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

• 中华民族对转动的轮、飞驰的车格外钟情。我们 的祖先黄帝号曰轩辕氏，就是以造车得名。“轩 辕”二字本指车 ，又作为车的代称。到夏代时， 大禹治水，“陆行乘车”。（《史记•夏本纪》） 夏代还设有“车正”的官职，专门掌管车马服饰。 奚仲曾经担任禹王的车正，为改进车的形制做出 过贡献。到了商代，车已经发展得很完备了。春 秋末期的孔子非常欣赏商代的车制，愿意“乘殷 之辂”。（《论语•卫灵公》） • 在甲骨文中，繁写的车字像是车的俯视图，车轮、 车厢、车辕、车衡，一应俱全。在两周金文中有 了简写的车字，字形作“ ”，中间的一竖是车轴， 上下的两横是两轮，中间是车厢，字形像车轴贯 穿两轮与车厢之形。
• 有了转动的车轮才能有车，于是“转”与“车” 结下了不解之缘。“转”字从车，专声。字之所 以“从车”，是以车轮的滚动来表示“转”。字 以“专”为声，是因为“转”字的声音和意义来 源于“专”。 • “专”字在《说文解字》中训释为“纺专”。在 古代汉语中当纺砖讲的还有“瓦”字。《诗•小雅 •斯干》：“乃生女子……载弄之瓦。”“瓦”可 以指各种烧制的土器，在诗中特指纺砖。按古人 的习俗，生了男孩子，指望他将来做官，就拿玉 给他作玩具，称弄璋之喜；生了女孩子，将来总 是要嫁人的，就拿陶制的纺砖给她玩，称弄瓦之 喜。纺砖的“砖”古人写作“ ”，是在“ ”字 上加形旁分化出来的形声字。“ ”是会意字，从 “ ”字的构形来看，“ ”是纺砖的初始的写法， 在甲骨文中像是把三股线纺在一起的纺锤，“ ” 是“转”的初始的写法，在甲骨文中像用手转动 纺锤的形状。
• “器”字的形体像是一只犬看守着的几个口朝上的 器皿。“器”是为陶器造的会意字，以后泛指玉 器、铜器、木器、竹器、兵器等各种器物。“器” 进而成为哲学上的一个重要概念：“形而上者谓 之道，形而下者谓之器。”（《易•系辞》）“形 而上者”指的是精神，“形而下者”指的是物质。 • “器”出自转动的陶钧。在古人看来，陶钧有如 天道运行、造化万物。杜甫面对长江瞿唐峡惊叹 大自然的伟力：“疏凿功虽美，陶钧力大哉！” （《瞿唐怀古》）白居易谪居江南后表示：“行 藏与通塞，一切任陶钧。”（《江南谪居十韵》） 古往今来，歌咏陶钧的诗有很多很多，但是很少 有人注意到“钧”字的由来。
车轮 纺砖 陶钧
文学院 杨润陆
• 车轮转，纺砖转，陶钧转……“转”是机 械运动的一种形式，大至天体的自转、公 转，小至电子绕原子核转，乃至水车转、 风车转、纺车转、磨盘转、辘轳转、陀螺 转……在周而复始的转动中，造化生万物， 沧海变桑田。 • 从宏观到微观，从科学领域到日常生活， “转”无处不在，但是和“转”关系最密 切的莫过于“车”。“转”字以“车”为 形旁，是车轮给马车、汽车、火车插上了 滚动的翅膀在乡间的土路上飞翔，在 凌空架起的公路桥上飞翔，在纵横万里的 铁道线上飞翔。
Hale Waihona Puke • “ ”字甲骨文写作 、 等形，在卜辞中数百见，前人释为 “旬”。董作宾认为：旬字像周匝循环之形，所以把十天 干一个周期作为一旬。（见《卜辞中所见之殷历》，《安 阳发掘报告》493页）唐兰认为： 、 是匀字的初始的写 法，旬字从日匀声，许慎误把 、 混同为一个字了。（见 《天壤文释》40页）在《说文》中“ ”读bao，“象人 曲形有所包裹”，而“旬”、“均”、“匀”等字所从的 “ ”并非人形，而像周匝循环之形。在甲骨文中二字构 形不同，但是在小篆中二字混为一字了。我们把两位先生 的说法综合在一起，联想到上古时期的物质生产，把抽象 的意念和具体的行为结合起来考虑，不难得出一个新的结 论： 、 实“匀”之初文，本义为陶钧的“钧”。 、 皆像陶钧周匝循环之形，或用左手右旋，或用右手左旋。 “匀”字仍像陶钧周匝循环之形，“二”表示等均的速度。 “三十斤”为一钧的“钧”字，在金文中最早也写作“匀” 形。“钧”和“均”都是通过加形旁造成的分化字，在记 录陶钧的“钧”时通用。
• “转”字不见于甲骨文。在车轮转动之前，纺砖已 经转动了上千年。在我国各地许多新石器时代的 遗址里，都曾经发现过大量的纺砖。纺砖的质料 有石质的或陶质的，纺砖的形状有平圆式的或圆 锥式的。人们之所以采用平圆式或圆锥式的纺砖， 是因为他们在劳动实践中发现，越是圆形的纺砖， 旋转起来越均匀、越稳定。人们在使用纺砖时， 首先在纺砖孔中插上根木棍，再用手把纤维搓成 线系在木棍上，然后一手拿着纤维，一手转动纺 砖，让纺砖按照一个方向旋转。这时纤维受重力 作用被牵伸拉细并纺成纱，到了一定长度便把纺 好的纱缠在木棍上，经过多次反复，就可以纺出 很长很长的纱来。这种原始的纺纱方法延续了几 千年，至今在我国的农村或边远的山区，妇女们 纳鞋底子用的麻绳还是用纺砖纺出来的。
• 在新石器时代，与纺织并重的是制陶。最 早的陶器是在篮筐内涂泥或用手捏制成器 皿，然后放在露天火堆上烧制而成的。到 了新石器晚期，人们发明了用陶钧制胎。 陶钧是个以圆心为支点的可以转动的圆盘， 用手或用脚拨动。陶钧分慢轮、快轮两种 工艺。用慢轮制胎主要是利用旋转的匀速 运动修整陶器的口沿。用快轮制胎是借助 陶钧急速旋转的力量把陶土塑成器皿。采 用快轮工艺制成的陶胎形状规则、厚薄均 匀，有的陶胎薄如蛋壳，具有很高的工艺 水平。
• 在《说文》中，“钧”字从金匀声，释为 重量单位，即“三十斤”。陶钧的“钧” 是假借用法，在经典中又写作“均”。 “运均”即运转的陶制之轮，“瓮均”即 制瓮的转轮。“均”字从土匀声，本义是 均匀。“匀”字从 二，意思是分出。“均” 与“匀”二字音义相通。如果不均就要 “匀”，“匀”的结果达到“均”。《说 文》“钧”字的古文异体字字形从金，从旬， “旬”字“从 日”，所谓“十日为旬”。 （《说文• 部》）“旬”字古文异体字字 形从日，从匀。金文的“钧”字或从金， 从 ，或从金，从旬。这说明“旬”、 “匀”、“ ”等字音义相通。
• 在古人眼中，转动的纺砖和转动的陶钧具 有同样的功能。人们把造化万物的大自然 称为“大钧”，又称为“大专”。汉代的 贾谊曾作《 鸟赋》，在《史记•贾生列传》 中称“大专盘物”，在《汉书•贾谊传》和 《文选• 鸟赋》中作“大钧播物”。“大 专”和“大钧”同指万物的造化者，“盘 物”和“播物”都是旋转、造化万物的意 思。特别有意思的是，古人把利用丝麻纤 维制成纱或线叫“纺”，把从事制作簋豆 之类瓦器的人也叫“ ”，二字都以“方” 为声旁，在古音同属一个韵部，在今音都 读fang,这也许不是巧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