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法视角下的《檀香刑》
超越马尔克斯——浅聊莫言的《檀香刑》

超越马尔克斯——浅聊莫言的《檀香刑》《檀香刑》写得非常棒,从风格来说,这是对现代文学的告别之作,但内核却仍旧一脉相承。
本土文化,大约可分显、密两教(这里引用成说,取其简单粗暴)。
显教是大众被启蒙的部分,有科学昌明,有意识形态。
重点在形成系统观念,对所发生的现象心安理得。
密教是大众自发生成的部分,群体潜意识,及民间资源,重点是混沌浑噩,藏污纳垢。
民间资源迥异于正史书写,少人伦导向,少意识形态,乃是一种被遮蔽被压抑的、自发自为的形态。
它对很多事情的解释,看起来落后,愚昧,近乎巫祝萨满,被正统斥为不经,但实则更加深沉,更耐人寻味。
《檀香刑》即选择这样一种讲述方式,有义和拳,有请神坛,有情欲对礼法毫不顾忌的无视与泛滥。
其并非使读者居高临下,审视愚昧而受凌辱的群氓,而是介入其中,在藏污纳垢的环境里感受这份凌辱和生的激情。
科学有常识,但现象有吗?对常识想当然的接受,反而钝化人对现象的感知。
譬如现代社会,一个九岁孩子就不会再为自动钢琴的演奏而惊讶,但在《百年孤独》里,这是马孔多最聪明的头脑看来也不可思议的事情。
莫言对马尔克斯的借鉴是追根溯源式的,那便是放下芥蒂,去信任本土的民间资源。
马尔克斯说,魔幻现实主义,重点在真实而不是魔幻。
一味炫弄魔术,那是哗众取宠,抓住真实才能传递出那份不可思议。
其间需要的,正是抛开芥蒂和成见,对作为密教的民间资源绝对信任。
就关怀而言,这不是居高临下地俯瞰大众,而是驱除遮蔽,让沉默的大多数显露其样貌。
这一种样貌,当然不会是赏心悦目,甚至会触怒,会冒犯习惯用流行观念包装自己、装模作样的人,会讥笑那种看起来很有悲悯情怀的假模假式的道德高尚。
民间不需要居高临下者的悲悯。
尽管如孙丙被扯去胡子一样,常遭受有意无意、好意恶意的凌辱,因为民间自有其蓬勃生命力,可以用笨方法玉石俱焚,令外来的德国兵不得不敬佩其单纯背后的狡狯。
民间也不需要纲常礼教的打点。
如钱丁一样,回回发愤要舍生取义,到紧要关头又每被诘问得哑口无言,最终进退失据。
《檀香刑》:一双透视的眼睛,解剖、看透人性的善与恶、罪与罚

《檀香刑》:一双透视的眼睛,解剖、看透人性的善与恶、罪与罚世界上最不能直视的,一个是太阳,一个是人心。
莫言《檀香刑》《檀香刑》是莫言根据高密一段县志的写起的。
1897年,德国强迫清政府订立了《胶澳租借条约》,为尽快把山东纳入自己的势力范围,以便掠夺山东内陆的丰富矿产资源。
他们修建铁路、抢夺农田,引起了老百姓的反抗。
女主人公眉娘的父亲孙丙正是因反对德国人占地修铁路而被抓捕。
清政府为了讨好洋人,要求对孙丙实行酷刑,就是“檀香刑“。
“檀香刑“顾名思义,是用一根檀香木橛子,削好后放在香油里煮一天一夜,从那人的谷道钉进去,才能保证钉时滑畅,钉进去不吸血。
然后从脖子后面钻出来,然后把那人绑在高架子上。
犯人施刑后,肚肠并没有受伤,但血在不断地流。
为了让他多活几日,不断忍受生不如死的惨痛,还要不停得灌参汤。
都是为了让犯人遭受非人折磨,而又生不死。
以敬效尤。
故事便从这里开始说起。
眉娘的亲爹抗击列强的孙丙1.眉娘浪语:从眉娘眼中看世界,都是享乐的人性。
眉娘的父亲孙丙是一个有着一腔热血的老百姓,他的原型是山东高密民间抗德群众的首领孙文。
1899年11月22日,孙文在绳家庄召开大会,组织抗德队伍。
1900年4月9日,抗德群众数千人从绳家庄北上阻路,焚烧窝铺数座,并准备攻城。
下旬,孙文率群众沿柳沟河一带设防,打败进攻的清兵。
继之,由德国顾问指挥的清兵洋枪队参战,群众浴血抵抗,因伤亡较重,斗争陷入低潮。
孙文隐蔽在绳家庄、王家庄。
后因叛徒出卖,于5月3日晨被捕。
这部小说正是以此为背景展开。
演绎了一幅山东大地反抗压迫、反抗列强的故事。
孙丙被捕行刑而主人公眉娘,正是小说中起义领袖孙丙的女儿。
眉娘自己嫁给了傻人赵小甲,专门卖狗肉。
人称“狗肉西施。
”眉娘的相好是县太爷钱丁。
在清明节那天,县太爷为眉娘架起了秋千架。
全城的老百姓,都看到了秋千上飞舞的眉娘。
“桃花脸蛋柳条腰,螳螂脖子仙鹤腿。
狗肉西施,高密第一”。
就在这天,眉娘亲爹被抓。
而眉娘在他爹被捕后,没有哭天喊地,她直接去找她的情人——县太爷钱丁,还极为享受地荡了秋千。
读书心得——莫言《檀香刑》的苦难叙事研究

读书心得——莫言《檀香刑》的苦难叙事研究苦难是人生的一种存在形态,是文学创作的重要精神资源,苦难叙事通过文学话语阐述对生活的情感体验。
文学和苦难总是有着不解之缘,苦难叙事不是一味地倾诉苦难,而是在苦难的诉说中给予肉体和灵魂的慰藉。
《檀香刑》以苦难叙事为创作基调,文本通过多元化叙事视角、映衬手法以及拟声化语言,诠释出苦难叙事所蕴含的抗争姿态。
一、酷刑下的身体创伤和精神悲痛莫言善于描写人生苦难,《檀香刑》中表现为对酷刑的展示,作品涉及到种类繁多的刑罚:腰斩、凌迟、五马分尸、大卸八块、阎王闩……莫言在开卷以颇具讽刺的笔锋写道:“让人忍受了最大痛苦死去,这就是中国的艺术。
”《檀香刑》通过描写残忍至极的刑罚来展露人类身体所承受的痛苦。
《檀香刑》详细描述了三种历史上真实存在的酷刑,分别是阎王闩刑、凌迟和檀香刑,作品从不同视角展现了三种酷刑对人类身体的摧残。
“铁箍子煞进脑壳”“头被勒成葫芦”“脑骨碎了”“脑浆子和血沫子渗出来”等细节的凸显暴露了阎王闩刑的残忍与暴虐,文本以动态化的审视再现了刑罚的恐怖。
凌迟这一酷刑是通过周围看客的反映来加以描绘的,围观这场面的人有的昏倒、有的跌倒在地,恐惧的场景不仅演示了刑罚的技艺,更展现出人类设计出这种惊悚酷刑来残忍虐待同族的可悲之处。
相比凌迟而言,本书的重点酷刑——檀香刑在细节方面更是考究非凡。
一截檀木是必备的用具,需要在热油中煮一天一夜,浸油是为了防止受刑者在行刑时被木头吸干血而提前死去。
行刑时檀木需要从谷道处进入,贯穿整个身体,在刑犯的五脏六腑之间穿过,最终从肩膀处“钉”了出来,这要求实施檀香刑的刽子手要准确把握力度,既让受刑者痛苦万分,但又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酷刑展现出人类的凶残,苦难的体验透过文本话语符号的渲染得以淋漓尽致。
《檀香刑》中的酷刑彰显为身体所受到的惩罚,酷刑描述之详细、手段之残忍,使得文本充斥着沉闷压抑的氛围。
受刑者遭受的苦难不仅展示了刑罚带给身体的创伤和煎熬,更讽刺了人类的相互残害,体现了莫言对人类残虐同族的抨击。
极刑下演绎的悲剧——解析《檀香刑》

轰 隆隆
。
精 气神 儿 这 行 当兴 隆 朝 廷也 就 昌 盛 这 行 当 萧 条 朝 廷 的气 数也 就尽 了
切
,
的 声音 扰 人耳 目 民 众们 虽 有怨 言 孙 丙 为 救 妻 儿 失 手 打 死 德 国技 师
,
亦不 敢 有 反 心
。
”
在 赵 甲 的眼 里
,
,
皇 权高 于一
连 同 妻 儿 在 内的
袁 大人 夫人
, ,
谭
从 眉 娘 的 叙 述里
我 们得 知她 的公 爹 赵 甲 是
,
“
京城刑
、
大人
曹 大人
卑 职 不 能 为你们 尽 职 了
眉娘
, ,
为夫
部 大堂 里 的首 席 刽子 手
头 的 高手
,
是 大清朝 的第 一 快刀
、
砍人
不 能 为您 尽责 了
陪 你尽 兴 了 孙丙
我 的亲亲 的 人 儿
本官 不 能 本官 对得
。
他 用极 刑 杀人
,
,
是奉 皇 命行 事
。
他手 里 的 大 刀 可
,
马 桑 镇 二 十 七 条 人 命 惨 死 在 德 国人 手 中
德 国人 蛮
。
以 夺命
这 是 皇上 赋予 他 的 权力
,
他 越 是卖 力杀 人
横 霸道 和 无理 杀 人
,
激起 了 孙 丙 心 中的 仇 恨
当然
,
,
他 的权 力 就 使 用 得 越 酣畅 淋漓
,
在朝 廷 混到 了 七 品 官
告 老还 乡 之 后
,
接 袁世 凯
的 命令
莫言檀香刑读后感

莫言檀香刑读后感莫言的《檀香刑》是一部充满了中国传统文化元素的小说,通过对中国古代刑法的描写和对人性的探讨,展现出了中国古代社会的残酷和人性的复杂。
小说以檀香刑这种古老而残酷的刑罚为线索,描绘了一个个生动的人物形象,展现了他们在面对命运的考验时所展现出的坚韧和顽强。
檀香刑作为一种古老的刑罚,其残酷性无疑令人震惊。
在小说中,作者通过对檀香刑的描写,展现了古代社会的残酷和不人道。
檀香刑是一种极其残酷的刑罚,它不仅仅是对肉体的折磨,更是对精神的摧残。
在这种刑罚下,人们不仅要承受着肉体上的痛苦,更要承受着心灵上的折磨。
这种刑罚无疑是对人性的一种极端挑战,它让人们在生存与尊严之间做出选择,也让人们在面对命运的考验时展现出了坚韧和顽强。
在小说中,作者通过对人物形象的塑造,展现了人性的复杂和多样性。
在面对檀香刑的考验时,每个人物都展现出了不同的性格特点和生存态度。
有的人选择了顽抗,他们用自己的血肉和生命去抵抗命运的安排,用坚韧和顽强去捍卫自己的尊严和尊严。
有的人选择了妥协,他们在檀香刑面前选择了屈服,用自己的软弱和无奈去应对命运的安排,用妥协和屈从去换取生存和尊严。
每个人物在面对檀香刑时所展现出的不同态度和选择,都展现了人性的复杂和多样性。
通过对檀香刑的描写和对人性的探讨,作者展现了中国古代社会的残酷和人性的复杂。
在古代社会,檀香刑这种残酷的刑罚无疑是对人性的一种极端挑战,它让人们在生存与尊严之间做出选择,也让人们在面对命运的考验时展现出了坚韧和顽强。
同时,人性的复杂和多样性也在小说中得到了充分的展现,每个人物在面对檀香刑时所展现出的不同态度和选择,都展现了人性的多样性和复杂性。
通过这部小说,我们不仅可以了解中国古代刑法的残酷和人性的复杂,也可以深刻地反思人性在面对命运考验时所展现出的坚韧和顽强。
《檀香刑》对清朝重刑制度的审视

《檀香刑》对清朝重刑制度的审视本篇论文目录导航:【题目】小说《檀香刑》中的清末重刑制度研究【绪论】《檀香刑》对清朝重刑制度的审视【第一章】莫言小说《檀香刑》的法律背景【2.1】重刑制度下的刑罚与法律【2.2 2.3】重刑之“戏”下人性的扭曲与文化心理【第三章】《檀香刑》对重刑制度的重构与批判探讨【第四章】《檀香刑》对当代法治社会建设的反思研究【结论/参考文献】莫言《檀香刑》小说中的重刑制度分析结论及参考文献绪论第一节、选题的缘起清末二十年修律,首当其冲的就是刑法改革。
庚子事变后,清廷迫于内忧外患以及自身认识的变化推行“新政”,法律变革也随之展开。
在沈家本、伍廷芳等人的主持下,1909 年《大清新刑律草案》问世。
此草案吸收了西方的立法成果,专注于刑事立法,讲求司法独立、罪刑法定原则。
然而,清末民初的社会观念仍深受封建社会统治者的思想荼毒,大清统治者一方面用儒家之崇尚“礼义”教化来构建道德伦理体系,一方面又用法家之重刑思想来保障儒家伦理的一体遵行,同时保障自己的统治地位。
因此,与《大清新刑律》所倡导的刑罚轻缓化格格不入的是,大清统治者实际上仍旧奉行重刑体制。
即便在清末二十年,存在着刑法变革的外部环境,重刑制度在清末体制中仍处于强势地位。
本文通过对《檀香刑》一书的深入分析,探讨清末政府仍旧采取重刑制度的深度根源,包括社会根源和文化根源。
文章指出,即便在清末政府受到国内外的重大压力,推行所谓刑法改革,而事实上重刑制度仍旧是支撑清末统治者“人治”而非“法治”的重要体制,成为清末二十年刑法变革环境下的痼疾。
第二节、论题研究现状综述一、对莫言小说《檀香刑》文本的研究根据对中国知网相关文献的统计,自2001 年莫言发表《檀香刑》至2014 年,共有相关研究文章894 篇,尤以2012 年(181 篇)和2013 年(217 篇)为多。
檀香刑的审美

身体在文学中的本位性尼采曾说:身体是比陈旧灵魂更令人惊异的思想,对身体的信仰应该高于对精神的信仰。
而莫言的《檀香刑》可谓是这一理念在文学创作的实践,也是一次忠实于身体的言说。
一、从檀香刑看身体的承载性檀香刑讲述了一个惨烈而悲情的故事:1900年,德国人在山东高密修建胶济铁路。
猫腔班班主孙丙因德国人公然调戏其妻,一怒之下失手打死了一个德国人,被清廷处以酷刑,并被刽子手赵甲执行了惨绝人寰的檀香刑。
小说以刽子手赵甲参加的六大行刑场面为主画面,檀香刑作为高潮,以肉体性的感官作探索,对这些酷刑极尽细致地描写,刻画了一个又一个生动的场面。
小说中写道:“一个优秀的刽子手,站在执行台前,眼睛里就不应该再有活人,在他的眼睛里,只有一条条肌肉,一件件的脏器和一根根的骨头。
”用刽子手的身份,冷峻的眼光和炫目的视角剥开人的肉体,窥探出丑陋的人性之恶。
《檀香刑》里极尽对各种刑法的描写,凌迟、腰斩、檀香刑。
处死刺杀袁世凯的钱雄飞是凌迟、处死私卖皇帝七星鸟枪的太监用的是“阎王闩”、处死偷库银的库丁的腰斩、处死戊戌六君子的斩首。
读到这些情节,每个人的神经都是紧绷的。
这些酷刑既是对身体的摧残,又何尝不是对暴政、野蛮和人的兽性的控诉呢?书中详细描写了凌迟,凌迟分三等。
第一等,割3357刀;第二等,割2896刀,第三等,割1585刀。
刽子手等级的最高级“姥姥”说:完美的凌迟,不管割多少刀,最后一刀下去才是罪犯毙命之时。
中国的刑法,就这样在刽子手的口中娓娓道来。
他好像是在诠释庖丁解牛的“艺术”,身体是承载这一“艺术”的载体,呈现在读者面前,我们感到他好像不是在说杀人。
个中原因无疑是刽子手背后起支撑的政治权力。
封建专权的压制下,酷刑制度是信守不疑的政治理念,杀一儆百则是官僚对民众威慑和压制。
而身体让官僚专制的残暴和严苛有了具体的依附和承载。
二、看客和刽子手,身体烛照的畸形如果说官僚残暴的酷刑是为了统治,那么这些看客又是怎么表现的呢?每一场刑法执行现场,都有大批的看客登场,每个人都在面临着一场血淋林的肉体痛楚的审视和考验。
莫言笔下的刑罚场景——以长篇小说《檀香刑》为例

刑罚场景作为充斥着暴力 的景观 、直观的权 力展示 ,具有强烈 的教育 、规训 目的。中国现 当代 文学作品中也不乏对行刑景观 的书写 ,通过书写 刑罚并赋予刑罚不同的寓意。鲁迅在《示众》以及 《药》中都写过公开行刑的场景 ,他关注 的是行刑 场景中的民众即鲁迅称之为看客 ,通过书写看 客 的集体无意识予以讽刺 ,表达他对 国家 民族未来 命运的深切担忧 ,因此行文 中忧患意识总是 贯彻 其 中。沈从文也在《新与 旧》《三个男人和一个女 人》等作 品中多次书写刽子手杀人 、行刑场景。刽 子手在沈从文 笔下并没有充满 血腥 、暴力 ,杀 人 的刽子手甚至显得充满温情 ,平静淡然 的书写方 式使得刑罚在 文本 中具有无 尽的寓意 。相较 之 下 ,莫言 的《檀香刑》将刑罚场景书写发展到 了极 致 ,罪犯 的肉体惩罚成 为文本 的焦点 ,细致 大胆 的行刑场景不再是文本 的部分 ,而是核心 。莫言 通过残酷的刑罚场景书写的狂欢 ,颠覆权力 ,同 时展现莫言所要追求 的独特的书写方式 ,因此书 写酷刑绝不是像很 多学者批评 的缺乏 同情 、醉心 极刑 、变态 审美 等 ,而恰恰展现 出了莫 言对酷刑 的批 判 ,对 权 力 的颠覆 。
收稿 日期:2018—05-10 作者简 介:田丽丽(1993一),女 ,山东临沂市人 ,陕西师 范大学文学院中国现 当代文 学方 向硕士研 究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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潍坊学院学报
2018年 8月
象征 ,因此公开行刑下 ,对罪犯 肉体的残暴方式所 要 展现 的不 是法 律 的不 可遏 制 而是 皇权 的至 高无 上 。公开处决是一种司法——政治功能 ,它是重 建一时受到伤害的君权 的仪式。用最能够展现君 权 壮观 时 的情 景来恢 复 君权 ,是权 力失 而 复得 的 仪 式 ,通 过使 用 占有优 势 的皇 权对 罪犯 的 肉体 进 行残酷的摧毁 ,公开处决不是重建正义而是重振 权力 ,其残忍性 、展示性 、暴力性 、力量悬殊 的演 示 、精细的仪式处处彰显着权力 。 从福柯理解的 角度 ,就可以窥探公开行刑之下为何对罪犯 的肉 体穷追不舍 。《檀香刑》中 ,太监小虫子偷盗皇上 的七星鸟枪 ,咸丰让刑部想 出一种奇特 的刑罚来 整治小虫子 ,从 阎王闩刑罚 的是否使用 ,到其制作 的过程 ,再到其真正的实践过程中都要接受皇上 的命令 ,在执刑过程 中,小虫子 的皇上饶命 、请皇 上 开 恩 的乞求 声彰 显 着 皇权 的至 上 。在执 刑结 束 后 ,皇上 的一句“你们都看 到了吧 ,这就是你们的 榜 样 ”,让 众 臣不 由磕 头谢 罪 。正 因为 罪犯 的 肉体 惩罚体现着皇权 ,因此权力为 了彰显 自身怎能放 过罪犯 的肉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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浅析《檀香刑》中刑罚描写的意义莫言的小说一向充满对惨烈刑罚的描写,尤其是在《檀香刑》中,他将刑罚放到主要位置,前后描述了七次行刑过程,分别使用“斩首”、“腰斩”、“阎王闩”、“凌迟”、“檀香刑”等刑罚。
莫言为什么要描写这些血肉横飞、惨绝人寰的酷刑呢?首先,关于刑罚应该这样来理解,“刑罚带给人的是一种极端体验……相对和平、美好等人类理想来说,暴力、刑罚理应受到批判,但见诸文学作品时,我们不应该停留于社会伦理层面,而应该透过刑罚,以刑罚为中介去探讨人性、历史、政治等问题,去探索它的深刻意义与美学追求。
”我认为莫言是试图通过刑场背后的历史文化,实践对人的本质思考。
首先,莫言在《檀香刑》中成功地塑造了刽子手赵甲的形象。
莫言以一个刽子手的眼光来探询人性的黑洞,确实是一个独特的视角。
本文首先试图从文本和文化的双重视角中探析《檀香刑》刽子手赵甲这一人物,从而思考刑罚作为一种文化对人的本质所具有的意义。
先来看,莫言对赵甲的身世一段描写。
其中写到赵甲还不满十岁时,第一回遇见京城执行任务的行刑队就对刽子手这个职业十分仰慕。
“我不错眼珠地盯着他们,一颗心完全被他们的风度迷住了。
我也想做一个可以不动声色地砍下人头的人,他们冷酷的风度如晶莹的冰块,在我的梦想中闪闪发光。
”在这里,我们看到,童年的赵甲就已经产生了一种从恶的心理。
卡西尔说,“人是文化的动物”,人只有在创造文化的活动中才成为真正意义上的人,人并没有什么与生俱来的抽象本质,也没有什么一成不变的永恒人性,人的本质是永远处在制作之中的,它只存在于人不断创造文化的辛勤劳作之中。
可以这样理解,“人性并不是一种实体性的东西,而是人自我塑造的一种过程:真正的人性无非就是人的无限的创造性活动。
”所以赵甲的“本质”确立首先就规定于当时的中国的文化。
而中国的文化又是存在于中国人不断创造文化的劳动中的。
从这个意义上来说,赵甲作为历史长河中的一员,对他的文化本质以及这种本质的建构的探析,不仅对于了解中国的刑罚文化,而且对于探讨中国传统文化本质中的某些方面同样有着重要的意义。
可以说,在《檀香刑》中,酷刑文化中的代表即赵甲,而赵甲就是在一次次刑罚中建构起自我的文化心理认同的,并且最终完成其自我本质确认的建构的。
而本文将重点分析几次重要的刑罚。
先来看他第一次的施刑,是和师傅余姥姥对小虫子施以“阎王闩”。
在这个过程中,赵甲一面作为施行者,强忍住臭气和恶心,逐渐显得有担待,体现刽子手行刑的“职业精神”。
而刽子手的“职业精神”首先表现在那种行刑中的“不紧不慢”、“冷静”,以此体现皇权的威信。
另一方面,他作为一名看客,散发出邪恶的审美趣味。
“这道…阎王闩‟的精彩之处,全在那犯人的一双眼睛上。
……”在这里,一方面刑罚对统治者来讲,满足了统治者一种病态的娱乐心理。
皇上就称赞这是一出“好戏”。
另一方面,对臣民来说,则是一种血淋淋的警告:看,这就是触犯权威的下场!”赵甲这次刑罚得到最终启示是:看透了这些大官们的本质——所有的文武百官,乃至臣民,对皇上的敬畏都是出于对刑罚的恐惧。
于是,赵甲懂得,无论是权力地位,还是金钱荣誉,都在于他的刑罚,在于他手上的一把刀。
第二次是同师傅余姥姥凌迟一名妓女。
在这次刑罚在文本中的叙述相对最少,但是却叙述这刑罚文化的本质。
一方面,作为施行者的赵甲从这里开始接受行刑中要把人体看作一堆材料。
与他来说,人不再是人。
换一个角度来看,就像卡夫卡的《变形记》,从这种“理性”的材料选择中,赵甲已是非人,他已经被他所处于文化异化。
卡西尔说,人的劳作怎样,人的本质也就怎样。
而赵甲的“劳作”首先就是异化的。
关于异化,马克思通过对劳动异化的探究,从反面说明了人的类本质。
劳动实践是人的类本质的对象活动,对象化区别于异化,它是对人的本质力量的肯定,是对人自我的确证。
异化则是随着社会分工和分化,在私有制和阶级存在的社会条件下发生的,是对人的类本质的否定。
他进一步指出,人的类本质变成与人异类的本质,变成维持他的个人生存的手段。
赵甲的行刑是一种“异化劳动”,而刑罚文化不仅使他将这种异化变成个人生存的手段,而且还规定他把这种异化作为的自我本质的确认。
其次,另一方面,赵甲从刑罚的观赏者那里获得自我价值的判定。
正如余姥姥所说,刑罚就是“刽子手和犯人联袂演出”,犯人“适度地、节奏分明的哀号,既能刺激看客的虚伪的同情心,又能满足看客邪恶的审美心”,因为“所有的人,都是两面兽,一面是仁义道德,三纲五常;一面是男盗女娼、嗜血纵欲。
”这是他的师傅余姥姥多年的行刑经验得出的结论。
这里揭示了人类是既有人性又有兽性,而刽子手的职业精髓就在于通过施行予受刑者,激发看者的兽性情绪达到一种集体狂欢。
赵甲所谓“职业精神”的树立其实就是对自我价值的判定。
以上的两次施刑,赵甲在对判刑者与看客的认识过程中完成了对刑罚文化本质的把握,进而完成着对自我本质的确立。
第三场刑罚大戏是赵甲对钱雄飞施以500刀的酷刑。
如果说以上的施刑是赵甲对判刑者和看客本质的认识,那么赵甲对钱雄飞的施刑则可以说是赵甲与受刑者的一场战争,在这种战争的程中,刑罚的极其残忍消解了一切英雄气概和一切崇高的理想,剩下的只是刑罚的残忍性,刽子手的冷酷性。
如果钱雄飞还称不上英雄,那他应该算是硬汉。
钱飞雄的大义凌然、临刑不惧的英雄气势让赵甲心虚,而钱的恐惧使他充满着职业自信与荣耀。
这里,我们看到的正义与邪恶的较量。
而莫言通过这场较量不在于向我们展示两股力量的孰强孰弱,而在于揭示一种根深蒂固的文化心态。
且看赵甲如何树立自我的“信心”。
在这之前,他自己也认为刽子手是猪狗不如的东西,而刘光弟拔高过他,“……国家纵有千条律法,最终还是要落实在你那一刀上”。
而这正是中国的统治者:他们向臣民推崇儒家文化的道德仁义,却推行着法家的酷刑暴力,暴力成为皇权的核心。
这对刽子手赵甲来说,他与皇权是一种双向的建构。
在这种双向的建构中,二者各得其利:统治者通过酷刑对民众施以震慑力, 使统治下的臣民不敢造次, 而终日活在恐惧之中:刽子手则享受到职业的荣誉感和物质的富裕感。
于是,他只要想想身后统治者所期待着的和百官所惧怕的,他就确定了“……自己是至高无上的,我不是我,我是皇上皇太后的代表,我是大清朝的法律代表。
”这种心理的自我确认使他抛开正义、道德、崇高,自发自觉地进入人性的黑洞之中。
如果说,他在执行六君子时面对刘光第这样一位圣贤之才,他曾流露出人性,在这里他已经完全丧失了人性而沦为兽性的动物了。
在这种刑罚中,赵甲一直期待着钱雄飞的号叫声,“遇到了钱雄飞这样能够咬紧牙不出声的硬汉,耳边的清静,反而让他感到心神不安”。
他不安的是不能满足统治者和看客们的邪恶趣味,使表演变成缺乏感染力的哑剧。
而“哑剧”意味着他地位权利的得而复失,荣耀的一败涂地。
统治者满足他对金钱权利的欲望,那些高官百姓即看者又满足了他十足的虚荣心,他怎么使表演变成哑剧呢!中国的刽子手面对钱雄飞这样的犯人历来就有对策。
“师傅说根据他执行多年的经验,男犯人最怕的不是剥皮抽筋,而是裆中的宝贝。
原因并不是这个部位被切割是会有特别的痛苦,而是一种心灵的恐惧和人格耻辱。
”而赵甲对钱雄飞施予这种极刑后,钱飞雄的喊叫声让他如释重负。
赵甲表现出刽子手“高度的敬业精神”,而这种“高度的敬业精神”实际是权力、荣誉、金钱、地位的集合体。
这种“高度的敬业精神”足以让赵甲将刑罚实施的残酷无比,以此消解所有的英雄气概和美好理想。
所以,当他明白作为刽子手在刑罚表演中所要达到的效果时,他就深谙了刑罚文化中的意义,同时他也向人性的黑洞陷得更深。
檀香刑是小说的核心,也是高潮部分。
在这一部分,莫言对刑罚的过程描写同样是十二分的详尽,而赵甲俨然已成为一部杀人机器。
这里首先需要指出一个情节,应该是莫言有意为之的结构。
钱丁应袁世凯之命传请赵甲,二人发生了冲突。
钱丁自认为是一代文官知识分子,对赵甲这样一个猪狗不如的刽子手十二分的瞧不起。
而赵甲身上则表现出无上的高贵和权威,对钱丁一介全不放在眼里。
赵甲为什么会答应袁世凯重操旧业?赵甲告老还乡,准备手持佛珠,清清静静的安度晚年。
这绝非他的打算,因为他深知自己永远无法“立地成佛”。
正如让自己说的,刑罚“代表着朝廷的精气神儿。
这行当兴隆,朝廷也就昌盛;这行当萧条,朝廷的气数也尽了。
”这里,我想说的是,钱丁和赵甲的闹剧,与其说是莫言安排两种文化即知识分子文化和官场文化的的对立,不如说是揭示刑罚所具有的文化意义。
评论家摩罗说:“中国文化及其冷酷无情,极缺乏人文气息。
无论是精神文化和制度文化文而言,还是日常生活形态而言,内心隐藏着对生命尊严的漠视和对于人性的敌意。
存在于社会生活和意识形态中的普遍暴力倾向,就是在这种敌意的刺激下产生并发展起来的,最后与这种敌意形成相辅相成、相生相长的恶性循环。
”中国的刑罚文化就在于这种“敌意”。
所以,从这个意义上,可以说檀香刑是作者莫言在阐释刑罚作为一种文化何以长存不衰竭的深层原因,以及他对于人性善恶所具有的意义。
在檀香刑中,本是赵甲主刑,莫言安排用赵小甲的口吻来叙述全部的过程,其目的也许就在于实现零度感情的叙述。
赵小甲在行刑的过程中一直称道赵甲技艺的高超,行刑的冷静。
这里,我们看到赵甲所表现出来的“理性”。
在康德、黑格尔那里,理性就是人的本质。
康德提出“人有一种特殊的能力,这个能力就是理性。
”黑格尔直接表明“人的本质就是理性”。
但是我们看到赵甲,他俨然是十分“理性”的,它甚至为自己建立了一套“刽子手哲学”。
然而赵甲绝对是兽性的动物。
卡西尔说:“理性能力确实是一切人类活动的固有特性” , 但“人的督力决不是一种自我依赖的独特能力。
” 可见, 把人的本质看作是理性或精神性的东西, 仍然是片面的, 或不正确的。
人不仅是一种理性的存在,是一种感性的存在,从其现实性上说,人是一种实践的存在。
从这个意义上说,莫言通过赵甲这一人物揭示着人的本质是什么。
通过上述几次刑罚,莫言建构了刽子手的文化心态,在这个建构过程中,我们看到莫言向我们诠释着一种文化下的人的本质是怎么样的。
我们知道,“对暴力和恐怖主义的摒弃,与对生命的尊重,乃是人类文明进步的标志。
”莫言一面通过描写这血肉横飞、惨绝人寰的酷刑,通过对人物、对刑罚过程的精细刻画来完成他对中国刑罚文化的批判的;一方面莫言试图借助其他的力量来解构这种刑罚文化以及这种文化对人的意义。
比如死亡。
文本中无论是施刑者、还是判刑者、还是看客、甚至受刑者,都还没有闹明白死亡是什么,他们通过施刑、判刑、受刑和观刑完成了死亡的表演。
然而酷刑或说死亡就是表演吗?正如朱利安·格林的名言:“永远不要把人判为死刑,因为我们不知道死是什么。
”又比如莫言将眼光投向民间,试图从民间文化中建构人的本质。
在《檀香刑》中,莫言在小说的结尾处安排一批民众于孙丙被受刑的高台前表演猫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