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余华小说创作的特点
80年余华小说特点

80年余华小说特点(一)苦难和“人性恶”之主题八十年代中期先锋小说在中国文坛兴起,先锋作家们在主题上大多都选择了对人生人性的关注,而余华对这种关注似乎显得更惊心动魄,更让人触目惊心。
他把生存苦难作为小说的基本主题,从他八十年代的小说来看,“苦难”就像原罪一样是人类永远挥之不去的阴霾,人类生来就是受苦的,生活在这个世界上必须忍受隔膜,忍受伤害,忍受亲情的丧失和理想的破灭,暴力、死亡、世界的荒诞性和非理性构成为人类生存困境的表征,构成了这个苦难世界的本质。
余华小说中采用了不介入的方式,把世界的苦难加以冷酷地铺排渲染,使苦难获得了某种纯粹透彻,某种与生俱来性和非意志动摇性。
暴力是余华小说的核心命题,是一切苦难的推动力,并将其定位在源于人原始生命力的冲动,在这一冲动下,亲情、友情等的社会关系,变得不堪一击,兄弟父子,夫妻朋友之间相互争斗和残杀,人的暴力本能超越了人的理智,使人类永远难逃苦海。
(二)循环叙事、时间幻觉等手法的运用。
结构作为先锋小说最重要的形式话语,对先锋小说文本的表现形态可以说具有着举足轻重的作用。
先锋小说家们既可以通过借鉴了西方形式主义小说,获得相近似的结构品格和文本魅力,又可以把形式作为展示他们才华及智力的舞台。
首先,循环叙事对传统小说实现了文类的颠覆与解构。
余华的小说文本从情节与意义的生成两方面构成了对公案小说,才子佳人小说和武侠小说等的解构与反讽,代表作品分别是《河边的错误》《古典爱情》和《鲜血梅花》,仅以对武侠小说的仿作《鲜血梅花》为例,它有着武侠小说的最普通的外在形态,小说主人公一代宗师阮进武之子阮海阔,既无超人的武功,也无除暴安良的大志,在他踏上为父复仇之路后,却发现只是在进行着一次无望的漫游,而漫游的结果是仇人已死,从而复仇不再,于是故事又回到了原点。
比起古代武侠小说以及当代武侠代表作家金庸的作品而言,《鲜血梅花》中根本没有丝毫可称为武侠经典的地方,它将“复仇”变成了“寻找”,剥夺了小说原本应有的因果性动力,人物只是按程式行动,已经不再具有相应的动机,最终小说的悬念(杀父仇人究竟是谁)揭开(己死)之日,也是阮海阔回到原点之时。
浅谈余华小说的写作特点

浅谈余华小说的写作特点余华是中国当代文坛上知名的小说家,他的作品以细腻的情感刻画和深刻的社会洞察力著称。
他的作品被翻译成多种语言,在国际上也获得了广泛的认可和赞誉。
本文将从余华小说的写作特点入手,探讨他的创作风格和独特之处。
一、题材取材广泛,内容现实深刻余华小说的题材涵盖了生活的各个方面,从家庭、校园、城市到乡村、战争、政治等,他的作品展现了中国社会不同阶层人们的命运和情感。
余华的创作倾向于对社会现实问题的反思和探究,关注人的内心世界,思考社会道德伦理和人性的真谛。
例如,他的代表作《活着》以农民家庭为背景,叙述了一个人在苦难中保持活力和生命力的故事。
另一部著名作品《许三观卖血记》则以许三观的人生经历为主线,反映了当时农村缺乏希望和机会的生存状态。
这些作品从不同角度表现了社会的种种现实,展现了生命的坚韧和人性的温暖,同时也充分展现了余华小说的写作特点。
二、叙述风格简洁高效,情感细腻深刻余华的小说文字简单明了,句子通俗易懂,具有语言的生动性和感染力。
他的叙述方式常常采用回忆和叙述相结合的手法,以一种半自传体的方式表达情感和思考。
同时,余华小说的情感刻画也是他的创作特点之一。
他能够深入人物内心,透过细节刻画塑造人物情感,为人物赋予了丰富的感情生命。
他的作品中,人物命运的变迁和社会风云的变革虽然重要,但更为重要的是人物自身的成长和心灵的历程。
三、创作思想鲜明,批判现实余华小说是他对社会现实的观察和批判的体现。
他通过对现实的关注,让作品中的人物和事件具有了深厚的现实内涵,带有批判的思想精神。
在余华的小说中,人物和事件的命运都存在着不可避免的历史因素和社会背景。
此外,余华小说的批判精神也表现在对旧传统和权威的审视上,他勇敢地揭露社会的黑暗面和不公,用文学的方式揭示社会现实和人性价值的深度层次。
四、形式创新,表现多样余华小说的形式创新一直受到读者和文学评论家的关注和尊重。
在小说的创作中,他不断尝试并发掘新的表述方式和叙述策略,以不同的角度描绘人物和事件,达到了艺术的多样化和表现的广度。
浅析余华《活着》的艺术特色

姜洁+刘乃维摘要:中国现代有名作家余华的小说《活着》,应用独到的“局外人”的视角向我们展现了在面对汗青大年夜变局下,以徐福贵为代表的中国底层庶平易近毕生中的坚韧和没法、求生看法与苦美不美观法。
个中,作者应用意味手段有力地对人物笼统停止了塑造、勾画出汗青配景下的世情百态和留给读者评论辩论的多元化主题。
本文将以作者角度剖析论证《活着》的艺术特点,并联合浏览感触感染与文本内容加以解读。
关键词:“局外人”视点;意味;主题多元1、“局外人”视角的合营感化在文学作品中,凡是具有合营视角创作的作品都邑在文学史中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活着》则是以一种“局外人”的视点对故事加以叙说。
小说中的“我”是一名官方采风人,偶碰到主人公老者福贵,客不美观地以“零度写作”的叙说方法再现其所述的磨难的人生经历:少爷福贵挥金如土败光家产从地主变成贫农、气逝世父亲以后,心生懊悔继而爆发转酿成了一个有觉悟与修改的人。
在他改变的人生中老婆、儿子、女儿、女婿和外孙接连逝世去,而他则是以一个目送的姿态去见证世事件迁,不掉坚毅地活着。
全部叙事的主导是福贵,他在用朴实的言语讲述自己的人生,而在叙说的关键处不时交叉“我”的看法与体会。
从而使读者可以更好地融入于这个故事,不至于发生纯真以福贵的角度叙事而出现的牵强与虚拟之感,进而添加了故事自身的客不美观存在的特点。
另外,“局外人”的视角更有益于架构一种汗青空间,让读者不至于发生一种疏离感。
进而在浓重的汗青感、时代感中深层评论辩论生与逝世之间,互为依存的复杂关系,和开掘人物眼前所包罗的兽性。
从而使作品所表现的兽性内容越发富有底蕴、引人思考。
另外客不美观、沉着的叙事风格也留给读者更多的思考空间,并可以此激起出悲悯这一主题。
“局外人”视角的另外一个益处是以小见大年夜,借一个时代的缩影来管中窥豹,以集体来展现整個汗青配景下的社会百态,而汗青感也是由此而来。
2、意味意味的叙说方法余华在《活着》的全书中屡次应用意味手段。
浅析余华小说《活着》的叙事艺术特色

浅析余华小说《活着》的叙事艺术特色
。李梦石 刘国文
(佳木斯大学 人文学院,黑龙江 佳木 斯 154007)
【摘 要】余华作为大陆地 区先锋派 小说 的代表作 家,其作 品叙 事 的语言特色及作 品的写作风 格一直是
独 树 一 帜 的 。《活 着 》作 为余 华 一 生 创 作 的经 典 作 品之 一 ,对 余 华 特 殊 的叙 事 语 言 、叙 事 视 角 和 叙 事 方 法 展 现
《活着》坚持并贯彻了余华一 向的叙事语言 特色 ,那 种真 因失血 过多而死 ,医院的医生 向匆匆赶来 的福贵问 的问题却
实而又冷静的叙述让读者的 内心深受故事情节转折 、起 伏的 是 “你有几个儿 子”和“你为什么只生一个儿子 ”。这种语 言上
折磨。余华对作品中彰显人物个性的语言 的描述 ,以及 对语 的描写 不仅仅是对 于医生的冷漠的刻画 ,也是对当时那个社
单单 以第一人称或者第三人称 的视角进行叙 述 ,而是采 用了 时间 ,这些时 间的巧妙拿捏 、取舍总会 在作 品中以各种形 式
以第一人称叙述 为主 、第三人称叙述为辅 的叙事模式 。这两 展现 出来 。比如对福 贵父 亲和母亲 的死亡 描写 ,并没有 泼洒
个视 角便是 去民间采集歌谣 的“我”以及作 为主人公 的福贵 , 过多的笔 墨 ,甚至对福贵母亲 的去世 ,仅仅 用了“我离 家两 个
【4' ̄ 'lWl#l李梦石 ,佳木斯大学人文学 院汉语言文学 (s)专业2013级1班学生。刘 国文 ,佳木斯大学人文学 院教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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厂作 冢作 品
但是 ,这种 转变也让 《活着》有 了 自己的特色 。余华 没有 概要 、场景 、停 顿等手法来 调节故事 文本 的叙事 时间和故 事
论余华《第七天》的语言特点

论余华《第七天》的语言特点余华的小说《第七天》是一部描写了中国文化大革命时期的文学作品,其语言特点体现了余华深刻的写作功底和对现实生活的深刻思考。
本文将从余华小说的语言风格、叙事手法、人物语言以及情感描写等方面来分析余华《第七天》的语言特点。
余华在《第七天》中的语言风格是清晰简洁、具有强烈的现实感。
余华擅长用简练的文字将复杂的情感和事件描述得淋漓尽致,而且他的语言风格富有诗意,句式流畅,极具感染力。
余华在小说中对人物的语言处理也是极具特色,他善于捕捉人物的语言特点,通过对话展示人物性格和情感变化,使读者更加贴近人物内心世界。
而余华对事件的描写也是尽可能地简洁有力,所有的细节都是为了彰显主题和情感。
余华在《第七天》中的叙事手法也是非常值得注意的。
他采用了多种叙事手法,包括回忆、插叙、夹叙等,这些手法使得小说的叙述更加丰富多样,也更具有层次感。
通过这些叙事手法,余华将故事中不同的时间、空间和人物进行了交织,更加生动地展现了中国文化大革命时期的社会生活和人的内心变化。
余华在《第七天》中巧妙地运用了人物语言,通过对人物的日常交际和思想表达来展现人物的性格特点和内心情感。
余华擅长捕捉人物的语言特点,通过对话展示出人物的性格风貌,使其故事更具有真实感和生活气息。
人物语言的运用也是余华小说中的一个突出特点,他通过细致入微的对话,将人物内心世界展露无遗。
余华在《第七天》中对情感的描写也是非常细腻和深刻的。
他通过文字描绘出了人物的愤怒、孤独、挣扎和坚韧,使得小说中的情感充满了力量和张力。
余华的情感描写非常真实,让人不禁沉浸感同身受。
通过对情感的描写,余华将读者引入了小说的情感世界,使得整个故事更加具有感染力和令人回味无穷。
余华小说的创作特点

余华小说的创作特点余华是中国当代最著名的作家之一,其小说作品深受读者和学者的赞誉。
余华的小说作品通常具有以下几个创作特点:1.真实而残酷的题材:余华小说中的题材往往是与人性的悲惨遭遇和社会的黑暗面紧密相关的。
他写作的对象往往是被边缘化的弱势群体,如农民工、失业者、曾经的文革受害者等。
小说中揭示出的社会现实以及深刻的人性是余华小说的一大特点。
2.铁面无私的讽刺和批评态度:余华小说中常常出现一些冷静而严厉的讽刺,通过对社会现实和人性的揭示,余华试图通过讽刺的手法对社会进行批判。
这种犀利的批评态度,悲惨的人物遭遇和节奏明快的叙事风格,使读者不能不对社会现实和人性作出反思。
3.简洁而犀利的语言风格:余华小说的语言风格始终以简洁、直接的表达为主,他常常运用生动、形象的词语和富有感染力的短句,使作品犀利而有力,使读者产生强烈的视觉感受。
同时,他的语言也具有一定的节奏感和音乐感,使读者在阅读过程中产生真实感和共鸣。
4.独特的叙事结构:余华小说常常涉及回忆、梦幻和幻觉等元素,他不拘一格的叙事方式使读者在阅读中不断产生冲击和反思。
余华小说中的人物多次经历内心和现实的冲突,通过对内心的深度叙述和变化展示出人性的复杂性,并将人性的多面性与社会现实进行了巧妙的对比和结合。
5.强烈的现实主义风格:余华小说中强调对于现实的观察和揭示。
他以一个普通人的视角来描绘社会现实和人性,强调细节的真实性和逼真感。
这种强烈的现实主义风格让读者感受到真实的社会与人性,使小说更具说服力和影响力。
总结起来,余华的小说作品具有真实而残酷的题材,铁面无私的讽刺和批评态度,简洁而犀利的语言风格,独特的叙事结构以及强烈的现实主义风格。
这些特点使他的作品不仅引人入胜,而且对社会和人性进行了深刻的思考和揭示。
浅析《苗岭的早晨》的民族化创作风格

浅析《苗岭的早晨》的民族化创作风格《苗岭的早晨》是由中国优秀作家余华创作的一部小说,该小说凭借其独特的民族化创作风格在文坛上引起了广泛的关注。
本文将对《苗岭的早晨》的民族化创作风格进行浅析,探讨其在表现民族特色、塑造人物形象和叙事角度方面的独特之处。
首先,在表现民族特色方面,《苗岭的早晨》通过对苗族文化的深入挖掘和传承,展现了苗族独特的风情和精神气质。
小说以苗岭这个地理环境作为背景,描绘了一幅原生态、质朴自然的苗族生活画卷。
在小说中,苗族人民的生活方式、饮食习惯、信仰活动等方面都得到了细致入微的描写,为读者呈现了一个真实而鲜活的苗族社会形象。
同时,小说中还融入了苗音的独特节奏和旋律,通过语言的韵律感和声调变化,使作品更加贴近苗族文化的内涵。
其次,在塑造人物形象方面,《苗岭的早晨》展现了丰富多样的苗族人物形象,深入刻画了他们的思想、情感和人生态度。
小说中的苗族人物具有鲜明的民族特色,他们身份复杂,性格各异,但共同的特点是坚韧、勤劳和乐观。
作者通过对人物的心理描写和行为表现来展示他们身上所具有的鲜明的民族性格,进一步凸显了苗族在广袤的山岭间延续了千百年的民族精神。
此外,《苗岭的早晨》在叙事角度上具有独特的风格,注重通过多角度、多层次的叙事方式来展示故事的内涵。
小说采用了多重叙述的手法,通过不同人物的视角来讲述故事,使得读者可以从不同的角度去感受故事的多维度性和多样性。
同时,作者还采用了一种交替叙事的方式,将苗族的远古传说与现实生活相结合,使得小说既有历史的深度,又有现实的真实感。
这种叙事方式不仅增强了小说的可读性,还使得作品具有了更广阔的文化想象空间。
综上所述,余华的《苗岭的早晨》以其独特的民族化创作风格在文坛上独树一帜。
小说通过对苗族文化的深入挖掘和传承,展现了苗族独特的风情和精神气质;通过对人物形象的深入刻画,展现了苗族人民坚韧、勤劳和乐观的民族性格;通过多角度、多层次的叙事方式,展示了故事的多维度性和多样性。
论余华小说创作的特点讲课教案

论余华小说创作的特点在先锋派小说家当中,余华是较为独特的,他的小说对传统的叙事方式和美学风格给予彻底的否定,传达出对现实世界异于常人的认识和感受。
他的小说不断地叙说着对自己现实世界中人及人的命运思考、怀疑、迷惑……讲述着一个个人们无法逃离的厄运,展示一幕幕的人生悲剧。
以下笔者尝试从哪些方面来阐述余华的小说创作特点。
一、独特的艺术表现形式形式的意义,在于它对内容的塑造作用。
恰当的形式能使内容得到恰如其分的表现,不恰当的形式,不仅不能使内容充分表现出来,而且会损害内容的表达。
艺术表现形式一般是指叙述手法和语言的运用,余华的作品对形式的偏好和新形式的创作极大地引起了读者的注意。
其实好的故事并不排斥适当的形式,鲁迅的作品就是形式和故事内容的巧妙结合。
余华在写《活着》时,由于形式上的装饰意味消失了,叙述重心倾向到人们的命运本身。
《活着》以平实的手法,将富贵的苦难一生娓娓道来,尽管他经历了儿子、妻子、女儿、女婿,外孙众多亲人死去的打击,饱尝着孤独无依的痛苦,终日与老牛为伴,但仍以豁达坚韧的人生态度生活在世间。
尽管这篇小说与余华八十年代的作品一样,写出许多死亡和那令人发指的暴虐残忍的场面,但往昔梦幻、神秘的感觉已经消退,也摆脱了那阴暗的氛围,从虚幻天空回落到现实大地,小说中完整的故事,清晰的情节线索,达观乐生的生活态度与冷静平实的写作手法,把生存的人生价值包容在从容的形式叙述之中。
随着《许三观卖血记》的出版,人们又一次惊叹,余华不仅把故事讲述得精彩绝伦,而且形式感也很强。
余华自己也坦言:“我觉得我是从内心深处把握分寸去写作,这不是技巧能够解决的。
”[1]《许三观卖血记》昭示了余华崭新的精神气象,悲悯、温情接纳勾销了冷漠无端的暴力,彰显了人生存的艰难和价值。
而且余华为表达“这是一本平等的书”[2]而采取取消作者身份的叙述方式,这也是决定了叙述的节奏和规律,像民歌般迁流漫衍,流淌着作者平民化、生活化的平和节奏。
《许三观卖血记》的形式中最值得提的是幽默的叙述方式,在某种程度上,幽默不仅是一种缓解苦难的方式,而且又是一种叙述策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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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先锋派小说家当中,余华是较为独特的,他的小说对传统的叙事方式和美学风格给予彻底的否定,传达出对现实世界异于常人的认识和感受。
他的小说不断地叙说着对自己现实世界中人及人的命运思考、怀疑、迷惑……讲述着一个个人们无法逃离的厄运,展示一幕幕的人生悲剧。
以下笔者尝试从哪些方面来阐述余华的小说创作特点。
一、独特的艺术表现形式形式的意义,在于它对内容的塑造作用。
恰当的形式能使内容得到恰如其分的表现,不恰当的形式,不仅不能使内容充分表现出来,而且会损害内容的表达。
艺术表现形式一般是指叙述手法和语言的运用,余华的作品对形式的偏好和新形式的创作极大地引起了读者的注意。
其实好的故事并不排斥适当的形式,鲁迅的作品就是形式和故事内容的巧妙结合。
余华在写《活着》时,由于形式上的装饰意味消失了,叙述重心倾向到人们的命运本身。
《活着》以平实的手法,将富贵的苦难一生娓娓道来,尽管他经历了儿子、妻子、女儿、女婿,外孙众多亲人死去的打击,饱尝着孤独无依的痛苦,终日与老牛为伴,但仍以豁达坚韧的人生态度生活在世间。
尽管这篇小说与余华八十年代的作品一样,写出许多死亡和那令人发指的暴虐残忍的场面,但往昔梦幻、神秘的感觉已经消退,也摆脱了那阴暗的氛围,从虚幻天空回落到现实大地,小说中完整的故事,清晰的情节线索,达观乐生的生活态度与冷静平实的写作手法,把生存的人生价值包容在从容的形式叙述之中。
随着《许三观卖血记》的出版,人们又一次惊叹,余华不仅把故事讲述得精彩绝伦,而且形式感也很强。
余华自己也坦言:“我觉得我是从内心深处把握分寸去写作,这不是技巧能够解决的。
”[1]《许三观卖血记》昭示了余华崭新的精神气象,悲悯、温情接纳勾销了冷漠无端的暴力,彰显了人生存的艰难和价值。
而且余华为表达“这是一本平等的书”[2]而采取取消作者身份的叙述方式,这也是决定了叙述的节奏和规律,像民歌般迁流漫衍,流淌着作者平民化、生活化的平和节奏。
《许三观卖血记》的形式中最值得提的是幽默的叙述方式,在某种程度上,幽默不仅是一种缓解苦难的方式,而且又是一种叙述策略。
因而有了乐观、智慧和平等的思想。
通过幽默的方式余华缓解了文本与内容的紧张关系,并建立了文本与现实的新型关系。
选择了幽默意味着余华自己经历了与现实的各种冲突之后,开始获得某种宁静、平和与宽广的境界。
小说当中,许三观在天灾之年为儿子们炒红烧肉;许三观因与林芳芳的私情被揭露后,天天被罚在家煮饭炒菜的情形;许三观和阿方及根龙因卖血而喝了太多水之后的走路情形;这些对苦难所进行的喜剧化处理,有效地缓解了八十年代余华的暴力与叙事的紧张关系,形成自己艺术的又一次突破。
《活着》、《许三观卖血记》的相继面世标志着余华在小说创作中的某种突破。
当血肉充盈的意义深度支撑起小说丰满的身躯之后,人们又一次感到在余华的小说中新的形式大厦正拔地而起,旧日的砖瓦仍然使用,但余华已经盖出别样的大厦。
余华不但追求艺术表现形式的创新,而且,在他内心的深处,还苦苦寻觅着一种宝贵的东西——人性善。
二、人性善的渴望与呼唤许多评论者都指出,暴力和血腥充满了余华前期的所有作品。
的确,余华自己也曾说过他自己在追求一种精神的真实。
试图展示一个不曾被重复的世界,一个不被试验重复的世界,因而他对现实世界采取了怀疑与拒绝的态度,他倾听到的是世界崩溃的声音,这种怀疑的态度导致他的作品中一再出现了破坏,当然也就与暴力紧紧联系在一起。
处女作《十八岁出门远行》中“我”一踏入社会,感受到的就是欺诈与暴力,而之后的《河边的错误》、《一九八六年》、《现实一种》。
余华将这种暴力由陌生人之间演绎到亲人之间,甚至自残。
余华为何如此不厌其烦地为我们展示一幅幅鲜血淋漓的人生图景,一次次暴露人性之恶呢?面对世事的险恶与人性的可怕,余华充满了愤懑与焦虑,不遗余力地刻画了人性之恶正是因为他心中强烈的渴望人性之善。
正如鲁迅先生在讲述阮籍嵇康反封建的行为时所说:“表面上毁礼教者,实则倒是承认礼教,太相信礼教,因为魏晋时所谓崇奉礼教,是用以自利……于是老实人认为如此利用,亵渎了礼教,不平之极。
无计可施,激而变成不谈礼教,不信礼教。
甚至反对礼教——但其实不过是态度。
至于他们的本心,恐怕是相信礼教。
当作宝贝”。
【3】这也足以说明为何余华前期作品中避而不谈人性之善,一味去展示人性之恶。
余华正是因为把“善”当作宝贝,而看透了现实社会中善的虚伪与不真实,因而就用一种异态的眼光去看世界,用一种异态的方式去反映现实。
其实,细读余华前期的作品,我们不难发现余华那双焦灼的企盼善良人性的眼睛。
《十八岁出门远行》写“我”被欺骗与抛弃之后有这样一段文字“天色完全黑了,四周什么都没有,只有遍体鳞伤的汽车和遍体鳞伤的我。
我无限悲伤地看着汽车,汽车也无限悲伤地看着我,我伸手去抚摸了它,它浑身冰凉,那时候起风了,风很大。
山上树叶摇动时声音像是海涛的声音,这声音使我恐惧。
使我像汽车一样浑身冰凉。
”遭到遗弃的孤独无助的“我”多么地需要一份关爱,一份温暖,一份帮助……现实不是如此吗?在《活着》中。
作者把人性善良表现得那么充分与突出。
福贵年轻时放荡不羁,吃喝嫖赌,无所不为。
用他的话来说是“什么浪荡的事都干过”,但其后却是浪子回头,迷途知返,善良人性回归于他的身上。
他的女人家珍忍辱负重。
吃苦耐劳,善良美丽,女儿虽又聋又哑,但心地却很好,偏头女婿二喜更是忠厚老实,有情有义……富贵经历的所有死亡事件,几乎都是善良人性的一次次夭折,令人心生同情。
但也正是由于善的毁灭,更强化了人性善的弥足珍贵。
读来虽令人心酸,但却又能感到丝丝温馨,而富贵之所以面对种种灾难而顽强的活下来,也许正式因为他周围洋溢着善良的人性。
《许三观卖血记》中的许三观卖血几乎都是为了别人,一个普通的人为了维持正常的生存状态只有靠卖血,尤为感人的是他为给儿子治病在去南京的路上卖血是痛苦的历程,这都表现出了人性的光辉。
《秋菊打官司》中的秋菊再担以法律保护自己的权益,直到她的丈夫被村长殴打后,她便一级级上告讨个公道,跋扈的村长始终给她以屈辱,直到她生孩子村长帮了大忙,她才与村长化解了冤仇。
正当村长在一片欢乐的气氛纵喝秋菊的满月酒的时候,秋菊的不断上告起了作用,法律降临了,村长被警察带走了。
发人深省的是最后秋菊又走在打官司的路途上,不过这次是为了放村长回来。
结局很感人,一种温情的感动,正如村长冒着大雪与其他人一起将告他的秋菊送进医院的温情一样,都是人与人之间在苦难之时的善的散发。
也正是那人性善所产生的温情化解了秋菊往日的屈辱。
余华往往通过一些特殊的事情将人性善揭示出来。
而记述这类事件时,他通常保持冷漠的叙述态度,成为一名平静的叙说者。
三、平静的叙说者为与死亡、暴力的叙事相呼应,余华还采取了冷漠低调的叙述态度,并常常使用非常人的视角,如《一九八六年》、《死亡叙述》,前者通过精神病患者的经历把暴力用原生态式展示,把历史的残酷性呈现出来,而后者却用死者的视角来审视人类的常有感情,这种方式更强化了故事残酷荒诞的意味。
余华说自己是“愤怒而冷漠”的叙述者,作者个体的情感高度抽空,“我”只作为叙述的需要而存在。
正如巴赫金所说:“小说的语言正如小说的主人公一样,不把自己束缚在任何一种已有的统一的语调之中,不把自己完全交给任何一个表示评价的语调体系,即使在小说语言不事模拟讽刺,不表讥笑的情况下,它也宁愿完全不带任何情绪,只是冷静地叙述。
”【4】无论是展示鲜血淋漓的残酷世界还是叙写小人物的凄凉处境,余华的叙说都是平静甚至是冷漠的,在他的作品中始终听到一个个人物自己的声音,这是余华一贯于全部作品之中的叙述风格。
《现实一种》是余华描写血腥与暴力的极致之作,无论是自残还是兄弟间的相残,他都是把残暴近于原生态地展示出来,而不作任何的主题道德评价与判定,甚至叙述的口吻带又一种冷漠,他这种对于死亡及血腥场面不动声色的叙述使许多评论家都指出他的创作具有一种自然主义倾向。
到《活着》和《许三观卖血记》中,他的这种叙述丰富而仍然是如一的。
《活着》中的福贵一生可谓是命运多舛。
而余华只是以一种平实的笔调和口吻去讲述着福贵一生中一个又一个凄凉的悲剧故事,以至于让人感觉到他的叙说几乎是小心翼翼地、谨慎地使用每一个词语,尽量避免和控制自我感情的暴露。
《许三观卖血记》中的许三观卖血的痛苦经历,也被余华原生态地展示出来。
余华的这种叙述方式与他创作态度和目的又直接关系,他的小说创作,想为人们展示一个本真的世界,是一个剥离了层层掩盖完全裸露的世界。
为了加强这种逼真感,他就要极力减少主观干预,甚至隐藏叙述者。
正如现代小说修辞学的理论开拓者布斯所说:“在任何情况下都不要直接向读者说话,避免写任何提醒他是在读小说的语句”。
【5】余华的小说叙述正在努力地实现这一原则,因为他正努力地使自己的作品接近世界的本真,平静甚至有点冷漠的叙说就成了他前后期作品中统一的叙述风格。
其实,无论是血腥场面的展现还是凄凉命运的诉说,在余华平静抑或冷漠的口吻中都隐藏着一种悲天怜人的情怀,他一直在苦苦思索着人的命运,探究焦虑着人生苦难的生存状态。
四、苦难意识的表达苦难意识是西方现代主义艺术家们所极力表现的。
他们认为,苦难是整个人类的生存状态,并且是永远不可逾越的生存状态。
如艾略特就将现代文明看成是一片精神荒原,人类在其中忍受着一种永无止境的苦难历程;卡夫卡笔下的人物永远是那么孤独与绝望,他们在生活中找不到一些光明与幸福。
深受西方现代派特别是卡夫卡影响的余华,他的创作中苦难意识几乎贯穿了所有的作品。
“余华的小说明显在展示苦海无边,无可逃避的图景”。
【6】余华的长篇小说与短篇小说的不同还在于对苦难的不同态度。
在中短篇中,苦难是无边丑恶和黑暗,人只能咬牙切齿地诅咒和揭露;在长篇中,苦难是人必须生存的环境,人活着必须忍受苦难。
余华在《<活着>前言》中写道:“我感到我写下了高尚的作品。
”这句话宣布了余华对苦难的不同态度,“人是为了活着而不是为别的东西活着”。
余华在作品中赞美人忍受苦难的韧性和对世界的乐观——苦难成了人被赞美的必要条件。
从《世事如烟》到《难逃劫数》再到《偶然事件》,作品中每个人在命运面前是那么的渺小与无力,他们在命运中安排下走向了冥冥之中早已注定的结局,这就是人的悲剧与软弱,人永远地在痛苦与不幸这个怪圈中挣扎,幸福对于人生来说只是一个虚无缥缈的通话,即使偶尔出现,也是稍纵即逝。
而之后则要面临更大的灾难与不幸,“我于黄昏时分独行,正感到孤独无助之时,有幸搭乘上一辆汽车。
在得到短暂的温馨之后,我重新又被遍体鳞伤地抛弃。
”这是《十八岁出门远行》里18岁的主人公初次出门远行时感受到外面世界。
而后期的《活着》中的富贵一生就生活在灾难与不幸之中,这个贫困而温馨的家庭每次都会有突如其来的、毁灭性的灾难降临。
《活着》中的苦难给人的感受不只是愤慨,而更多的是无奈和心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