者怀疑其真实性。
围绕许多柏拉图对话真实性有许多争论,对此,Pangle有细致的讨论,见氏编《政治哲学的根基:十篇被遗忘的苏格拉底对话》导言。
亦见W. K. C. Guthrie,《希腊哲学史》(History of Greek Philosophy, Cambridge, 1962, V ol. 4),页41;A. E. Taylor, 《柏拉图:生平及其著作》(Plato: The Man and His Work, New York, 1927),页534,(有谢随知等人的中译本,济南,1996)。
我的目的不是要介入有关《希庇帕库斯》地位的争论,而是以这篇对话为思想的媒介。
《希庇帕库斯》到底是不是柏拉图写的,这个历史学问题在此并不要紧;毕竟,它是“柏拉义》),要么来自在场的某个人(《查米德》、《阿尔喀比亚德前篇》、《克里蒂亚》);鉴于此事实,有关匿名的同伴,只有把注意力放在这篇对话藉之得名的那个人身上。
对爱牟利的论证分为两个阶段展开,这两阶段之间插入了一段关于雅典僭主希庇帕库斯(庇西斯劳图斯[Pisistratus]之子)的题外话。
对一些读者而言,把希庇帕库斯引入谈话让人觉得十分意外和沮丧。
兰博(Lamb)发现,谈话内容与题外话之间在联系上存在最大的张力:苏格拉底证明了:利益(gain)不是由无价值(worthless)的事物构成的,并且利益也不同于好处(good)。
之后,苏格拉底讲述了希庇帕库斯在雅典明智而仁慈的统治,也讲述了那场置他于死地的阴谋的起因。
这段题外话虽然为整篇对话赋予了题目,但与那番谈话的联系却只有一条细微的线索——即希庇帕库斯为了教诲人们而在路边刻下的箴言之一——“莫欺骗朋友”:这条箴言跟任何争论的主题都无关,而仅仅跟苏格拉底和他的朋友之间的一个暂时性差别有关。
①我们当然不该那么快就将这个冷静的观察弃之不顾,但是,对话的任务是理解“爱牟利”,关于雅典僭主的讨论怎么会有助于这一任务?为了理解这一问题,我们应该力图把这篇对话作为一个整体加以解释,并把题外话融入这种解释中,我相信,这不仅富有成效而且是必要的。
苏格拉底认为,一部构思巧妙的艺术作品是一个有机的整体(参《斐德诺》264b、275d),如果这篇对话仅仅像兰博在导言(为这篇对话所作)中承认的那样,不具有更多的统一性,那么,这篇对话就肯定达不到苏格拉底的上述标准。
②于是,问题就来了,僭主希庇帕库斯想要牟得(gain)什么呢?在柏拉图生活的时代,雅典人大概已经熟悉任何版本的庇帕库斯故事。
人们普遍认为,哈莫迪乌斯(Harmodius)与阿里斯托吉通(Aristogeiton)暗杀希庇帕库斯是雅典民主战胜僭政的开创时刻(参亚里士多德,《政治学》1311a 37;柏拉图,《会饮》182c)。
③修昔底德在自己史著的一开头就引出了这个故事,不过,修昔底德是把它当作一个例子,以便说明流图式的”,足以当得起严肃的哲学思考。
【译按】“love of gain”在希腊语是一个词“θῖλοκεπδήρ”,词根“θιλο-”(爱-)和哲学(爱智慧)“θῖλόζοθορ”相同,并没有任何贬义,并且是指宽泛意义上的“爱”,对话中尤其涉及到教育的“友爱”,很大程度上,这篇对话的很多讲辞都和此词根有关。
而爱欲的“爱”(ἔπορ)则是另外一个词。
另外,“love of gain”和“gain”在文中反复出现,根据不同语境含义有所不同,很难统一译名,这里分别译为“爱牟利”和“牟利”、“利益”、“获利”等。
①W. R. M. Lamb,《柏拉图》(Plato, V ol. 12, The Loeb Classical Library, Cambridge, 1927)。
②在讨论柏拉图文体/风格的诸要素时,Robert Brumbaugh说,“[使用题外话]是一个风格问题,它具有一种自相矛盾的气氛,这时,故意的离题其实才是核心的思考”。
见氏著《题外话与对话:“书简七”与柏拉图的文学形式》(Digression and Dialogue: The Seventh Letter and Plato’s Literary Form),载《柏拉图的著作,柏拉图式的解读》(Platonic Writings, Platonic Readings,Charles Griswold, Jr., ed. New York, 1988),页84。
③【译按】哈莫迪乌斯和阿里斯托吉通是一对男“同志”,两人合谋暗杀了希庇帕库斯却没有能够推翻僭政,但是后来的雅典民众却把他们看作成功的民主英雄,还在集市上立了他们的塑像,并在背后刻有西蒙尼德斯的警句。
传下来的传说没有得到任何批判性的反思(《战争史》1. 20)。
后来,为了证明“雅典人在记叙他们自己的僭主和他们自己历史事实的时候,并不比世界上的其他人准确”(《战争史》6. 54),修昔底德又回到这个故事上,详细叙述了导致希庇帕库斯被暗杀的种种事件。
①修昔底德采用了一个柏拉图式的比喻,评论到,很少有人愿意或者能够质疑他们生活其中的洞穴中的种种意见。
在《政治学》中,亚里士多德讨论到革命的原因和特殊政体的保存方式,就在这个语境中,他讨论了希庇帕库斯以及围绕希庇帕库斯被暗杀的若干事件(1311a 35)。
在《雅典政制》(Athenian constitution)里,亚里士多德把希庇帕库斯说成“喜欢儿童游戏[παιδιόδερ],一个好色之徒[ἔποηικορ]和爱慕诗人的人[θῖλόμοςζορ]”(《雅典政制》ⅩⅧ)。
这种描述竟与柏拉图《希庇帕库斯》中出现的形象十分相似,不过,假若亚里士多德当时事实上参考了这篇对话,那也就没有什么好惊讶的了。
②关于希庇帕库斯的死,修昔底德、柏拉图和亚里士多德都提出了不同的说法:柏拉图好像要与修昔底德展开一场对话,此外,亚里士多德似乎在关于僭主的心性和颠覆僭政的激情上,同前两位进行某种对话。
在讨论到阿尔喀比亚德的语境中,修昔底德引出了希庇帕库斯传说,从而为这个传说的意义提供了一条重要线索。
雅典人认为,阿尔喀比亚德比任何人都更像一个潜在的僭主。
人们也许会纳闷:苏格拉底与阿尔喀比亚德交往——正如柏拉图在许多对话里描绘的那样——是不是表示苏格拉底试图稳住并且驯服他呢。
同样,人们可能会猜想:柏拉图出行西西里——我们从那篇署在柏拉图名下的《书简七》中了解到——是为了试图把青年狄俄尼索斯改造成一个哲人王并实现自己的理想国。
从这种轶事般的证据看来,好像苏格拉底式的哲人们都对改造僭主有着某种特殊的、实践的兴趣。
据《希庇帕库斯》的描绘,苏格拉底在讲述希庇帕库斯的时候也是这样做的(改造僭主),即便只是在言辞中。
这种言辞中的改造取向受到一种最醒目的方式的引导,通过这种方式,苏格拉底的讲述不同于修昔底德和亚里士多德《政治学》中的描述不同:后两者都丝毫没有提到希庇帕库斯是一个青年的教育家。
在《希庇帕库斯》中,苏格拉底和匿名同伴相互指责对方搞欺骗,谈话的头一个阶段就在这种争吵中达到了高潮。
正是这个争吵引入了对希庇帕库斯的讨论。
希庇帕库斯被描述为①当时,阿尔喀比亚德受到指控,说他在亵渎赫尔墨斯石柱和秘密祭祀中扮演了某种角色,阿尔喀比亚德因此被从西西里岛远征中召回,以应付自己所受的指控;就在这个叙述中,修昔底德讲述了希庇帕库斯的暗杀者(哈莫迪乌斯和阿里斯托吉通)的故事(6.54)。
而在《希庇帕库斯》中,我们将看到,苏格拉底有意偏离了修昔底德对希庇帕库斯之死的叙述。
苏格拉底的重述中加入了匿名青年,这可能是最显著的背离。
修昔底德丝毫没有谈到哈莫迪乌斯的教育;毋宁说,希庇帕库斯数次引诱哈莫迪乌斯,因此激怒了哈莫迪乌斯的爱人阿里斯托吉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