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先秦诸子·孔子(下)

上述不同直接决定了中国政治传统始终离不 开道德。既然国家是家庭的扩大化，国家的 领导其实也就是一个大的家长，对家庭要负 责，要做好的表率，一句话，本身必须有德 。
这种传统与西方近代以来的政治走向是完全 不同的。一段时间以来，我们一直认为儒家 政治这种特点是其缺点。但随着西方政治弊 端的出现，人们开始重新思考这个问题，希 望以儒家传统来校正西方政治之失。
“杀身以成志，仁也。” （《国语· 晋语》） “言仁必及人。” （《国语· 国语下》）
孔子继承了仁的这个含义，并有大的发展。 为此，孔子关于仁有很多非常有价值的说法。 “夫仁者，己欲立而立人，己欲达而达人” （《论语· 雍也》）。
子贡问曰：“有一言而可以终身行之者乎？” 子曰：“其恕乎！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论语· 卫灵公）
因为迂人坚持理想主义不放，所以生活得十 分沉重。但历史就是在这种沉重中发展过来 的，而对历史发展有大贡献的往往也正是这 那迂人。
在当今社会，无论是在政治方面还是在个人 成人方面，还要不要坚持道德理想，这无疑 是一个严峻的课题，是我们必须提交的历史 答卷。
思考题：为什么现在仍要学习孔子的思想？ 你请谈谈对这个问题的理解。
但是严格讲来，这种方法只是初步解决了仁 的核心的问题，而不是从理论上说明究竟什 么是仁的问题。要想了解究竟什么是仁的问 题，还需要进一步研究探索，进入第四阶段， 这就是以伦理心境解说仁。
根据我多年的研究，仁其实是一种“伦理心 境”。所谓“伦理心境”是社会生活和智性 思维在内心结晶而成的心理的境况和境界。 在这个意思上，孔子讲的仁和孟子讲良心是 一个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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哲学学院 杨泽波
孔子及其创立的儒家学派（下）
二、从仁的思想看孔子对中国文化的影响
孔子在复周礼的过程中认识到，要实行周礼， 必须有内心的基础。因为礼在那里明摆着， 有人却偏偏不去执行。这说明他们不是不知 礼，而是内心没有行礼的基础。
这个关系孔子讲得很明白：“人而不仁，如 礼何？人而不仁，如乐何？”（《论语· 八 佾》）
总之，孔子为我们提供了礼仁相合的一种有 意义的生活方式。这种生活方式的核心可以 说是一种道德的理想主义。
这是一个非常重要的话题，只有从这个角度 我们才能真正明白孔子思想的当代意义，才 能真正明白中国为什么离不了孔子。
为了实现自己的理想，孔子整整奋斗了一生。
“十有五而志于学，三十而立，四十而不惑， 五十而知天命，六十而耳顺，七十从心所欲 不愈矩。” （《论语· 阳货》）
仁不是知识，这是仁的一个重要特点，希望 引起高度注意。
第四个特点，仁易于流失。
除讲过“殷有三仁”（微子、箕子、比干） 之外，孔子很少许人以仁。 “回也，其心三月不违仁，其余则日月至焉 而已矣。”（ 《论语· 雍也》）
“若圣与仁，则吾岂敢？”（《论语· 述而》） “君子道者三，我无能焉：仁者不忧，知者 不惑，勇者不惧。”（ 《论语· 宪问》）
这种诠释可以得到近来研究的证明。近来的 研究表明，仁字并非是“从人，从二”，其 最初的一种原形是上面是一个身，下面是一 个心（许慎亦云：“古文仁，从千心，或从 尸。”）。这个研究成果告诉我们，必须从 人心的角度出发，才能对仁有一个真切的了 解。
“伦理心境”是我研究孔子、研究孟子的一 个核心观点。从这个观点出发，仁的上述重 要特点都可以得到新的说明。
仁的内涵如此丰富，那么应该如何从理论 解说仁，仁是不是有一个核心呢？如果有， 那么这个核心是什么呢？为此学者有众多的 争论。

有的说是“爱人”， 有的说是“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有的说是“己欲立而立人，己欲达而达人”。 这些做法都是希望以此把众多仁的表现统一 起来。但是这种做法无论如何努力都难以自 圆其说。这是第一阶段。
但孔子的伟大理想并没有实现，而是处处碰 壁。严酷的现实使孔子意识到，他的理想可 能是无法实现的，感叹“道之将行也与，命 也；道之将废也与，命也。”（《论语•宪 问》）
尽管如此，孔子并没有轻易放弃，仍然“知 其不可而为之”。 社会中任何时候都有两种人，一种是信奉现 实主义，一种是信奉理想主义。信奉现实主 义的人，可能会生活得不错，信奉理想主义 的人则很可能在社会上处处碰壁，被人讥为 迂。
比如，仁为什么是内在的？为什么是道德情 感？为什么不含智识？为什么易于流失？这 些都可以得到合理的解说。
将这个道理放在礼和仁的关系中来看，更容 易看出其思想意义。这个意思可以这样来表 达：如果一个人没有内心的基础，再好的规 章制度也没有用。这就是“人而无仁如礼何” 的深层含义。
孔子创立仁的学说是两千多年之前的事，但 其中所包含的一些基本道理，仍然不过时， 在今天仍然适用。我们必须善于做这种时空 的转换，只有这样才能把自己摆进去，才能 把儒学学活。
孔子创立仁的学说的最大的意义是告诉我们 这样一个道理：人本身就有道德的根据，这 是人成德成圣最根本性的保证。简言之，人 除了是一个物欲的存在，认知的存在之外， 同时也是一个道德的存在。
这个理论意义是万万不可轻视。每个人来个 到个世界上都是负有使命的，不能白白走一 趟。这个使命概括地说其实就是成就自己， 使自己成为“一个人”。这其中不仅包括成 就自己的事业，更包括成就自己的德性。而 要成就自己的德性，就必须解决德性的根据 问题。只有从这个角度上，我们才能看清一个表现 都是仁的一个子项，要想用其中任何一个子 项，哪怕大一点的子项，去统一其他子项， 都是不可能的。
于是，有人不再以孔子所说的某一个具体内 容来概括仁，而是采取了一个新的办法，把 仁叫做“全德之名”。这是第二阶段。
这种做法有效避免了前面一些做法的缺陷， 一时成为广为流传。但这种做法也不行。一 个主要原因是，这种说法无法表达仁是道德 的根据的涵义。
“仁，从人，从二，相人偶。”（《说文》）
很长时间以来人们往往根据这种说法来解释 仁，使仁的含义一直不大清楚。我们对于仁 不能仅从文字学的角度来研究，还应该从其 思想内含上来了解。
仁最初是善、美、好的意思。在这孔子之前 的仁字中有充分的表现。 “洵美且仁”（《诗经· 叔于田》） “其人美且仁”（《诗经· 卢令》）
第三个特点，仁不是知识。
仁表现为道德情感，而不是一种知识。孔子 对弟子随宜指点，对仁有多次具体的说明， 列出了仁的许多表现，但仁并不是一种知识。
由于仁不是知识，所以不能象学习知识一样 靠学习来获得。孔子关于学习的论述很多， 归纳起来，主要是学礼、学诗、学乐，但孔 子从来没有直接讲过学仁。

金律：己欲立而立人，己欲达而达人。 银律：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铜律：人施于己，反施于人。 铁律：己所不欲，先施于人。
“樊迟问仁，子曰爱人。”（《论语· 颜渊》 ）
将孔子关于仁的论述集中起来，不难发现， 仁有如下重要特点：
第一个特点，仁是内在的。
“刚毅木讷近仁。”（《论语· 子路》） “仁者，其言也讱”（ 《论语· 颜渊》） “恭、宽、信、敏、惠……能行五者于天下 为仁矣。”（ 《论语· 阳货》）
仁的内在性特点直接决定了道德的内在性。 所谓道德内在性即是说，能不能做到仁，完 全靠自己，而不靠别人。
“为仁由己，而由人乎哉？”（《论语· 颜 渊》）“有能一日用其力于仁矣乎？吾未见 力不足者。”（《论语· 里仁》）
孔子的这一思想代表了一种内求的致思路线， 是后来儒学心学提倡反躬内求、易简工夫的 直接源头。
既然仁的任何一个子项都无法涵盖仁的全部 内容，全德之名的说法也无法解决前人留下 的问题，那么就应该以新的方式对仁加以说 明。于是有学者提出，孔子的仁是“诸德之 家”。这是第三阶段。
所谓“诸德之家”有两个意义：其一是指 “诸德之名”，而非全德之名；其二是“德 性之源”，而非只是德性之名。
“诸德之家”的方法较前人的方法有了很大 的进步，它不仅说明仁是各种德性的总称， 而且说明仁是各种德性之家，是道德的根据 和源头，是道德的本体。
综合上面所说，我们可以对中国为什么离不 了孔子的问题有一个大致清醒的了解。中国 为什么离不了孔子，是因为孔子创立了一种 与世界上其他文化系统完全不同的生活模式 。这种生活模式可以从两个方面来看。
首先是这种生活模式的政治内容。
中国文化起源于血缘联系非常紧密的背景， 这种背景决定它非常重视家庭作用，甚至整 个国家都是家庭的扩大化。在这种条件下， 人不是独立的，而是整个家族网上的一个环 节。这种背景与西方民主政治的基础完全不 同。
其次是这种生活模式的道德内容。
中国历来重视道德问题，孔子提出仁的学说 对中国文化的最大贡献是将道德的根据建立 在自己内心之上。这样一种根据经过后人的 努力，进一步发展成为人的信仰系统。正是 这样一种信仰系统使中国人的生活充满了价 值和意义。
更加值得重视的是，孔子创立的仁所借助的 并不是宗教的背景，而是一种人文精神。这 是儒家思想非常重要的特征，直接关系到儒 学是否为宗教的大问题，必须引起充分的注 意。
第二，仁是道德的情感。
“唯仁者能好人，能恶人。”（《论语· 里 仁》） “弟子，入则孝，出则悌，谨而言，泛爱众， 而亲仁。”（《论语· 学而》）
宰我要求改三年之丧。 “君子三年不为礼，礼必坏；三年不为乐， 乐必崩。旧谷既没，新谷既升，钻燧改火， 期可已矣。” 子曰：“食夫稻，依夫绵，于汝安乎？”曰： “安。”“汝安则为之。夫君子之居丧，食 旨不甘，闻乐不乐，居处不安，故不为也。 今女安，则为之。” （《论语· 阳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