叙事隐喻的哲学阐释

叙事隐喻的哲学阐释摘要：人类思维在本质上是隐喻的，而叙事文本中隐喻式的表达和理解都依赖于隐喻思维。

叙事隐喻不仅完成对真与美的传达，而且最终实现了人类“诗意地栖居”，从而构成了叙事文本艺术哲学层面的真实。

关键词：叙事文本；隐喻思维；叙事隐喻Abstract：It is believed that the nature of human thoughts is metaphorical and the expression and interpretation of a narrative text are shown by the way of metaphor. The narrative metaphor is a poetic art medium by which human being convey their emotions and thoughts about beauty and truth，and narrating metaphorically is the sense of reality to the art of narrative metaphor in the sense of philosophy.Key words：A narrative text； the way of metaphor； the narrative metaphor引言德里达（1982）认为：隐喻似乎牵涉到哲学语言在它整个领域中的用法，恰如所谓的自然语言在哲学话语中的使用，哲学与文学本质上都是符号系统，其差别在于文学坦然承认其置根于隐喻和修辞，愿意并且能够反思为它所用的各种文体，而哲学却总是自认为超越了文本的隐喻结构，在与一个更为真实的世界直接对话[1]。

西方文论中，无论是“叙事即再现”﹑“叙事即虚构”抑或“叙事即表现”，都致力于厘清“叙事”与世界、“叙事”与终极意义传递之间的关系。

而叙事隐喻在完成艺术层面对美与真的传达的同时，能否揭示世界的本真？本文拟从隐喻的哲学渊源、叙事隐喻与世界之存在等方面加以论述。

一、隐喻的哲学渊源隐喻一词来自“metaphor”，其词源“neta”意思是超越，而“pherein”的意思是传递。

[2]它是指一套特殊的语言程序，通过这种程序，一个对象的诸方面被传送或者被转换到另一对象，以便使第二个对象似乎可以被说成第一个。

隐喻有着各种不同的形式，其中涉及的对象也可变化多端，然而这种转换的一般程序却是完全相同的（泰伦斯﹒霍克斯 1992）。

最早对隐喻能否传达真理提出质疑的人就是柏拉图，他认为隐喻属于花言巧语，只适合于表达情感，不适于政治辩论和科学论述，但他自己却用“向日式隐喻”论证理念世界和现象世界的不同与对立。

梯利在《西方哲学史》（1995）中有这样的评价：“他以罕见的程度把逻辑分析和抽象思维的巨大力量，同令人惊奇的诗意的想象和深刻的神秘感情结合起来” [3]。

传统修辞隐喻学认为，隐喻是一种修辞手段，是“装饰在风格上的高级饰物”。

在逻辑实证主义风行的年代，隐喻倍受哲学家的敌视：“给我们的知识带来模糊性和不确定性，隐喻有利于更好地表达思想，但同时它又能巧妙地掩饰真实的思想，它可以是真理，有可能是谎言” [4]（塞尔 1998）。

也有许多哲学家支持、赞赏隐喻的运用，Perelmen（转引自李幼蒸 1999）主张哲学的方法是修辞性的和论证式的，不是演绎的和数学的，哲学家不应该错误地认为他的前提和结果是必然的或无可辩驳，“每一个形而上学家必须为自己体系的优越性提供理由，而且在他们的体系未被承认之前，他只能求助于修辞辩论”。

当代法国著名哲学家、文艺理论家和诠释学的重要代表保罗利科试图在《活的隐喻》（1975）中阐述的基本观念：隐喻不仅提供信息，而且传达真理[5]。

隐喻在诗中不但动人真情，而且引人想象，甚至给人以出自本源的真实。

德国哲学家伽达默尔（2004）认为语言的隐喻性使用既体现了语言的游戏特征，又显示出方法论的重要性[6]。

隐喻不但能给语言带来生命的气息，而且给思想带来审美的自由。

海德格尔（1963）认为语言应是发自内心的，是有“话”要“说”。

所以，语言不是科学性的，是知识性的，不是工具，而是存在性的、抒发性的[7]。

正是这一点决定了历史上的许多哲学家惯于用隐喻的方式谈论哲学，且海德格尔等常常被称为诗化哲学家，他们从隐喻中找到了最适合自己的思想表达方式，而这种表达方式反过来成了文本解释策略的一部分。

在诗化哲学家眼里，隐喻不但起修辞作用，而且能表达真理。

因此，利科（2004）提出了“隐喻的真理”概念。

对他来说，只要人抽象地思想，只要人以形象性的语言去表达非形象性的观念，人就进入了隐喻。

隐喻以似乎不太合乎逻辑的方式，传达着准逻辑的真理。

换言之，隐喻并非与真假完全无关，它也以间接的方式显示出本体论和认识论的意义。

当维特根斯坦（转引自陈嘉映 2003）说：“语言是世界的图画”时，当海德格尔（1990）说：“语言是人口开出的花朵” [8]时，他们不仅是在以隐喻的方式谈论语言，而且也是通过语言的隐喻性显示语言的张力，显示语言的形象性，显示语言对于人的本真意义。

可见，隐喻可以帮助我们揭去概念的面纱，超脱语言的平庸，赋予日常语言以崭新的意义，并在某种程度上颠覆平庸的见识，隐喻拓展了思想的可能性。

“隐喻的扬弃也是形而上学的扬弃。

”（伽达默尔 2004）。

德国学者卡西尔（1988）指出：人类的思维最早为“神话思维”即前逻辑思维，在人类有了逻辑思维之后，人类思维仍分为隐喻性思维（形象思维）和逻辑思维[9]。

科学思维和逻辑思维使我们远离了“诗性的世界”，成了“无家可归”的漂泊者。

卡西尔等人提出要回归到“原始思维”，正是隐喻使我们重新看到了这个世界，开始了自我回归，自我认同，自我理解的过程。

语言从为提供客观事实的陈述而存在，到语言终可以“用来说慌”，用来叙事，用来构成文学，冲破与客观事实对应的验证，从而进入人的精神世界。

如果语言的使用被限定在与经验事实的对应中，精神就无法进入创造性活动。

隐喻就使人们同一个更深的语言层次相接触，这种语言揭示了胡塞尔（2004）称为“生活世界” [10]，海德格尔称为“在世” 的那个层次上的实在。

也就是说，只有摆脱了科学语言之后，人们才能达到前科学语言（“诗性语言”），也只有这种语言才能使人达到存在之境界。

二、叙事隐喻与世界之存在文学叙事隐喻一直是西方文论中重要的话题。

西方形式主义与结构主义文论中对于文本的表层结构与深层结构的探讨，对“文本间性”的发掘都重在考察、发现文字间蕴藏的内在意义与隐喻色彩。

以索绪尔共时性语言学与乔姆斯基“转换生成语法”为基础的现代语言学，使语言能指和所指的传统关系被打破，语言的意向功能不断扩张，为语言多重象征意义与隐喻色彩的形成提供了本质性的可能，从而发掘词语隐喻中的“不可言说的言说”的意义。

在艺术叙事与现实世界的关系问题上西方文论界一直是争吵不休，如“文学（叙事）即“再现”、文学（叙事）即“虚构”或文学（叙事）即“表现”。

柏拉图认为现象世界的背后存在着一个真实的理念世界，现象世界本身是不真实的，文学是对现象世界的模仿，因而也不可能达到真实。

而他的弟子亚里士多德则认为现实世界是真实的，文学不仅模仿现实世界的外表和现象，而且更能揭示现象后面的本质，因此文学可以是真实的再现[11]。

显然这是两种不同的“模仿/再现说”，但有一点认识是相同的，既现实世界与艺术世界并不是天然相通、等同为一的，而是彼此相隔相互张望的。

文学是怎样模仿现实的呢？什么才是现实与艺术的桥梁？理论上康德（转引自张冬梅2006）有一种解释，他把世界分为物自体和现象界，并认为人类所能认识的世界只能是现象界，而不是物自体，物自体是永远不能达到的。

但康德在物自体和现象界之间架起了一个“判断力”的桥梁，“这个判断力就是反省的判断、审美的判断、人的心灵的一种认识能力”。

显然，康德的美学观是与现实世界相分离的主观认识活动，他反复强调“至于审美的规定根据，我们认为它只能是主观的，不可能是别的”。

迦达默尔在《真理和方法》（2004）中指出文本的特征：由于其自身的特点，尤其是它的隐喻的特点，它并不指称实在世界，而是指称它自己的世界即文本世界，必须把文本字面意义的指称悬置起来后，我们才能达到“言外之意”。

也正因为如此，才需要解释，文本解释的目的是要突破文本语言通常意义的层次，揭示文本世界。

这个世界就是海德格尔讲的“在世”之“世”。

海德格尔认为，理解首先不是理解另一个人，而是一种筹划，即一种新的在世方式。

应该以此在的“在世”作为考察世界实在性的出发点。

“在世”就是此在之存在。

“客观存在”的“世界”并不是此在“在世‘意义上的世界’”。

而“此在”最基本的特征就是筹划自己的可能性，理解就是展开这种可能性。

通过对此在的理解，世界和存在被揭示，所以“本质上是随着此在而展开的。

”利科完全接受了海德格尔的这种观点。

他认为诗的语言亦即文学的语言，向我们显示了更深的属于实在的模式，它以似非而是的方式，通过根本的实在所创造的话语，把我们同这个根本实在联系在一起。

海德格尔（1990）则区分了存在和存在者，认为“传统的真理概念的是‘知与物的符合’，然而知与物的符合实际上是知识而不是真理。

在‘存在者’的后面，还深藏着一个‘存在’，这个‘存在’才是真正的‘真理’”。

海德格尔认为传统真理关注的是“存在者”，而应该重新确立的真理观，不是“知与物的符合”，而是“存在之澄明”。

与澄明相对的就是“存在之遮蔽”，“真理乃是存在者之解弊”。

海德格尔认为在为哲学重新划界的同时，也对文学艺术又委以重任。

哲学以“运思”的方式，文学艺术以“命名”的方式，携手并肩，一道把握存在之真理。

存在者与存在之间以文学艺术为桥梁；文学叙事与存在者之间以隐喻为桥梁而指涉存在，使之澄明、使之自现。

叙事艺术是美的，美是存在真理去蔽后的澄明，所以美就是真的。

然而，叙事艺术何以是美的，叙事艺术是如何展示呈现美的？答案就是隐喻/象征。

隐喻/象征使艺术呈现艺术之美，言说了无法言说之真，实现了美与真的统一。

“女人是花”体现了叙事隐喻思维的二元对立统一。

每一物引起另一事物的存在，而另一事物又是本事物存在的理据；事物不能独立自在，也无法自身说明。

此物与彼物之间互相隐喻、互相说明，“万物互喻”。

每一事物即是本体又是喻体，每一事物都隐喻着宇宙的意义，含藏着宇宙的价值。

叙事艺术正是通过物与物的互喻，物与语言的互喻，语言与语言的互喻，宇宙与生命、物质与精神的互譬互喻，而架起一个在艺术与现实之间的桥梁，现实人类精神从此岸到彼岸的提升，因此若叙事，隐喻是无可逃避的选择，任何一个叙事文本都是关于世界存在的隐喻文本。

我们只有借助隐喻思维才能进行审美观照，在对象世界中发现自我的本质，发现世界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