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谈“帝国主义”与“新帝国主义”

浅谈“帝国主义”与“新帝国主义”作者：王阿龙来源：《法制与社会》2015年第05期摘要列宁在1917年于《帝国主义是资本主义的最高阶段》一书中提出，资本主义社会将进入帝国主义阶段。

近一个世纪过去，冷战结束、苏联解体、美国成为了全球超级大国，世界格局发生了变化、出现了新的现象，这促使许多学者开始思考列宁所谓的“帝国主义”发生了怎样的变化。

本文以大卫·哈维的理论为基础，探讨了帝国主义在新世纪的变化和特点。

关键词帝国主义新帝国主义列宁哈维空间作者简介：王阿龙，中国社会科学院研究生院。

中图分类号：D920.4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9-0592（2015）02-163-02一、帝国主义的新特征自1915年列宁开始着手准备，到1917年《帝国主义是资本主义的最新阶段》（以下简称《帝》）一书在彼得格勒出版，距今已有近百年的时间。

列宁在书中写道：如果必须给帝国主义下一个尽量简短的定义，那就应当说，帝国主义是资本主义的垄断阶段。

这样的定义能包括最主要之点，因为一方面，金融资本就是和工业家垄断同盟的资本融合起来的少数垄断性的最大银行的银行资本；另一方面，瓜分世界，就是由无阻碍地向未被任何一个资本主义大国占据的地区推行的殖民政策，过渡到垄断地占有已经瓜分完了的世界领土的殖民政策。

近一个世纪过去了，冷战结束、苏联解体、美国成为了全球超级大国，世界格局发生了变化、出现了新的现象，这促使许多学者开始思考，列宁所谓的“帝国主义”在当今是否还存在？“帝国主义”这个概念有没有发生变化？学者孙秋鹏对国外马克思主义学者关于新时代帝国主义的研究进行了梳理，梁波、冯炜、陈凡指出在新时期，帝国主义产生了许多新的变种，如：伦理帝国主义、生态帝国主义、科学帝国主义和文化帝国主义。

无论变种如何，其实质都是资本主义国家利用某一种媒介（宗教、病菌、信息等）对其他国家进行侵略。

纵观这些观点，可以看出，在当今很多学者眼中，帝国主义依旧存在，并没有因为资本主义的发展而被超越或消亡，而是在原有的基础上拥有了新的特征。

笔者认为其特征如下：1.世界范围的市场开放以及愈加不受阻拦的金融资本流动。

二战后，多个协议和条约的签订，使世界上大部分国家将自己的国内市场对外开放，商品、货币、信息、劳动力等冲出国家领土，实现了跨区域的交换，大大提高了资本的运转速度。

接着苏联的解体和中国的改革开放，又为全球资本提供了新的市场。

随着全球市场的开放，金融资本逐渐成为资本在全球流动的主要形式。

相比工业资本漫长的投资周期和盈利周期，金融资本的周转更加快捷，因此越来越多的资本都倾向于借助金融对外输出，如何更快捷的获得利润永远是资本主义发展的动力之一。

2.区域之间的不平衡依旧存在，只是从殖民地形式变成国家依附的形式。

很多学者都承认，世界市场的开放，并没有为第三世界国家进入全球经济体系提供良好的机会。

一方面，世界市场的本质是服务于超级大国（如美国、欧洲等国家）的，第三世界市场的开放为这些超级大国寻找新的市场来释放国内积压的剩余资本、缓解国内的经济危机提供了便利条件；另一方面，发达国家对第三世界国家的资本投资、转移国内制造业这些举措，使得发展中国家的经济发展依附于发达国家，从而产生了许多学者所说的依附效应。

而这种依附效应只会限制发展中国家经济发展的自由，加剧与发达国家的差距。

发达国家与发展中国家之间的不平衡依旧存在，且未得到改善。

3.多个帝国主义国家并存的局面消失，形成了“一超多强”的世界格局。

列宁在《帝》中声称，帝国主义国家之间的斗争是必然的，但是二战后世界大国的力量对比发生了巨大变化，出现了美苏所代表的两个阵营之间的对抗；之后苏联解体，又为世界格局带来了新变化，形成了美国是唯一一个超级大国的局面。

美国利用马歇尔计划、布雷顿森林体系等等一系列举措使各国的市场对外开放，各国的资本也都被吸收到全球的金融资本之中，致使资本主义国家之间的经济联系更为紧密。

在经济利益的驱使下资本主义国家间的矛盾不再凸显，冲突的可能性也相对降低。

回溯列宁在《帝》中的论述，列宁认为在资本主义的发展过程中，垄断是自由竞争必然的结果，从垄断中获利的资本家为了寻求更广阔的市场和可利用的廉价资产，会借助国家暴力对外扩张，对弱小国家进行殖民统治，通过不对等的殖民关系来获得更多的利润。

其中，“垄断”、“殖民”是理解这段论述的关键词。

反观当今学者对于“帝国主义”新特征的论述，隐藏在“依附关系”、“开放市场”、“全球金融资本”这些字眼下的，依旧是资本主义的盈余资本在全球进行扩张的逻辑。

所以说，在笔者看来具有新特征的帝国主义与列宁笔下的帝国主义在本质上是相同的，新的世界环境并没有改变帝国主义的本质，只是使它在形式上变得更隐蔽、更小心翼翼。

二、帝国主义背后的逻辑帝国主义是资本主义发展的必经阶段，当今在探讨帝国主义的新特征是，还是应当从资本主义的发展路径中去寻找线索。

正如前文所言，由于帝国主义的扩张形式变得更加隐蔽，许多学者都试图把资本主义与帝国主义背后的逻辑挖掘出来。

大卫·哈维在《新帝国主义》一书中，不同于其他学者只聚焦于帝国主义新特征的解读，而是试图探寻出帝国主义一以贯之的逻辑脉络。

在哈维眼中，帝国主义的发展虽有新的变化，但百年前的帝国主义与当今的帝国主义的状况都是同一力量指导下的结果，这一力量被哈维称为“资本主义的领土逻辑与资本逻辑的斗争结果”。

哈维将自己的地理学知识与列斐伏尔的空间理论结合，试图以空间理论来丰富马克思的学说。

列斐伏尔认为“空间”是资本主义能够存活至今所借助的重要工具。

哈维综合马克思的观点——资本主义利用“时间消灭空间”和列斐伏尔有关资本主义空间的论述，将资本主义缓解自身危机的方法称为“资本的时-空修复”。

在哈维看来，资本主义一直都面临着资本盈余的危机，资本家不断地生产商品赚取利润，但是财富的积累却不断趋于两级化；生产停滞和为了节省成本而采取的裁员行为无疑使民众经济状况雪上加霜。

这就导致资本和产品大量滞留，资本因此贬值。

资本主义经济的一端是大量的无处安置的盈余资本，另一端是日渐低迷的消费能力，在这样的张力拉扯下，经济必将遭遇危机。

为了缓解经济危机，资本主义采取了“时-空修复”的方法。

一方面国家开发大量基础建设项目，吸收社会上的盈余资本和劳动力。

因为基础建设（如码头、铁轨的建造或是某领域技术突破等）的时间较长，从而通过这个长周期的资本运转来缓解一时的危机，罗斯福新政就是一枚经典案例。

另一方面，谋求新的消费市场和新的廉价资产也成为资本主义缓解危机的方案。

19世纪，民族主义的盛行为资本主义在全球谋求空间修复提供了意识形态上的支持。

“将文明带去荒蛮、落后之地”，披着这样的外衣，资本借助国家的力量强行占领殖民地的市场和资源，国内的盈余资本在殖民地得到了释放，从而缓解了国内的经济危机。

但是，哈维认为，资本的时-空修复受到来自资本主义领土逻辑和资本逻辑的限制。

领土逻辑是与“垄断”相关联的。

资本主义的发展势必会导致垄断现象的出现，而垄断的表现则是在地理空间上形成连为一体的统一力量，限制资本的自由流动，通过在空间上造成的不平衡来获利。

在19世纪，资本主义国家也是通过殖民统治造成的地理不平衡来为垄断资本服务的。

所以殖民策略就是领土逻辑的结果。

但是，领土逻辑和资本逻辑在很多情况下都是相悖的。

如果资本不能流动的话，盈余资本越多，资本贬值越快，所以资本的逻辑就是流动。

在国内资本停滞的情况下，殖民地就是为资本流动而被创造出来的空间。

可是当殖民地的利润被榨干以后，资本又会出现停滞现象。

所以，为了顺应资本的流动避免停滞，应该打破宗主国与殖民地之间的不平衡（如宗主国也消费殖民地生产的商品，而不是只让殖民地单方面消费宗主国的商品，因为这样能够确保殖民地的消费能力不被耗光），只有这样资本才不会单方面聚集最后造成停滞。

但这显然不现实，因为垄断是不可避免的，而伴随着垄断所产生的领土的逻辑不允许资本平等自由的流动，否则利益将无法固化在某一集团手中。

可是资本若不能流动，只会造成危机。

所以在19世纪，资本主义国家一方面为了使资本流动而不断拓展版图；另一方又面遵循领土逻辑不断地固化不平等。

在这样的情况下，为了避免资本停滞只能不断地展开一轮又一轮的版图扩张——列宁所言的帝国主义之间的战争，在所难免。

至此，哈维也就阐述了自己对资本主义内在不可化解的矛盾的解读，即领土逻辑与资本逻辑之间的张力。

哈维认为，19世纪帝国主义的种种表现，是领土逻辑占了上风的结果。

二战后，美国的超级大国地位使美国越来越向帝国主义方向发展。

美国的发迹之路与19世纪的欧洲大相径庭，因为美国的政策服务于资本，更赤裸裸的遵循资本的逻辑。

二战后，美国通过一系列举措，如援助欧洲建设的马歇尔计划打开了欧洲的金融市场，布雷顿森林体系确定了美国的金融地位和全世界都可以自由流通的市场，并且美国的外交策略总是希冀打开他国的市场（如为它过提供金融借贷的条件是他国必须开放市场），作为交换美国也将自己的国内市场对外开放。

通过种种努力，美国将世界上的金融市场连成一片，而布雷顿森林体系的形成标志着世界金融市场的规矩是由美国制定的，美国为了国内资本的自由流动将整个世界都变成自己的市场。

可是，在资本逻辑和领土逻辑的较量中，很难有长期的胜者。

随着资本的全球流动，很多国家借此大力发展本国经济，欧洲和日本很快从二战的废墟中走出来，重新回到世界经济的前列。

与欧洲、日本的商品一起大量进入美国市场的，是这些国家的资本，在一些例子中——如日本给美国借贷，为了让美国消费日本的商品，而之前都是美国采用这样的方式如借贷给伊拉克让伊拉克买美国生产的武器——美国似乎沦为了依附的角色。

而且，布雷顿森林体系的瓦解，使美国更加难以操作国际金融市场，美国的财政赤字迅速增长。

资本的逻辑使美国无法再保持原来固化在自己手中的利益，这时美国——哈维所言——开始采取领土逻辑。

而这也正是为什么《新帝国主义》一书的开篇，哈维大书美国在中东的军事活动，旨在说明美国对中东石油的控制，是为了自身垄断利益的维持。

哈维通过对19世纪欧洲与当今美国的阐述，说明了领土逻辑与资本逻辑在资本主义国家引起的矛盾，从而将帝国主义无论是过去的表现还是新近的状况，都统一在了这一分析思路之下。

所以，哈维的“新帝国主义”中的“新”，指的是美国在新的环境下如何在领土逻辑和资本逻辑中做出的举措，可无论这些举措包含了怎样的特质，其实质都还是两种逻辑斗争的产物。

因此，哈维的“新帝国主义”是建立在列宁的“帝国主义”基础之上而进行的理论思索，是站在列宁肩膀上探索。

三、结语资本主义发展至今，无数学者都在思索马克思的论断，追随者不断丰富其学说以应对新的变化，反对者不断用现实的侧影去攻击他。

作为马克思主义学者，列宁用“帝国主义”理论发展了马克思对资本主义的分析，哈维用《新帝国主义》一书证明，其实资本主义并没有变，马克思的论断依旧有着鲜活的生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