卑微人生的关注美好人性的挖掘_透视刘庆邦小说的底层关怀
刘庆邦短篇小说 鞋.

• 然而,守明的爱似乎是 一个美好而虚空的憧憬 ,直到小说结尾,读者 也未能同时领略到“那 个人”的精神回应。所 以,当守明“正要折回 身去追那个人,扑进那 个人怀里,让她的那个 人救她”时,又因母亲 的出现而未能如愿。这 是不是对守明命运可能 性走向的一种隐喻性暗 示呢?
•
作品中当初守明拿到“那个人”的鞋样子 时,惊异“脚怎么这样大”,因为“脚大走四 方”的情节,以及后来“那个人”真的外出当 工人的情节,是不是印证了这种暗示?如果说 小说正文更多的是满怀美好期待的话,“后记 ”则不是画蛇添足,也主要不是为了点明创作 动机,“后记”使这种期待在瞬间归于虚无, 让读者看到了一位痴情少女情感生活的悲剧性 走向。耐人寻味的结尾,使作品笼罩了一层美 丽的忧伤。
• (唐 欣《女性 :被限定的存在》)
•
一个农村姑娘为自己的未婚夫做的布鞋,已经远 远超出了它本身的物质价值 ,在那千针万线缝就的千 层底和乌黑的鞋面上 ,凝聚着多少浓密的亲情或爱情 。……刘庆邦在《鞋》里更多地把那件没有延续下去 的爱情和婚事 ,运用自己的艺术想像 ,做了生动的 描绘,把自己的笔墨深入到了那个农村姑娘的内心世 界的深处 ,展现出了一个农村姑娘内心世界的全部美 丽。这是一种古朴而经典的爱情 ,虽然是现代社会所 稀缺的,却又是人们所向往和追求的。
• •
“谁叫我们只带来一把小伞哪。”她微笑 着说,一面撑起伞,准备过马路去帮我寄信。 从她伞骨滑下来的小雨点溅在我眼镜玻璃上 。 • 随着一阵拔尖的刹车声,樱子的一生轻轻地飞 了起来,缓缓地,飘落在湿冷的街面,好像一 只夜晚的蝴蝶。 • 虽然是春天,好像已是深秋了。
•
她只是过马路去帮我寄信。这简单的动作 ,却要叫我终身难忘了。我缓缓睁开眼,茫然 站在骑楼下,眼里裹着滚烫的泪水。街上所有 的车子都停了下来,人潮涌向马路中央。没有 人知道那躺在街面的,就是我的蝴蝶。这时她 只离我五公尺,竟是那么遥远。更大的雨点溅 在我的眼镜上,溅到我的生命里来。
刘庆邦小说中的悲悯情怀

已。正如刘庆邦所说 :我一直认为 , 的现实就是 “ 煤矿 中国的现实 , 而且是更深刻的现实。” 1 [ 这种现实 , 2 通
过刘庆邦叙 述的一个又一个故事展现在了读 者的眼 前。 在叙述这些故事时 , 煤矿已不再是单纯 的煤矿 , 而 是城乡两种不同文化的对立 、 冲突、 碰撞 之地 , 由煤 藉
的压力迫使他做了这样一种 “ 营生” 。刘庆邦通过叙
述, 向人们全面展现了一个无知、 无奈、 无法 回头的悲 剧人物 。此外, 刘庆邦安排的一个巧合也堪称神来之 笔 :王风 ” “ 的父亲元 清平 被“ 张敦厚 ” “ 长明” 和 王 所 杀 ,王风” “ 自己也不幸成了“ 点子” 。虽然最后“ 王风” 没有被杀 , 但是文章的结尾处 , 王风“ ……背着铺盖卷 儿和书包 , 在一道荒路茫茫的土渠上却走得很犹豫 。 既没有找到父亲 , 又没挣到钱 , 他不想 回家 , 可不 回家 又到哪里去呢? (神木》昭示了这一人物的悲剧性命 ”《 )
一
有过多地把笔墨用于这些场景的描写 , 而是注重挖掘
作 品中人物的灵魂深处 ,赞扬着矿工们 的真善美 , 批
判着周围的假恶丑。他 的最会讲 故事 的作家
之一 , 他的小说总是对 日常生活有着深入和持久的执 着。在多年的写作生涯 中, 他用 自己的作品与矿工们 同呼吸、 共命运 。 他说 :一个偶然的机会 , “ 我到煤矿去 了。 一去九年 , 才有机会看到一种地狱般的生活。I ”】 1 从 此, 刘庆邦真正地找到了他小说创作的新视野——关 注矿工矿下的生活。 这个幽暗的世界 中发生的种种故 事 , 在一定程度上折射着社会 的现实 , 都 令人感叹不
21 0 0年 1 2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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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 庆 邦 小 说 中 的悲 悯 情 怀
向人性更深处漫溯论文

向人性更深处漫溯摘要刘庆邦的《哑炮》在书写矿难的同时,没有止于表现矿难对家庭、亲人造成的身心伤害,而是由此对人性进行了深层的剖析,让人性通过这起矿难更加真实地突显出来。
同时,这部小说也显示出了刘庆邦小说的人文关怀。
关键词:刘庆邦矿难哑炮人性人文关怀中图分类号:i206.7 文献标识码:a享有“煤矿专业作家”声誉的中国当代著名小说家刘庆邦,继《红煤》之后又推出了另一力作《哑炮》,一经问世,便受到了学术界的高度关注,该文看似记述了一起普通的矿难,实际上作者是从这样一个视角出发,揭示了人性的复杂。
他书写矿难,但没有止于矿难,而是借这起矿难,挖掘人性中更深层的东西。
乔新枝本来有一个幸福美满的小家庭:丈夫宋春来老实本分,对妻子恩爱有加,对家庭尽心竭力;他们的儿子小火炭的出生,更是为这个小家庭锦上添花,这是一个美满得令矿工们羡慕的幸福家庭。
如果没有江水君的出现,这个家庭就和千千万万个矿工家庭一样,丈夫天天下井挖煤,妻子每天操持家务。
但是,有了江水君就不一样了。
作为同乡的江水君因为与乔新枝一家的密切来往,而情不自禁地喜欢上了这个贤惠、漂亮的同乡媳妇,而且这种爱一经产生便不可遏制。
江水君向乔新枝表达了这种爱意,但是善良的乔新枝婉言拒绝了他,江水君深感羞愧,但对乔新枝的爱却没有停止。
在井下作业时,江水君无意中发现了一枚哑炮,但他没有告诉宋春来,致使宋春来最后被哑炮炸死了。
江水君终于和乔新枝走到了一起,并且又生了一个女儿。
二十年过去了,江水君虽然表面上拥有了妻子、孩子以及和谐的家庭,但他却没有得到精神上的幸福,反而一直生活在梦魇之中,无法自赎。
由于常年在井下超负荷地工作,江水君得了尘肺病,临终之际,他终于向乔新枝说出了事实的真相,而乔新枝只淡淡的回了他一句:“这下你踏实了吧,你真是个孩子。
”小说到此戛然而止,留给读者无限的回味。
这是一个悲剧故事,在故事中,无辜的矿工宋春来丢掉了性命,善良的乔新枝失去了丈夫,幼小的孩子没有了父亲,生者且悲伤,死者长已矣。
个人与乡村的时代之旅——评刘庆邦的中篇小说《我们的村庄》

86南腔北调手绘版的乡村生活/ Kate砚馨——评刘庆邦的中篇小说《我们的村庄》文/张静超个人与乡村的时代之旅摘要:刘庆邦的作品通常取材于底层人民,对他们的生存与精神状态进行书写,在柔美与酷烈交织中挖掘出存在的隐痛,令人震颤。
中篇小说《我们的村庄》关注当下的社会现实,刘庆邦用焦灼而忧虑的目光审视着在时代的改变中,农民个体的命运浮沉、乡村伦理道德的坍塌、乡村与城市的对立与冲突关系等困境,并努力寻找着这些困境的出路。
关键词:刘庆邦 个人 乡村 冲突 时代当下,乡土文学有两种相对的写作倾向:一种是极力描绘农耕时代的美好,如画的风景、淳朴的人情、悠闲的生活,记录着庄稼、瓜果、花草、动物等等一系列的记忆符号,如同唐诗宋词中国画般的意境,这些作品表达出作家对一去不复返的农耕时代守望的情怀;而另一种,不同于前者乌托邦般地美化,更像是杜子美笔下的“诗史”,关注当下乡村存在的一系列现实问题,为时代巨变中乡村的荒芜与凋敝而深深地忧虑。
刘庆邦的中篇小说《我们的村庄》就属于后者。
“刘庆邦的出身、经历以及中原文化对他的影响,决定了他是一个以现实主义为根基的作家。
”[1]在这篇小说中,刘庆邦还原了在时代变换中农村的真实环境,87南腔北调小说《我们的村庄》中的主人公叶海阳是一个名副其实的恶棍,敲诈勒索、盗取财物、殴打老婆、不孝顺父母、不尊敬长辈……这种蛮横无理、盛气凌人的背后,掩藏的是一个农民堕落的痛苦与无奈。
从这一点上讲,叶海阳是可恶的,也是可怜的。
很多时候,作家的写作动机在于制造一个悬念,这个悬念必须是可以解释的,否则作家自己便走入了一个自己设计的陷阱。
小说一开始的悬念是叶海阳为什么会堕落?而后刘庆邦在徐徐展开的文本中告诉了读者答案。
叶海阳小时候家境优越,父亲叶挺坚是公社粮店的会计,靠着手头的权力成为村中的小康之家,叶海阳也是村中孩子之中可以呼风唤雨的人物,因为父亲的财富与威望,叶海阳娶了妻,在生产队担任要职。
然而父亲退休之后,叶家走向了下坡路,二亩薄田难以解决一家老小的冻馁之苦。
透视刘庆邦小说中的底层世界

透视刘庆邦小说中的底层世界李继林【期刊名称】《铜仁学院学报》【年(卷),期】2015(000)005【摘要】Liu Qing-bang’s bottom world not only has cruel aspect, but also has ideal aspect. As one representative writers of "bottom writing", he always concent rated on the rural areas, the mines between cities and villages. He made the farmer sand miners as the protagonist in his works with delicate style of writing, and depicted the poor living environment of the people at the bottom. He focused on describing their mental frustrations, and sharply criticized the alienation of humanity in the cause of their suffering stress, mean while high lighting the people at the bottom in the suffering to show of human glory.%刘庆邦书写的底层世界有残酷的一面,也有充满诗意的一面。
作为“底层书写”的代表作家之一,刘庆邦始终将目光对准农村、对准处于城乡交叉地带的煤矿,把农民和矿工作为作品的主角,以细腻的笔触描写底层人民生存环境的恶劣,注重抒写他们精神上的困顿,尖锐地批判了他们在苦难重压下导致的人性异化,同时彰显了底层人民在苦难中展现出的人性光辉。
试论人性善与恶在小说中的展现

试论人性善与恶在小说中的展现作者:李苑君来源:《文艺生活·文艺理论》2014年第01期摘要:通过塑造人物形象来展示人性的善与恶,是小说创作中永恒的主题。
作为曾经的煤矿工人,刘庆邦把文学创作的目光投向了矿区,着重抒写矿区恶劣的生存环境和矿工们的艰苦生活,从而写就了一系列“煤矿小说”,这些作品关注矿工的生存状态及生命价值,真实反映了他们艰辛的生活,在人性美与人性丑的对立中建构起自身的人文理想和价值追求。
小说中人性的善与恶也得到深刻具体的展现。
关键词:小说;刘庆邦;人性;善恶展现中图分类号:I247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5-5312(2014)02-0001-03评价一部作品的优劣,要看作品是否真实客观反映了社会生活,通过讴歌或者鞭笞,让读者受到心灵的洗礼和震撼;一个优秀的作家,他的作品,会用真实、客观、细腻、深刻的笔触,刻画和描绘人性中的真善美或者假恶丑,把社会百态、人心善恶作淋漓尽致的展示,唤起人们对善的向往追求,对恶的憎恶,古往今来,中国和世界不乏这样优秀的作家与作品。
中国改革开放三十多年来,社会转型、生产力不断发展,生产关系不断调整,给所有的人都带来强烈的冲击。
在这样的时代大潮中,人的本性会怎样暴露、显现,会有什么样的人间百态呢?我们阅读刘庆邦和他以矿区生活为主要创作题材的小说(即“煤矿小说”),或许可以让我们能了解一二。
刘庆邦,素有“短篇王”之称,他的“煤矿小说”着重描写社会底层的生存现状,深刻地揭示出底层人民的苦难生活和生命意识,进而引导人们对人性善恶的思考。
刘出生在河南农村,幼年丧父,家庭极度贫困,他先后做过农民、煤矿工人、记者等。
他的内心始终和农民联系在一起,他说:“家乡的那块平原用粮食、用水,也用野菜、树皮和杂草养我到19岁,那里的父老乡亲、河流、田野,秋天飘飞的芦花和冬季压倒一切的大雪,都像血液一样,在我记忆的血管里流淌。
只要感到血液的搏动,就记起了那块生我养我的土地。
人性的掘进与守望——论刘庆邦《红煤》中的终极关怀意识

收稿日期:2016-09-17基金项目:河南省哲学社会科学规划项目:“中国现代小说文体的审美构筑形态研究”(2015BWX023)作者简介:孙景鹏(1989—),男,河南南阳人,福建师范大学文学院博士,主要从事中国现当代文学研究。
①2013年11月24日上午,在福建省图书馆“好书大家读”系列活动中,刘庆邦先生做了一场题为《与作家面对面:刘庆邦〈红煤〉》的讲座。
在讲座中,他明确指出:文学是对人的终极关怀。
②余志平:《生命意识的追寻与表现———刘庆邦小说创作论》,《小说评论》2008年第5期。
廊坊师范学院学报(社会科学版)Journal of Langfang Teachers University (Social Sciences Edition )摘要:刘庆邦在长篇小说《红煤》中,通过对以宋长玉为代表的煤矿工人的刻画和以煤矿为代表的自然环境的描写,流露出了强烈的终极关怀意识。
这种意识集中体现在对宋长玉本人、矿工群体乃至整个人类,以及人类赖以生存的自然生态环境的探索和关怀上。
可以说,从“对人与自然的终极关怀”这一视角对《红煤》进行审视,我们不仅能清晰地看到作者笔下主人公复杂多变的性格特征和人类对大自然的肆意破坏,而且能从作品的背后感受到作者悲天悯人的情怀,更能看到作者在内心深处对人性的掘进与守望。
关键词:《红煤》;人性;掘进;守望;终极关怀中图分类号:I207.42文献标志码:A文章编号:1674-3210(2016)04-0034-07第32卷第4期Vo l.32No .42016年12月Dec .2016纵观刘庆邦的诸多作品,如《红煤》《神木》《拉网》《遍地月光》等,发现其中都流露着他极强的终极关怀意识,展现着他对人性的掘进与守望。
事实上,刘庆邦本人也在多种场合重申了这一观点:文学是对人的终极关怀。
①一余志平教授曾在《生命意识的追寻与表现———刘庆邦小说创作论》一文中指出,刘庆邦的小说创作具有浓厚的生命意识。
温情·现实·真实——从刘庆邦和迟子建作品看底层文学之温情表达

温情现实真实——从刘庆邦和迟子建作品看底层文学之温情
表达
耿娴
【期刊名称】《柳州师专学报》
【年(卷),期】2009(24)4
【摘要】大多数的底层文学作品以揭示和批判现实缺陷为内容,将人物命运推向绝境,渲染苦难悲情以凸显其对现实刻画地深刻,这种写作模式严重制约着文学的艺术性和对现实的真实表达.刘庆邦和迟子建以"温情"拓宽了底层文学的表现领域和艺术风格,他们没有拘囿于对外在苦难的详尽描述,而是从人性和情感出发,试图以真善美来表现底层生活的另一面."温情"作为个体克服苦难、宽慰灵魂的途径让作品在批判现实的同时有了积极的建构作用.
【总页数】5页(P34-37,50)
【作者】耿娴
【作者单位】北京语言大学人文学院,北京,100083
【正文语种】中文
【中图分类】I206
【相关文献】
1.苦难的另一张脸谱——迟子建作品中超越苦难的温情 [J], 孙彦峰
2.并不温情的温情脉脉——试论刘庆邦新作《养蚕》 [J], 李秀丽
3.从"回归式结构"看迟子建的温情主义世界观 [J], 管怀国
4.充满温情的写作--阅读刘庆邦的短篇小说 [J], 孔德琴
5.扬善弃恶的希冀与温情——刘庆邦《神木》中的底层关怀 [J], 李荣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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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6.6【文艺评论】刘庆邦的创作自1978年以来差不多持续了20年的时间。
尽管刘庆邦已经发表了相当数量的小说,但他并未成为大红大紫的作家。
直到目前仍未引起文学界的广泛注意,然而在对刘庆邦近几年的一些中短篇小说进行阅读之后,我认为,不仅相对于河南文坛,而且相对于全国文坛而言,刘庆邦都是一位不容忽视的作家。
刘庆邦有一种超乎于直接功利之上的平常心,十分执著地以小说的形式表达着自己对于社会现实的思考,对于世俗人生与隐秘人性的真切关怀。
认真阅读刘庆邦近几年的一些中短篇小说之后,一种最深刻的印象便是作家对于底层民众日常生活的一种深入而持久的关怀与表达。
刘庆邦最可贵的一点便是始终没有游离于中国最广大的下层民众的日常生活之外,他总是与自己笔下的表现对象同呼吸共命运,总是以自己的心灵去真诚地体味他们的离合悲欢,感受他们的喜怒哀乐。
我认为只有将刘庆邦的小说这种难能可贵的底层关怀放置到当代整个中国文学的大背景下,才能准确地衡量界定其价值的重要性。
我们注意到自上世纪90年代以来,中国的文学创作便越来越呈现出一种十分突出的个人化、贵族化、都市化的特征。
那些真正大多数的挣扎于生存线上的下层民众苦难的生存境遇,正在逐渐地淡出作家们的表现视野之中。
在当今文学底层形象极度匮乏,崇尚富人成为一种强势时代精神趋向的情况下,刘庆邦却始终远离日益喧嚣的财富和权力,保持着良知和忧患意识。
他对穷人不离不弃,深入幸福生活的背面,眼光投向贫民窟,从弱势群体那里充分获取了批判性的养分和生活的激情,成为社会底层形象的代言人。
作家写作过程中,自我和潜意识当然很重要,但同时必须强调写作必须穿越自我走向他人。
而这也就意味着,作家并不能仅仅把目光投注于一己的私人世界,而是应该把自己关注的视野更多地投射到外在于自身的更为广阔普遍的社会生活当中去。
尤其是对作为弱小群体存在的下层民众的艰难的日常生活状态与苦难的生存境况的关注和表现。
刘庆邦始终保持着忧患的情怀,他在创作中坚持提炼穷人人性中的诗意,提炼穷人高尚、纯洁的善的观念,使坚持尊严成为支撑社会底层人的生命力量。
这种底层尊严的有关主题书写体现了有关文学和有关人性的双重道义感和勇气,形成了刘庆邦广义的人道主义情怀。
虽然说别的一些作家偶尔也会有具有底层关怀的作品出现。
但如刘庆邦二十年如一日地始终将自己的小说写作定位于底层关怀的小说家确实是不多见。
仅此一端,便可看出刘庆邦的小说写作一种非同寻常的意义和价值。
下面我们来具体进入展示给读者的那些充满艰难的底层日常生存景观以及他对美好人性的挖掘。
正如刘庆邦所说:“美感源于爱,对自然的爱,对生命的爱,对生活的爱,一个人的心里鼓荡着爱,一朵花、一棵草、一片云、一滴水里都能看□闫建华卑微人生的关注美好人性的挖掘(南京师范大学文学院,江苏南京210097)摘要:刘庆邦是中国文坛上不可多得的短篇小说大家。
他的小说善于取材平凡生活的卑微人生,关注社会底层人物的生存困境。
当下的文坛总是以富人形象塑造为中心,文学创作的底层意识淡薄,而刘庆邦却作为底层形象的代言人,注重其社会底层尊严的书写,显示了当下文坛的人文关怀精神。
在刘庆邦的底层书写中,他是以对生活的温情与理解去追求人性的闪光点的,充分展示底层民众的尊严和价值。
他的关怀底层大众的写作有助于改变当下文学对于底层人物关注不够的现状,大大提高文学的精神品位。
关键词:刘庆邦;底层关怀;人性;人文关怀〔中图分类号〕I06〔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1003-6547(2006)06-0184-03———透视刘庆邦小说的底层关怀【文艺评论】出美好来”〔1〕。
他以这样的眼光和视角,写出了那些“对美的挖掘”的作品,充分发掘和展现了生活在社会底层的农民和矿工身上的美好人性。
如《小呀小姐姐》中对小姐姐形象的塑造就是这样。
小姐姐有个罗锅弟弟平路,这个弟弟身上背了一座拱桥,“路不能走,桥不能翻,只能用细细的胳膊撑着光屁股在院子里挪来挪去,几乎是一个废人了”,母亲愁平路的将来,以商量的口气对他说:“路儿,你死了吧”,每逢此时,弟弟不说话,眼里却充满了泪花。
这一切姐姐都看在了眼里,她同弟弟一样,此时眼中充满了眼泪。
于是,她在割草的前夕和在汉巴流水的割草之后都会逗弟弟玩,教他唱儿歌给他头上扎石榴花,在地里割草还不忘给弟弟捉蚂蚱———用自己的情感去抚慰弟弟。
因为对弟弟一句话说重了而使她心中万分痛苦,决定背弟弟出村到田野中去。
使从未出过门的弟弟走进自然,满足弟弟对生的渴望。
在路过学校门口弟弟遭到了一群小孩嘲弄时,她以自己的威严逼退了小孩儿,捍卫了弟弟的尊严。
弟弟病危时,她想弟弟爱吃鱼,于是跑到池塘给弟弟摸鱼儿。
由于太专注而涉入水深处沉入水塘……。
小说以小姐姐对弟弟的情感变化结构作品,写了姐姐对弟弟的亲情但却又超越了亲情,十分感人地写出了小姐姐对弱者悲悯和对生命的无限呵护与尊重,写出了一个农村女孩善良纯洁的内心世界,给我们塑造了一位集女儿性、母性于一身的农村小女孩的形象,氤氲出一层暖人的色彩。
《梅妞放羊》给我们打开的是另一页抒写人性美的画面。
不仅写了一个儿童的梅妞,而且还写了一个女人的梅妞,一个母亲的梅妞。
让我们在女性的温爱和无奈中感受到一种旷古、悠远、凄美的柔情。
作者把自然的美丽、生活的温馨、青春的萌动、母性的觉醒……这种生命情感,通过一个少女的诗性感悟,以柔美的情感娓娓道来,让人感受到平凡人生中美好的一面。
席勒曾指出,人的天真状态,人同自然和外界和谐与平和的状态,“不仅在人类文化开始以前是存在的,而且是人类文化———如果它有一定的倾向———所追求的最终目的”。
〔2〕不管刘庆邦有没有这样的自觉,他的一系列作品都似乎表达了对人与自然的和谐的向往与憧憬,并对乡村美好人性的呼唤与赞扬。
然而,刘庆邦的小说不仅有着突出的底层关怀倾向,而且在他的底层关怀中还有一种对于深层人性的深入的触摸与剖析。
舍弃了这一点,刘庆邦很难被看作是一位优秀的小说作家。
刘庆邦曾说:“文学的本质是劝善。
我们创作的目的主要就是给人以美的享受,希望改善人心,提高人们的精神品质。
”〔3〕的确,几乎他的每一篇小说都从细微中见真情,用温柔、明快的笔调抚摸我们受伤的心灵。
如《草帽》(载《中国作家》1999年第1期)也是在对底层民众人与人之间关系的描绘中,把“他人意识”强调的极有感染力量。
两位“好的就差伙穿一条裤子”的女子刘水云和马金织,同时发现她们的当矿工的丈夫每天早上都到井口那个比自己漂亮的女人蓝翠萍的馄饨摊儿吃馄饨,便开始以不同的方式探试男人是否对自己变了心。
马金织劝丈夫赵明去尝尝别家的馄饨是不是比蓝翠萍的好吃,丈夫依然去端翠萍的馄饨碗。
刘水云用的是另一种方式,她闭口不提别去吃馄饨,却悄悄起大早给丈夫包馄饨,丈夫说好吃,刘水云就让丈夫梅玉成多吃点省得到外面吃;可刘水云接着就发现,丈夫照样还去吃蓝翠萍的馄饨。
刘水云这位不乏想象力的好女人开始把事情想的过于悲哀了。
因为她知道近日矿区的风气不好,不三不四的女人多了,“世界正方兴未艾地花下去”,要是花来花去到自家人头上,不知如何是好?是梅玉成猜出了妻子的心事,把原委全部讲出来之后,刘水云愧悔难当般地把脸埋在丈夫怀里,她恨自己心眼太小,差点误解了自己的丈夫,差点辱没了丈夫班上12个伙伴金子般的心。
蓝翠萍是不久前在井下事故中惨死的矿工小范的妻子。
小范是农民轮换工,吃青春饭临时在矿上做活,是矿上的过客,蓝翠萍和3岁的女儿也只能是小范的人而不是矿上的人,小范一死,蓝翠萍母子断了生路,蓝翠萍哭的昏死过几次,是想和小范一起走的。
到井口卖馄饨是队长梅玉成和赵明几次做蓝翠萍工作的结果,为的是给她一条生路,为此,班上12个兄弟有一个谁也不准对外讲的约定:为了让蓝翠萍的生意支撑下去,班上每人每天都要吃蓝翠萍一碗馄饨。
刘水云埋怨丈夫为什么不早把实情告诉她,她也会去帮助蓝翠萍的。
丈夫说,蓝翠萍是一个要强的女人,她要是知道了掘进队的人是约好了去吃她馄饨,说不定她就不去卖馄饨了。
刘水云把底情告诉马金织时,两个女人眼泪都流了下来。
于是蓝翠萍的馄饨摊又多了两个吃馄饨的女人,这两个女人还帮她洗碗端馄饨干什么的,后来的事情有些悲凉。
煤矿也给工人放了假,掘进队的一些人虽然不上班了,但他们还在“庄严地上着另外一种意义上的班”,每天必到蓝翠萍馄饨摊吃碗馄饨。
也许是因为有人不小心走漏了消息,也许是蓝翠萍自己觉察了出来,终于有一天,她知道了掘进队矿工在井下订的不成文的约定。
使“这位矿工2006.6妻子顿感五内沸然,痛苦一场”。
哭过之后,蓝翠萍再也没有去井口卖馄饨。
虽然仅仅是一个卖馄饨的场景,但刘庆邦却在这样的场景描写中成功地表现了几位人物相当复杂的内心世界,因而也深刻地剖析了他们的人性世界,的确堪称独到而精致。
作家把爱情、友情和工友情谊互相衬托着加以表达。
刘庆邦善于挖掘人性的闪光点,体现真善美,给人间一点希望一点温暖。
善于挖掘他们照亮社会的些微价值,展示出贫民尊严的价值和力量的光彩。
在他的小说《灯》、《种在坟上的倭瓜》、《谁家的小姑娘》、《鞋》、《响器》等都通过主人公所做的一些富于爱心、富于同情心以及热爱劳动、热爱生命等来赞美他们身上所闪现出来的人性的光辉和美好,歌颂他们那纯洁而又善良的优秀品质。
值得我们注意的是,刘庆邦的小说创作,充分体现了一个站在平民立场的现实主义作家,对于“真善美”的真切向往和对于“假恶丑”的冷静批判的人文主义态度。
有人说:“一个作家如果不为人类的罪性感到震撼与失望他就成不了有深度的作家”。
〔4〕刘庆邦正是这样有深度的作家。
在他眼里,农民身上尽管有小生产者的偏颇与狭隘,但从他们身上表现出来的淳朴、善良、真挚才更是值得作家去关注的。
再比如他的《神木》(原载《十月》2000年第3期),这篇小说很大程度上都在写恶,对人性恶的揭露和鞭笞。
可令人意想不到的是他在文章结尾有了突破,相当深刻地写出了人性苏醒和良心的发现。
而且,这个人物的良心发现与人性复归,不是外部的道德教化与社会强制改造,恰恰是从他谋杀对象———年轻打工者身上感知和感悟的。
年轻打工者的经历、家庭遭遇和他为寻找失踪父亲、给妹妹挣学费的两点理想追求,震惊和逼使罪犯向自我发出质问,使他的人性、良知复苏了。
他留给世界的最后愿望,以自己之死换取两万块钱,嘱咐年轻人回家好好读书。
正如一位诗人所说:“黑夜给了我黑色的眼睛,我却用它来寻找光明。
”可以看出作者努力所要揭示的依然是人性的发现,人性善的赞美、高歌。
呼吁我们对人类的健康人性、美好人性的敬重、呵护、期望的深情,而绝不会是魔鬼般狞笑着拿人性开涮。
其实在刘庆邦的小说世界里,更多的还是对一种美好人性的描摹与展示,这样一种美好的人性当然是在作家所关注的底层民众身上体现出来的。
但在别一种意义上,也正是因为刘庆邦小说中同样有着突出表现的不合理社会现实存在的缘故,所以他笔下的这种美好人性也就闪耀出了某中更加灿烂夺目的光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