_红楼梦_隐喻叙事探析_以_梦_的隐喻叙事为例_沈杏轩

《红楼梦》 “梦” 小说 中出现的有情节的
梦中主要情节 “还泪” “蠢物” 绛珠 的传说； 与 的一面之缘 金陵十二钗判词、 红楼梦曲等 太虚幻境、 秦可卿临死托梦 梦贾芸 梦金钏 、 琪官等， 梦醒时眼见黛玉 “金玉姻缘” “木石姻缘” 非 信 之梦 香菱梦中得诗 甄宝玉等 梦尤三姐， 梦醒随道士飘然而去 尤三姐托梦
［1 ］259 。从 梦， 这都是将梦与幻视为一体的统计数字 ” “梦” 、 ， 本身非真实 立于想象的本质来讲 所有相关
一、 引
言
隐喻叙事是指利用隐喻设计的叙事线索或者叙 事模式。 这样的叙事安排一般起着穿针引线的作 用， 把作者的写作思路、 写作意图渗透在叙事安排和 ， 展开过程中 让作品在不断推进的叙事进程中有迹
来是块鲜明美玉， 上面字迹分明， 镌着‘通灵宝玉 ’ ” 四字， 后面还有几行小字。 梦醒之后的甄士隐经历 — —失去爱女、 了种种劫难— 火烧家园， 最终同跛足道 “飘飘而去 ” 。 胡文彬先生认为 ， “甄家— — —真家 人 — —假家— — —即 祸起的小荣枯， 正暗寓着未来贾家— 小说虚构的贾府的祸起或火起 （ 大荣枯 ） 。 甄士隐 ‘同了疯道人飘飘而去 ’ ， 正是贾宝玉未来必 走 之 。 路 甄家之变是贾家之变的缩影， 甄士隐所走之路 是贾宝玉的缩影”
［2 ］ 二十九、 三十、 三十二和六十四回。 “春蚕到死丝 ， 方尽， 蜡炬成灰泪始干 ” 林黛玉用她短暂的一生唱
“中国妇女的悲歌 ” 出了
［3 ］127
。 置身封建社会的宝、
黛毫无机会品尝爱情的甜美， 二人感情悲剧的永恒 “ ” ： “爱情并不是甜的， 意义在于对 爱情 现实的揭露
［3 ］111 ” 而是苦的， 而且愈浓愈苦。 “梦” 甄士隐的 的另一个重要内容是与号称“蠢 “通灵宝玉” 。“士隐接了看时， 物” 的 的一面之缘 原
表1
章回 第一回 第五回 第十三回 第二十五回 第三十四回 第三十六回 第四十九回 第五十六回 第六十六回 第六十九回 演梦者 甄士隐 贾宝玉 王熙凤 小红（ 怡红院小丫环） 贾宝玉 贾宝玉 香菱 贾宝玉 柳湘莲 尤二姐
“梦” 的描写和叙事都带有浓重的隐喻色彩和隐喻 。《红楼梦 》 （八 倾向， 从而也是最重要的隐喻叙事 十回） 中真正写到小说人物进入梦境又有情节者实 不超Hale Waihona Puke Baidu 10 个， 如表 1 所示。
7041 （ 2013 ） 01010105 文章编号： 1671-
《 红楼梦 》 隐喻叙事探析
— — —以“ 梦” 的隐喻叙事为例
沈杏轩
（ 福州大学 外国语学院， 福州 350007 ） 《红楼梦 》 摘要： 从隐喻视角考察 的叙事特点可以发现， 在庞 ， “梦 ” 大而略显错综复杂的“红楼 ” 叙事中 构建的隐喻叙事 是小说安排最完备且一贯始终的叙事线索和叙事模式 。 对 贾宝玉第五回的梦以及王熙凤第十三回秦可卿 甄士隐的梦、 “梦” 托梦三个主要的 所体现的隐喻叙事及其分别起到的预 “梦 ” 主叙和辅叙的叙述效果进行分析， 指出 的隐喻叙事 叙、 “荒唐言 ” 《红楼梦 》 让小说始终充满着某种 的色彩， 也使 成 为一部充满隐喻符号的经典 。 ； 梦； 隐喻叙事 关键词：《红楼梦》 中图分类号： I207． 411 文献标志码： A
“梦” 以上所列 境， 除了香菱和柳湘莲的梦仅仅 作为故事情节一部分， 或者由于描写不够细致或者 由于并非出于主要人物与小说主体故事情节关系不 “梦” 其他几个 的描写都是小说叙事不可缺 大以外， 少的， 尤以甄士隐的梦、 贾宝玉第五回的梦以及王熙 凤第十三回秦可卿托梦写得最真切 、 最壮观、 最动人
第 12 卷
第1 期
2013 年 2 月
大连海事大学学报( 社会科学版) Journal of Dalian Maritime University （ Social Sciences Edition）
Vol． 12 ， No． 1 Feb． ， 2013

所体现的隐 心魄。下面笔者就这三个主要的“梦 ” 喻叙事一一进行分析。
— —甄士隐的“梦” 二、 预叙—
小说开篇首回作者安排一个起着“预叙 ” 作用 的梦， 即甄士隐的梦。 甄士隐在小说开篇第一回所
0905 收稿日期： 2012mail： Lyn_2005@ 126． com 作者简介： 沈杏轩（ 1980 － ） ， 女， 博士， 讲师； E-
第1 期 “预演” 。 园生活景象的一次
: 《红楼梦》 沈杏轩 隐喻叙事探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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借用梦境描写事先将故事的结局展现在世人面 前， 不愧是高明的创作手法， 和我们常常所谈及的倒 叙似乎还不一样， 前者比后者更具容量更有气魄。 “梦” 不具现实的特点让这样的叙事多少呈现荒诞 对梦境如此细致的描写显得有点不科学 ， 但却 意味， 有种强大的隐喻叙事效应。 第五回的梦、 贾宝玉的 “梦” ， ， 其实是作者曹雪芹的“梦 ” 是他心中的“梦 ” “偷盗” 是他 来的梦， 宝玉也只不过是这个“梦 ” 里的 一个棋子。通过宝玉演梦， 作者设置了一个虚拟的 空间语境， 也安排了小说主要人物的命运前途 ， 奠定 了小说进展的悲剧论调。这样的创作手法与作者开 “将真事隐去 ” 、 “假语村言 ” 、 “经过一番梦 篇强调的 ” 、 “说来虽近荒唐， 幻 细玩颇有趣味 ” 等的写作初衷 不谋而合。作者并非直白地告诉我们一切结局， 却 ， “好一似食尽鸟飞各 只是明白地暗示着一切结果 。 梦境描述“给创 落了片白茫茫大地真干净 ” 投林， 作主体留下了进可以攻、 退可以守的极大的灵活性， 留下了极大的艺术创造力纵横驰骋的余地 ， 留下了 ‘创作自由’ ， 自己的 也为读者留下了欣赏与阅读即 ［4 ］ 进行二度创造的自由” 。“梦” 本身就是一个巨大 的隐喻符号， 第五回梦境叙事一方面强调不失其真 ， 不敢 失 其 真， 一 方 面 又 强 调 不 可 当 真， 仅仅是个 “梦” 而已。这种似是而非、 似非而是的隐喻叙事透 露着作者创作的大智慧、 人生的大智慧。 贾宝玉的 ， 这个梦是 小 说 梦游太虚就是曹雪芹的“红楼梦 ” 《红楼梦》 。《红楼梦 》 的一个缩影， 是小说的总叙 的 阐释空间是开放的， 很大程度上得益于小说第五回 设立的伏埋千里的“梦 ” 的隐喻叙事。 对它的阐释 。“梦 ” 和解读永远都挖掘不尽 的隐喻叙事让后人 《红楼梦》 ， 《红楼梦 》 无法定格 的艺术深度和广度 的 艺术容量远远超乎任何某家某言的评价， 对它任何 一种自认为有说服力的解释似乎又是狭隘和多余 “梦” 的， 这便是 的隐喻叙事之魅力所在。 第五回贾 宝 玉 的“梦 ” 是继第一回甄士隐的 “梦” ， “ ， 后 作者又安排的一个 梦 ” 两个梦在时间上 。 ， “ ” ， 是继承的 而 且 在 甄 梦 里 宝 玉 是 被 梦 者， 是 “梦” 的内容， 是“梦 ” 的一部分； 而在贾“梦 ” 中， 宝 玉变成了演梦者， 是“梦 ” 的主体， 不变的仍是“梦 ” “梦” 的一部分。从 的顺序和内容上也是继承的， 呈 现出梦中套梦、 梦里有梦、 一梦接一梦的修辞幻象。 《红楼梦》 “中国古代梦文化的集大成者 ” 。 真不愧是 开篇不久的这两个“梦 ” 均为小说支撑起虚幻而又 。“ 《红楼梦》 ‘红楼 ’ 写梦境乃至以 美好的叙事意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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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连海事大学学报( 社会科学版)
第 12 卷
“梦” 做的 是小说隐喻叙事的成功之源。 在梦中， 甄 士隐听见一僧一道所说的关于神瑛侍者和绛珠仙草 ： “只因西方 发生在西方灵河岸上三生石畔的故事 灵河岸上三生石畔有绛珠草一株， 时有赤瑕宫神瑛 侍者， 日以甘露灌溉， 这绛珠草便得久延岁月。后来 复得雨露滋养， 遂得脱却草胎木质， 既受天地精华， 得换人形， 仅修成个女体， 终日游于离恨天外， 饥则 食蜜青果为膳， 渴则饮灌愁海水为汤。 只因尚未酬 报灌溉之德， 故其五内便郁结着一段缠绵不尽之意 。 恰近日这神瑛侍者凡心偶炽， 乘此昌明太平朝世， 意 欲下凡造历幻缘， 已在警幻仙子案前挂了号。 警幻 亦曾问及， 灌溉之情未偿， 趁此倒可了结的。那绛珠 ： ‘他是甘露之惠， 仙子道 我并无此水可还。 他既下 世为人， 我也去下世为人， 但把我一生所有的眼泪还 ’ ” 他， 也偿还得过他了。 这是《红楼梦 》 继女娲补天 遗石神话之后所叙写的另一个神话故事 。 异曲同 作为宝玉前身的神瑛侍者和作为黛玉前身的绛 工， 珠仙草之间的故事给小说特别是给宝黛之间的感情 添抹了一份神话色彩， 一份浪漫的悲剧色彩。 神瑛 侍者之于绛珠仙草的“浇灌 ” 抽象地表达了男性之 于女性肌肤之亲的欲望之举， 诗意十足； 绛珠仙草之 于神瑛侍者的“还泪 ” 是宝黛爱情的真实表现和必 ， ， 要过程 浪漫十足 暗含着二人不得善果的情爱经 ， “浇灌” 历。而且 和“还泪 ” 不约而同地与“水 ” 联 想起来， 隐喻意味十足。 宝黛之间的爱情源于神瑛 绛珠的还泪之约， 这样的情感是二人发 的甘露之惠、 自内心对彼此的关怀、 对彼此的爱慕， 似乎是任何外 在力量所无法破坏和摧残的。神瑛侍者和绛珠仙草 的神话故事也为宝黛初次见面时那种似曾相识的亲 ， “黛玉一见， 切感做了传奇却又言之有理的解释 便 ： ‘好生奇怪！ 倒像在那里见过 吃一大惊， 心下想道 ” 的一般， 何等眼熟到如此！ ’ 而宝玉看罢素未谋面 ： “这个妹妹我曾见过的。 ” 的林妹妹后脱口笑道 两 人均是彼此感到眼熟， 可谓一见钟情， 可黛玉仅仅停 “大吃一惊 ” ， 留在心里活动上 宝玉却是直截了当表 “ ” ， 达了 见过的 多么心灵相通的解读。 总之， 神瑛 侍者和绛珠仙草之间的爱情神话除为宝黛感情增添 — — 神话色 彩 外， 还 聚 焦 了 宝 黛 情 感 发 展 的 特 点— “还泪” 。泪水是伴随黛玉短暂一生、 也伴随她一世 爱情的衍生品。黛玉常常以争吵耍小性的形式拷问 宝玉的心， 考察宝玉对自己的感情， 考验宝玉的真 心， 同时也考验自己对宝玉的信任， 而在这个过程中 黛玉常常都是抹眼淌泪。 在宝、 黛主要的几次争吵 黛玉均落下眼泪， 包括第二十、 二十三、 二十六、 中，
同时引导读者对作品的解读。 从隐喻视角下 可寻， 《红楼梦》 考察 的叙事特点可以发现， 在庞大而略显 “红楼” ， “梦” 错综复杂的 叙事中 构建的隐喻叙事是 小说安排最完备且一贯始终的叙事线索和叙事模 式。 “梦” 的隐喻叙事是《红楼梦 》 中使用最频繁的 ， “由于论者对梦幻二字的界定标准不 叙事策略之一 同， 加之统计方法也不一样， 所以统计结果也不尽一 致。多数人说全书写了 32 个梦， 有人说是 30 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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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对贾家还是对贾宝玉，
甄士隐的梦都起着悲剧性预叙的隐喻叙事效果 。 《红楼梦》 借甄士隐的“梦 ” 开端， 由梦说开去， 在小说整体叙事结构上设下一条“伏埋千里 ” 的隐 喻叙事线索。 这个梦在小说中是一个前奏的缓冲 区， 起着预叙的作用， 贯穿小说始终。这并非指小说 ， “而是指小说所写的所 中所写的一个又一个的梦 所有的故事的发展和结局都是 有人物的命运结局、 ‘无形’ 这条看似 的伏线上的一个结 （ 劫 ） ， 随着小说 伏线上的每一个结 （ 劫 ） 都解 （ 劫 ） 开的时 的演进， — —就 候， 就是一僧一道所说的‘三劫 ’ 之后去消号— ‘食尽鸟飞各投林， 是贾家 落了片白茫茫大地真干 ［1 ］258 。 净’ 的时候”
— —贾宝玉的“梦” 三、 主叙—
“梦” 的隐喻叙事的重头戏在第五回贾宝玉神 “梦” ， 游太虚幻境的 这个梦是小说隐喻叙事的核心 所在， 在推进小说故事叙事进程中起着主叙的作用 。 众所周知， 在《红楼梦 》 有关梦境的情节中， 写 得最翔实、 完整又最具体壮观的“梦 ” 非贾宝玉在小 “游幻境指迷十二钗 饮仙醪曲演红楼梦 ” 说第五回 中的那个梦莫属。这个梦不仅仅占据了将近整个章 节， 而且梦境所涉及的内容在整部小说中更值得关 不仅营造了一个得名“太虚幻境 ” 注。在这个梦里， 的超现实空间， 颇具梦境的色彩， 又和后文现实世界 中的大观园遥相呼应， 互为镜像。在梦境中， 透过宝 玉的走访与阅读、 品尝与聆听， 通过词、 曲等形式将 小说主要人物的一生际遇提前向读者公布 。在太虚 “神游” ， “天上人间诸景备 ” 是今后在 的大观 幻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