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性解放之梦的幻灭——解读耶利内克戏剧《娜拉出走以后》
《娜拉出走到了中国》

“娜拉”出走到了中国朱慧佳20130702911汉语言国际教育1302班1879年伟大的挪威戏剧家创作出了经典的社会剧《玩偶之家》,女主人公娜拉在结局中的那一声离家的摔门之声,响彻了整个欧洲,甚至这个响声也像蝴蝶效应一般的传播到了中国。
然而为什么当时的中国会深受‚娜拉出走‛的影响?为什么那么多作家,尤其是女性的作家在此之后深受影响纷纷化身为‚写作的娜拉‛,以笔为矛,以墨为剑,为自己的命运而创作呢?首先我们要讨论一下娜拉出走的内涵。
娜拉为什么出走?总的来说,第一点就是是女性性别自省意识的觉醒。
娜拉在小说的开头表现出了一种强烈维护丈夫、信任丈夫的性格,到最后她对自己丈夫开始产生了怀疑、甚至走到了决裂的地步,最终她离家出走,摆脱玩偶地位。
想要离家出走的娜拉,已经开始觉醒,开始认识到了女性地位的重要性,也意识到了女人不再是依附于男人的玩偶,依附于男性的另一性别。
这个另一性别,也是指第二性,是法国女权主义理论家西蒙波娃提出的,她指出:‚一个人之为女人,与其说是‘天生’的,不如说是‘形成’的。
没有任何生理上、心理上或者经济上的定命,能决断女人在社会中的地位,而是人类文化之整体,产生出这居间于男性与无性中的所谓‘女性’。
唯独因为有旁人插入干涉,一个人才会被注定为‘第二性’,或者‘另一性’。
‛这种女人作为第二性的思想在中国的传统观念上就表现的淋漓尽致。
中国作为一个受到传统思想影响的国度,‚男尊女卑‛、‚三从四德‛、‚夫为妻纲‛等彰显男权父权的观念无不体现,男权父权至高无上,女性的地位卑微低下,像是依附一般的存在。
随着中国被西方殖民者打开国门,与中式思想有所不同的西式新思想就会传播到中国,‚娜拉‛就是这么被引申过来的。
娜拉出走,似乎让中国的女性有了可以解放的方法,女性感受到了‚自己‛可以被解放,不再被束缚。
这正如鲁迅1923年在北京女子高等师范学校文艺会讲所说的主题,娜拉出走后怎么办?鲁迅在这次演讲中所表现的重要的主题就是女性的经济独立问题,这也正是女性想要获得自省觉醒的一个重要的办法。
从安娜、娜拉出走看女性的觉醒与反抗

从安娜、娜拉出⾛看⼥性的觉醒与反抗⼥性解放的问题,我们过去在探讨,现在在探讨,将来我们还会将其讨论下去。
不论是东⽅还是西⽅,⼥性解放都受到⼈们的关注,尤其是⼀批崇尚⼥性解放的作家,他们⽤⾃⼰在⼩说中塑造的⼈物,揭⽰男权社会对⼥性的不公,社会对于⼥性的冷酷与残忍。
他们⽤⼀个⼜⼀个鲜活的⼈物来为⼥性哭诉,为⼥性表达要求解放的迫切愿望,为⼥性寻求解放的道路。
压迫虽由来已久,但是东西⽅⼥性都做着同样的事情,要求解放。
也许觉醒程度不同,反抗的⼒量与⽣活的时代不同,但是都存在着觉醒与反抗,为各⾃的解放⽽向男权社会提出挑战。
本⽂将以安娜、娜拉两个⼥性为代表,阐释⼀下⼥性所受的压迫,⼥性想⾛出牢笼的觉醒,⼥性所作的反抗,与对⼥性解放道路的理智探寻,并就⾃我解放对⼥性提出了三⽅⾯要求。
在安娜与娜拉的⽐较中,不少研究者将他们⽐作⿊暗王国的新⼥性,他们的反抗精神对于⼥性的解放具有划时代的意义。
当年易⼘⽣的⼀部《玩偶之家》在⽂坛引起轰动,然⽽这位策划⼤师却并没有给出出⾛⼥⼈的结局。
为此,⼈们颇多猜测。
对于娜拉出⾛后结局的分析与研究,⼤体分为三个:有的⼈认为娜拉五路可⾛,出⾛后就是饿死的下场;有的⼈认为娜拉回来的可能性很⼤,负⽓出⾛,⽓消后继续回归家庭⽣活;有的⼈认为娜拉的下场就是堕落,沦为娼妓。
鲁迅在《娜拉⾛后怎样》⼀⽂中指出:“娜拉或者是在只有两条路:不是堕落,就是回来因为如果是⼀只⼩鸟,则笼⼦⾥固然不⾃由,⽽⼀出笼门,外⾯便⼜有鹰,有猫,以及别的什么东西之类;倘使已经关得⿇痹了翅⼦,忘却了飞翔,也诚然⽆路可⾛,还有⼀条,就是饿死了。
”或许对于娜拉,⼈们还算是宽容,相⽐较于安娜,⼈们似乎并不⼗分看好。
毕竟安娜为了爱情背叛家庭,违背了⼀直以来传统道德所尊崇的所谓“妇道”。
⼈们对于安娜持同情⼜责备的态度。
我们以理性的眼光审视安娜,不难发现⾝为贵妇的安娜的⽃争反抗远⽐娜拉复杂的多,托尔斯泰的家庭思想和⽭盾困惑也⽐易⼘⽣更为深刻⼴泛。
女性解放之梦的幻灭——解读耶利内克戏剧《娜拉出走以后》

“楼下砰的一响传来关大门的声音。”[1]2”在易卜生 的《玩偶之家》里,1 9世纪末的娜拉从对婚姻表面和谐 的幼稚陶醉中骤然觉醒而毅然出走,宣告了一个女性同 剥夺了做人的自由权的家庭的决裂。易卜生在这部剧 里向社会提出了妇女的社会地位以及妇女解放的问题, 但从作品问世的1879年至今,“娜拉出走以后怎样”的 困惑仍然未解。一百年以来,它一直是一个巨大的问 号,引发世人思考,去探索妇女的社会出路。鲁迅在《娜 拉出走怎样》中说过,娜拉走出家庭到了社会,这好比一 只小鸟,关在“笼子里固然不自由,而一出笼门,外面便 又有鹰,有猫,以及别的什么东西之类”,不是同样不自 由吗?更为重要的是还有尚未取得独立的经济权的娜 拉的生计问题,他因此得出结论:娜拉出走以后“也实在 只有两条路:不是堕落,就是回来。”[2]32
刻。作为一个极具政治意识和强烈批判精神及独特女 性主义立场的作家,耶利内克在这部剧里构建一个全新 的娜拉,通过对妇女受迫害的社会根源和文化根源的分 析,对女性解放道路和途径予以了深刻的反思。
耶利内克完成《娜拉出走以后》后不久,197 9年10 月希尔德克内希特(Kurt Josef Schildknecht)执导该剧在 奥地利格拉茨大剧院进行了首演,得到一致好评,剧院 上演这部剧时场场座无虚席。然而此后十几年(直到 1 992年)一直未再上演。其原因如著名戏剧评论家乌 特·尼森所说,不是因为人们对女性剧作家的偏见,而 在于该剧对父权制社会秩序猛烈的“攻击性”[3]2”。剧 中流露出来的毫不妥协的口吻,辛辣尖锐的冷嘲热讽, 使得主导舞台的男性导演们不惮于冒此风险。
冈)E3]“,成为了各色男人追逐的目标,最终靠肉体求生, 充当了男人性欲发泄工具和经济利益工具,甚至沦为性 虐待娼妓,直至年老色衰被抛弃。
值得注意的是,娜拉有着清醒的女性意识和独立意 识,满口女性主义理论的词句,能意识到“刺激和色情是 一种屠杀女人的行为”[3]23,也常道出女性处境的真谛: “女人的历史迄今为止都是遭受残杀的历史!”[3]64而这 使得她在男人眼里变得“难看”[3]67。娜拉一开始思考就 立刻引起了工头的不悦:“女人嘴里说出的话可不像她 们手里做出的活儿那样招人喜欢。”[3]16一个男权社会是 不允许一个女人在暗处思考的,他们要千方百计拒绝这 种思考的存在:“女人被砍了头,被切割开来。人们只许 她留下身体,把她的头砍下,是因为那里能够思考。”(娜 拉)[3]67这样男人就轻巧地将女性置于自己之下,使其非 但不能构成抗衡的力量,就连平等的对话也够不上,这 可以说是男权社会压迫女性最好的伎俩。
天使的蜕变:解读易卜生与耶利内克笔下的娜拉

人 。 娜拉 的宣 言让人 们知 道她 是个 具 有个性 解放 思想 ”
的叛 逆女 性。然而 , 的叛逆 真能 求得解 放吗 ?过 惯 了 她
养尊处优生 活的她 , 能在 当时 的社 会 中独 立吗 ?鲁 迅先
社会 的对 立成为 了当时启 蒙活 动最 好 的切 入 点。三 幕
话剧 《 娜拉 》 响最为 强烈。 反
娜拉。海尔茂看了柯洛克斯泰的揭发信后对妻子勃然
收 稿 日期 :00一o 2 21 4— 9
作者简介 : 张季萌( 94 17 一
)女 , , 汉族 , 河南邓州人 , 英语语言文学硕士 , 云南财经 大学外语教 学部讲师 , 主要从事
英语教学及英 语语言文学研究。
张季萌 : 天使的蜕变 : 解读易 b 与耶利内克笔下的娜拉 生
外 语教学 部 , 云南
昆明
602 ) 52 1
摘
要: 在易 卜生的《 娜拉》 生百年 之后 , 诞 极具争议 的奥地 利女作家艾 尔弗雷德. 利 内克与之遥相 呼应, 耶
续写娜拉的命运 : 娜拉 出走以后》 娜拉从玩偶之家 中出走后从天使蜕 变成妓 女。从二人 的人物形象 塑造及 其 《 , 社会影响入手。 解读娜拉这 一角色及其社会现实意义。 中图分类号 :16 I0 文献标识码 : A 文章编号 :6 2- 75 2 1 )3— 14— 3 17 4 5 (0 0 0 0 5 0
一
、
易 I生 与耶利 内克跨世纪 的呼应 -
大怒 , 拉是 “ 东 西 ” “ 贱女 人 ”斥 责 娜 拉毁 了 骂娜 坏 、下 , 自己的前 程。林 丹 太 太劝 说 情 人 柯洛 克 斯 泰 , 回字 退 据 , 尔茂得知 后 又 高 呼 : 娜 拉 , 没事 了 , 海 “ 我 我饶 恕你 了。但 娜拉却 无法饶 恕他 , ” 因为她 已看 清 , 丈夫 关 心 的 只是 他 的地 位 和名誉 , 谓 “ 、 关心 ” 只是 拿她 当 所 爱” “ , 玩偶 。于是 她断然 离家 出走 了。 但是 , 娜拉 出走 之后 怎 么办 ?这 是 本 剧读 者 历 来
娜拉的轨迹与妇女解放

娜拉的轨迹与妇女解放————————————————————————————————作者:————————————————————————————————日期:娜拉的轨迹与妇女解放-社会科学论文娜拉的轨迹与妇女解放文/姜书良易卜生的剧本《玩偶之家》发表于1879年,轰动欧洲,影响世界文学已近一个半世纪;1914年春柳社在上海首次演出《娜拉》(即《玩偶之家》)至今,其在中国的传播历史亦逾百年。
娜拉作为女权主义运动的一个象征符号,一个多世纪以来,在中外文学和中外社会历史上,均经历了十分复杂的演变。
梳理这一思想脉络,无论以中国还是以外国为范围,都是一个庞大的文学接受史课题。
其中最值得提到的是,2004年获诺贝尔文学奖的奥地利女作家耶利内克在《玩偶之家》发表100周年之际曾写下一个戏仿的剧本——《娜拉离开丈夫之后,又名“社会支柱”》(下称《娜拉离开》)。
该剧将当年鲁迅演讲中说“娜拉走后不是回来就是堕落”的不祥预言用文学演绎呈现为现实。
仅以易卜生和耶利内克笔下的娜拉映照,我们也可以发现,易卜生的《玩偶之家》提出的妇女解放问题,不仅在社会层面远未能得到理想的解决,在文学文本层面,进一步深入解读的任务也将随着时代发展而产生新的延伸。
家庭:娜拉身后甩下的茧壳?《玩偶之家》剧终,娜拉跟海尔茂坐下严肃讨论一番之后,不理会海尔茂抬出宗教、道德和她作为妻子及母亲的责任阻拦,毅然摔门而去,海尔茂茫然无措之际,楼下传来娜拉离去的碰门声。
对她的弃家出走,劳逊评那关门声是“历史性的碰门声”;肖伯纳则说,“在她身后发出的碰门声比滑铁卢或色当的炮声还更有力量”。
所谓碰门声比滑铁卢或色当的炮声还响,是一种比喻,比喻娜拉出走具有划时代意义。
但这比喻来头太大了——1815年法兰西皇帝拿破仑一世的大军在滑铁卢失败,法国波旁王朝复辟;l870年普法战争中,法兰西第二帝国皇帝路易·波拿巴,即拿破仑三世在色当一役失败,法兰西第二帝国倒台。
女性‘出走’的思考

从《伤逝》与《娜拉走后怎样》引发关于女性‘出走’的思考《娜拉走后怎样》是鲁迅先生在北京女子高等师范学校的一次演讲,从一个问题开始:易卜生《玩偶之家》中的娜拉离开家庭之后会怎样?鲁迅自己也给出了回答:不是堕落,就是回来。
这样的观点也同样显示在后来《伤逝》当中的子君身上。
子君最后被涓生抛弃然后回到家中凄惨地死去。
在鲁迅看来这便是梦醒了无路可走的痛苦境地。
如子君一般五四时期的女性接触了西方男女平等的思想,第一次觉悟到了自己的存在,也就是自我的意识。
开始了对自我的思考和解放。
她们在书上看了一些新词新的思想便使用到自己身上,如:‘家庭专制’,‘男女平等’,‘打破旧习惯’‘我是我自己的,谁也没有干涉我的权利’;在电影中看到的场景用到生活中——涓生表白时原文中说道‘在慌张中,身不由己地竟用了在电影上见过的方法了’。
青年们在书上在电影上学到些新颖的事模仿着做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不过既然青年人们想要的是对旧世界旧传统的挑战便不免要面对现实了。
现实的回答是,只有乐观主义的热情是逃不了撞到南墙的命运的。
这样的现实是什么呢?我想第一条便是女性对于家庭中父权和男权的经济的心理的完全的依赖。
《伤逝》中子君涓生这对年轻人相恋,以同居的方式来反抗旧式家庭的约束。
在开始的过程中,他们努力打造自己的家庭,摆脱对旧家庭的经济依赖,同时与不支持他们的朋友亲戚断绝关系,摆脱心理上的依赖。
在这个层面上子君和涓生做得很果断决绝,丝毫没有受到外界的打击,因此在最初同居时他们享受了自由恋爱的美好。
然而很快子君和涓生之间便有了隔阂。
两人之间产生了巨大的危机,表面上涓生是对于困于日常琐事的子君的爱有了减少,实际上是经济的困难让涓生认为子君是造成他困顿的罪魁祸首。
虽然涓生心里面有愧疚,不愿意承认,但是经济上的困难不是虚伪的敷衍就能解决掉的。
虽然他在极力掩盖自己对子君的埋怨,但是字里行间都能表现出他的内心来。
如:‘我一个人,是容易生活的……然而只要能远走高飞,生路还宽广的很。
领悟爱的真谛:《娜拉》中的自我发现与解放

领悟爱的真谛:《娜拉》中的自我发现与解放简介《娜拉》是挪威剧作家亨里克·易卜生于1879年创作的一部戏剧作品,剧本以主人公娜拉·赫尔默为中心,描述了她从母亲角色、差点沦为社会道德观念俘虏到最终实现自我成长和解放的过程。
这个故事引起了广泛的共鸣并对人们对于爱、个人解放及性别平等等问题提出了许多思考。
自我发现之旅婚姻与社会角色束缚在家庭、社会和婚姻的角色压迫下,娜拉被迫扮演顺从、温顺的角色,她丧失了自我的权力和自由。
她被视为丈夫托尔瓦尔森财务依赖对象,但却没有得到真正尊重和平等对待。
家庭关系中的伪装与失望通过与丈夫、父亲和朋友等角色对话,娜拉逐渐认识到自己一直以来都在伪装,她没有真实地被他们理解和接纳。
与此同时,她也开始怀疑自己对家庭、婚姻和社会的价值观。
离开束缚与自我的挣扎面对被揭露的秘密以及夫妻之间关系的瓦解,娜拉意识到需要摆脱这种残酷的束缚。
离开家庭并追求个人解放成为她唯一的选择,尽管这一决定可能带来许多不确定和困难。
爱的真谛:个体间平等、相互尊重与支持娜拉与克里斯蒂娜之间的友谊在故事中,娜拉最真实、最深刻的关系是与好友克里斯蒂娜之间的友谊。
这段友谊使她了解到如何相互支持,欣赏彼此的个体性,并且共同追求解放和幸福。
真正爱情的觉醒通过与朋友们倾诉心声和自我反省发展,娜拉逐渐领悟到爱情不仅仅是权力和控制,在平等、尊重和支持的基础上才能真正实现。
自我解放与社会启示娜拉的勇气和决心娜拉的个人成长之旅揭示了个体面对社会压力和道德束缚时所需的勇气和决心。
她通过挑战传统、听从内心的声音,最终找到了真正属于自己的道路。
性别平等问题引发思考《娜拉》不仅是一部描述一个人的个人成长故事,也探讨了性别角色、权力平衡和社会期望等议题。
这引发了对性别平等以及妇女在家庭与社会中地位的思考。
结论《娜拉》以主人公娜拉·赫尔默为例,展示了一个人从被束缚到自我解放和发展的过程。
通过她的故事,我们可以更好地理解爱情、个体解放以及性别平等问题。
娜拉的轨迹与妇女解放

娜拉的轨迹与妇女解放-社会科学论文娜拉的轨迹与妇女解放文/姜书良易卜生的剧本《玩偶之家》发表于1879年,轰动欧洲,影响世界文学已近一个半世纪;1914年春柳社在上海首次演出《娜拉》(即《玩偶之家》)至今,其在中国的传播历史亦逾百年。
娜拉作为女权主义运动的一个象征符号,一个多世纪以来,在中外文学和中外社会历史上,均经历了十分复杂的演变。
梳理这一思想脉络,无论以中国还是以外国为范围,都是一个庞大的文学接受史课题。
其中最值得提到的是,2004年获诺贝尔文学奖的奥地利女作家耶利内克在《玩偶之家》发表100周年之际曾写下一个戏仿的剧本——《娜拉离开丈夫之后,又名“社会支柱”》(下称《娜拉离开》)。
该剧将当年鲁迅演讲中说“娜拉走后不是回来就是堕落”的不祥预言用文学演绎呈现为现实。
仅以易卜生和耶利内克笔下的娜拉映照,我们也可以发现,易卜生的《玩偶之家》提出的妇女解放问题,不仅在社会层面远未能得到理想的解决,在文学文本层面,进一步深入解读的任务也将随着时代发展而产生新的延伸。
家庭:娜拉身后甩下的茧壳?《玩偶之家》剧终,娜拉跟海尔茂坐下严肃讨论一番之后,不理会海尔茂抬出宗教、道德和她作为妻子及母亲的责任阻拦,毅然摔门而去,海尔茂茫然无措之际,楼下传来娜拉离去的碰门声。
对她的弃家出走,劳逊评那关门声是“历史性的碰门声”;肖伯纳则说,“在她身后发出的碰门声比滑铁卢或色当的炮声还更有力量”。
所谓碰门声比滑铁卢或色当的炮声还响,是一种比喻,比喻娜拉出走具有划时代意义。
但这比喻来头太大了——1815年法兰西皇帝拿破仑一世的大军在滑铁卢失败,法国波旁王朝复辟;l870年普法战争中,法兰西第二帝国皇帝路易·波拿巴,即拿破仑三世在色当一役失败,法兰西第二帝国倒台。
滑铁卢和色当两次战争,都标记着历史的重大改写,整个欧洲国家和政治势力格局的重组。
那么娜拉的出走,如果意味着一种历史性的巨大转折,它从何种意义上改写了历史,哪些势力在这一改写中被颠覆和重置呢?该剧通过对海尔茂夫妻由表面的美满和谐到关系破裂过程的细微描写,剖析了中产阶级家庭中的夫妻关系:在貌似平等、温馨幸福的家庭中,娜拉实际上处于玩偶地位,由此可见,依然是一个强大的男权社会在操纵着妇女的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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娜拉转了一圈,被迫又回到起点,没有任何进步。 耶利内克借娜拉之口一针见血地指出:“通过不再令人 喜欢,女人迈出了争取自由的第一步。对着隐蔽暴力构 建的金字塔底基狠狠地踢一脚。”(娜拉)[3]67然而对于根 深蒂固的“金字塔底座”来说,不会有丝毫触动和改变。 剧作家虚构情节,将自己对无所不在的男性霸权的愤懑 诉诸笔端,直戳一种以性别为支配基点的文化权力的弊 端,揭示女性在这种男权统治秩序下寻求自我解放和获 救的渺茫和无望。
万方数据
114
东南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
第Hale Waihona Puke 4卷子,进入到她自以为注重女人头脑的社会,“想在工作上 把自己从客体发展为主体”,“希望人的尊严、人权、乃至 一个人个性的自由发展都得到尊重”[3]10。可是在男性 为中心的社会秩序里,男主外、女主内的两性基本框架 使得男人超越家庭而享有社会利益,女人的功能则是 “内在性”,内化为家庭主妇和贤妻良母,狭小的家庭是 女人的所有世界;妇女的领域以及与该领域相关的特 性——“刺绣、编织”,“赡养和照料老人、体弱者、智障 者、病人还有孩子”,“温柔体贴”,“能歌善舞”[3]11,都遭 到漠视和贬低。父权制社会的家庭分工决定了职业领 域的性别分工,导致了女性在社会经济上的压抑地位。 我们从第一场里娜拉与纺织工厂人事经理的对话里,就 能看出她在职业中所处的劣势地位。娜拉以前深居简 出,只顾料理家务,养育孩子,没有工作经验和工作技 能,即使有进入工作领域的机会,在劳动力市场中也是
[摘 要]2004年诺贝尔文学奖获得者耶利内克在她的剧作《娜拉出走以后》里构建了 一个全新的娜拉,从父权制度对女性的戕害、资本主义经济制度对人物的剥削和压迫,以及 女性独立人格和精神自由三个层面解读当代女性生存境况,分析妇女受迫害的社会根源和 文化根源,对妇女解放道路和途径予以了深刻的反思。
[关键词]:glen内克;《娜拉出走以后》;娜拉;女性解放 [中图分类号]1521.073[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1671—511X(2012)05—0113-05
由此可见,在父权制的社会里,女性受到了男性在 经济上和思想意识上的性别歧视和压迫。在一个以男 性价值观为基础的经济、政治和文化体系里,当女性从 私人领域进入到公共领域,她所面临的依然是一个只把 女性当作躯体的社会。在一个将女性的头脑与躯体分 离的社会,女人被抽空了精神和生命,成为了各种形式、 规格和价钱的“玫瑰色”肉体,而被“占有”、“享受”和 “摧毁”。追求爱情失败、愤怒抗争的艾娃最终变得歇斯 底里,精神分裂;林丹甘愿做海尔茂的保姆,扮演性施虐 狂的角色满足男主人,却还是免不了被海尔茂“转让”出 去,为他和一位出身上等阶层的年轻女子的婚姻扫清道 路;追求主体地位的娜拉非但没有“从客体发展为主 体”,反而失去了对自我身体的支配权,更加无法把握自 己的命运,甚至进一步陷落。
万方数据
第5期
齐快鸽女性解放之梦的幻灭
115
代主义接近的手法,但至今马克思主义立场和观点仍然 影响了她的创作。”r4]
笔者认为,扬茨的见解是中肯的。资料表明,政治 敏感的耶利内克从青年时代起就对马克思主义理论产 生了明显的偏好,1 973年加入奥地利共产党。耶利内 克宣称自己是一个马克思主义者。同时又解释对她而 言,身为马克思主义者,仅表明她是“资本主义,这个蔑 视人的制度的敌人”[5]21。在她的作品中,自觉不自觉地 遵循了马克思主义的观点。她笔下的女性人物是历史 的建构,她们代表的不是个人体验,而是某一阶级和特 定经济条件下广大妇女的共同遭遇。她把个人所受的 压迫放在一个“整体的社会基础”[5]z7上来思考,从妇女 所处的社会经济关系出发,揭露造成妇女深受压迫的社 会权力结构。我们注意到,女作家创作《娜拉出走以 后》,续写娜拉离开丈夫以后的命运,正值妇女运动高涨 之时,耶利内克创作此剧的目的也是为了向当时某些女 性文学、女性主义理论的一些倾向作出回应。她认为, “当前女性文学有一个危险的倾向,那就是一味地抱怨 和诉苦,同时痛骂男人。她们应该在美学上找到适合自 己的手段,并且向前更进一步。”耶利内克这里所说的 “更进一步”就是要求作家或者理论家不能停留于表面, 而应该去揭示现实背后所隐藏的制度上的原因。而对 于制度问题的关注也正是女作家创作的一个基本理念。
娜拉离开丈夫以后,遇到的头等大事是生存问题。 在现实生活中,一个没有经济独立能力的女子是很难在 社会上立足的。娜拉因不甘于作丈夫的玩偶而舍弃孩
[收稿日期]2012 11—14 [基金项目]江苏省教育厅2011年高校哲学社会科学研究指导项目“耶利内克创作研究”(2011SJD750025);“江苏高校优势学科建设工程资助 项目”(20110101)研究成果之一。 [作者简介]齐快鸽(1976一),陕西西安人,德语文学博士,东南大学外国语学院,南京师范大学外国语学院副教授,研究方向:现当代德语 文学。
恩格斯曾经指出,允许女性进入公共生产领域是女 性解放的条件之一。然而,矛盾的是,女性极力想参与 的工业生产领域恰恰是异化劳动最盛行的世界,进入工 厂不仅没有解放自我,反而走向了进一步的异化。当女 性走出家庭进入生产领域,她作为劳动力和男人一样, 又受到了一切以利益为导向的资本主义经济制度的剥 削和压迫。和男性工人一样,女工在劳动中得不到满 足,被剥夺了对一个完整的劳动过程的参与,这使得她 们在劳动中感觉“怅然若失”。而与男工相比,女性显然 处于更不利的境地:“女人处在阶级统治的社会结构的 双重关系之中。这种双重性就在于:一方面绝大多数的 妇女做计件工,受到资本家的剥削和压榨;另一方面很 多妇女因为依赖男性养家者的工资生活,受到男性的奴 役和压迫。,,[61136更何况她们被允许进入职场的前提是: 其劳动对父权制社会有利,而不是女性自己获得好处; 她们只是起到了劳动力后备军的作用,在经济衰退时, 必然面临被解雇,因为“当投资兴趣开始降低,工业就开 始裁减变得昂贵的女性劳动力”(男士)[3130。在这种处 境下,女性解放又从何谈起呢?
牌——这是第二个我,这个我属于雇主。”(女工)[3]12肉
体和灵魂所受之苦使得娜拉很难摆脱附属于男人和家
庭的命运——这为她后来恢复到依附的地位埋下了
伏笔。 父权制社会政治文化领域里的基本原则是男性至
上,女性是受排斥的对立面,是他者、非男人、一种有缺 陷(即无阳具)的人。男女两性在生理上的性别差异,被 男性利用来定义和贬抑女性的借口。弗洛伊德的“阉割 和阴茎羡慕说”、希特勒的“女性化说”、墨索里尼的“女 性剥夺男性尊严说”等男权话语再次在该剧中回响。在 菲勒斯作为超越的化身下,社会的审美体系由男性规 范,“女人的天性是满足男人”,“我们男人是女性美的接 受者”(魏冈)[3]30。女性不是被当成一个完整的人来看, 她被贬低到了生理的水平,她的价值只由自然属性来体 现,成为男性欲望的客体存在,沦为男人性和色情的对 象。在男权伦理道德原则指导下,男人对女人的猎取、 玩弄、利用和抛弃就有了合法性依据。在男人眼里,“女 人是他性欲的对象。女人引诱男人,使男人的性欲在她 身上得到满足”(魏冈)[3]29。娜拉起初因为容貌姣好、身 段迷人又能歌善舞,能给男人消遣娱乐“找乐子”(魏
奥地利著名女作家耶利内克(Elfriede Jelinek)(2004 年诺贝尔文学家获得者)的第一个剧本《娜拉出走以后, 又名“社会支柱”》(以下简称《娜拉出走以后》)[33完全印 证了半个多世纪前鲁迅对娜拉出走以后命运的推测,揭 示了女性从家庭这一私人空问进入到社会公共空间后 的悲剧性结局。它创作于1977/1978年,正值西方妇女 运动如火如荼之期,这一时期产生了许多反对父权制社 会对女性压迫、试图解释妇女受压迫的根源和寻求妇女 解放之路的女性主义理论,而该剧完全是“属于那个时 代的作品,它唤醒希望,从任何角度讲都将想象空间扩 展到一个全新维度”。尽管它表达出的对妇女运动的怀 疑和悲观情绪,剧中带有“讥讽的毒刺”[3]271符合当时时 代的乐观精神。然而在今天看来,这是一部从多个方面 解读当代女性生存境况、探索女性命运的文本,它对女 性在现实生活的真实状况的分析显得更为现实、更为深
迄今为止,在阐释耶利内克作品方面最权威的专家 玛丽思·扬茨指出,目前在耶利内克研究中遇到的困 难,一个很重要的原因是研究者一直没有能判断清楚她 是一个有强烈政治倾向的作家。“于是才常常错误地在 后结构主义和后现代主义的框架下评判她(耶利内克) 的女性主义和她的归属,忽略了其马克思主义思想倾 向。虽然她在创作中部分采纳了与后结构主义和后现
冈)E3]“,成为了各色男人追逐的目标,最终靠肉体求生, 充当了男人性欲发泄工具和经济利益工具,甚至沦为性 虐待娼妓,直至年老色衰被抛弃。
值得注意的是,娜拉有着清醒的女性意识和独立意 识,满口女性主义理论的词句,能意识到“刺激和色情是 一种屠杀女人的行为”[3]23,也常道出女性处境的真谛: “女人的历史迄今为止都是遭受残杀的历史!”[3]64而这 使得她在男人眼里变得“难看”[3]67。娜拉一开始思考就 立刻引起了工头的不悦:“女人嘴里说出的话可不像她 们手里做出的活儿那样招人喜欢。”[3]16一个男权社会是 不允许一个女人在暗处思考的,他们要千方百计拒绝这 种思考的存在:“女人被砍了头,被切割开来。人们只许 她留下身体,把她的头砍下,是因为那里能够思考。”(娜 拉)[3]67这样男人就轻巧地将女性置于自己之下,使其非 但不能构成抗衡的力量,就连平等的对话也够不上,这 可以说是男权社会压迫女性最好的伎俩。
处于不利地位。在工厂里,除女秘书——唯一一个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