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死疲劳》叙述声音之洪泰岳
《生死疲劳》读后感

《生死疲劳》读后感在莫言的笔下,高密东北乡的世界变得更加奇幻而自然,他仿佛是这个世界的缔造者、魔法师和神灵。
在这里,他俯瞰着芸芸众生,将对生命大义的领悟融入每一个细节之中。
他游走于阴阳两界,体验着生死轮回,将五十年的坎坷多难、悲欣交集的尘世百劫演绎得淋漓尽致。
《生死疲劳》以西门闹的生死轮回为主线,通过驴、牛、猪、狗、猴等不同动物的视角,展现了中国农村半个多世纪的历史变迁。
这部作品无疑是莫言对自己的一次里程碑式的超越,比之十年前的《丰乳肥臀》更为成熟和精彩。
在这部作品中,莫言的叙述、语言和结构近乎完美。
他采用了全知全能的倒叙视角,通过几经转世投胎的世纪婴儿,让读者深入了解西门闹的前世今生,以及他与蓝脸一家的恩怨情仇。
同时,莫言还借鉴了福克纳的《喧哗与骚动》的结构框架,采用了多重叙述最后补述的方式,使小说更加有层次感和变化。
然而,尽管莫言在叙事和结构上进行了诸多创新,但这部小说在很大程度上仍然是线性的叙事过程。
这在一定程度上限制了小说叙事空间的延伸拓展与灵活利用,使得小说的叙事空间相对较为狭窄。
尽管如此,《生死疲劳》仍然是一部极其优秀的作品。
莫言以其深厚的文字功底和广阔的视野,成功地克服了小说所面临的难度。
他将半个多世纪的复杂历史背景融入小说之中,通过对人性、动物性和草木性的融会贯通,创造了一个既真实又虚幻的世界。
在这个世界里,读者既可以感受到历史的厚重,又可以感受到生命的轻盈;既可以看到人性的丑恶,又可以看到人性的美好。
此外,莫言在小说中还运用了大量的民间传说和传统文化元素,使小说更加具有中国特色。
他的语言简洁明了,却又富有表现力,让读者在阅读的过程中感受到一种独特的魅力。
同时,莫言的幽默和讽刺也贯穿始终,让读者在感受到历史的沉重的同时,也能够感受到一些轻松和愉悦。
《生死疲劳》是一部具有深刻思想内涵和艺术价值的作品。
它不仅展现了中国农村半个多世纪的历史变迁,也探讨了人性、生死、命运等哲学问题。
莫言以其独特的叙事方式和语言风格,为读者创造了一个丰富多彩的文学世界。
莫言《生死疲劳》讲义

莫言《生死疲劳》讲义《生死疲劳》是莫言的一部重要作品,以其独特的叙事视角、丰富的想象力和深刻的社会洞察,展现了一幅波澜壮阔的乡村历史画卷。
小说的主人公西门闹本是一个家境殷实的地主,在土改中被冤杀。
他经历了多次转世,先后变成驴、牛、猪、狗、猴,最终又转世为人。
这种奇特的设定让读者能够从不同的动物视角去观察和体验农村的变革与人性的复杂。
莫言通过西门闹的多次转世,巧妙地跨越了从 20 世纪 50 年代到新千年的漫长岁月。
在这个过程中,我们看到了农村土地制度的变革、人民公社运动、大跃进、“文化大革命”等重大历史事件对农民生活的深刻影响。
比如,在人民公社时期,大家一起劳动,吃大锅饭,生产效率低下;而在改革开放后,农村实行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农民的生产积极性大大提高,生活水平也逐渐改善。
在人物塑造方面,莫言刻画了众多性格鲜明的形象。
西门金龙是西门闹的儿子,他精明强干,但在时代的浪潮中逐渐迷失了自我,为了追求权力和财富不择手段。
蓝脸则是一个坚守土地和个人信念的农民,无论外界如何变化,他始终坚持单干,成为了那个特殊时代的“异类”。
这些人物形象不仅生动鲜活,而且反映了不同人物在历史洪流中的选择和命运。
作品中的语言具有浓郁的乡土气息和地方特色。
莫言运用了大量的方言、俗语和民间故事,使读者仿佛置身于那个充满烟火气的农村世界。
比如“猪十六,你这杂种,你的血不配做酒,只配做尿!”这样直白而富有冲击力的语言,让人感受到了农村生活的粗粝与真实。
《生死疲劳》所探讨的主题也是多维度的。
一方面,它揭示了历史的无常和命运的捉弄。
西门闹的冤死以及他在转世过程中所经历的种种磨难,让人感叹命运的不公和人生的无奈。
另一方面,作品也展现了人性的善恶。
在利益和欲望的驱使下,有人变得贪婪、自私;而在困境中,也有人坚守善良和正直。
此外,小说还对生死轮回、人与自然的关系等问题进行了思考。
西门闹的多次转世,让我们看到了生命的不息循环,也让我们更加珍惜当下的生活。
蒋超然《生死疲劳》

论《生死疲劳》叙事语言风格多样性《生死疲劳》是西门屯三代人的兴衰史,又恰逢中国风云变幻的年代,时间跨度之长加大了叙事语言变化的困难;且每一章叙事视角的变换使得叙事语言的风格必须不停随之变换,不但要求符合讲述者的身份、角色形象,且让读者阅读时有自然的代入感。
莫言在本书中通过对角色的深度理解实现了这些风格的转变。
但同时这些变化串联成一个时间轴时又合理地回归到一个人物的身上,或者说,是西门闹的灵魂。
我们可以清晰地感受到,为驴时的他心怀怨念,不甘沦为畜生,但却摆脱不了本性里的正直、勇敢,他的语言还带着为人时的狂傲,又添了驴的纯真和深情:“我心悲伤,我心如织,仿佛有烙铁烫我屁股,仿佛有刀子戳我的肉。
”为猪时的他经过两世轮回对前世的记忆淡了,甘心做起养尊处优、自命不凡的猪,此时他的语言带着调侃和讽刺,以猪的视角对人类可笑的行径进行描写,带着我们脱离的那些沉重的过往:“会场舞台两侧的两根立柱上,悬挂着两个巨大的喇叭,将西门金龙的讲话放大了起码五倍,我猜想整个高密东北乡都能听到这小子吹牛皮的声音。
”为狗时的他又充分表现了狗的忠诚和智慧,让我完全忘了那些前世的牵连:“我用吠叫替你送行,伙计,我想,你的好日子过到头了。
我有点恨你,但不强烈。
如前所述,你身上混杂着的庞春苗的气味减弱了我对你的仇恨。
”但我们不难发现当每一世他的生命走到终结时前世的记忆和复杂的情感又涌上心头,而不时的旧事刺激对他人性的唤醒也时刻提醒着我们这个灵魂的主人,这使得一切的变化丰富时又完整。
再看故事的另一个叙述者——西门牛时代和西门狗时代的视角——蓝解放,这是全书中艺术形象最为丰富的角色之一,又是时代的过渡者,他从人类的视角去揭露社会的腐朽、人性的美与丑;尤其是西门狗时代隔着时空哭丧、与西门狗同时呈现两地景状时,两颗沉重的灵魂发生了碰撞,却保持着各自的语言风格,形成了强烈的冲击,一面是痛恨,一面是悔恨,把矛盾推向了高潮。
莫言高超的语言技巧撑起这部小说每一个角色的塑造,自如的转换迎合了轮回的结构,是小说成功而饱满的关键所在。
冤结孽缠的生命轮回_解读莫言的长篇小说_生死疲劳_

西门闹的表述,颠覆了我们传统观念中对地主身份的认 定。显而易见,莫言是有意抛却了社会学的有色眼镜,而从 真实的生活场景中来阐释人物,使之更符合历史的本来面 目。正如西门闹所说,“我虽是高密东北乡第一的大富户, 但一直保持着劳动的习惯。三月扶犁,四月播种,五月割 麦,六月栽瓜,七月锄豆,八月杀麻,九月掐谷,十月翻 地,寒冬腊月我也不恋热炕头,天麻麻亮就撅着个粪筐子去 捡狗屎。……一个地主,如果对狗屎没有感情,算不上个好 地主。”甚至在乡间,还流传着西门闹因起得太早错把石头 当狗屎捡回来的笑话。这些都说明西门闹是一个勤俭持家, 依靠劳动致富的地主。不仅如此,他还从荒郊野外捡回一个 被冻僵的孩子——蓝脸,并一直抚养他长大;大荒之年,他 平价粜出二十石高粱,并免除了所有佃户的租子等等。别的 不说,单单是他的怪癖吧——“每逢喜事手就发痒,非努力 劳动不能解除”——即可证明,西门闹何止是一个勤俭持家 的地主,他更是一个心地善良的庄稼人呢!还有西门闹的亲 密朋友——屯里的富农伍元,“善拉京胡,能吹唢呐,农闲 时节,喜欢跟着响器班子串街走巷,不图挣钱,图个欢 乐。”在他们的身上,何曾有恶霸地主的印迹?
莫言《生死疲劳》解读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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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为您解读的这本书叫做《生死疲劳》,本书共有47.6万字,我会用6期的内容为您来讲解本书的精髓,本期是讲解的第4期。
西门闹二次转世投胎成了牛,但是最后被西门金龙火烧时,仍屏着最后一口气走到了蓝脸的土地上。
摆脱了牛的皮囊后,西门闹的记忆便再次回来了,他决定找阎王去讨个理,并且明确表示自己不愿再投胎成畜生了。
西门闹的心愿能实现吗?让我们一起进入今天的解读。
01阎罗殿上,阎王淡淡地对西门闹说道:“是的,你西门闹是一个被枪杀了的好人,但这个错误已经难以挽回了。
我没有权力让你作为西门闹重生,而且你已经轮回两次了,也应该知道西门闹的时代已经结束了,你的子女们都已长大成人,你的尸骨也已经腐烂成泥了,为什么你就不能忘记这些不愉快的往事,去享受幸福的生活呢?”阎王说的并非没有道理,西门闹心中虽忘不掉那些沉痛的记忆,但毕竟他在人间已是一个亡故的人了。
就在西门闹犹豫之际,阎王趁机说道:“西门闹,念你前世为人时多有善举,为驴为牛时又吃了不少苦,这一次,我送你去一个遥远的国度当富家子弟,你爹是那个国家最年轻的市长,你娘是个温柔美丽的歌唱演员,而你将会是他们的掌上明珠,长大了也是风光无限。
这样的安排总可以了吧?”西门闹想着,这样也罢,从此以后不再去管过往的那些恩怨了。
可是阎王又一次欺骗了他,当他再次睁开眼时,他居然成了一头小猪,并且排行十六,而给他接生的正是西门金龙和黄互助。
看到这一切,西门闹气得用绝食来抗议,因为他想快点返回阎王殿找阎王评理去。
可是西门金龙这个不孝子,居然把它的头按到母猪的身上,想硬逼它吃奶。
西门猪就是紧闭双眼不理睬;见此状,黄互助推开西门金龙,接过他手上的西门猪,然后一手轻轻地拍着西门猪的屁股劝它喝奶,一手握住母猪的奶头,对准西门猪的嘴巴轻轻地挤了几下。
也正是这几下猪奶水,让西门猪彻底放弃了绝食的念头,并激发出了猪贪吃的本性,因为它没有想到猪的乳汁竟是如此的甜美、芳香。
从此,西门猪大口大口地喝起猪奶来,并且还一边吃,一边霸占着母猪身上的其它奶头,如果有谁要上来与它抢,它就会一扭屁股把它们撞到一边。
论莫言《生死疲劳》的叙事特征与艺术魅力

160《生死疲劳》是莫言于2005年创作的反映历史发展及时代变化的长篇小说,莫言小说创作站在历史主义的新视野对过去的现实主义叙事进行解构,继而借鉴魔幻现实主义的叙事手法,通过对高密乡土地改革背景下地主西门的六世轮回讲述历史转折时期的变化发展。
莫言的《生死疲劳》在叙事特征及艺术魅力上都具有独特性,使莫言的文学创作获得了较高的文学评价。
一、《生死疲劳》的主要内容及主旨1.主要内容《生死疲劳》主要叙述了1950—2000年中国农村社会的发展历史进程,小说主要围绕农村土地的重要话题开展,借助小说主人公的视角讲述农民与土地之间的重要关系,向人们展示中国农民的坚毅品质及乐观精神。
半个世纪中生死疲劳的故事在小说中通过各种动物的眼睛及感受呈现出来,并充分展现了近半世纪中国乡村社会的喧哗及浮躁,以及社会发展中艰苦蜕变的历史[1]。
小说的叙述者在每一次离开中并未远走家乡,小说借助叙述者的视角观察及体会农村的变革发展具有重要价值及意义。
2.创作主旨《生死疲劳》是莫言的经典之作,这部小说非同凡响的叙述方式相比传统的小说形式及主旨内涵存在一定差异性,创作形式更加自由,小说中更是用较为新颖的方式展现中国土地的发展历史。
莫言认为,通过动物的眼睛观看人类社会,是较为新鲜奇特的创作形式,继而产生了《生死疲劳》这部优秀的作品。
《生死疲劳》借助黑色幽默的表现形式深刻地刻画了中国乡村在土地改革后半个世纪的发展历史,其中包含改革与发展、暴力与历史、现实与理想等多种主题。
在这部小说中以“变形记”的形式讲述了历史的变迁发展,更为重要的是莫言以其敏锐的艺术敏感性突破了历史主义对写作的限制,表明了人生正是因为有各种贪欲继而需要与命运进行抗争的观点。
3.作品主题在《生死疲劳》中围绕主人公地主的命运这一最为重要的主线进行讲述,展现农民没有土地只能漂浮的命运。
在《生死疲劳》中莫言对地主轮回中各种动物的变形记进行描写,其中具有一定的戏谑成分,但通过动物形象打破了历史故事中的线性固定,这些动物的生活将涉及到历史的各个阶段。
生死疲劳

《生死疲劳》这部小说延续了《红高粱家族》、《丰乳肥臀》的“大河式家族史诗”主题。
在叙事技巧上,莫言以堕入“六道轮回”、屡次转生为畜的地主”西门闹”的叙事观点作为第一人称的主轴,从1950年一路写到2000年,加上后设式的”蓝解放”与”大头儿”倒叙的对话,再穿插故事中角色”莫言那小子”的叙事角度,来补足第一人称叙事所不能及的观点。
这样既能收全知全能之效、得以有效地推进情节,又以真假莫辨的多重视角尽量地避开了全知全能”说了算”的限制,是一套非常精巧复杂的叙事结构,然而读起来并不吃力。
莫言自承在上世纪八十年代初读大陆翻译引进的大批拉丁美洲小说作品,是他极为重要的启蒙经验。
综观莫言几部长篇小说的代表作,”叙事观点”与”叙事语言”确实一直都是他念念不忘的重点,对长篇小说”结构工程”的试探,对”形式”与”内容”一体两面的探索、对”史诗”的执迷、寓”国族大叙事”于”家族小历史”的笔法,也让我们似乎窥见了拉美小说大家巴加斯.略萨与马尔克斯的影响。
早期《红高粱家族》”我爷爷、我奶奶”的叙事角度让人耳目一新,《天堂蒜薹之歌》和《檀香刑》对民间戏曲、民间音乐的融合挪用,更是他在”小说语言”开疆拓土的试验。
这次莫言借用”六道轮回”的观念,以畜牲的眼光叙说故事,继《檀香刑》”多人轮流独白”的形式之后,再次找到了全新的”说故事腔口”,确实别出心裁。
至于跳跃的多重视角,则是诸前辈小说家搬弄多年的”老哏”,也是莫言在前作反覆展演的招数,也算是玩入化境、举重若轻了。
寻找到”正确的”叙事方式、掌握小说的整体结构,确实至关重要,这让莫言得以”顺当地说故事”。
但私以为真正重要的,仍然是”语言”和”角色”。
莫言的语言仍然酣畅淋漓,无论是白描或人物对话,在在生动无比,是第一流小说家的示范。
不免可惜的是,这回他又重蹈了《丰乳肥臀》的覆辙,到了最后一部,节奏乱了,收尾收得有些潦草,”小说家之声”忙不迭地跑出来,把许多原本可以留著点儿余韵的场景情节添上了注脚和教训,通通讲白了,意思就小了。
莫言《生死疲劳》

莫言《生死疲劳》
《生死疲劳》是当代作家莫言创作的一部长篇小说,主要描写了原西门屯的地主“西门闹”在土地改革运动中死去并进入地狱,为了复仇,西门闹在阎王的安排下,先后转世成为驴、牛、猪、狗、猴等动物,上演了五幕啼笑皆非的喜剧,最后转世为大头儿蓝千岁的故事,六世的主人公共同叙述了中国长达半个世纪的历史进程和以东北高
密乡为代表的中国农村的发展历史。
小说采用复合式的叙事视角,先后从驴、牛、猪、狗、猴等动物的眼中,结合它们身上特有的兽性,以审视现实的荒诞,并深刻地展现中国农村社会50多年来的变迁。
从小说的内容与形式来看,莫言将《生死疲劳》的主题放在人与土地的关系问题上,并借助六道轮回进行结构布局,同时把魔幻现实主义与中国古典章回体的写作手法;在小说的结构方面,莫言通过六道轮回的叙事结构对中国当代小说进行了一次突破性的尝试,借助人与动物视角的糅合交织构成叙事视点的变换,使小说不论从自身的文学创新性,还是对历史的隐喻和审判、对乡村变迁的思考,都迈进了一大步。
《生死疲劳》首次出版于2006年,发行之初便引起诸多反响和争议,曾获第二届红楼梦奖和第一届美国纽曼华语文学奖,问世后被译成各种文字,在多国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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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死疲劳》叙述声音之洪泰岳
作者:刘金英
来源:《艺术科技》2014年第04期
摘要:莫言的《生死疲劳》在洪泰岳的双重复调的声音中,对阶级意识影响下的个人归属的思索,隐喻作者对几千年来人的自然本性发展形成的传统血亲家族的回归趋向。
关键词:《生死疲劳》;叙述声音;复调;家族意识;家族小说
著名评论家吴义勤评价“《生死疲劳》无疑代表着小说写作的一种难能可贵的境界,—种完全没有任何束缚和拘束的,随心所欲的自由境界。
”[1]《生死疲劳》有如此高的评价,你可能会说,这要归功于小说的魔幻现实主义色彩,或是六道轮回的佛教文化与民间文化的融合,对生命强力彰显主题的挖掘……但我们这里只从洪泰岳的双重声音来分析。
1 叙述声音
詹姆斯·费伦认为声音是“说话者的风格、语气和价值的综合”。
[2]他对声音的理解有四条内在相关的原则组成。
首先,“声音既是一种社会现象,也是一种个体现象。
”[2]只要有话语的地方,就会有声音的存在。
如学校规定交作业日期的通知,写通知的人本身并没有声音,说话者是学校这种机器,但正好表明了另一种声音的在场,我们识别出那种声音,并不是识别出写通知的人,而是作为社会存在,我们在别的场合听到过这个声音对我们说话。
其次,“声音是文体、语气和价值观的融合。
”[2]再次,“作者声音的存在不必由他或她的直接陈述来标识,而可以在叙述者的语言中通过某种手法——或通过行为结构等非语言线索——表示出来以传达作者与叙述者之间价值观或判断上的差异。
”[2]这就是巴赫金在他的《对话式想象》中所说的“双声”话语。
巴赫金的“双声”话语是“有着众多的各自独立而不相融合的声音和意识,由具有充分价值和不同声音组成的真正的复调。
”[3]这种研究通常要把人物的声音置放于一个更加宽泛的价值系统中,这个价值系统是我们对这个人物的言语行为做出其高尚或低劣等品质的评判。
最后,詹姆斯·费伦认为“声音存在于文体与人物之间的空间中”。
[2]
声音对作品还起着审美功能和人际功能,传达美的享受和对世界的看法和态度,包含着叙述者对人生的理解,这种理解来自他对客观世界的体验,表现出对客观世界的立场和观点。
对《生死疲劳》声音的分析,可以听到西门闹、西门驴、猪十六、狗小四、西门金龙、洪泰岳、蓝脸、蓝解放、蓝开放、蓝千岁、“莫言”等人的多重复调构成了一个丰富多彩的文学世界。
这里仅对洪泰岳声音做出分析,探讨莫言对个人归属的思考。
2 洪泰岳声音中的阶级意识
《生死疲劳》的题词“佛说:生死疲劳,从贪欲起。
少欲无为,身心自在。
”陈思和认为“生死疲劳,本来是指生、死、疲、劳,四种人生现象,皆源于贪,终于苦。
”“马改革无贪无
欲,宽厚孝亲,当一个普普通通的农民,得到了善果。
”[4]认为莫言把声音赋予了马改革,陈思和认为莫言把他的探索中的理想赋予了毫无贪欲的马改革,这一点我们并不认同。
洪泰岳在《生死疲劳》中并不是重要人物,但他的声音值得重视。
在潘旭科的《:叙述声音的饱满与缺失》中认为:“洪泰岳不是纯粹意义上的好人或恶人,但莫言在此也给予他同情和悲悯”,[5]他把莫言塑造洪泰岳这一形象解释为出于“同情和悲悯”,这是值得商榷的。
洪泰岳是打牛胯骨的叫花子,又是潜伏高密东北乡的老地下党员,在国家解放大潮下积极参与土改和农业合作化等运动,合作化制度的坚决捍卫者,西门屯的最高领导人。
政治运动一波一波覆盖过中国广大农村地区,人们的观念开始改变,过去的传统伦理行为规约开始失效,血缘伦理一度为政治伦理所取代,只有阶级没有亲缘关系。
阶级伦理以其强大生命力,轻而易举摧毁既有的传统伦理关系,又迅速被新的商业浪潮冲垮。
在国家丧失了理想性,百年营造的国家理想给人民带来的只有虚无的口号和贫穷时,为国的意识渐弱;人民开始意识到家庭、家族的兴盛才真正关乎个人悲欢,为家的意识渐强。
在现代价值观冲击下,洪泰岳没有被欲望湮没,依然保持最纯洁的阶级意识。
莫言安排洪泰岳发出这种声音,是以阶级意识对抗物欲观的探索。
在土改和合作化运动中,他处决西门闹,对蓝脸百般刁难,形象可憎,但他只是阶级意识极度膨胀的产物。
正如单正平所说,“民族意识具有保护弱者的作用,作为社会性动物,人本身就有不断寻求归属感、安全感、依赖感的本能冲动或自我保护机能……因此,在现代民族国家,越是弱者,越容易产生强烈的民族自我意识。
”[6]他积极融入国家意识中寻求身份认同,对“反阶级”人物的镇压,是国家意识对人本性的压制,对千百年来形成的血缘家族意识的压制。
洪泰岳竭力坚守的合作化制度在时代变化中化为乌有,阶级意识找不到出路,他在临终前喊道;“同志们,无产阶级的兄弟们……我们向地主阶级的孝子贤孙、全世界无产者共同的敌人、地球的破坏者西门金龙展开斗争的时刻到了!”“你们是无产阶级的叛徒,是人民的敌人!”[7]这是毫无杂质的无产阶级观,充满悲壮的呐喊声中带些滑稽可笑。
洪泰岳阶级理想的破灭表明这种意识终无力通向幸福。
3 洪泰岳声音中的个人情感意识
在洪泰岳的声音中不仅有阶级伦理的体现,还有个人情感意识的声音,体现在他和白氏的相处中。
他对白氏的感情为心中的阶级关系所束缚,我们可以看下面这段对话:“那还不多亏了您……”白氏放下畚箕,撩起衣襟沾了沾眼睛,说,“那些年,要不是您照顾,我早就被他们打死了……”“你这是胡说!”洪泰岳气势汹汹地说,“我们共产党人,始终对你实行革命的人道主义!”……“白杏啊,白杏,你为什么是地主呢?”洪泰岳低声嘟哝着。
“俺已经摘了‘帽子’了,俺也是公民,是社员了。
现在,没有阶级了……”白氏喃喃道。
“胡说!”洪泰岳又激昂起来,一步步对着白氏逼过去,“摘了‘帽子’你也是地主,你的血管子里流着地主的血,你的血有毒!”
从上面这段话我们可以看出洪泰岳内心的挣扎,“嘟哝着”“气势汹汹”的话语中可以听到两个截然相反的声音。
作为阶级关系的化身,洪泰岳时时警惕别的伦理关系的颠覆,处处维护这
种关系的权威,在心爱女人面前摆出一副冷冰冰的面孔,甚至听到“没有了阶级”时,他激昂训斥心爱女人,真一副阶级伦理的卫道者模样;作为渴望家庭、渴望爱情的男人,洪泰岳内心对白氏有着强烈而不可遏制的爱情,内心渴望与白氏组建家庭,处处照顾白氏及其家人,时时明里暗里帮助她,甚至把西门金龙当成接班人培养。
因此,莫言通过洪泰岳的声音,或高声呐喊,或浅吟低唱,探讨了人类生存的困境和面对困境该何去何从的主题,在阶级伦理无力抵御之时,对传统家族伦理的认同和情感回归寄予希望。
参考文献:
[1] 吴义勤,刘进军.“自由”的小说——评莫言的长篇小说《生死疲劳》[J].山花,2006(5).
[2] 詹姆斯·费伦.作为修辞的叙事:技巧、读者、伦理、意识形态[M].陈永国,译.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2:174,20.
[3] 程正民.巴赫金的文化诗学[M].北京:北京师范大学出版社,2001.
[4] 陈思和.人畜混杂,阴阳并存的叙事结构及其意义[J].当代作家评论,2008(6).
[5] 潘旭科.《生死疲劳》:叙述声音的饱满与缺失[J].红河学院学报,2012(06).
[6] 单正平.民族主义简论——民族主义与中国文学史论之一(下)[J].海南师范学院学报(社会科学版),2002(6).
[7] 莫言.生死疲劳[M].作家出版社,2006:52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