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课外阅读】从曹禺笔下的女性形象看曹禺的原罪意识 (2)
浅析曹禺笔下悲剧式女性形象

曹禺笔下的悲剧女性:命运的戏弄与不屈的抗争——以《雷雨》中的女性形象为例在阅读曹禺戏剧作品的时候, 我发现他的作品里塑造出来的女性形象普遍鲜活生动、形象丰富、充满质感。
而且有几个形象已经成为现代文学画廊里的经典人物, 像繁漪、陈白露、花金子等。
曹禺对他笔下的女性人物充满同情与欣赏。
相反,我们在他的笔下却找不出真正完美的男性形象, 他们几乎都是有着各种的性格缺陷的男人,或虚伪贪婪,或懦弱无能,或心智稚嫩。
因此我借分析《雷雨》这部话剧中的女性人物来对曹禺的女性观做个初步的探讨。
繁漪是《雷雨》里塑造得最成功的人物之一, 具有丰富复杂的人性特征。
她是18年前周朴园用骗取侍萍的同样手段来骗到周家的。
繁漪与侍萍的境遇都具有悲剧色彩:一个被忆念了30年, 一个就在身边却被视而不见等于是困了30年。
繁漪胸中丰富而热烈的感情没有了寄托的归宿, 封建家庭的宗法将她紧紧困住, 于是她感觉自己似乎要被渐渐地磨成石头样的死人。
为了避免在这种束缚中一点一点枯萎以至死去,她大胆的走向了他的继子——周萍。
其实繁漪是有机会可以离开周家的, 她毕竟没有被真正的囚禁, 但是她走不出去, 她离家出走的命运就像鲁迅曾经追问的虽没有人回答但可以预见的娜拉出走后的结局。
在那个年代,一个三十多岁的已婚女人, 一个只会做人太太无其它生存能力的女人, 家以外的社会并未给她生存之地, 她得依靠一个男人, 虽然她并不认同男人们的所作所为。
她曾对周萍说: “你不能看见了新的世界, 就一个人跑”,其实她内心的痛苦比表现出来的更多。
于是在那个风雨之夜, 在四凤家窗户外面, 邪恶的力量爆发了:为了阻止周萍与四凤,她揭发了周平和自己亲妹妹乱抡的事实,并由此把整部悲剧推向了高潮,最后,她终于真正的疯了!曹禺对笔下繁漪的乖戾、癫狂和阴厉表现的淋漓尽致,但是他并没有把繁漪描写的十足丑恶,反而是为爱而坚强, 为爱而软弱, 为爱而痛苦, 为爱而挣扎的形象更加深入人心。
据作者说,繁漪是五四以后解放了的资产阶级女性。
曹禺剧作中女性形象的分析

曹禺剧作中女性形象的分析
曹禺(1910年-1996年)是中国现代著名的剧作家,对于他的剧作而言,女性形象是一个重要的创作主题。
他的剧作中的女性形象具有鲜明的特点,呈现出了传统女性的弱势和受压迫的一面,但也展现了她们在艰难环境中的坚强和反抗精神。
下面将就曹禺剧作中的女性形象进行分析。
曹禺的剧作中的女性形象大都受到了社会和家庭压迫的影响。
比如在《雷雨》中,方秀、兰香等女性角色都面临着家庭和社会的制约。
她们被婚姻和家庭束缚,无法自由选择自己的爱情和婚姻对象。
她们在婚姻中被迫沉默和忍受,无法得到自己的幸福。
在《原野》中,老查尔斯夫人也是一个被社会排斥并遭受家庭压迫的女性形象。
她因为不符合传统道德观念而被迫离开家庭,生活在荒凉的原野上。
曹禺的女性形象也展现了她们在压迫中的抗争和反抗精神。
在《雷雨》中,方秀在得知自己被迫嫁给了自己不爱的人后,选择了逃离,并与自己真正爱的人走到了一起。
她以自己的行动表达了对婚姻和家庭安排的反抗。
在《原野》中,老查尔斯夫人在荒原上坚持生活,并保护自己的儿子不受虐待。
她以自己的毅力和勇气,展示了对逆境的抗争。
曹禺剧作中的女性形象展现了传统女性的弱势和受压迫的一面,但同时也呈现了她们在艰难环境中的坚强和反抗精神。
这些女性形象不仅代表了当时社会女性的真实境遇,也体现了曹禺对女性追求自由和平等的关注和关怀。
她们的形象给予了观众深刻的感受和启迪。
曹禺剧作中女性形象的分析

曹禺剧作中女性形象的分析曹禺是中国现代戏剧可以说是笃定黑色的艺术家之一,他用他独特的艺术风格以及丰富多彩的剧作为中国的现代戏剧备受人们的业一个品。
其中,他刻画的女性形象无疑是极为突出的一个方面。
“雷雨”中的孔雀,“日出” 中的小玉,“原野”中的碧霞等等,曹禺创造出了很多极具代表性的女性形象。
在曹禺的剧作中,女性形象往往呈现出严格的社会地位压迫下的裹挟、逃脱甚至是反叛。
本文将从两个方面对曹禺剧作中的女性形象进行分析。
一、女性形象的苦难及逃脱在曹禺的剧作中,女性形象往往受到社会地位的限制和制约。
例如,“雷雨”中孔雀的一生都与被家庭、婚姻以及道德观念的限制不可分割。
她不断地追求自己的心灵自由,并从婚姻和家庭中寻求解脱,但她的尝试却总是被阻挠和破坏。
这使得孔雀进一步认识到,自己的命运与社会的坚定传统关系密切,她必须付出自己的生命去逃脱压抑和束缚。
此外,“日出”中的小玉也是一个典型的女性形象,她来自于社会边缘的某个地方,生活在一个贫穷家庭之中,因此在被引入一个更广阔的、陌生的世界之后,她一时无法适应,甚至被一些无良的人陷害。
在不断地磨砺中,“日出”描绘了小玉从生活中的泥泞和挣扎中走出,最终变成自强自立的人物的过程。
因此,在曹禺的剧作中,女性的形象往往是孤独、苦难和痛苦的。
她们被社会地位这种因素裹挟着,难以找到自己的真正自我。
不过,这些女性形象最终都实现了自己的心理和生命的逃脱,获得了解脱和自由。
二、女性形象的反叛和革新曹禺的女性形象也经常反叛社会的伦理和道德。
例如,“原野”中的碧霞,在自己的心中,她本来只是想一个人独自走走,享受大自然的宁静,这被父亲看作是一种丢失面子的举动,加上管家强迫她干着各种家务,她便产生了一些反叛情绪。
在士大夫权威的压制下,她选择和缪勋一同离家出走,这种行为不仅对女性来说是叛逆的,而且也是一种反对封建家庭权威的行为,这使她成为了一位前卫的女性人物。
此外,“北京人在纽约”中的王红梅也是一个反叛的女性形象,她对社会的不公感到愤怒,时时刻刻地试图反抗。
论曹禺笔下的女性形象

JIANGXI NORMAL UNIVERSITY论曹禺四大名剧中女性的爱情悲剧姓名:付慧兵准考证号:012407200001学院:文学院专业:汉语言文学指导老师:冯昊完成时间:2009年4月论曹禺四大名剧中女性的爱情悲剧摘要:曹禺四大名剧《雷雨》、《日出》、《原野》、《北京人》中的女性蘩漪、陈白露、花金子、愫方,她们性格鲜明,各具风韵,极富典型性,但在那特定的时代下,她们却都拥有了畸形的爱情,也正是这畸形的爱情,使得她们渐渐地觉醒,渐渐地有了自我意识的追求。
她们为此做出了反抗,或疯或死或逃或走。
尽管如此,可是她们为吃人的历史和现状所包围,她们孤独地作战,艰难地前行,注定只能上演一幕幕悲剧。
关键词:曹禺四大名剧女性畸形爱情悲剧目录引言 (3)一、鲜明的性格 (3)(一)爱恨“雷雨” (4)(二)日出“娜拉” (5)(三)原野精灵 (5)(四)善良天使 (6)二、畸形的爱情 (7)(一)乱伦者为爱而疯 (7)(二)交际花爱得痛苦 (8)(三)偷情者为爱泼野 (8)(四)第三者爱得孤独 (9)三、艰难地反抗 (10)(一)“雷雨”袭来 (10)(二)“娜拉”睡去 (10)(三)精灵出墙 (11)(四)天使出走 (12)结语 (13)参考文献 (14)致谢 (15)引言曹禺是我国现代杰出的剧作家,他的戏剧的高度艺术成就,对我国新兴话剧文学样式的成熟起了决定性的作用,奠定了“五四”以来话剧这一新生文学样式在我国现代文学中的地位。
曹禺(1910—1996),原名万家宝,祖籍湖北省潜江县,1910年9月24日出生在天津一个封建官僚家庭。
1926年9月,曹禺发表小说《今宵酒醒何处》,始用“曹禺”笔名。
他对戏剧诗意的追求,对冲突的营造,对语言的应用,都为人所称道。
他所创作的《雷雨》(1933)、《日出》(1936)、《原野》(1937)、《北京人》(1941)等经典剧作,为曹禺戏剧奠定了不朽的地位。
除此之外,他对人物的刻画也是匠心独运,特别是对女性形象的塑造上。
从《雷雨》的女性形象看曹禺的女性观

从《雷雨》的女性形象看曹禺的女性观摘要:《雷雨》刻画了一批性格各异的女性人物形象,通过戏剧故事和丰满多变的女性人物形象,以真实、生动的写作笔调反映了当时社会百态和人们的生活状态。
本文从女性主义赏析视角入手,分析曹禺经典作品《雷雨》中的主要女性人物形象,结合《雷雨》中的女性人物角色的特点,分析《雷雨》中所体现的曹禺女性观和女性主义,探索《雷雨》对于女性形象的独特视角考察,并且对《雷雨》的艺术风格提出自己的意见和看法。
29253毕业论文关键词:女性形象;《雷雨》;曹禺;女性观From the Female Image of Thunderstorm Works of WomenAbstract:Thunderstorm depict a group of women with various characteristics.This novel reflects the conditions of society and man’s life in order to create a number of impressive roles through vivid drama stories,plump and changeable female characters.This paper studies from the perspective of feminism to analysis those important female characters in Cao Yu’s thunderstorm.The paper also analysis feminism,explores female’s personalities in uniqueperspective and gives own opinions to thunderstorm’s artistic style.Key Words: Female Images; Thunderstorm; Works; Women View目录摘要 1Abstract 1前言 1一、多姿多彩的女性形象2(一)强烈极端的人物——繁漪 2(二)单纯善良的符号——四凤 3(三)值得同情的角色——侍萍 3二、艺术技巧下的女性人物4三、曹禺女性观及其形成 5 (一)女性观在曹禺精神世界的体现 5(二)封建文化对曹禺女性观的影响6 源自网.加7位QQ3249`114(三)社会环境对曹禺女性观形成的影响6结语 6参考文献 7致谢 8前言《雷雨》是著名戏剧家、文学家曹禺先生的代表作品,这部作品反映了真实的历史和近代中国社会的激烈变化,具有不可替代的文学地位和社会影响。
曹禺剧作中女性形象的分析

曹禺剧作中女性形象的分析曹禺是中国现代戏剧的代表性人物之一,他的剧作中反映了中国传统上对于女性的压迫和束缚,同时也探讨了女性在现代社会中的角色和困境,因此他的剧作中女性形象也是非常复杂的。
首先,曹禺的剧作中大多数女性形象都是受到社会压迫和家庭束缚的。
例如,其代表作《雷雨》中的女主角孔雀妹就是一个典型的例子。
她出身贫寒,为了生存而不得不去做小姐,但却被社会所唾弃。
她曾经幻想着找到一个充满爱情和幸福的归宿,但最终还是被旧有的道德观念所摧毁。
《原野》中的珊瑚也是一个典型,她一直被家族的传统和家庭的期望所束缚,无法满足自己的心愿和追求。
因此,曹禺的剧作揭示了中国传统文化中对女性的限制和束缚,以及女性在家庭中的地位和角色的固化。
其次,在曹禺的剧作中,女性形象具有强烈的性别意识和自我意识。
女性在曹禺的剧作中经常表现出强烈的自我意识,是独立的个体,有自己的思想和情感。
例如,孔雀妹虽然身处困境,但仍然顽强地追求自己的爱情和幸福。
《原野》中的珊瑚虽然被家庭束缚,但她依然坚持自己的意愿,在自我认知和家庭关系之间做出艰难的抉择。
因此,曹禺的女性形象反映了现代女性在自我认识和性别问题上的探索和反思。
最后,在曹禺的剧作中,女性形象也体现出了对于人生意义的探索和追求。
女性常常是曹禺剧中的英雄和奋斗者,她们在生活中经历了很多的挫折和磨难,但是在面对人生的选择时,她们都选择了勇敢地面对和追求。
例如,《日出》中的王晓芳虽然面对了家庭的压力和社会的质疑,但她仍然勇敢追求了自己的爱情和事业。
因此,曹禺的女性形象也表现出了对于人生意义和自我价值的探寻和追求。
总的来说,曹禺的剧作中女性形象是非常丰满复杂的,她们既是受到社会压迫和家庭制约的弱者,又是具有强烈自我意识和追求的独立个体,同时也是对于人生意义和自我价值的探索者和追求者。
因此,曹禺的女性形象不仅仅反映了中国当代社会对于女性的问题和困境,也反映了女性在现代文化中的价值和意义。
曹禺剧作中女性形象的分析

曹禺剧作中女性形象的分析【摘要】曹禺是中国现代著名剧作家之一,他的作品中塑造了许多不同类型的女性形象。
这篇文章从曹禺剧作中女性形象的塑造开始探讨,分析其丰富多样的特点和命运安排。
通过对这些形象的反思,可以看到曹禺对女性角色的深刻思考和对社会现实的关注。
文章也探讨了曹禺在作品中对女性形象进行的突破,展现了他对传统观念的挑战和对性别角色的重新思考。
曹禺在他的剧作中展现了对女性形象的丰富描绘和对社会现实的深刻思考,为我们提供了一个深入探讨女性命运与社会角色的视角。
【关键词】曹禺,剧作,女性形象,塑造,特点,命运,反思,突破,讨论,分析1. 引言1.1 简介曹禺是中国现代文学史上的杰出剧作家之一,他的作品深刻地揭示了当时社会的现实与人性的矛盾。
在曹禺的剧作中,女性形象常常扮演着重要的角色,展现出不同的性格和命运。
通过分析曹禺剧作中的女性形象,可以更深入地了解他对性别、家庭、社会等议题的思考。
本文将从以下几个方面进行分析:探讨曹禺是如何塑造女性角色的,他是通过怎样的方式为她们赋予生动的个性和情感;分析曹禺剧作中女性形象的特点,比如强烈的生存欲望、对爱情的向往和追求、对家庭的责任与情感;然后,考察曹禺对女性形象命运的安排,他是如何描述她们在社会变迁中的挣扎与成长;随后,对曹禺剧作中女性形象的反思展开讨论,探究他对女性地位和权益的关注与反思;探讨曹禺剧作中女性形象的突破,即他是如何突破传统观念,呈现出不同寻常的女性形象。
通过以上分析,可以更全面地理解曹禺剧作中女性形象的多样性与现实意义。
2. 正文2.1 曹禺剧作中女性形象的塑造曹禺在他的剧作中对女性形象的塑造非常有特色,他不仅仅刻画了女性角色的外在形象,更注重揭示她们内心的复杂情感。
在曹禺的作品中,女性形象往往展现出坚强、聪明、勇敢,同时也有着柔情似水、温柔体贴的一面。
他塑造的女性形象多面性鲜明,让人印象深刻。
曹禺通过对女性形象的塑造,使得她们在剧情中扮演着重要的角色。
曹禺剧作中女性形象的分析

曹禺剧作中女性形象的分析曹禺是20世纪中国著名的戏剧家,他的剧作以其深入揭示人性和社会现实的特点而著称。
在曹禺的剧作中,女性形象起到了重要的作用,不仅具有鲜明的个性特点,还代表了不同的社会群体。
本文将对曹禺剧作中女性形象进行分析和探讨。
曹禺的剧作中常常描绘了被压迫和受到不公平对待的女性形象,她们在家庭和社会中扮演着弱者的角色。
比如在《日出》中,女主角荣荣是一个年轻而勤劳的农村妇女,她在温饱线上挣扎,被迫和丈夫一起外出打工,最终遭遇了丈夫与婆婆的背叛。
荣荣的遭遇代表了无数农村妇女的命运,她们在农村与城市的流动中,没有稳定的生活和工作保障,经常被剥夺基本的权利和尊严。
这在曹禺的剧作中体现得非常深刻。
曹禺的剧作中女性形象也具有坚强和不屈的一面。
她们在面对困境和压迫时,常常表现出顽强的意志和努力的奋斗。
在《雷雨》中,杨宝玉是一个聪明和勇敢的女性,她勇敢面对家庭的暴力和压迫,努力保护自己的尊严和权益。
杨宝玉的形象象征着那些在家庭中受到压迫的女性,她们通过努力和抵抗来追求自由和幸福。
曹禺通过这样的形象揭示了女性在男权社会中的困境和挣扎,同时也展现了她们的坚韧和勇敢。
曹禺的剧作中也有一些女性形象是富有智慧和独立自主的。
她们具有思想独立和自我价值的追求,能够突破传统的束缚,追求自己的理想和幸福。
在《原野》中,女主角刘月华是一个勤奋和有思想的农民妇女,她通过努力学习书法,发展自己的才华,并最终实现了个人的价值和尊严。
刘月华的形象体现了农村妇女的智慧和力量,展示了她们在复杂的社会环境中追求自身价值的能力。
曹禺在他的剧作中塑造了多种多样的女性形象,从受压迫的弱者到坚强的抗争者,再到智慧的追求者,每个形象都具有鲜明的个性特点和社会背景。
通过这些形象,曹禺展现了女性在中国现代社会中所面临的种种困境和挣扎,同时也传达了自强不息和追求幸福的积极力量。
这些女性形象不仅丰富了曹禺的剧作,也为我们深入了解和思考中国现代社会的性别问题提供了重要的思考素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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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课外阅读】从曹禺笔下的女性形象看曹禺的原罪意识
原罪意识在基督教的教义中是一种原始的罪孽意识,它是一种先天性的、遗传的恶,其古老的历史可以上推到基督教的创世说。
在《旧约•创世记》中,基督教给上帝的子民解释了人类的最初起源,根据这种传说,我们人类最初的诞生地是在伊甸园里,是由亚当和夏娃繁衍生息而来。
在基督教对于人类诞生的最初说教中,事实上已经隐隐有了男权意识,《旧约•创世记》记载,神说:“那人独居不好,我要为他造一个配偶帮助他”,“于是取下他的一条肋骨,又把肉合起来……她是从男人身上取出来的”。
女人生命的依附性和女人地位的从属性不言自明。
由于蛇的诱惑,亚当和夏娃偷吃了禁果,于是人类开始睁开了自己的眼睛,有了羞耻心,有了善恶观,人类文明的最初曙光也就从历史的地平线上渐渐升起,而那种由男女情欲所构成的罪孽感也就成了人类与生俱来的原罪意识。
由于人有了自己的价值观,人类也就开始失去原始的快乐,其形象的说法就是亚当和夏娃被神逐出了伊甸园。
随着人类的不断繁衍与文明的不断发展,男权文化渐渐普遍地成了各民族的主流文化,这种主流文化虽然选择了婚姻的性关系作为道德的性关系,但这种选择在实施过程中则颇有点紧固藩篱以防后院失火的味道,原罪意识所禁锢的实际上往往只是妇女。
女性一旦有了超越婚姻关系约束的性行为就构成了一种原始的罪恶,其所受的惩罚往往十分惨烈,这就构成了一种悖论:一方面,文明的发展与普及唤醒了女性自身的生命意识,使她们深切地感觉着生命的个人本位,从而赋予她们一种为空前地张扬自己的个性所需要的内在的推动力,使生命的自由发展成为一种可能;而另一方面,作为一种文化的存在,她们还是一个社会的人,而特定时代的文明所建构起来的生活秩序,又往往无法提供给她们自由发展的空间,甚至反而束缚着她们,窒息着她们的生命。
曹禺笔下的女性形象大多是这种悖论式的人物,生即是死,死反而生,蓬蓬勃勃的感性生命只能在僵死的文明空间里无奈地凋谢、飘零,“热情原是一片浇不息的火,而上帝偏偏罚她们枯干地生长在砂上”。
可以说,曹禺贡献给现代文学人物画廊的灿烂的文学形象几乎都是这一类女性,随着她们生命意识的觉醒,她们的生命力所呈现出来的往往是一种躁动不安的涌动状态,而她们的生存方式,也就只能是一种超越文明规范的畸形方式,乱伦的乱伦,卖身的卖身,偷汉的偷汉,无不是惊世骇俗的原罪类型,而一旦当外部的生存条件改变,暂时的平衡被打破,那么不管是遏制也好(譬如蘩漪、陈白露),是引导也好(譬如花金子),她们的生命力都将喷涌而出,而这时她们的生命载体也往往随之消亡。
这是人类历史上这一类女性所共有的普遍命运,也是曹禺笔下的女性所无法避免的人生结局。
蘩漪
的可爱与不可爱,陈白露的必死与或死,花金子的道德与不道德,这些曹禺研究中的热点问题只有放在生命与文明,人性与兽性的大的人文背景下来考察才可能得到令人满意的研究结果。
这里引入基督教的原罪说并不是要用基督教的教义来求证曹禺剧作的精神皈依,而只是想说明曹禺所关注的人性层面跟宗教所抚慰的人性层面是相通的,都是属于一种形而上的终极关怀。
细细地体味曹禺的早期剧作,我们还可以发现曹禺对女性有着一种挥之不去的依恋之情,他对女性心理、情感的把握非常细腻,非常准确,而笔下最动人,最饱满的人物也几乎都是女性,女性之于他,似乎已经成为一种崇拜的对象。
但曹禺对于女性并不是没有选择,他的情感倾向十分明显,那就是选择野性十足,火辣辣的,生命力旺盛的女性。
《雷雨》中的蘩漪,《日出》中的陈白露,《原野》中的花金子一个个都是有着“火炽的热情,一颗强悍的心”的活泼泼的生命。
在《雷雨》中,从取名字开始,曹禺就把花一般的赞美之词献给蘩漪,他说之所以取蘩漪这个名字,就是为了体现她坚强、刚毅而又复杂的性格,就是为了体现她深邃而美好的心灵。
问题是,作为女人蘩漪承受着如此巨大的由乱伦所带来的非道德的心理压力,其支撑力在哪里?她是凭着一种什么样的信念在周公馆苦守着情人不是情人后妈不是后妈的尴尬生活而无怨无悔?我们从《雷雨》的文本中所读到的蘩漪完全是一个半疯半泼,极端自私的个人主义者,我们从头到尾看到的都是她为了抓住周萍而无所不用其极的行为:对四凤,她采用背后下手的手段,煽风点火唆使鲁妈领走四凤;对周萍,她恐吓、威逼、盯梢、恳求,其手段的毒辣和恶劣,几乎到了不顾廉耻的地步;对周冲,可以说完全丧失了母性,为了拆散周萍和四凤之间的关系,不惜把自己的亲生儿子当作离间工具;发展到最后甚至歇斯底里地公开叫嚷自己的乱伦行为,以作最后的挽救,这些行为都表现出蘩漪性格的极端冲动和处事的极其自私,用曹禺的话来说蘩漪就是“最残酷的爱和最不忍的恨”的化身,她“流着血不是恨便是爱,不是爱便是恨;一切都是走向极端”。
曹禺对女性形象的塑造也有一条清晰的发展线索,从《雷雨》中的蘩漪开始,到《日出》中的陈白露,再到《原野》中的花金子,曹禺对有着“火炽的热情,一颗强悍的心”的女人也有一个从了解到理解,从塑造得不充分到塑造得充分、饱满的发展过程。
《雷雨》中的蘩漪由于受到剧本内容的限制,曹禺只能表现她恶的一面,正因为无法描绘蘩漪的可爱,所以曹禺才会解说的很多,其实他所说的只是深藏在自己心中的蘩漪,而不是文本中的蘩漪。
作为补偿,在《日出》中曹禺写了陈白露的人性的一面,但陈白露的悲剧在于,她只能在丑恶的生活中来展现自己的善,这对曹禺来说又是一次无法尽情宣泄的创作。
因此在《原野》中曹禺干脆撇开现实的限制,借用象征主义的手法,虚构了一个卡通般的生存空间,尽自己的天才之能来塑造花金子的形象,
这一次曹禺的女性崇拜的情结才得以舒解,毫无疑问花金子的形象是曹禺作品中最饱满、最美丽的形象,这是曹禺对有着“火炽的热情,一颗强悍的心”的女人所划的一个圆满的句号,从此以后,曹禺再也没有塑造过这类反叛型的血性女子,而他对女性的赞美也由野性的现代气质转向到温馨的传统气质,情感的性质自然也由爱恋转为尊敬,《北京人》中的愫方就是这种转变的实现,而《北京人》作品的总的情感基调也就由激越转为哀静,可以说女性形象的创作冲动是曹禺整个创作欲望的潜流,很难想象假如没有了蘩漪,没有了陈白露,没有了花金子,曹禺的戏剧创作会是什么样子。
但是,也只有整体地来考察曹禺笔下的系列女子,才能够准确地理解这些女性个体的形象意义。
从曹禺对蘩漪的评价以及观众对蘩漪的评价中,我们都可以隐隐地发觉在蘩漪的身上潜藏着很深的文化意蕴,而《雷雨》经久不息的轰动效应,则更让我们清楚地看到蘩漪骄人地站在现代文学人物画廊中的艳影。
支撑起蘩漪亮丽的人格魅力的,当然绝不会是她半疯半泼的个性,以及无所顾忌的行事方式。
人的自然天性固然会跟人的社会属性构成一对既相互依赖,又相互异化的矛盾,但人的文化价值恰恰存在于由打破这种旧的矛盾关系之后所建构起来的新的矛盾关系中,在新的矛盾关系中打造出来的新的人生方式,才赋予人物以独特的典型意义,人物独特的艺术品质和人文价值无不源于此。
蘩漪形象的意义就在于她以自己的悲剧命运竖起了此路不通的警示牌:现代女性如果不走出家门,要想实现自己的人生理想那是不可能的,而要把自己的人生幸福寄托在他人的身上,那么不管她的性格多么坚强,勇气多么巨大,行事多么决绝,其结果也只能是芳冢一堆而已。
我们从蘩漪再往前看,可以看到文学形象中现代女性反叛者的足迹至少可以上推到二十年代初,几乎跟新文学的诞生同步,两者的源头都是对人——特别是受损害的人的价值的探问。
从“五四”开始,中国的知识女性在反叛传统价值体系的同时,就已经开始建构自己的现代精神结构,探求自己的新的生命意义了,在这条道路上,它们所付出的代价是非常沉重的,这是一条充满着艰辛且永无尽头的探求之路,其间可以说是歧路纵横,白骨纷呈,子君、莎菲……一个个时代女性都是在这条通向生命极地的路途中倒下的。
打造新女性内在本质的精神要素无非是自由、独立和个性,但通往生命绿洲的路途却非常遥远而曲折。
就蘩漪来说,虽然拂开笼罩在她头上的血缘迷雾,命运纠葛,我们能看见她血管里流的跟五四以来追求自由的新女性同属一脉,但她的精神底色却明显带有传统女性的痕迹,尽管有着强烈的反叛性和决绝的道德承受能力,但就精神本质来说,蘩漪依然是依附的,她把自己的所有幸福都寄托在周萍的身上,这一点明显有违于“五四”以来新女性的精神品质。
尽管曹禺对蘩漪讲了那么多的誉美之词,但在这一点上他给蘩漪的定位毫不含糊,他说蘩漪依然“是一个中国旧
式女人,有她的文弱,她的哀静,她的明慧”,只是在《雷雨》文本中作者无法对她的丰富性作充分的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