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督教与近代自然哲学的起源

２００７／１０　基督教与近代自然哲学的起源　王静　摘要：基督教对于近代自然哲学的产生与发展具有根　本意义。近代自然哲学起源于西欧中世纪的基督教神学，　并经历了一个被混同于基督教神学，随后又与之逐步分离　的发展过程。分离出来的哲学经过基督教神学的重铸，获　得了起初被融入神学时所缺乏的经验内容和方法，形成自　然哲学，并成为近代科学生成的直接的土壤。　关键词：中世纪；基督教神学；近代自然哲学　中图分类号：Ｂ９１　文献标识码：Ａ　文章编号：１００１—４９０Ｘ（２００７）１０—１４８—０３　作者：中共唐山市委党校理论研究室教授；河北，唐山，　０６３０００　

历史事实表明，科学直接脱胎于自然哲学。研究基督教　神学与近代自然哲学的起源之问的关系是破解近代科学萌生　之谜的基本前提。近代紧随中世纪而来，我们应从中世纪的　思想中追溯自然哲学生成的思想轨迹。我们所说的中世纪哲　学，指的是希腊哲学之后，近代哲学之前，以基督教哲学为主　干的哲学形态。而基督教哲学，指的是一种由信仰坚定的基　督徒建构的、自觉地以基督教的信仰为指导的、但又以人的自　然理性论证其原理的哲学形态。在西欧中世纪思想中，基督　教信仰占支配、主导地位，哲学则被用于确证基督教教义和信　仰，并经历了一个被混同于基督教神学，随后又与之逐步分离　的发展过程。其间，理性逐步从宗教信仰转向自然、转向经验　现实中的感性存在物，当初被基督教融入神学的哲学由此获　得了新的内容和方法，被重铸成自然哲学。　１．哲学依存于基督教神学　基督教在产生之初并不是一种理论的体系，不是一种哲　学，而毋宁说是一种宗教的实践运动。然而，种种独特的社会　历史条件却促使基督教最终采取了理论的形式，造就出基督　教哲学这种独特的理论形态。在西欧中世纪是基督教的时　代。当时人们的思想所关注的是人如何认识上帝、如何获得　拯救的宗教神学问题。初期，圣保罗（Ｓｔ．Ｐａｕ１）和圣约翰（ｓｔ．　Ｊｏｈｎ）就将古代哲学引入了基督教，以便为基督教信仰确立稳　固根基。　４世纪末，基督教神学最重要的奠基者圣奥古斯丁　（Ｓａｉｎｔ　Ａｕｇｕｓｔｉｎｅ　３５４—４３０）最先将新柏拉图主义与基督教教　义有机地结合起来，以中世纪第一个完整的神学体系，完成了　次当时知识的大综合。圣奥古斯丁对基督教思想的影响最　深远而且最长久；他的《仟悔录》（Ｃｏｎｆｅｓ—ｓｉｏｎｓ）和《上帝之　城》（Ｃｉｔｙ　ｏｆ　Ｇｏｄ）是基督教的两大最重要的经典著作。他根据　当时对哲学的流行理解即“幸福生活的指南”，把基督教看成　是“真正的哲学”，称自己皈依基督教是“达到哲学的天堂”。（星）　这就使哲学与神学完全合流了，并开创了影响后世近千年的　哲学服从于神学的传统。６世纪前后最重要的思想家波埃修　（Ｂｏｅｔｈｉｕｓ　４８０—５２５）虽非神学家，但也把哲学作为知识的总　汇，其中的思辨哲学即关于神智、理智与自然的学问也包括着　神学。他的哲学是与基督教教义如“三位一体”说紧密结合在　起的。约６世纪初兴起的神学神秘主义的代表人物迪奥尼　修斯（Ｄｉｏｎｙｓｉｕｓ）认为，神学是“我们［基督徒ｊ的哲学”。④在９　世纪前后最有影响的思想家厄里根纳（Ｅｒｉｇｅｎａ　８１０—８７７）那　里，哲学与神学也是混而不分的，尽管已不再依赖权威而诉诸　理性。他的“自然”包括着上帝并把上帝作为自然运动的起源　和最终归宿。他的认识论所关心的也主要是人何以认识上帝　的宗教神学问题。厄里根纳建立了中世纪第一个完整的哲学　体系，成为这一时期独具一格的哲学家，被称为“中世纪哲学　之父”。黑格尔认为，这个时期真正的哲学是从厄里根纳开始　的。１０世纪有影响的神学家吉尔伯特（Ｇｅｒｂｅｒｔ约９４５—１００３）　仍把哲学作为一切世俗与神圣知识的总汇。辩证法（ｄｉａｌｅｅ－　ｔｉｃｓ）的最有力反对者达米安（Ｄａｍｉａｎｉ　１００７—１０７２，）总结性地　表明了哲学与神学在中世纪早期的关系：哲学应当像婢女服　侍主人那样为神圣的基督服务。　１３世纪前的中世纪虽然没有独立的哲学，但仍有真正的　哲学。奥古斯丁的学说就是神学与哲学严整结合的范例，其　《忏悔录》第１１卷都是以哲学方式探讨时间本质问题的真正　哲学论著。波埃修的思想虽然明显混杂着基督教信仰，但并　没有像奥古斯丁那样将它们与哲学有机地融为一体，他为基　督教教义（如“三位一体”说等）所作的辩护实即为其提供哲学　基础。他对其中涉及的对“在”、“共相”等问题的研究更是与　神学无关（尽管他给出的解答被用于阐释基督教教义和信　仰）。８世纪时哲学还没有明显的独立性，然而当时的神学家　阿尔琴（Ａｌｃｕｉｎ约７３５—８０４）已开始思考逻辑中的哲学问题，　以及神学论辩的逻辑规则等非神学问题，他及其学生也已运　用逻辑推理与论证等纯哲学的方式来讨论“存在”、“潜在”、　“意念”等问题。　９世纪的厄里根纳遵循柏拉图主义传统建立　了中世纪第一个完整的哲学体系。这一体系在思想上虽然与　基督教神学难以分离，但在基础和方法上却摆脱了对神学的　依赖。它的基础及构建方法都是哲学的，如其中对存在与实　在、实在或实体与实有作区分时，丝毫没有引证神学教条。不　过，由此导出的结论却直接被用于对基督教教义和信仰的神　学论证。以证明上帝先天地存在而闻名的安瑟伦（Ａｎｓｅｌｍ　１０３３—１１０９）这位坚持信仰至上的神学家，“其工作的某些方　面可以被公正地认为是哲学性的”　。他关于上帝存在的本　体论证明涉及一系列关于事物的概念、对它的想象与其现实　存在之关系的深刻而困难的纯哲学问题。为回答对其本体论　

维普资讯 http://www.cqvip.com 证明的诘难，他对这样的问题进行了完全意义的哲学探讨。　实际上，“安瑟伦的一些作品完全致力于概念的逻辑分析，与　神学并没有直接关联。”（ｚ）在神学讨论中，安瑟伦允许自己探　讨两类哲学问题：语言、逻辑和实在的关系，可能性与必然性　的本性。其实，并非只有安瑟伦不得不直面哲学问题，１１—１２　世纪的神学家，在将辩证法引入神学论辩时，无不触及到逻辑　的本性、词与物的关系、共相性质等非神学问题，对此，他们不　得不进行认真的哲学探讨，因为他们的神学论辩需要以对这　些问题的回答作根据。　２．哲学与基督教神学逐步分离　哲学在中世纪虽被作为通达上帝的理性之途服务于、混　同于神学，但与神学的结合并未达到浑然一体，几乎从被融入　神学之Ｅｌ起就开始了与神学的分化过程。特别是８世纪后，　随着辩证法被引入神学论辩，哲学与神学的混同局面逐步得　以改变，这表现在哲学本身越来越受到直接关注（参见上文）。　１３世纪时神学家马格努斯（Ｍａｇｎｕｓ　１２００—１２８０）首次对哲学　和神学作了较明确区分：它们虽是同源的，获得启示的方式　（认识途径）却不同：哲学通过“照耀”着在自身便可知的事物　的自然之光、按事物自身认识事物，神学则通过“朝向高于世　界的实在的知觉”的超自然之光、根据信仰认识事物（但这两　种光均来自上帝的初始光）。当时流行的格罗赛特的《哲学大　全》以三重真理观区分了神学、哲学和科学：最高的神学真理　属于简单真理（事物的实质即“其所是”，与事物存在不可分）；　哲学属于复合真理（存在于事物、语言和思想二者关系中，是　事物与理解间的符合）；科学属于中间真理（符号的真理，符号　不仅是语言符号，更重要的是象征原型的符号——世间事物，　通过研究这些符号，人们可以追溯它们所象征的神圣的简单　真理）。在“实验科学”的首倡者、虔诚的基督教徒罗吉尔·巴　根（Ｒｏｇｅｒ　Ｂａｃｏｎ约１２１４—１２９４、）那里，哲学与神学的分界已　相当明确：哲学是与神学有别的一切世俗学问的总称，包括数　学、语言学、透视学、实验科学和伦理学。　经院哲学的集大成者托马斯·阿奎那（Ｓｔ．Ｔｈｏｍａｓ　Ａｑｕｉｎａｓ　１２２５或１２２７—１２７４）是中世纪第一位肯定哲学独立于神学的　神学家。在以理性论证宗教信仰并因而将理性主义发展到极　端的同时，阿奎那明确意识到理性与信仰在本性上的对立，神　学与哲学分属理性和信仰这两种不同的认识途径：“基督教神　学来源于信仰之光，哲学来源于自然理性之光。”⑧据此，他认　为哲学虽是神学的婢女，但本身并不依附于作为主人的神学：　哲学是有独立人格的婢女。他区分了哲学真理与信仰真理，　但指出，这并不意味着真的有所谓“双重真理”：不但哲学真理　不能与信仰真理相对立，我们说关于神圣对象的双重真理，在　上帝方面却无双重真理。因此，归根结底，理性和信仰（哲学　和神学）是同源的，上帝、创世等仍然是它们的共同研究对象。　被文德尔班称为中世纪最敏锐、最深刻的思想家的司各脱（　Ｓｃｏｔｕｓ　１２６５—１３０８）对哲学和神学作了更严格的区分。司各脱　的理性神学实践使他深刻认识到：理性不是万能的，作为意志　和心境方向的信仰与理性认识是没有联系的；作为理论学科　之冠的神学不是一门思辨的科学，而是宗教道德实践，上帝的　属性是理性不可知的信仰对象，属神学领域；哲学不从属于神　学，它是对实物世界的认识，有自己的、独立的原则，除能理性　证明上帝存在之外，它不能提供任何其它关于上帝的知识。　这就几乎完全割断了神学与哲学的联系，只剩下上帝存在问　题是它们的共同领域，从而在更大程度上将哲学从神学中解　放出来。唯名论的最重要代表人物奥卡姆（Ｏｃｋａｍ约１２８５—　１３４９）发展了司各脱的上述观点，认为信仰和知识是两个不相　联系的领域。根据他的唯名论知识论，知识或是（经验）证据　知识，或是自明知识；由于上帝与个体之间没有中介，人不能　直观上帝的存在，也不能从白明原则推断上帝的本质与属性，　以上帝信仰为对象的神学不是真正的知识，只是“信仰的真　理”。既然如此，神学就与作为知识的哲学有了质的区别，而　不只是认识对象和途径的不同。这样奥卡姆就在知识领域里　举取消了神学的地位，将它完全限制在了信仰领域，哲学不　再完全从属于神学，而在知识问题上信仰甚至要服从理性。　哲学从此获得了近乎完全的独立。　３．理性从信仰转向自然　哲学与基督教神学分离的一个实质性方面，是理性逐步　从直接确证宗教信仰转向从个别感性物寻求间接证据。对基　督徒来说，现世生活的根本意义在于获得上帝的拯救，为此必　须认识上帝。在中世纪早期，认识（上帝）之路主要是理性方　式，即通过理性论辩达到对上帝的确信；其次是神秘主义神学　的沉思方式，但没有完全排斥理性方式。具体说，基督教神学　家们运用以辩证法为中心的推理方法来确证基督教教义和信　仰。辩证法（ｄｉａｌｅｃｔｉｃｓ）是争论和论证的形式方法，包括论辩推　理和证明推理。前者就是坚持“理解，然后信仰”的阿伯拉尔　所代表的主张：辩证法是发现证据的学问，它在从事逻辑证明　之前寻找证据，探索论据是否确实。主张“信仰寻求理解”的　安瑟伦则代表着对辩证法所作的证明推理的理解：辩证法是　证明推理的工具，即从确定的前提出发证明信仰的确定性。　在他对上帝存在所作的“本体论证明”中这种方法所体现的理　性精神得到最鲜明的展示。这两种意义的辩证法被包括奥古　斯丁、波埃修、厄里根纳、阿奎那等在内的神学家广泛运用解　决有关上帝存在、三位一体、基督的肉身和赎罪、命运与自由　意志的关系等神学问题。　１２世纪后，通过被造自然间接地认识上帝成了主要途径。　这是因为，以理性直接确证基督教教义和信仰的神学实践，揭　示出一系列诸如存在、实在、词与物的关系、共相等根本哲学　问题。具体说来，当时的神学思想家所试图解决的哲学问题　几乎都是由基督教提出的，直接与基督教教义和信仰有关。　奥古斯丁对时间本性的哲学思考（《忏悔录》第１１卷）是从应　付对《创世纪》的诘难引发的。他认识到，如果创世纪包括创　造时间，就不能说创世是在时间中进行的。因此，他把全部时　间都归结为“现在”。他的“种质”说（上帝通过创世时创造出　切事物的“种质”控制着万物的生成）也是为解决《圣经》里　的矛盾说法提出的——《圣经》关于创世有“六天说”（《创世　纪》）和“瞬间说”（《德篇》第１　８章第１节）。奥古斯丁的认识　论的中心问题就是人如何能确信上帝，由此引出他对人的知　识的确定性何来这一哲学问题的探讨。“三位一体”教义直接　关涉到哲学上的“存在　问题。波埃修正是通过严格区分“存　在”与“是这个”来克服“三位一体”教义的困难、从而维护了　该教义。厄里根纳认识论的主题也是人何以能认识上帝，他　由此提出“创世即［上帝］自我显示”。“圣餐”中也包含着存　在与实质及共相性质等问题。对它们的神学解答都被迫直面　有关存在论的哲学问题。“上帝”观念也直接与存在、实在、本　质等问题有关，安瑟伦的本体论证明揭露了这些问题的实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