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识分子题材小说
论1940年代知识分子题材小说的复兴

黄 玲
( 江苏省 作 家协会 创 研 室 , 江苏 南京 2 1 0 0 1 9 )
【 摘 要】 中国现 代 文 学史上 , 知识 分子 题材 小说 始 自“ 五 四” , 与 当时知 识分 子 强烈 的启 蒙诉 求 直接 相 关 。但 令 人 感到奇 怪 的是 , 在知 识分 子 不再是 时代 主 角的 1 9 4 0年代 , 知识 分 子 题 材 小说 却 迎 来 了一
是失 败” [ 3 ] 1 。“ 五 四” 启 蒙 运 动 中对 个 性 解 放 、 思
想 自由 的呼 唤 实 质上 是 一场 思 维 方 式 的革 命 , 对
于知识 者 个体 而言 思想 也许 会 随着 境 遇 的 变化 而
变化 , 但经 过 “ 五 四” 启 蒙 的 中 国现 代 知 识 分 子 群 体 已不 可 能再 回 到从 前 , 现 实 的黑 暗遮 不 住 思 想
军事 化 的救 亡 , 的 确 有 着 内在 的 冲 突 , 但 其 根 变 , 从辛 亥 革命 到新 文 化运 动 , “ 救亡” 的声 音 从 化 、 那 就 是 中 国的 现 代 化 。 与 欧洲 未停 止 。只 不 过 那 时候 所 谓 的 “ 亡” , 还 仅 仅 是 一 本 追求 是一 致 的 , 种知 识分 子 内心 的忧 患 意 识 , 卢 沟桥 上 的 枪 声 使 启 蒙运 动产 生 于提倡 人 的价 值 与尊 严 的文 艺 复兴 中 国 近 代 的启 蒙 思 潮 却 是 兴 起 于 历史 急速 地 转 了它 的河 道 , “ 救亡” 两 个 字 第 一 次 的土壤 中不 同 ,
次 复兴 , 重新 考察 这 一现 象 , 可 以发 现 被 历 史 烟 云 长 久 遮 蔽 的救 亡 时 代 社 会 思 想 的 另一 个 侧 面 。
近期几部长篇小说中的知识分子形象研究——以《安慰书》《王城如海》《独药师》《朝霞》为例

近期几部长篇小说中的知识分子形象研究以《安慰书》《王城如海》《独药师》《朝霞》为例刘阳扬 在新世纪文学中,无论是在纯文学领域还是大众文学领域,知识分子题材的小说数量并不少,尤其在通俗文学领域,知识分子题材小说通过揭露所谓大学里的黑暗和腐败,成为一种另类的“官场小说”和“黑幕小说”,吸引了大众读者的注意。
与此同时,社会上出现的一系列知识分子的负面新闻,加重了大众读者关于知识分子的偏见,导致知识分子不得不面临被“污名化”的后果。
一般认为,“污名”(Stigma)一词由古希腊人发明,代指为了暴露一个人道德上的污点而烙下的身体记号。
美国社会学家戈夫曼率先开始研究“污名化”的概念,他关于“污名”的理论也成为后来研究者的基础。
在研究中,戈夫曼并未给“污名”下达明确的定义,他通过对现象的总结,概括了“污名”一词在社会上被广泛使用的含义,即“污名一词将用来指一种令人大大丢脸的特征,但应当看见,真正需要的是用语言揭示各种关系,而不是用它描述各种特征”。
①通过简单的分类,戈夫曼认为污名主要有三种,第一种与身体残缺相关,第二种指向性格缺点,第三种则和种族、民族、宗教相关。
从戈夫曼以及其后的研究都能发现,蒙受污名的群体最初集中在艾滋病人、精神病人等具有身体和心理残缺的人类群体。
但是很快,污名现象似乎具有了蔓延的趋势,在社会的各个阶层和领域都有出现。
知识分子作为文化传承者和社会现象的批判管理者,一直受到尊敬。
五四以来,知识分子与革命发生联系,成为了推动社会进步的主要力量。
“文革”结束之后,知识分子在80年代又成为了二次启蒙的先锋,成为民众的精神领袖。
但是,90年代以来,尤其是新世纪,各种社会负面新闻的持续发酵使得知识分子被冠以“叫兽”“砖家”的称号,具有陷入污名化的危险。
有学者从消费学角度探讨了公共知识分子文化消费价值的贬值和文化品牌效应的破灭现象,②提出应当警惕这种知识分子的污名化现象。
知识分子走下神坛,甚至遭遇污名,是在大众信任缺失的情况下生发出的一种反智现象。
在酒楼上赏析

在酒楼上赏析在鲁迅的作品中,《在酒楼上》的吕纬甫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对此,你是怎么样认识这么一位人物的?下面是有店铺为你整理的《在酒楼上》赏析,希望能够帮助到你!《在酒楼上》的写作背景“五四”时期,以知识分子生活为题材的小说甚多,其中尤以描写他们因婚恋不能自主的痛苦者为众,也有不少是反映他们失学、失业以及在社会上处处碰壁和苦闷的;鲁迅的知识分子题材小说,主要却是着眼于他们和封建制度的关系来展示社会生活的,并包蕴着对知识分子的历史作用的深邃思考,在以初具民主主义思想意识的知识分子为描写对象的那些篇章中,这个特点尤为鲜明、突出。
读《在酒楼上》、《孤独者》和《伤逝》等作品,我们都能强烈的感受到鲁迅是多么热情地肯定了知识分子在反封建斗争中的勇敢精神,而对于他们的妥协、消沉、落荒则深为惋惜、感叹,并作出了严肃的针砭。
《在酒楼上》的主人公吕纬甫,当初曾以战士的英姿现身,但在屡遭挫折后却变得一蹶不振了。
小说对吕纬甫的命运遭际,一方面寄予深切的同情,另一方面又尖锐地批评了他以“敷敷衍衍”、“模模糊糊”的态度对待现实的消极情绪。
鲁迅是将他的这种人生态度作为彻底反封建的对立物来加以针砭的。
在这种针砭中,正寄托着鲁迅对于知识分子作为一种革命力量的殷切期待。
1925年,也就是《在酒楼上》发表后的第二年,鲁迅在一封信中对友人说:虽然辛亥之后已多年,但民众还在关心着“皇帝何在,太妃安否”,在这种情况下,要谈改革“只好从知识阶级……一面先行设法,民众俟将来再谈”(《华盖集·通讯》)。
显然,他是把知识分子视为革命的重要力量。
从《在酒楼上》的艺术描写中,我们也可以真切地感受到他从彻底的革命民主主义要求出发的对于知识分子的热望。
在鲁迅看来,吕纬甫在新旧之争中,不再坚持鲜明的反封建立场,人生态度变得颓唐,那实在太令人失望,也实在太不足为训了。
《在酒楼上》赏析【吕纬甫的形象】吕纬甫是鲁迅先生的小说《在酒楼上》的主人公。
这是一个曾有过辛亥革命时期的革命热情,现在却变得意志消沉的“文人”。
《围城》:钱钟书的知识分子与现代社会的困惑

《围城》:钱钟书的知识分子与现代社会的困惑引言《围城》是中国作家钱钟书创作的一部以知识分子为主题的长篇小说,通过对主人公方鸿渐在现代社会中经历的种种挣扎和困惑进行描写,展示了知识分子面临的独特境遇和思想迷茫。
本文将对《围城》中所反映的知识分子与现代社会的困惑进行详细探讨。
知识分子在《围城》中的身份与定位《围城》以知识分子方鸿渐为主人公,通过他在社会中的角色和地位,揭示了知识分子群体面临的矛盾和挑战。
方鸿渐既是小市民出身,受到传统士人观念的影响,同时又受到西方现代文明思潮的冲击。
他在传统价值观与个人情感之间徘徊不定,在职场竞争和婚姻关系中面临着无法做出选择、迷失自我的困境。
知识分子对现代社会规范的怀疑与拒绝《围城》中的知识分子对现代社会的规范和价值观持有怀疑和拒绝态度。
他们面临着生活压力和社会竞争,但又不愿意迎合现代社会的权威和道德标准。
作者通过方鸿渐等人物对职场上的勾心斗角、虚伪和功利主义的揭露,以及对传统婚姻观念及家庭期望的怀疑,表达了知识分子内心深处对现代社会规范的反抗。
知识分子思想迷茫与自我解脱在《围城》中,知识分子们在现代社会中常常陷入思想迷茫之中。
他们被剥夺了自由选择和个人发展的空间,内心深感束缚与沮丧。
然而,在一段时间后,他们也开始试图从困境中获得解脱。
通过与其他角色之间的相互作用、经历了种种挣扎和反思,一些知识分子明白到要面对自己内心真实的欲望和需求,并寻找到更加符合个人价值观的生活方式。
结论《围城》以其对知识分子与现代社会困惑的深刻描写,引起了广泛的共鸣。
通过方鸿渐等人物的形象塑造和情节推进,钱钟书巧妙地展示了知识分子在现代社会中所面对的矛盾、挣扎和思想迷茫。
本文通过对《围城》主题的探讨,希望能够增进对知识分子与现代社会之间关系的理解,并提供了对于这一议题进行更深入研究的启示。
鲁迅小说《在酒楼上》解读

鲁迅小说《在酒楼上》解读“五四”时期,以知识分子生活为题材的小说甚多,其中尤以描写他们因婚恋不能自主的痛苦者为众,也有不少是反映他们失学、失业以及在社会上处处碰壁和苦闷的;鲁迅的知识分子题材小说,主要却是着眼于他们和封建制度的关系来展示社会生活的,并包蕴着对知识分子的历史作用的深邃思考,在以初具民主主义思想意识的知识分子为描写对象的那些篇章中,这个特点尤为鲜明、突出。
读《在酒楼上》、《孤独者》和《伤逝》等作品,我们都能强烈地感受到鲁迅是多么热情地肯定了知识分子在反封建斗争中的勇敢精神,而对于他们的妥协、消沉、落荒则深为惋惜、感叹,并作了严肃的针砭。
《在酒楼上》的主人公吕纬甫,当初曾以战士的英姿现身,但在屡遭挫折后却变得一厥不振了。
小说对吕纬甫的命运遭际,一方面寄予深切的同情,另一方面又尖锐地批评了他以“敷敷衍衍”、“模模胡胡”的态度对待现实的消极情绪。
鲁迅是将他的这种人生态度作为彻底反封建的对立物来加以针砭的。
在这种针砭中,正寄托着鲁迅对于知识分子作为一种革命力量的殷切期待。
1925年,也就是《在酒楼上》发表后的第二年,鲁迅在一封信中对友人说:虽然辛亥之后已多年,但民众还在关心着“皇帝何在,太妃安否”,在这种情况下,要谈改革“只好从知识阶级……一面先行设法,民众俟将来再谈”(《华盖集·通讯》)。
显然,他是把知识分子视为革命的重要力量的。
从《在酒楼上》的艺术描写中,我们也可以真切地感受到他从彻底的革命民主主义要求出发的对于知识分子的热望。
在鲁迅看来,吕纬甫的新旧之争中,不再坚持鲜明的反封建立场,人生态度变得颓唐,那实在太令人失望,也实在太不足为训了。
《在酒楼上》的主人公自然是吕纬甫。
他在求学时和同学们同到城隍庙去拔过神像的胡子,还因为激烈地争论改革中国的方法“以至于打起来”。
然而,中国是一个“即使搬动一张桌子,改装一个火炉,几乎也要血;而且即使有了血,也未必一定能搬动,能改装”(《坟·娜拉走后怎样》)的国度,封建势力异常顽固、异常强大,吕纬甫由于“心死”而背弃了高尚的人生境界,变得苟且偷安,浑浑噩噩,甚至为了糊口而不得不违反自己的意愿去教给孩子们充满了封建毒素的《女儿经》之类的东西。
索尔·贝娄和他的知识分子题材小说

索尔·贝娄和他的知识分子题材小说作者:邓竹来源:《文教资料》2009年第21期摘要:索尔·贝娄的知识分子题材小说的主人公多为犹太裔高级知识分子。
贝娄着力描写他们在美国社会环境中迷惘、苦闷的精神状态.较为深刻地反映了当代西方世界中知识分子的精神危机,提出了资本主义文明面临着崩溃的问题,对当代文明的理解和分析具有一定的历史深度。
关键词:索尔·贝娄知识分子题材小说知识分子索尔·贝娄于1915年出生于加拿大魁北克省的小镇拉辛,父母是从俄国移居此地的犹太商人。
后举家从加拿大迁至美国芝加哥定居。
在第二次世界大战中.贝娄曾作为预备军官应征入伍。
大战结束后,贝娄复员。
到芝加哥《百科全书》编辑部任编辑,其后一直在芝加哥大学、明尼苏达大学、纽约大学和普林斯顿大学等处任教。
1976年。
因其“对当代文化富于人性的理解和精妙的分析”而荣获诺贝尔文学奖。
贝娄从20世纪40年代开始创作。
几十年来从未放弃过对心灵的求索。
贝娄最终形成了相对稳定的知识分子题材为主题的创作,有其探索的过程。
贝娄早在1941年开始发表短篇小说,使他真正走上文坛的第一部作品是长篇小说《晃来晃去的人》,而且他在文学上的成就主要也在长篇小说方面。
在1944至1959年期间,贝娄先后发表了《晃来晃去的人》、《受害者》、《奥吉玛琪历险记》、《雨王汉德森》等一系列小说,塑造了众多美国社会中苦闷、彷徨的主人公形象。
在这以后,贝娄在创作中逐渐明确了自己的目标,把创作重点放在思想活动最活跃、最集中的阶层——知识分子身上。
小说主人公经历的危机,就是他自己正面临的危机,也是他这一代人共同的危机。
此时的文坛上,知识分子形象越来越多地成为作家关注的对象,从琐碎的日常生活到复杂的内心世界,关于知识分子的点点滴滴.都被细致而又深刻地揭示出来。
他们经历着从求生存到求发展的几个阶段,而且比别人走得更为艰苦,因为知识分子们在前进的道路上背负了太重的行囊。
《蜗居》是宗璞著作的小说,小说讲述十年动乱期间知识分子遭受严

《蜗居》是宗璞著作的小说,小说讲述十年动乱期间知识分子遭受严各位读友大家好,此文档由网络收集而来,欢迎您下载,谢谢蜗居。
《蜗居》是宗璞著作的小说。
小说讲述十年动乱期间知识分子遭受严重的政治迫害而丧失“自我”的悲惨处境。
小说为当时各种类型的人精神上勾勒了一幅幅变形的肖像:蜷缩蜗居。
胆小怕事的人。
带着假面具。
告密求荣的人以及用头颅做灯火。
照亮世界的殉难者。
作者笔锋所及是阴冷恐怖的现实。
辛酸痛切的人生。
作品名称,蜗居。
外文名称,Dwelling Narrowness。
创作年代,xx年。
文学体裁,小说。
作者,宗璞。
类型,都市情感。
内容简介。
上海房价飙升时期。
宗璞姐姐海萍一心希望可以拥有自己的房子。
四处筹款付首付。
她和妹妹海藻的工作和生活便从她买房开始发生了改变。
海萍顶着各种压力倔强又坚强的支撑着。
而海藻却陷入了背叛情人与成熟稳重的宋思明暗暗交往的感情泥潭。
两姐妹本来的普通日子里如今充满了意外。
争吵。
困扰。
矛盾。
这一切又终在海萍的不懈努力与海藻的幡然醒悟中渐渐平息。
生活还在继续。
作品目录。
攒钱的速度永远赶不上涨价的速度8000块你还想明年结婚?!我贱贱地贱贱地爱上你用30天的紧张换一天的松弛。
残酷!我要买处女房!这种痛叫“被拒绝”为先富裕起来的人民服务文学是鱼上的香菜婚姻就是元角分莫为蝇头小利错失整片森林终于跨入百万负翁的行列她的房子就是她的坟墓你抽一辈子烟就烧掉我半套房子老婆就是那个在你耳朵边叨叨一辈子的人拥有物质就会拥有精神吗?先自掘坟墓。
再埋葬爱情鱼水欢娱不过是过眼云烟男人不如衣服靠得住我就愿意这样漫漫地想你加班。
是亚洲文化的一部分钱。
来得容易去得快女儿是爸爸的前世情人有情妇的男人。
干的都是蓝领的活里子伤了无所谓。
面子丢了就完了低头一笑时分。
突然魂回大学时代这一天。
他本该是个父亲你。
就是那个被我踩在脚下的根人这一辈子。
不仅靠关系。
更要凭本事带着负疚去结婚。
不如痛快分手伤口不被磨擦。
就会愈合女人有了自己的家。
论1940年代知识分子题材小说的救亡主题

2013年9月 第29卷第5期 江苏教育学院学报(社会科学)
Journal of Jiangsu Institute of Education(Social Science) Sept.,2013
Vo1.29 No.5
论1940年代知识分子题材小说的救亡主题 黄 玲 (江苏省作家协会创研室,江苏南京210019)
[摘要] 1940年代的知识分子题材小说中,有很大一部分作品的主题都是革命救亡。考察这部分当年影响很 大如今却很少再被翻阅的小说,可以发现1940年代知识分子都是从追求个性自由出发但最终弃绝了个性自由。梳理 如此吊诡的命运背后的历史逻辑,思考在汹涌的历史洪流中知识分子该如何保持清醒与独立,对今天的中国知识分子 依旧有不少启示意义。 [关键词] 1940年代;知识分子;启蒙;革命 [中图分类号] I206.6 [文献标识码] A [文章编号] 1671—1696(2013)05—0041—06
近代以来,面对内忧外患,一向怀有“以天下为 己任”传统的中国知识分子心中就开始有了一个“革 命”的情结,他们相信积贫积弱的国家只有通过革命 才能获得新生。到抗战之前,中国已经历了政治革 命、文化革命与社会革命,当这些由内部发起的变革 还没来得及产生成效时,外族的铁蹄已踏碎了国人 自强自立的梦,于是从近代以来就开始酝酿的各种 革命能量在这一刻合流,掀起了一场激情昂扬的全 民救亡运动。“文艺界知识分子中间前所未有地团 结统一,取代了三十年代初期的派别活动。曾使左 翼文艺阵营发生严重分裂的‘两个口号’的争论,几 乎在一夜之间消失了0”[1](PP.302。∞ 这时候,所有的
道路变成一条道路,所有的理想变成一个理想,那就 是民族解放、国家自由。 1940年代的文学创作当然也汇人这一时代的合 唱,因此在知识分子题材小说中最早出现的也是这 一主题的作品,这在“五四”知识分子题材小说中是 没有的。巴金在谈到《火》三部曲的创作时曾说:“我 想尽我的责任。我知道,这样宣传,作用不大。但在 四处逃难、身经百炸之后,还不曾丧失信心,不间断 地叫喊几声鼓舞人们的勇气,也是好的。有总比没 有好。”[ ] ・ 可以想见,1940年代的作家们是怀着 怎样深重的时代使命感和历史参与意识写下这些作 品的。本文要考察的是,作为“五四”启蒙思想的主 要继承者,1940年代的知识分子个体与群体是如何 从思想启蒙走向政治救亡的。 一、知识者的时代自觉 在1940年代知识分子题材小说中,知识者的救 亡激情首先表现为他们对时代独有的敏感与自觉。 关露的小说《新旧时代》非常具有代表性。小说 标题很大,但它并不是写历史风云变幻、治乱兴衰, 而是以第一人称小“我”的儿童视角回忆自己童年和 少年时代在故土、在异乡、在家庭、在学校的往事,在 回忆中娓娓叙述了“我”从“旧”家庭迈向“新”时代 的成长过程。与其他同样主题的作品不同,《新旧时 代》以儿童的眼睛与女性的心灵描述和感受着一个 大时代的变迁,细腻而又真实。小说中“我”出生在 一个“礼仪家庭”,但所谓的“礼仪”事实上是伪善的, 当父亲一面对母亲大谈女德,一面又“飘然而自负” 地大谈他的嫖经时,这种伪善便昭然若揭。母亲是 受过新思想教育的,她敢于要父亲不干涉她去中学 教书;当父亲在吵架时向她提儒家“三从”的教条时, 她能够说出“从来不曾守过,而且也不预备遵守”的 话来;当“我”逃避念书时,她可以告诉“我”:“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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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识分子题材小说“五四”新文化运动以后,现代中国文学接受了欧风美雨的洗礼,在重冲突、重个性、重悲剧等方面转向了西方,形成了那个时代文学的中心冲突。
而这种中心冲突,在很大水准上体现在知识分子题材的小说中,这种冲突就是个人与社会(现实)的冲突。
之前中国封建社会的文学不可能形成个人与整个社会的直接对抗,因为那时不主张个性的张扬,不主张欲望的宣泄。
那时讲“存天理,灭人欲”,讲情以制欲,理以制情,不具备个人与社会对抗的外在条件。
只有在“五四”新文化运动的“个人的发现”、个性意识的觉醒以后,才有了个人与社会的冲突。
在知识分子题材以外的小说中是否也存有这种中心冲突呢?比如农村题材、市民题材,这是除了知识分子题材以外,在中国现代小说中最有成绩的题材领域。
我们看到,在农民题材、乡土题材小说中的农民,多是辛苦麻木、愚昧无知的弱者形象,他们往往是被旧的社会制度压扁的、摧毁的形象,是不知道也是无力向整个社会抗争的,他们在传统的、因袭的生活道路上世世代代生活着、繁衍着,安于现状,相信命运。
偶有一些觉醒与抗争,也多属一种本能的或自发的反抗,是属于初步的觉醒。
即使是到了现代文学的后期出现的翻身的新农民形象,作者也仅仅从阶级的对立、阶级的仇恨来塑造农民,展现他们的阶级觉悟的,因此,他们也不可能和整个社会、整个现实世界相抗衡,个人与社会的直接冲突始终没有形成。
市民题材与市民形象的塑造在现代小说史中也是较有成绩的,但市民形象的总体特点是保守、软弱、妥协、因循守旧、维护传统、狡黠圆滑。
因此,除少数作品如《骆驼祥子》、《月牙儿》等构成了个人反抗社会、反抗命运的中心冲突外,多数作品并没有表现出个人与社会的直接冲突。
实际上,个人与社会(现实)的对立、冲突只有在知识分子题材的小说中才得以整体显现,尤其在“五四”以后的知识分子形象中更得到了普遍表现,进入大革命及1930年代虽有所弱化,但仍然存有,到了1940年代再度构成知识分子题材小说的中心冲突,尽管冲突的内涵与“五四”有所不同,但仍然是耐人寻味的。
一、表现形态:个人与社会的诸种关系知识分子怎样面对社会,面对现实世界?面对个人与社会的冲突,应该采取什么态度?这对知识分子来说是一种考验。
我们从知识分子个人与社会的诸种关系中,从知识分子与社会现实冲突的具体表现形态中,能够看清知识分子的行为表现和人格特征,在这里也就形成了知识者的诸种性格、多种形象:孤独者、软弱者、漂泊者、零余者、妥协者、罗曼谛克者……个人与社会的对立冲突在鲁迅的小说中体现得最为强烈,也最有价值。
鲁迅在他的小说中率先写出了觉悟的知识者个体,《狂人日记》中的狂人、《药》中的夏瑜、《长明灯》中的“疯子”、《孤独者》中的魏连殳、《伤逝》中的涓生和子君、《在酒楼上》中的吕纬甫、《头发的故事》中的N先生,都属于觉醒的个人之列。
惟其最先觉醒,而众人皆醉,所承受的压力最大,受到的迫害也最深,以至于成为“狂人”、“疯子”和“受伤的狼”,直至付出生命的代价。
鲁迅以其最清醒的现实主义姿态,充分地写出了觉醒的、孤独的知识者个人与整个现实社会的对峙,最终又都以个人的失败、悲剧的结局而告终,这更折射出社会黑暗的深重,觉悟者战斗的艰难,以及前途的渺茫,同时也体现了鲁迅对知识分子的深刻的批判意识和自省意识。
鲁迅对知识分子的认识是深刻的,解剖是无情的。
他看透了中国的历史与现实,也看破了知识分子的劣根本性,他完成了对社会现实和知识者本性的双重揭示,这使鲁迅和他的作品具有着无边的、深重的孤独感和悲怆感。
在个人反抗社会的中心冲突中,除了鲁迅展现了个人与社会(现实)的对抗以外,其他多数作家则多写社会对个人的制约。
包括家庭对个人的制约,从而展现了知识分子与家庭的冲突。
冰心与巴金的小说较集中地写出了这一点。
冰心的《两个家庭》里的陈华民由一个满怀壮志的青年、留学生,因社会、家庭的困扰,而趋于消极、颓唐,最后郁郁而死。
《去国》是冰心早期忧愤较深的作品,英士留美七载,学习名列前茅,心中充满希望,他满怀憧憬地回国。
不过,他所看到的却是现实的腐败,社会的动荡和风气的污浊,他无力改变社会现实,最后只能含愤去国。
面对个人与社会(现实)的冲突,主人公选择了逃避。
知识分子总是不满现实,追求理想而又善于幻想的。
在一些知识分子题材的短篇中,也写出了个人理想与社会现实的冲突,像许钦文的《理想的伴侣》、鲁迅的《幸福的家庭》、王统照的《沉思》以及叶绍钧早期的一些短篇都写到了理想与现实的对立,他们笔下的知识者往往把与社会现实对立的理想看得更重要,希望用理想化的东西来解决自己与现实之间的冲突。
可是,他们追求的生活反而成为自身的“十字架”。
叶绍钧小说常见的冲突,由理想与现实的对照,转向个人与社会的冲突,个人不能不受社会的制约。
社会、现实、环境对于知识者个体及其事业、理想构成了强大的外在压力,这使很多知识分子败下阵来,成为妥协者。
《城中》中知识者要创办一所新型的学校,不料却成为整个社会守旧势力攻击的对象,从而使知识者成为了强弩之末的孤独者、软弱者了。
《倪焕之》中的蒋冰如、倪焕之的教育改革因受到整个社会的制约而归于失败。
倪焕之不无感慨地说:“没有法子,社会是那样的一种社会!任你抱定宗旨,不肯放松,社会好像一个无赖的流氓,总要出来兜拦,不让你舒舒服服走直径,一定要你去找那弯曲迂远的小路。
”《二月》的主人公萧涧秋也以个人的方式对抗社会,但同样受到社会的严酷制约,最后只能一走了之。
废名的《莫须有先生传》中的文士,在现实社会中持续碰壁以后,也采取了逃避的办法——隐居。
在个人与社会的中心冲突中,我们看到很多作品的知识分子主人公,在社会、家庭、舆论、旧势力等等的巨大压力下,总是十分软弱的,他们不敢反抗,或不能反抗,他们得了一种“软骨病”,这样的人物比比皆是。
我们从冰心、庐隐、王统照、郁达夫的作品里不难找到这样的人物。
而巴金笔下的周如水(《雾》)更具有代表性,他徒有“新人”其表,却始终为封建道德所钳制,虽醉心于张若兰的东方女性的温淑风韵,但又不能离弃父母为他聘定的旧式发妻,性格优柔寡断,始终龟缩到礼教、良心的盾牌后面,在这里,知识分子的社会悲剧是和性格悲剧联系在一起的。
孤独的个人与世俗社会的对抗,造成年轻的、软弱的知识者的巨大的精神压力,以致出现性格的扭曲与变态。
郁达夫通过笔下人物的寻求爱与被爱,通过主人公的性的苦闷和寻求两性关系的满足,将人物精神的孤独推向了极致。
黑暗的社会、冷漠的人群、民族的歧视、性的压抑,使脆弱的知识者难以承受,而排斥个人、压迫个人的又不是“他”或“她”等具体的人,而是整个的世俗社会,这使得知识分子难以找到反抗的对象、复仇的对手,仿佛是处在鲁迅所说的“无物之阵”,这是更具有悲剧性质的。
“社会是改造不好的,与其幻想着将它改造,不如努力着将它破毁!”这是蒋光慈《冲出云围的月亮》中的主人公曼英所确定了的思想。
她觉得,“与其要改造这世界,不如破坏这世界,与其振兴这人类,不如消灭这人类”。
于是,她开始向社会报复,“利用着自己的肉体所给予的权威,向敌人发泄自己的仇恨”。
这同样是一种变态的反抗。
1940年代,因为现实生存的状况,知识者个体与社会现实的关系问题再度成为知识分子题材小说的中心问题。
于是,个人与社会的冲突再次成为知识分子题材小说的中心冲突并与1920年代遥遥相对。
不过,仔细辨析,我们会发现,1940年代知识分子题材小说与1920年代知识分子题材小说的中心冲突虽然都是个人与社会的关系问题,但在内涵上又稍有不同,1920年代的“社会”往往更具有抽象性,它不一定指某一具体的制度,或某一具体的政权的核心人物,而是多指更为广阔的宇宙、世界、现实,它往往是黑暗、反动、世俗,残忍、险恶的代名词。
1940年代的社会更有具体性,它往往和国统区、沦陷区、解放区等的特定现象相联系,往往是指某一具体的制度、政权、统治或由此所造成的普遍的社会现象。
巴金的《寒夜》意在揭示知识分子小人物、小家庭在旧时代、旧社会的命运,如果他们不是生活在使善良人受苦的黑暗的、腐败的、反动的社会,他们或许能生活得很好,是残酷的社会,把小人物挤扁了,压碎了。
师陀的《结婚》、李劼人的《天魔舞》也是写个人反抗那个恶魔般的社会,暴露了罪恶的社会对知识分子的残害,胡去恶是个人反抗社会的“于连”式的人物,为了实现个人的发展,满足自己的欲望,不择手段地向不平等的社会抗争,但因为力量的悬殊,这种反抗终以悲剧而告终。
个人与社会的冲突在1940年代的一些知识分子题材小说中还体现为个人与都市社会的冲突,个人对都市生活现实的厌倦。
王西彦的《乡下朋友》、《病人》、《寻梦者》等作品都强烈地表现了这一点。
在这些知识者眼中,都市就是罪恶,都市里的人简直就是寄生虫,而田园生活则是至高无上的生活,农民是最可尊敬的劳动者。
他们在都市里生活,感受到自己分明是生活在一个痛苦的海,所以,明智之举就是逃离,把乡下当作自己的避难所,这实际上是知识者对冲突的一种回避,一种精神的妥协。
《财主底儿女们》中的蒋纯祖也深切地感受到在自己所生存的这个社会上,无论从哪一方面,都得不到安慰。
蒋纯祖是在动乱中成长,在孤独中生存的,他憎恶自己所处的苦闷的现实生活,于是,他逃走、他漂泊、他流浪,他在内心强烈地做着工作,他的结论是:在人间,只有死才是真实的。
他曾想到自杀,似乎不怕死,也就什么都不惧怕了。
但他终究还是个软弱者,在这个冷酷、可怕的世界面前,他还是倒下去了,从此不再起来了,社会的悲剧也同时表现为性格的悲剧。
二、演变历程:从发现“个人”到否定“个人”在西方文学中,从文艺复兴时期的市民小说到法国大革命时期的启蒙小说和浪漫小说,以至到后来批判现实主义小说,是不乏对反抗社会的个人英雄主义的肯定的,也曾昭示过人文主义、人道主义理想的胜利。
而在中国,因为特殊的历史和社会制度、社会现实的原因,使得中国现代作家们在处理个人与社会的关系问题时,对个性主义立场持一定的保留态度,这使中国现代文学难以产生“拜伦式”的英雄,而对于“于连”式的个人反抗社会的人物也多持否定的态度。
从1920年代到1940年代,知识分子题材小说在处理个人与社会关系问题上,走过的是从发现“个人”到否定“个人”的发展历程。
诚如郁达夫所说,“五四运动的最大成功,第一要算‘个人’的发现。
从前的人,是为君而存有,为道而存有,为父母而存有的,现在的人才晓得为自我而存有了”(P5)。
这种对“个人”的发现,对自我的尊重,对个性主义的张扬,在思想革命和思想启蒙运动中所发挥的作用是难以估价的。
按照西方现代哲学的观点,每一个个人都是一个个体,只有每一个个体的欲望得以满足,目标得以实现,个性得以尊重,能力得以发挥,才是衡量社会文明与进步的标尺。
而只有孤独的个体才是真正的人。
中国现代知识分子题材小说在它的发轫阶段就写出了这种孤独的个体,这些个体常常被整个社会视为“极端”,视为“疯子”,视为脱离实际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