产品依赖性与中国农民的组织化难题
农民组织化的必要性及途经探析

国的生猪生产基本上是小规模作业 ,面对危机 的应急能力不 了赖以生存的土地 ,但很 多人并不 具备也不易获得城市和 工
强。( 英国《 金融 时报》 )
业所需要的技能 ,在与 能力较 强资源较多的城里 人竞争过程
一
探索改变这种状况的路径 。
、
农 业 的弱质 性
二、 两条 解 决“ 三农 ” 问题 的路 径
关于转型期“ 三农 ” 问题 的出路 , 于不 同的社会 前景学 基
农 业是个 弱质产 业 , 不仅 发展 中国家 如此 , 达国家 也 发 界命题 。
不例外 。因此 , 传统农业进行 保护与补 贴是个 普遍性 的世 界 主要有两种不同的看法 。 对
由于繁殖饲 养周 期约需一年时间 ,目前 的生猪价格仍处于 运 基 础性作 用。 市场的 基本机制 是价格 机制 、 求机制 和竞 争 供
行周期 的上升期 , 这次价格波动是去年以来周期波动的反映 ; 机 制 ,大规模 生产和 交换 的规模 效益 是获 得更 多利 益的 必
二是养殖成本增加 。 去年底开始 , 为主要饲料原料的玉米价 要 条 件 。 作
路。温铁军博士认为 “ 中国现在仅仅 4 亿左右 的人在城里生 竞 争 力 。
活 , 已经造成 了严重的城市病 , 就 大概是在 2 3 0 0年前后 , 中国
2提高农民组织化是减轻农民负担, 、 保护农民切身利益
从我 国农产 品发展 趋势 来看 , 在农 产品 的价格 人口还不会下降。 而这个人 口的增长就靠城市化来吸纳 , l 到 6 的根 本途径 。 生 购销 、 工 环 加 亿 、 亿 人的时候 , 实现了 5%、O l 8 就算 0 6%的城市 化 , 还会有 7 构成 中 , 产环 节所 占的价格 份 额逐 步 下降 , 节 所 占 的价格 比重 逐年 上升 。也就 是 说 , 来 越 来越 多 的 将 亿到 9亿的人生活在农村 ,仍然是小农经济 ,只不过土地更
中国农业现代化过程中的农民组织化实践——关于农民专业合作组织的典型调查研究

限 于 自然人 和 以血缘 关 系为 纽带而联 系起 来 的 家庭规 模 , 在 生 产技 术 水平低 、 存 专业 分 工水 平低 和 社 会 化 程 度较低 的“ 三低 ” 况 , 了克服 这一 矛盾 ,0年代 中期 以后 , 大农 民群众 在 坚持 农 村 家庭 承 包 经 营制度 的 状 为 8 广 基 础上 , 步 兴办 了各种 形式 的专业合作 组 织。根 据 我们 对 全 国农 民专 业合作 社 的 典型 调 查研 究认 为 , 办 逐 要
的家庭规模 , 存在生产技术水平低、 专业分工水平低 和社会化程度较低 的“ 三低” 状况 , 是一种低效益高 风险的小农业生产。为了解决这个矛盾 , 上世纪 8 O 年代 中期 以后 , 广大农 民群众在坚持农村家庭承包 经营制度的基础上 , 逐步兴办 了各种形式的专业合 作组织, 自愿合作生产经营的道路。中国政府对 走 农民的这一创举一直高度重视, 出台了一系列政策
好农民专业合作社 , 一要 坚持“ 民办、 民管、 民受益” 的原则 ; 二要 以农 民为本, 让农民得到看得见、 摸得着的好
处; 三要 有懂 经营 、 管理 、 会 有技 术的 能人 和 大户 当领 头人 ; 四要 立足 于农产 品的精 深加 工 , 打造特 色产 品和 品
牌价值 ; 五要依托 农 民专业合 作 社 和 专 业 生产 基地 创 办 现代 农 业 企 业 ; 要 各 级 政府 全 面组 织 、 导 、 植 六 指 扶
刘 励敏
( 本东洋大学, 日 日本 东京 7 0 1 ) 4— 11 摘要 : 2 0世纪7 年代末以来, O 中国农村普遍推行 家庭联产承 包责任制 , 确定了农户在农业生产 中的主体
地 位 , 予 了农 户 最 大程度 上 的生产 自主权和 产品 支配权 , 发 了农 民的 生产积极 性 。但 是 , 户 生产规 模 受 给 激 农
农民组织化程度偏低的五大原因

农民组织化程度偏低的五大原因作者:李群林来源:《小康》2006年第07期中国农村有近2.5亿农户,但参加农业合作组织的农户仅有2363万户,占全国总农户数的9.8%。
可以说,组织化程度低是导致农民成为最大弱势群体的重要内因。
首先,农业合作组织能不能大幅提高农业产量、增加农民收入是问题的关键。
如果农业组织不能给组织成员带来利益增进,其组织成员就会拒绝加入或者选择退出。
目前的现状是,由于人多地少,中国农民几百年都在精耕细作,农作物的单产量已经接近现有农业技术所能达到的极限,现有的农业合作组织并没有多大幅度地提高农作物的单产量。
而且,大多数农产品的价格主要受市场供求关系的调节,农业合作组织也没有为农民的农产品在价格上带来更多实惠。
第二,任何组织都离不开管理,都要因此发生管理费,这就形成了组织成本,势必增加农民的非农投入,势必使粮食生产的成本更高,农民多数不情愿为此付出更多的成本。
而在没有更高的效益去弥补这块成本之前,组织的高效益就变成了低效益,组织就失去了存在的理由。
第三,要想把农民组织起来,农民的关注与热情是基础,而具有组织能力的“挑头人”也非常重要。
然而在农村,优秀的人才纷纷通过各种方式流入其它行业,就是留在农村的优秀人才,也大多以农村为基地,搞起农业之外的行当。
他们的收入基本上跟农业关系不大。
这些人对组织农民、对农村政权建设都不甚热心。
村干部对这些人往往采取礼敬不扰的态度。
他们在政治上的环境是相当宽松的,而经济上比多数村民更有优越感。
自己顾自己,避免参与组织活动招惹是非也是他们的理性选择。
所以说,在农村有能力组织的人不愿意去组织,而愿意组织的人却没有能力去组织。
第四,农村的乡土文化不利于组织的管理。
农村是一个熟人社会,亲情、友情、宗法以及其他关系密布其间。
这些关系都将构成对管理权力、管理行为的挑战,它使简单的管理变得无限复杂起来。
组织成员对共同利益的关注、对公共规则遵守的自觉性在与这些关系的权衡中往往不能占压倒优势。
提高农业农村农民的组织化程度

如果以组织形式作标志划分中国农村经济社会发展阶段,那么1949年后的中国农村大体经历了人民公社、家庭经营两个阶段,现在到了进行组织创新,提高农业农村农民组织化程度的新阶段。
形式早在1990年,邓小平同志就提出,中国社会主义农业的改革和发展,从长远的观点看,要有两个飞跃。
第一个飞跃,是废除人民公社,实行家庭联二、三产业,劳动力就业结构得到了合理调整,一部分人饲养生猪,一部分人从事运输、销售,在此基础上成立了特色合作社和运输合作社,把分散的农户组织起来进入市场,产品销售从省内扩大到省外乃至全国,平均每天运输生猪2000多头。
三是股份公司型。
这是较高水平的集体经济组织形式。
公司采取股份制,具体操作上,可将原有的集体资产经过权威机构评估,折价入股,集体资产可作为集体股参股,也可平均分配到农户个人名下,农民可以资金、土地、机械、劳动等入股,成为公司股东。
吉林省辉南县金川镇坦平村中药材开发有限公司,是由村干部牵头兴办的农民股份公司。
村集体以山林、预留地入股,村干部带头以土地和资金入股,带动村民以土地自愿入股。
目前公司利用山林和林缘坡地,发展林下参、林下天麻、五味子等药材1000多亩,年收入超过50万元,集体和个人按比例分红,实现集体农民双增收。
小岗村农民的新一轮合作采用的就是股份制公司形式。
与此相类似的还有民营庄园。
通过土地使用权承包、租赁、转让、买断等方式,建立农业庄园或园区,把农民组织起来,进行种、养、加、销等生产经营活动。
比如吉林省长春的可达公司,农安县伏龙泉镇的龙泉山庄,东辽县的白泉科技示范园区等。
这是一种资源特色鲜明的新型农业微观经济组织,特点是专业化、规模化、集约化水平都较高。
最近,在吉林省扶余县又出现了全国首例用企业资金与农民土地经营权融合组建的股份公司。
今年4月10日,扶余县政府与吉林省绿色产业集团有限公司(以下简称吉绿集团)在扶余县共同签约,建设“绿色乡约新村”项目。
该项目由吉绿集团投入资金,扶余县三骏乡投入土地,在乡约村进行社会主义新农村建设。
进一步发展和完善我国农民专业合作经济组织的对策

3 % 。 禽 占 4 % 。 在 日本 , 场 上 销 售 5 家 0 市 的农产 品绝大 部分是 由农协 提供 的 . 其 中 米 面 占 9 % 。水 果 占 8 。家 禽 占 5 % 0
中 的作 用 。在 拟 开 展 农 民专 业 合 作 经 济 组 织 建 设 的地 方 .对农 民群 众 应 主要 进
的 组 织 化 程 度 。市 场 竞 争 能 力 的 强 弱 与
组 织 化 程 度 的高 低 呈 正 向关 系 。不 论 社 会 制 度 如 何 。 要 是 属 于 市 场 经 济 。 业 只 企
内部 的 高 度 组 织 化 始 终 是 该 企 业 在 市 场
得 到 解 决 。 其 是 在 中 国“ 世 ” , 加 尤 人 后 更 突 显 农 民 组 织 化程 度 低 的劣 势 。 此 。 因 采
1 加 强 宣 传 教 育 。 断 提 高 各 级 领 导 及 不
广 大 农 民群 众 对 发 展 农 民 专 业 合 作 经 济 组 织 重 要 性 的认 识 认 识 是行 动 的 先 导 。首 先 要 加 强 宣
7 %。法 国食 品 出 口中 。 过合 作 社 出 1 1 通 : 3
统 一 的 质 量 标 准 .设 有 统 一 的 品 牌 和 价 格 。 能 协 调 一 致 进 行 谈 判 。 至 在 市 场 不 甚
竞 争力 的 客 观要 求 。
市 场 经 济 不 是 放 任 自流 的 经 济 . 市 场竞 争 要 求 各 市 场 主 体 都 必 须 具 备 较 高
民收 人 增 长 出 现 徘 徊 等 深 层 次 问题 难 以
也 是 加 人 世 界 贸 易 组织 后 提 高 我 国农 业
农民组织化水平提升的困境与策略——一个社会资本的分析范式

社 会 资 本是 实 际 的或 潜 在 的 资 源 集合 体 .这 些 资 源 与 对 某 种 持 久 性 的 关 系 网络 的 占据 有 着 密 不 可分 的关 系 .这 种 关 系 网 络 是 大 家共 同熟 悉 的 、 到公 认 的 , 且是 一 种 体 制 化 的关 系 网 得 而
展 . 组 织 运 行 的 深 层 的 社会 基 础 . 是 是研 究 组 织 化 水 平 的 一 个 新
研 究 范 式
11 关 系 网 络 是 组 织 结 构 的 内 聚 力 .
境 . 是 . 实 上 , 民 组 织 是 社 会 结 构 中 的 一 种 社 会 关 系 形 但 事 农 态 . 受 特 定 网 络 关 系 以 及 信 任 、 惠 规 范 和 共 同 价 值 等 的 社 深 互
信任 、 惠规 范等是 一种 社会资 源 , 称作 社会 资本 , 农 民 互 被 是
组 织 组 建 的 厚 实 基 础 .也 是 农 民组 织 运 行 必 不 可 少 的深 层 资 源 本 文 从 社 会 资 本 角 度 . 注农 民组 织 化 水 平 . 关 旨在 剖 析 影
络 . 群 体 的每 一 个 成 员 共 同拥 有 的资 源 。 为 一种 客观 存 在 的 是 作
过 促 进 合 作 来提 高社 会 的效 率 组 织 层 面 上 . 会 资本 表 现 为 在 社
人 际 连 带 网 络及 其 发 展 出 的信 任 、 惠 合 作 和 共 同价 值 。 为 一 互 作
种 嵌 在 社会 结构 中 的无 形 资 源 .它 们 的存 在 也 促 进 了组 织 的 发
农村问题存在的问题及对策建议

农村问题存在的问题及对策建议一、引言近年来,中国农村面临着诸多问题。
在经济发展的进程中,农村地区的发展相对滞后,存在着许多困扰农民生活和发展的难题。
本文将就农村问题进行深入分析,提出相应的对策建议。
二、人口流失与老龄化现象1. 问题描述:人口流失是当前农村面临的重要问题之一。
由于城市化进程加快,大量青壮年劳动力涌向城市从事非农工作,导致农村劳动力不足。
与此同时,老龄化现象也日益突出,人口逐渐老化对社会保障带来了巨大负担。
2. 对策建议:(1)优化农村发展环境:加强基础设施建设,在交通、教育、医疗等方面提供更好条件,吸引年轻人留在乡村。
(2)鼓励创业就业:通过政府鼓励政策和培训机制,支持当地产业发展和新兴行业培育,在乡村创造更多就业机会,吸引人才回流。
(3)加强社会保障体系建设:完善农村养老、医疗等保障制度,提高老年人的福利水平,减轻老龄化带来的社会压力。
三、农产品产业结构不合理1. 问题描述:目前,农村地区存在着农产品产业结构不合理的问题。
大量农民依赖传统种植方式和单一品种种植,导致市场供大于求,价格波动较大。
同时,缺乏品牌和营销渠道也限制了农产品附加值的提升。
2. 对策建议:(1)推进种植业结构调整:通过优化土地资源配置、鼓励有机耕作和科技创新,培育特色高效农业品种,实现农产品供给与市场需求的匹配。
(2)促进合作社组织建设:推动农民组织成立合作社,在规模经营和集中采购方面发挥优势,降低生产成本,并建立稳定的销售渠道。
(3)加强品牌和宣传推广:对优质特色的农产品进行品牌运营和市场推广,提高农产品的附加值和知名度。
四、乡村教育与卫生保健问题1. 问题描述:农村地区的教育和卫生保健水平相对较低。
学校设施简陋,师资力量短缺,教育资源不均衡。
同时,医疗条件有限,基层卫生机构建设不完善。
2. 对策建议:(1)增加投入,改善教育条件:加大对农村学校设施改造和师资培训的投入力度,提高教育质量和公平性。
(2)加强医疗服务网络:完善乡村医生培训制度,提高基层卫生人员专业水平;加大对农村医疗机构建设的投入,提供更好的医疗服务。
我国农产品流通体系发展现状及对策

流通质量安全水平 , 提高农 民收入。
32 加 强 冷链 系统 建 设 。 .
产 品基地。我国在这方面 比例还是很低 , 通过订单合 同销售 的 农产品还不 足1%。要 充分发挥农办 、 5 农业 、 畜牧 、 商务等部 门 及行业协会的作用 , 同时解决好物流等 问题 , 整合资源 , 建立健
价格 , 提高 了物流成本 , 这些成本都将会转嫁 给终端消费者 , 最 终提高农产品的价格。 () 3 出台专 门政策 , 促进农产 品流通业的发展 。 农产品流通 是农 业产业化的重要组成部分 , 更是发展农 村支柱产业 , 加快 新农村建设 的重要保证 。 把农产品流通纳入农业产业化支持和 扶持的范围 , 既是必要 的 , 也是必须 的。 针对农 产品销售价格较 低、 自然损耗大、 流通环节增值较小 的情况 , 政府应参照发达国 家做法 , 把农 产品市场作为公益性设施 给予减免税 , 在土地使
加强农产品生产过程和流通环节的质量安全 体系建设 , 提 升从农 田到市场的全过程质量安全溯源监管能力 。 一方面应继 续着力统筹 完善全国农产 品批 发市 场布局规划 , 支持重点农 产 品批发市场建设 和升级改造 , 落实农产品批发市场用地等扶持
政策, 发展农产品大市场大流通。 另一方面, 也要积极探索农产 品流通新途径, 缩小农产品流通环节, 降低农产品流通成本 , 发
式正在进一 步推 广 , 在引导大型连锁超市和农产品流通企业建
() 化服 务不 够。 前 , 5 专业 目 我国各农产 品产地缺乏具有规
模 的龙头企业 、 配送 中心和加 工企 业 , 缺乏专业合作化 服务 组
设农产 品直 接采 购基 地方面发挥了重要作用 。 目 , 国农产 前 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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产品依赖性与中国农民的组织化难题在中国“三农问题”和城乡关系的语境中,农民的合作能力与组织问题是政学两界关注的一个重要话题。
十七大报告明确提出要发展农民专业合作组织。
其中最重要的一个原因是高度分散的小农生产形式已经无法适应现代市场体系的竞争:在城市与乡村之间的农产品流通市场中,农户的分散经营及完全竞争导致竞争性降价和竞争性贬值;而分散经营的农户面对的买方或流通中介则依靠信息优势和交易成本优势实行垄断。
①也就是说,在城乡二元市场格局中,由于缺乏博弈、谈判能力,农民总是处于吃亏的一方。
因此,把农民组织起来并借助组织的力量提高农民的市场地位,破除城乡二元市场结构对农民的限制,敦促地方政府的职能转变并规范农民的生产行为,是一个理论和现实的必然选择。
但是,从农民日常生活的行动逻辑来看,直接或简单地把农民组织起来未必能够带来所设想的前景和预期的效果。
一、自主性缺席:中国农民的组织化之殇按照科斯定理,由于简化了要素之间的签约过程和数量,组织具有节约交易成本和降低社会费用的优势。
②因此,组织与合作能够为分散经营的农户带来帕累托最优配置;但是,中国农民却更倾向于独立单干,而不愿意选择组织与联合。
这就是中国农民的组织化难题或“主客观选择悖论”③。
曹锦清在《黄河边的中国》中指出,自家庭承包制度以来,在分散经营的农户间客观上存在着超家庭联合的必要性,因为在生产、供销、农田水利建设及对付外部侵权等诸多方面,唯有自发地联合起来才能解决问题。
但是,中国农民“善分不善合”的行动逻辑阻碍了农民参与市场过程中组织的萌生和成长。
在应对价格波动和信息不灵的市场等外部威胁时,并没有产生农民的自发组织及通过组织表现出来的自治力量。
农民的合作主要是私谊性和临时性的相互帮扶,远非现代意义上契约性和永久性的正式联合。
④尽管全国各地出现了各种类型的农村经济合作组织,但基本上是地方政府和其他外部力量介入、扶持和动员的结果,难以体现农民的自主选择。
相当一部分农村经济合作组织,要么有名无实,要么名不符实。
从实际的效果看,这些“名义”上的农村经济合作组织并没有带来全新的气象,农民依旧笼罩在城乡二元市场的阴霾中。
组织化难题的第一种解释与当代中国的历史政治生态有关。
对中国农民来说,组织起来进行社会化大生产并不是一件陌生的事情。
从上世纪50年代中后期开始一直到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之前的人民公社制度,实际上就是通过组织的形式展开农业生产,农民每天在什么时间、什么地方、干什么事情都取决于集体安排。
当时的主导性观点认为:中国农民原子化的生产方式不能形成有效的生产能力,难以改善农民的经济状况,只有通过组织的手段,借助集体化的过程才能使农民摆脱困境。
⑤于是就有了人民公社“准军事化”的统一管理、高度集中的指令性计划、“一大二公”和平均主义的资源分配。
由于人民公社制度切断了农民作为农业生产主体的自主性和积极性,农民被迫按照一种非自主性的意愿进行生产劳动,从而使农业生产方式陷入一种极端的外部规划与设计工程之中。
在人民公社制度这种社会生产的组织形式中,极端的外部规划造成了对农民积极性的严重伤害和对农民自主性的严格控制,不仅导致了生活的贫困和农村经济的崩溃,而且也带来了政治上的阴霾。
农民对于人民公社的安排只能顺应,不能逃逸,任何形式的自主性选择都意味着对政治路线的反抗,并招致政治上的风险和惩罚。
人民公社造成的灾难性后果不会轻易消逝于中国农民的记忆中,中国农村的改革本身也是对这种组织方式的否定。
当然,发展农业专业合作组织的思路并不是要回到过去的体制中去,而是在现有体制框架中寻求一种经济合作。
但是,由于历史的创伤给中国农民带来的抗拒心理,“人们往往只将公社组织作为合作的唯一载体”⑥,使得农民的组织问题成为一道过不去的门槛。
此外,组织起来也容易把转型中的问题转化成对抗性的矛盾。
组织化难题的另一种解释可以归结为“集体行动的困境”。
奥尔森认为,具有共同利益的个体并不一定具有增进这种共同利益的行为倾向,除非在人数极少的集团中或存在外部强制等特殊手段下,寻求自我利益实现的个体不会通过建立组织或采取集体行动追逐其共同的利益目标。
⑦由于集团利益的公共性和广泛存在的“搭便车”动机,那些为实现集体利益而进行活动的个体很有可能分享不到与其付出的成本相称的收益份额。
这种“集体行动的困境”将摧毁组织或集体行动的基础,瓦解个体寻求合作的动机。
对中国农民来说,偷懒、开小差、出工不出力、平均分配等“搭便车”现象,连同人民公社制度的低效劳动共同成为一种深刻的社会记忆。
家庭承包制度相对集体劳动的比较优势以及市场经济的洗礼,培养了农民更强的独立意识,同时也极大地淡化了组织合作的意识。
赵晓峰对河南、广东等地农民经济合作组织的考察表明,那些加入农村经济合作组织的普通社员,在大多数情况下总是不愿意承担必要的组织运转成本,只愿意分享收益;能够认识到组织发展可能带来的长远收益,但不会积极的去为组织争取。
⑧“搭便车”的动机和心理防范意识,导致客观上存在合作需求的农民陷入一种对组织合作的主观排斥。
罗兴佐在《治水:国家介入与农民合作》中发现:即使通过组织合作的方式从泵站买水灌溉的成本要低得多,但农民依然无法就此问题达成协议,许多农户宁可投入更大的成本打自家专用的小水井解决农业用水。
⑨这就构成一幅中国农民组织合作前景的基本图像:由于无法克服“搭便车”行为的发生,农民宁可容忍分散经营的不经济性,也不愿走向合作。
以上两种解释都指向一个基本事实:农民缺乏组织合作的自主性和自愿性。
面对中国农民的组织化难题,国家力量的介入似乎成为一种必然的和唯一的选择。
赵晓峰从人民公社制度所发挥的整合作用中受到启发,认为解决中国农民的组织问题还是要依靠国家的力量。
⑩贺雪峰指出,“国退民进”并没有培育出农民组织合作的社会生态,在国家行政权力退出农村社会之后,农民作为一种原子化的经济人,不可能自生自发地达成合作或采取集体行动解决农村公共品的短缺问题。
(11)但是,这种依靠外部力量的动员、介入甚至强制推进的组织过程,很有可能造成农民主体性的失落和内在支撑力量的缺乏。
(12)由于农民意志被迫发生了改变,这种组织方式的有效性是值得怀疑的。
二、产品依赖性:农民组织化困境的一种日常生活解释我们应该看到,通过当代中国的历史政治生态和集体行动的逻辑来解释中国农民的组织化难题,实际上存在着某种缺陷:就前者而言,由于对人民公社的苦难记忆而产生的对组织的抗拒心理,必然陷入一种政策选择的死胡同;对后者来说,集体行动的困境描绘的是一种无差别的抽象行动,而不是中国农民特有的心理动机和行动逻辑。
换句话说,中国农民的组织化难题应该有中国农民特殊的社会含义。
否则,我们很难解释组织与合作这种常态的社会生活形式在中国农村的遭遇。
对农民缺乏组织化的自主性和自愿性这一事实,我们需要进入农民的日常生活中寻求答案。
因为对农民的行动选择来说,历史政治生态具有外部性,集体行动的困境强调的仅仅是组织化过程中的消极因素。
从以上两种解释出发,很容易陷入一种客体主义的认识论,简单地认为农民是一种需要借助外部力量加以组织的“对象”,进而把“农民合作组织”等同于“组织农民合作”。
日常生活是农民安身立命的根基和生命延续的基本脉络,是一种具有惯性的社会行动体系和农民现实遭遇的具体场域。
因此,只有把中国农民的组织化难题放在日常生活中进行理解,才能准确地解读问题背后的“符码”并找到有效的操作性政策框架。
农民的日常生活包括日常生产、日常消费和日常交往。
其中,日常生产构成农民日常生活的根基和支持系统,日常消费建立在日常生产的结果之上,日常交往则绵延于日常生产的过程之中。
简单地说,农民的衣食住行、生老病死、人情世故等日常生活的展开都要仰仗日常生产的支撑。
本文讨论的农民组织化问题也主要是就农民日常生产的组织与合作而言的。
这样一来,农民日常生产就成为一个重要的“解释域”。
相对于组织化的城市社会或单位体制而言,中国农民通常被称为“小农”。
“小农”这个概念至少包括以下几种含义:在生产规模上表现为以户为单位的分散经营;在生产方式上仍然带有自给自足的自然经济色彩;就日常生产的内容而言,“小农”作为一种“职业”具有“兼业”或“杂业”的特征,是一种多元化的“综合职业”;“小农”家庭通过多种经营、从事多种“工作”所取得的多种“产品”保证日常生活的基本需求。
单就农作物的生产而言,一般农户都会种植包括玉米、水稻、小麦、大豆、油料等在内的多种作物以及更多种类的瓜菜;大多数农户还会养殖猪羊牛马和鸡鸭猫狗中的若干种,并从中获得一定的收益;在常规的种植和养殖之外,家庭副业也是农民日常生产的一项重要内容,比如栽几棵果树之类的经济林木也能在一定程度上增加收入;当然,季节性的“打工”、“小生意”也构成“小农”家庭日常生产的补充。
在日常生活的运转中,这些“产品”可以分为两部分,一部分满足自我消费,另一部分则进入市场换取工业品和服务品。
产品种类的多元化避免了“把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带来的风险,农民日常生活的维系并不仅仅依靠某一种产品。
农产品种类的多元化降低了日常生活对某一种产品的依赖性。
由于不同种类的产品之间在功能上可以相互替代和相互补充,才有了“饭不够、瓜菜凑”,“多头猪、少买油”,“粮歉收、打小工”的说法。
也就是说,种植、养殖、副业等构成了小农家庭日常生活的多根支柱,共同支撑着日常生活的绵延。
低度的产品依赖性意味着某一种产品的贬值(不管这种贬值是农户之间完全竞争的结果或者其他原因造成的)不会导致农民日常生活的崩溃。
产品种类的多元化保证了农民日常生活的基本安全,但同时也抑制了农户之间的组织与合作动机。
这一点完全不同于以分工为基础的非农产业。
在高度专业化的非农领域,日常生活的运转往往依靠某种单一产品来支撑,具有很高的产品依赖性。
换句话说,在现代职业分工体系中,从业人员只通过一种工作及其单一产品来支持日常生活的运转。
高度的产品依赖性将会自然萌生出组织与合作的内在需求,因为作为日常生活唯一支柱的产品贬值极有可能导致日常生活的全面崩溃,从业者只能借助合作的方式和组织的力量对产品市场进行保护,进而保护日常生活。
从这个意义上说,个体组织合作的动机与产品依赖性之间存在某种函数关系,如下图:上图显示,产品的依赖性越高,个体之间的组织合作动机越强;反之,越弱。
随着产品依赖性的提高,产品市场和产品价格对于日常生活的重要性也随之增强。
当产品依赖性达到一个特定的高度时,不可避免地带来“鸡蛋放在一个篮子”的市场风险,这就威胁到日常生活的基本安全,此时个体之间才会产生组织与合作的动机并走向真正的联合,目的是避免日常生活因产品依赖性的提高而崩溃,即图中用实线表示的组织合作曲线。
图中组织合作曲线的虚线部分是一种虚拟化的组织与合作过程。
由于产品的依赖性低,任何一种农产品都不足以支撑日常生活的运转,但是小农家庭借助多元化的农业经营和多根产品支柱,构筑了日常生活的安全系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