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析王国维《红楼梦评论》
红楼梦主题浅析

自曹雪芹《红楼梦》(石头记)问世以来,各种研究弥天盖地般涌来。
索引派各持己由,考据派推敲择微家史说﹑政治说不期而然。
考来考去,竟荒谬到信其只纸残章,而将高鹗也弄成了后四十回的作者。
以至目前书店各种版本煌然标着“红楼梦曹雪芹﹑高鹗著”。
考据曹氏家史对了解雪翁有很重要的价值,然将这些考据成果推断了红楼梦是曹雪芹家史小说就离作者原肯相差太远了。
而研究这部小说的主题思想却寥寥无几。
清末国学泰斗王国维断其为哲学﹑宇宙﹑文字且其“大背于吾国人之精神,而其价值亦既存乎于此”(见王国维《红楼梦评论》)。
他认为该书“实示生活此痛苦之由于自造;对其解脱之道不可不由自己术之者也”(同上)。
王国维以后,中国形式由革命引起军阀混战引起更残酷的“封建”王朝统治过程中,陆续又出现了蔡元培,胡适,俞平伯,甚至毛泽东等对该书的各种评论。
索引派蔡元培一句定音“石头记者,清康熙政治小说也。
”但他将书中人物按大概情节和历史人物对号。
如书中男人都指满人,女人皆指汉人。
怡红院是对明朱王朝对怀念,书的宗旨是吊明之亡。
其中贾宝玉指太子胤礽﹑林黛玉指朱竹垞﹑薛宝钗指高江村﹑探春影徐建庵﹑王熙凤影余国柱等等。
钱静芳于《红楼梦考》中言其书宗旨是写康熙相臣明珠之子纳兰成德的事。
更有甚者认为是书写清世祖(顺治)与秦淮名妓董小宛事。
到了考据派,虽然翻出些材料证明了曹雪芹家史,如袁枚的《隋园诗话》﹑清档案《八族满氏族通谱》以及各种脂批等,都将此书归为“家历小说”了(见胡适《红楼梦靠证》)。
俞平伯先生则认为其书是:1,红楼梦是感叹自己身世;2,红楼梦是情场忏而作;3,红楼梦是将十二金钗作本传的(见俞平伯《红楼梦辩》)。
这些是研究红楼一书的种种见解,但对作者真意的挖掘,则越来越远了。
首先,红楼梦作者曹雪芹是数代江宁织造的后裔,他的生活过程是三朝鼎盛时代绝,不可能在悼念明之亡。
书中无论是甄家还是贾家固然有曹府的影子,但宁荣二府国公气势绝不是一个江宁制造府敢比拟的。
王国维红楼梦评论读书笔记(一)

王国维红楼梦评论读书笔记(一)王国维红楼梦评论读书笔记第一部分:王国维对红楼梦的评价•王国维认为红楼梦乃中国小说之巅峰,是“一部独特至极的小说巨著”。
•红楼梦中的人物塑造、情节铺陈和意象运用等方面都有极高的艺术成就,深刻描绘了人性和社会关系。
第二部分:王国维对红楼梦的思想价值•王国维认为红楼梦揭示了封建社会的种种矛盾和危机,对于深刻理解中国文化和社会历史有着重要的意义。
•红楼梦中的王、贾、林等人物形象,呈现了封建社会的权力斗争、家族关系、婚姻制度、宗教信仰等多个方面,是中国文化和社会历史的生动写照。
第三部分:王国维对红楼梦的文学价值•王国维认为红楼梦在艺术上创新性地运用了词、曲、诗等文学形式,具有较高的艺术创造力。
•红楼梦中的情节、人物形象和意象深刻印象人心,引起了读者强烈共鸣。
第四部分:王国维对红楼梦的现实启示•王国维认为红楼梦对于今天的中国社会也有着重要的启示,提醒我们保护传统文化,关注文化价值和历史遗产。
•红楼梦中的思想、民俗、道德、情感等方面,与今天的社会依然存在着深刻的联系,需要我们认真探索发掘。
第五部分:王国维对红楼梦的文学技巧•王国维指出,红楼梦在结构上呈现出“奇妙的曲折”和“巧妙的组合”,揭示了小说和诗歌的异同之处。
•红楼梦在意象和意境运用上独到,展示了中国文化中特有的审美趣味和人文精神。
第六部分:如何欣赏红楼梦•王国维在评论红楼梦时强调要重视精神层面的阐述,关注作品的中心思想和文化背景。
•欣赏红楼梦需要多方位思考,理解人物形象、情节设计、意象运用等多个方面。
总结•王国维的红楼梦读书笔记全面解读了这部小说的价值和意义,为读者提供了重要的阅读思路和视角。
•作为一名教师我们应该引导学生通过王国维的思想来探究红楼梦中蕴含的文化元素,以及对于当代中国文化和社会的启示,启发学生从多个角度欣赏和理解这部千古名著。
从《红楼梦》看人生的三种悲剧

王国维先生在《评论》中引用叔本华的悲剧说,把《红楼梦》划为第三种悲剧:“由叔本华之说,悲剧之中又有三种之别:第一种之悲剧,由极恶之人极其所有之能力以交构之者。
第二种由于盲目的运命者。
第三种之悲剧,由于剧中之人物之位置及关系而不得不然者,非必有蛇蝎之性质与意外之变故也,但由普通之人物、普通之境遇逼之,不得不如是。
彼等明知其害,交施之而交受之,各加以力而各不任其咎。
此种悲剧,其感人贤于前二者远甚。
何则?彼示人生最大之不幸非例外之事,而人生之所固有故也。
若前二种之悲剧,吾人对蛇蝎之人物与盲目之命运,未尝不悚然战然憟然,以其罕见之故,犹幸吾生之可以免,而不必求息肩之地也。
但在第三种,则见此非常之势力足以破坏人生之福祉者,无时而不可坠于吾前。
且此等惨酷之行,不但时时可受诸己,而或可以加诸人,躬丁其酷,而无不平之可鸣,此可谓天下之至惨也。
若《红楼梦》,则正第三种之悲剧也。
”然而我却以为《红楼梦》中的人物,实则分为三种不同类型的悲剧,有些人的命运是一种悲剧造成的,有些人却是两种或三种悲剧的叠加。
而且我也对悲剧有我自己的分法。
我以为悲剧分为三种:第一种是在无常的命运中流转遭遇,随波逐流,随势浮沉,得意时,失意处,一切都随命运的因缘际会而转移,悲喜苦乐都随着外事外物外人而改变。
第二种就是由于自身的性格气质造成的,看似命运掌握在自己手中,只要改变一下自己的秉性,就可以时运流转得心应手,然而却不清楚这种性格和气质的因子是深入骨髓的,是构成了其之所以成为自己的根本,是绝对无法调整更改的。
第三种悲剧就是人类自身的悲剧,人本身就是宇宙间最孤独最可怜的生物,人和人本质上也是隔绝的无法相通的,人从来都无法决定自己的生死和所处的时地,人永远无法预测明天会发生什么,人类都永远逃脱不了盛极必衰物极必反好景难久的规律。
说了这么多,无法想打破很多人形成的固定思维,让他们认识到大部分人是谈不上什么性格的,没有坚定的行为原则,没有固定的处事方式,没有一定的个人底线,不过是随着岁月和际遇的推手不断变化的流体,更谈不上遭遇什么性格的悲剧。
王国维对《红楼梦》的哲学解读

王国维对《红楼梦》的哲学解读张儒威(南开大学哲学学院天津30071)摘要:王国维是中国近代著名的学者,一生著述宏富,涉猎极广。
早年尝醉心于康德以及叔本华之哲学思想,尤其是具有浓厚的悲观主义色彩的叔本华唯意志论对王国维影响至深。
在《红楼梦评论》当中,王国维更是将唯意志论应用到对中国古典文学名著的解读上来。
指出人生的本质就是欲望,《红楼梦》的价值不仅仅在于其文学性,更是由于书中点明了摆脱欲望是出离痛苦的唯一途径。
关键词:王国维红楼梦评论唯意志论解读《红楼梦》是中国文化宝库中的一件灿烂夺目的瑰宝,其影响早已经超过了文学的领域和地理疆界的范围,成为了世界文化园林当中的一朵奇葩。
对《红楼梦》这一本书的研究在中国能够成为一门专门的、独立的学问,并且在近代、现代乃至当代以来长盛不衰,又不可不说是学术领域的一种奇观。
但是在王国维的眼中,《红楼梦》不单单是文学名著,更是哲学的著述,并且撰写了《红楼梦评论》一文以叔本华唯意志论和悲观主义思想对《红楼梦》的价值以及伦理学上的意义做了一种哲学式的诠释。
以唯意志论为理论基点来分析《红楼梦》固然是王国维的一家之言,但是仍不失为一次大胆的、全新的尝试,《红楼梦评论》是王国维的唯意志论思想的集中体现。
一、人生之本质欲而已矣王国维从西方哲学当中不仅仅学到了康德哲学和因果律,更是从叔本华那里接触到了唯意志论和悲观主义思想,并且将其应用到其学术研究当中去,其中王国维对于《红楼梦》的研究和解读就是其唯意志论思想和悲观主义的人生观的一个集中体现。
由王国维的《自序》当中我们可以看出王国维之所以走上哲学研究的道路是出于对人生问题的思索,希望能够从哲学当中找到人生问题的答案。
正是由于王国维这种忧郁的气质才使得他与叔本华的唯意志论和悲观主义思想一拍即合,王国维从叔本华那里找到了人生苦难的根源,对于人生的问题找到了一个叔本华式的、悲观的答案。
王国维关于人生问题的思索和得到的结论我们在《红楼梦评论》这篇文章中可以看到一个清晰地表述。
王国维_红楼梦评论_与古典文学理论

王国维《红楼梦评论》与古典文学理论张 哲 俊中国的学术从古典时期转向近代,是不能和王国维的学术研究分开的。
从古典到近代的转折之中,最重要的研究之一便是王国维的《红楼梦评论》。
《红楼梦评论》应当说具有划时代的意义,王国维第一次以西方的美学理论研究《红楼梦》,以悲剧的美学概念和理论分析研究了《红楼梦》,使得《红楼梦》研究走向了近代。
然而现今学界对王国维的《红楼梦评论》的评价似有不妥之处。
一些学者认为王国维以西方的悲剧理论研究《红楼梦》不是一个很好的研究方法,因为悲剧理论是西方的文学理论,可能适合于西方的文学,但对于中国的文学作品则不一定合适。
中国文学似应以中国文学理论加以研究。
另外尚有一些学者认为《红楼梦评论》在运用西方文学理论的方面,也显得较为生硬,似有生搬硬套的痕迹。
即尚未把西方的悲剧理论完全融化,并加以运用和研究,因而并不一定是成熟的学术著作。
王国维的《红楼梦评论》是中国近代学术奠基性的著作,对此一著作的评价似应谨慎。
《红楼梦评论》的近代性贡献是多方面的:一,在研究方法上,王国维有意识地批判了考据之学对作品研究的弊病。
他认为:“自我朝考证之学盛行,而读小说者,亦以考证之眼读之。
于是评《红楼梦》者,纷然索此书中之主人公之为谁,此又甚不可解者也。
”①王国维对考证之学的批评,正是出自于理论研究《红楼梦》的角度。
但不能由此认为王国维对考据之学完全是持以批判的态度,他本人在《宋元戏曲考》等著作之中,进行戏曲史研究的时候,就是通过文献的考证研究方法,尽力去复原戏曲发展的历史事实,具有了很强的客观性。
二,《红楼梦评论》在批判考据方法研究《红楼梦》的同时,又建立了理论研究的近代性方法。
《红楼梦评论》以理论作为研究作品的基础,叔本华、尼采等人的哲学思想、悲剧理论成为了研究的基本思维。
因而《红楼梦评论》具有强烈的思辨色彩。
由此理论研究也成为了近代以来学术研究的重要方面。
中国近代学术的建立是和《红楼梦》研究分不开的。
钱钟书说王国维说《红楼梦》

钱钟书说王国维说《红楼梦》王国维先生当然开一代风气之先,我这里是站在钱钟书「谈艺录」的角度,一种更为成熟的要求,无吹毛之意。
钱先生语:王氏于叔本华著作,口沫手胝,《红楼梦评论》中反复称述,据其说以断言《红楼梦》为“悲剧之悲剧”。
贾母惩黛玉之孤僻而信金玉之邪说也;王夫人亲于薛氏、凤姐而忌黛玉之才慧也;袭人虑不容于寡妻也;宝玉畏不得于大母也;由此种种原因,而木石遂不得不离也。
洵持之有故矣。
然似于叔本华之道未尽,于其理未彻也。
苟尽其道而彻其理,则当知木石因缘,侥幸成就,喜将变忧,佳耦始者或以怨耦终;遥闻声而相思相慕,习进前而渐疏渐厌,花红初无几日,月满不得连宵,好事徒成虚话,含饴还同嚼蜡(参观《管锥编》109页、326页、1524页)。
此亦如王氏所谓“无蛇蝎之人物、非常之变故行于其间,不过通常之人情、通常之境遇为之”而已。
请即以王氏所征《意志与观念之世界》一书明之。
有曰:“快乐出乎欲愿。
欲愿者、欠缺而有所求也。
欲餍愿偿,乐即随减。
故喜乐之本乃亏也,非盈也。
愿足意快,为时无几,而怏怏复未足矣,忽忽又不乐矣,新添苦恼或厌怠、妄想,百无聊赖矣。
艺术于世事人生如明镜写形,诗歌尤得真相,可以征验焉。
”叔本华好诵说天竺古笈,姑以佛典为之张目。
《大智度论》卷十九《释初品中三十七品》云:“是身实苦,新苦为乐,故苦为苦。
如初坐时乐,久则生苦,初行立卧为乐,久亦为苦”;卷二十三《释初品中十想》云:“众极由作生,初乐后则苦。
”古罗马大诗人卢克莱修论人生难足,早曰:“一愿未偿,所求惟此,不计其余;及夫意得,他欲即起。
人处世间,毕生燥渴,盖无解时,嗷嗷此口,乞浆长开。
”叔本华所憎鄙之黑格尔尝曰:“如愿快欲,不能绝待至竟。
新欲他愿,续起未休。
今日得饱食酣眠,无补于事,明日仍不免复饥馁劳弊耳。
”意大利魏利撰《苦乐论》,谓乐自苦出,本乎亏欠;康德极赏斯语。
若夫餍即成厌(参观《管锥编》459页),乐且转苦,心火不息,欲壑难填,十六七世纪哲士诗人亦多体会。
王国维红楼梦评论的方法论问题
楼
公, 吾恐其可以傅合者, 断不止容若一人而已。④
梦
王 国 维 对 旧 红 学 以《 红 楼 梦 》“ 述 他 人 之 事 ”的 牵 强 附 会 的
说法提出异议, 认为那种以小说与某人诗文中用语相同, 即
学
以小说中人物附会为该诗文的作者的看法并不妥当, 这种批
评简要而中肯。的确, 如果“执此例以求《红楼梦》之主 人
道, 则是《水浒传》之作者, 必为大盗,《三国演义》之作
者, 必为兵家, 此又大不然之说也。⑤
他 指 出 , 所 谓“ 亲 见 亲 闻 ”, 不 一 定 作 者“ 躬 为 剧 中 人 物 ”, “亦可自旁观者之口言之”, 小说中的事件未必就是作者本 人的经历。我们也认为, 作品中的主人公可能有作者本人的
王国维《红楼梦评论》 的方法论问题
韩洪举
内容提要: 王国维的《红楼梦评论》特别重视方法论问 题, 这是《红楼梦》研究史上的一个重要文学现象。它是对 “索隐”、繁琐“考证”等红学研究方法最早提出批评的一篇 重要文献, 并深入探索了《红楼梦》研究的全新的方法论。王 国维站在“世界文学”的新高度, 首次用西方美学理论来研 究中国古典名著《红楼梦》, 而且较早地使用了比较的方法, 这都是非常难能可贵的。尽管他的方法论也还存在着矛盾和 缺陷, 但《红楼梦评论》却开创了小说“批评派”的先河, 在 红学史上具有极为重要的意义。
《红楼梦评论》的现代学术范式--纪念王国维《红楼梦评论》发表一百周年
指责王国维误读了叔本华的是钱钟书先生,他在《谈艺录》中曾对王国维《红楼梦评 论》提出批评,指出:“王氏(指王国维)於叔本华著作,口沫手胝,《红楼梦评论》中反复称 述,据其说以断言《红楼梦》为‘悲剧之悲剧’。贾母惩黛玉之孤僻而信金玉之邪说也;王夫 人亲于薛氏、风姐而嫉黛玉之才慧也;袭人虑不容於寡妻也;宝玉畏不得於大母也;由此种 种原因,而木石遂不得不离也。洵持之有故矣。然似於叔本华之道未尽,於其理未彻也。 苟尽其道而彻其理,则当知木石因缘,侥幸成就,喜将变忧,佳耦始者或以怨耦终;遥闻声 而相思相慕,习进前而渐疏渐厌,花红初无几日,月满不得连宵,好事徒成虚话,含饴还同 嚼蜡。”②在钱钟书看来,王国维虽然看到了《红楼梦》中人物之间的通常关系造成了宝黛 二人的悲剧,因而断定《红楼梦》是“悲剧中的悲剧”,这是持之有故的,但却并不符合叔本 华的原意,按照叔本华的悲剧理论,应该让宝黛二人成婚,然后“好逑渐至寇仇,‘冤家’终 为怨耦,方是‘悲剧之悲剧’。”③由此出发,钱钟书认为王国维引用叔本华的理论来评论 《红楼梦》,不免削足适履,作法自弊。他说:“夫《红楼梦》,佳作也,叔本华哲学,玄谛也;利 导则两美可以相得,强合则两贤必至相厄。”④ 反对的意见中更有代表性的是叶嘉莹先生的观点。在《王国维及其文学批评》中,虽 然叶嘉莹先生对王国维的《红楼梦评论》给予了很高的评价,但却认为它有一个“根本的缺 点”,那就是“完全用叔本华的哲学来解说《红楼梦》的错误”,主要表现在以下两点:第一, 是采用叔本华哲学对“宝玉”之名加以附会,认为“玉者不过生活之欲之代表”的错误;第二 点错误是完全以“生活之欲”之“痛苦”与“示人以解脱之道”作为批评《红楼梦》一书之依 据,与《红楼梦》原书的主旨有许多不尽相和之处。对于这两点错误,叶嘉莹先生采用了比 较研究方法,将《红楼梦》的主题思想与叔本华的悲观哲学做了平行比较,指出叔本华哲学 虽然曾受东方佛教哲学之影响,可是因为东西方心性之不同,所以叔本华哲学仍然与佛教 有着本质的差别,东方佛教认为人人皆具有可以成佛的灵性,这是人的本性,而欲望烦恼 则是后天的一种污染,而叔本华将人的本性甚至世界本性都归于意志。在叶嘉莹看来, “宝玉”可以解释成“本可成佛的灵明的本性”,却不可以理解为“意志之欲”,《红楼梦》的主 旨有“愧悔追怀”的意思,而不仅仅是“解脱证悟”、“示人以解脱之道”⑤,结论自然是王国 维生搬硬套叔本华的哲学思想,对《红楼梦》做了误读。 对于钱钟书、叶嘉莹先生的这种意见,自然应该引起我们的重视,在用西方理论来阐 释中国文本的过程中,确实可以看到像钱先生、叶先生所批评的那些现象:不愿意花工夫
《〈红楼梦〉评论》表达的其实是王国维
《〈红楼梦〉评论》表达的其实是王国维在坚船利炮轰开了大清帝国的大门之后,中国在一片水深火热中迈进了20世纪的大门。
在这一背景下,如何学西方、如何合理地运用这些学来的知识成为一个在实践和理论层面都需要解决的问题。
王国维同样在思考着这个问题,写作于20世纪初的《〈红楼梦〉评论》正是他用西方理论解释文本的一个重要尝试。
20世纪初,《红楼梦》研究先后出现了两个重要派别:索隐派和考证派。
索隐派的中心论点是,《红楼梦》是一部清初政治小说,宣扬反清主义。
而考证派则认为《红楼梦》其实是曹雪芹的自叙传。
余英时将这两个派别称为红学研究史上的“典范”,其意义之重大和影响之深远可见一斑。
发表于1904年的《〈红楼梦〉评论》并不属于两支中的任何一支,重要性却依然不容忽视。
余英时在两种“典范”之外,又专门对王国维做出了评价:“从文学的观点研究红楼梦的,王国维是最早而又最深刻的一个人。
”王国维在《红楼梦》上的研究方法与两个主流派别有着明显的不同,而其以哲学和美学观点为理论基础,并在此基础上建立完整批评体系的做法,对于中国近现代美学研究的发展来说,具有深刻的意义。
选择、接受与疏离——《〈红楼梦〉评论》与叔本华哲学1903年,王国维开始接触叔本华哲学,《意志及表象之世界》“是岁前后读二过”,中国文史出版社,1997),最终成为《〈红楼梦〉评论》立论的立足点。
然而细察文本则可发现,王国维对叔本华哲学并非全盘吸收,而是对叔氏哲学做了一些微妙暧昧的改动。
这些改动中或许就包含着中国近现代美学与西方思想交汇之际留下的缝隙。
《〈红楼梦〉评论》受《作为意志和表象的世界》影响之深仅从文章的结构关系上就可见一斑。
《作为意志和表象的世联盟界》的整体结构如下:第一篇?世界作为表象初论——认识论第二篇?世界作为意志初论——本体论第三篇?世界作为表象再论——美学第四篇?世界作为意志再论——伦理学附录?康德哲学批判这种四篇一余论的结构为《〈红楼梦〉评论》所继承,具体的章节标题为:一、人生及美术之概观二、红楼梦之精神三、红楼梦之美学上之价值四、红楼梦之伦理学上之价值余论《〈红楼梦〉评论》不仅在结构框架上与《作为意志和表象的世界》相同,主体部分相对应的篇章思想上也具有某种对应关系。
从《〈红楼梦〉评论》看王国维的体验美学
从《〈红楼梦〉评论》看王国维的体验美学
任军;唐梦雪
【期刊名称】《嘉兴学院学报》
【年(卷),期】2022(34)4
【摘要】王国维的《〈红楼梦〉评论》曾被认为是生硬套用叔本华的哲学观念解读文本,造成了对西方哲学和东方经典的双重误读;此类意见忽略了王国维的切己人生体验对其人生哲学的影响。
王国维以对生命的本真体验融入《红楼梦》的解读过程,形成了独特的体验美学。
重审王氏的体验美学,对当下的强制阐释和文论消隐现象,均有重要的纠偏功效。
【总页数】4页(P17-19)
【作者】任军;唐梦雪
【作者单位】西华师范大学文学院
【正文语种】中文
【中图分类】I207.4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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浅析王国维《评论》
作者:程倩云
来源:《东方教育》2016年第13期
摘要:近代学者王国维在学术史上具有卓著的贡献和巨大的影响,他的研究从哲学到文学,再由文学而史学,促使现代学术规范和品格的确立。
王国维的文学研究方法首先在他的《评论》中体现出来,它被认为是新文艺理论的先导之作,具有跨时代的巨大意义。
关键词:王国维;红楼梦;审美;悲剧;解脱
一、《评论》的来源
《评论》是他汲取西方思想美学原理,来说明和解释中国的文学现象的著作。
他在评论《红楼梦》时主要运用唯意志论哲学家叔本华的观点,正如他自己所说《评论》“全以叔氏为立脚点”[1]226。
而在王国维之前,《红楼梦》评论多是文人随感式的评点,朴素而直观,王国维的这一著述在理论和美学意义上远远地超越前人,比如其后的蔡元培、胡适和俞平伯等,他们大多拘泥于小说批评、索隐或考证,未能上升到理论的高度。
王国维的《评论》诞生在新旧红学交递的时期,在哲学、美学深度上均为新旧红学家所不及,具有“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地位。
二、《评论》的重点
《红楼梦的评论》的重点是探究《红楼梦》的审美价值。
根据叔本华关于美的本源的认识,王国维认为,“美术家先天中有美之预想”,而“美”则是“预想”的客观化。
他还把叔本华的悲观主义哲学加以发挥,结合对生活本质的论述,解释美的本质,认为都是源于“欲”,“欲”是生生不已,“一欲既终,他欲随之”[2]2。
当“欲”得不到满足,自然会产生痛苦。
而当“欲”如愿以偿,却“更无所欲之对象”,于是“倦乏之情,即起而乘之”,仍然是一种痛苦。
“努力”是一种痛苦,“快乐”亦是一种痛苦,况且“文化愈进,其知识弥广”,则痛苦弥深,人生就是“往复于苦痛与倦厌之间”。
三、《评论》的审美核心
审美的核心在于悲剧观点的引入。
王国维从叔本华那里套用了悲观主义理论,把“欲与生活与苦痛”作了同一性的解释:生活就是欲,欲就是苦痛,循环往复,以致无穷。
在这种痛苦说的基础上,他根据叔本华的悲剧理论探讨了《红楼梦》的悲剧美。
他说:“吾国人之精神,世间的也,乐天的也,故代表其精神之戏曲小说,无往而不着此乐天之色彩。
始于悲者终于欢,始于离者终于合,始于困者终于亨,非是而欲餍阅者之心,难矣”。
[2]12
王国维认为《红楼梦》的悲剧美是和优美、壮美联系在一起的,而壮美多于优美:“此书中壮美之部分,较多于优美之部分,而眩惑之原质殆绝焉。
”[2]14其中宝玉和黛玉最后一次见面是最壮美的。
壮美的悲剧性的审美作用,是以情感的打动,引起人们相似的审美经验体验,从而达到引起读者心中的共鸣,使读者将全部情感投入到作品中,然后反观生活又会发现它与现实是惊人的相似。
王国维从西方的悲剧美学入手,认为《红楼梦》是一部“彻头彻尾的悲剧”和“悲剧中的悲剧”。
王国维认为文学作品抑或人生有三种悲剧形态。
“由叔本华之说,悲剧之中又有三种之别:第一种之悲剧,由极恶之人极其所有之能力以交构之者。
第二种由于盲目的运命者。
第三种之悲剧,由于剧中之人物之位置及关系而不得不然者,非必有蛇蝎之性质与意外之变故也,但由普通之人物、普通之境遇逼之,不得不如是。
·”[2]14《红楼梦》悲剧的文学价值,正在于它把第三种悲剧处理得很平淡,顺理成章而且真实可信:贾母出于对宝钗性情的喜爱和对宝玉生命的看重,王夫人出于姐妹亲情,凤姐出于个人的权势欲,袭人出于自我未来的担忧,都远黛玉而取宝钗,而宝玉虽爱着黛玉,却不敢也不能做出违反上述众人的行为。
他们的行为所遵从的是他们所奉行的道德准则和思维惯式,而这准则和惯式又绝对异于恶人构陷,其行动和思维也并非盲目顺从命运的支使,结局的变异又非是意外变故。
他们的初衷,并不是为借金玉良缘来害死黛玉、逼走宝玉,而不过是出于自已的亲情或私心,做了他们所认为的有益于宝玉、有益于家族的事情。
宝玉黛玉自已也因各种的重负和机缘,对改变现实、争取幸福无能为力。
这一切,“不过通常之道德,通常之人情,通常之境遇为之而已”。
王国维对《红楼梦》悲剧的成因和性质的分析是相当精辟的。
恰如曹雪芹所说的“一片白茫茫大地真干净”,人生是从空白开始,以空白结束,世界的本源就是空洞无物的。
四、《评论》的解脱之道
王国维根据政治、国民、历史和哲学、宇宙、文学这两个不同层面上的精神境界,提出了两种基本的小说创作模式:一是汲汲于喧闹的表象人生,是繁华的、乐感的、动乱的、流动的情节堆积;一是孜孜于深沉的内在的人生万象,是凄凉的、悲剧的、平静的、永恒的心灵困境。
前者如《桃花扇》,一种对历史的模仿,与生活平行的故事再现;后者如《红楼梦》,是对历史的超越和创造,是穿越了生活表面现实的具有极强再创性的世界。
王国维用对比方式来分析《红楼梦》的解脱之道。
首先,从中国古代小说作品的比较上来看,他认为《桃花扇》的解脱不及《红楼梦》。
原因有三:一是主人公的悟道并非出于“正悟”而是出于他人“启悟”,心灵缺乏自我历练的过程;二是男主历经九死一生只为见女主一面,刚刚相聚,闻他人之言而即抛舍所有爱欲出家入道,这种解脱过于突然,缺乏现实逻辑基础;三是该剧并非以描写人生为事,而是有明显的政治历史的功利目的,缺乏哲学的高度与文學的真实性。
因此,《桃花扇》的解脱便不那么真实可信
符合于性格发展的规律了。
比起《红楼梦》来,它的悲剧价值要逊色得多。
“故《桃花扇》之解脱,他律的也;而《红楼梦》之解脱,自律的也。
······故《桃花扇》,政治的也,国民的也,历史的也;《红楼梦》,哲学的也,宇宙的也,文学的也。
”[2]12
其次,从中西小说对比来看,他认为《法斯德》的解脱之道不及《红楼梦》。
王国维认为审美的任务不仅在于描写人生的悲剧,更在于它的解脱之道。
平凡之人处于纷繁复杂的世界,解脱就要是逃离一切欲求和斗争达到心灵的安稳,在欧洲文学中,《法斯德》是解脱之道的最高者,源于它独到精妙地描写了主人公的痛苦及其解脱的途径。
《红楼梦》写宝玉则更高一筹,因为“法斯德之苦痛,天才之苦痛;宝玉之苦痛,人人所有之苦痛也。
”[2]10越平凡人的痛苦,越有更多人在经历,那么越需要去解脱,而天才的苦痛绝非一般人所能历经和理解的,它的解脱不具有一种普遍性和共鸣的色彩。
总观全文,《评论》确实是一篇有严密理论体系、有层次、有组织的论作。
在文中,理论与作品之间是互证互释的,作者以叔本华的理论来解读《红楼梦》,为作品的意义阐释提供了一种“眼界”,一种“理论视野”,使读者有可能对《红楼梦》作出了全新的意义的阐释。
参考文献:
[1]周锡山编校:《王国维文学美学论著集》,山西,北岳文艺出版社,1988年版
[2]王国维著:《评论》,杭州,浙江古籍出版社,2012年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