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社会学方法论视角下看大学自治

辽宁教育行政学院学报JournalofLiaoningEducationalAdministrationInstitute第27卷第1期

2010年1月Vol.27No.1

Jan2010

[收稿日期]2009-11-10[作者简介]景时（1982-），男，辽宁沈阳人，沈阳师范大学教育经济与管理研究所硕士研究生。

法社会学方法论视角下看大学自治景时（沈阳师范大学，辽宁沈阳110034）[摘要]从法社会学方法论的视角分析大学自治制度，认为大学自治制度产生于社会的自组织力量，国家与大学应该保持一种“平行”的应然关系，大学自治制度有利于大学职能的两种价值取向的融合。[关键词]法社会学方法论；大学自治[中图分类号]G44[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1672-6002（2010）01-0056-03

大学自治是大学的最重要的传统之一，但是随着大学从社会的边缘越来越向社会的中心移动，大学自治传统的保持受到了强有力的挑战。我们急需以一种新的视角来重新看待大学自治。我们可以从法社会学的研究社会制度的方法论上获得启示，进而分析大学自治制度。一、法社会学的方法论启示（一）社会制度的内生性原则法社会学者们认为国家的强制力规定来自于社会生活的传统。社会自发催生出一些习惯与传统（原生秩序），这些习惯与传统往往比强制力规定更有广泛的效力。如果由国家强制力的规定与这些习惯与传统相抵触，这些规定将难以发挥作用或产生社会矛盾冲突。一个社会制度能否生效，要考虑这种制度是否来源于社会之中，要考虑它所保障的社会利益与社会力量。社会组织是一种自发结构。埃利希认为，在人类的社会构造中有各种各样错综复杂的社会团体，它们包括国家、政府、军队、政党各种国内和国际组织、职业团体、公司、商会、学校、家庭、工会等等。自治性团体将国家与个人、普遍利益与私人利益联系起来。“如果说国家代表着普遍的利益，个人追求的是私人的利益，那么自治性团体维护的则是特殊的利益。”[1]（P71）这种自治组织是在社会大系统内部大量的独立的力量相互作用下产生的。因此，我们在考虑一个社会制度的应然标准的时候，应该从社会内部的自组织性中寻找根据。（二）国家与社会的关系理论对于国家与社会的关系的探讨由来已久，在西方学界这个问题被具体地推定为市民社会与国家的关系问题。大体上有两种倾向：第一种是，重视对市民社会的研究，夸大个人自由的作用，主张限制国家的力量。另一种是，主张用国家来克服市民社会，强调国家的作用。法社会学对社会与国家之关系有自己独特的认识。第一，在国家与社会的先后顺序上，认为社会产生于国家之前，所以国家出自社会，社会决定国家，而不是相反。第二，国家只是一种社会组织形态，即“最大的社会组织”。这点在中世纪比较容易看得清楚，当时世俗国家、宗教组织与行会组织并存于社会之中，是当时主要的三种社会组织形态。而在现今世俗国家的力量变得非常强大，行会与教会的力量衰落，这样才使得国家看起来才是唯一合法的社会组织。第三，社会应该利用自治力量限定国家权力，反对国家对社会的无限干预。法社会学家布莱克认为，国家权力与社会力量会经常发生冲突，公职人员一旦获得国家权力就会使他们在运用公共权力时不一定以公共利益为指南。在这种情况下，为了保证国家会一丝不苟地为公共利益而工作，于是就需要通过国家与社会机制共同发挥调控能力，才能保持社会政治的动态平衡，避免社会无序状态的发生。[2]（P26）

（三）结构主义的思维方法法社会学的理论基石一般说来是“结构主义”的。结构主义是西方法学家在认识制度现象时的一种思维方式。这种思维方式的特征是在人与世界、人与社会“关系”的基础上认识事物的本质。他们认为，观察者是通过观察到的“关系”、“联系”、“结构”、“整体”来

56··认识世界的，而没有所谓的人之外的纯粹客观的世界。也就是说，事物的真正本质是各种事物间的构造以及人们能够感觉到的构造关系，世界乃是由各种关系构成的。[3]（P36）（四）把人看作“理性的社会行动者”的微观分析方法法社会学者韦伯认为，社会的本质是由社会行动者构成的系统，社会学基本分析单位是社会行动。如果行为者在整个行动过程中，把自己的意图和他人的行动联系起来，在行为过程中虑及他人的行为，那么这种行为就叫做社会行为。在社会行动中，人们都希望走向更有秩序的生活，在这个意义上，社会生活正在不断的变得“有序化”。[4]（P67）二、法社会学方法论视角下的大学自治（一）大学自治制度产生于社会的自组织力量公元11至13世纪的欧洲，随着新兴城市的形成，大批学者和青年从四面八方涌进城市，自发进行施教与求学活动。对此史学家房龙有一段精彩的描述：“一个聪明人对自己说：‘看啊，我已经发现一个真理。我一定要把自己的知识告诉别人’……只要他才思敏捷、言语生动，是一位出色的演讲家，人们就聚拢过来……逐渐，有一帮青年人开始固定来听这位演讲家的智慧言辞。一天，老天不作美，忽然下起雨来。因此，意犹未尽的老师与他的学生们就一起转移到某个空地下室或者干脆就去教授的家，继续演讲。这位学者坐在椅子上，学生们席地而坐，这就是大学的雏形。”[5]（P192）这段描述虽然秉承房龙的风格，有些诙谐调侃的成分，但是基本反映了大学形成的过程。首先我们可以看到，大学的产生是自组织的而不是被组织的。大学的产生并不是政府的积极组织，也不是宗教大力兴办，而是人们为了追求真理而自发产生的。其次在大学产生的整个过程中，都受着“有序化”的驱使。一开始人们只是随机地停下来听一听学者的演讲，后来逐渐地把这种行为固定了下来。最后，大学一词universitas，本来意思就是社团、行会。行会在中世纪是非常普遍的民间的自治组织，大学制度上的建立是仿照行会的，是行会自治传统的延伸。这是一种“复制”的社会组织行为，也就是社会原有一种组织的形式，那么在追求有序化行为的人们就会参照已有的形式来组织新产生的处于杂乱状态的社会生活。因为，已有的社会组织形式是被各方同意了的，是充分考虑了他人的意图与行动了的，这样的组织形式才能够比较容易维持下来。所以说，大学的自治制度的整个产生过程是社会的自组织力量得以彰显的结果。（二）国家与大学应该保持一种“平行”的应然关系关于大学与国家的关系的讨论很多。有的站在国家意志的立场上，认为国家对大学应该有一定的控制权，大学从属于国家。大学有的站在了大学自身逻辑的立场上，认为大学应该保有自治的传统。更有的站在了调和主义的立场上。笔者认为，大学与国家应该是“平行”的关系，大学应该保有自治权。社会是由各种各样的社会组织组成的。当社会的各种组织都不强大之时，没有哪个组织可以强而有力地控制整个社会，它们之间就会保持着一种平衡，各种各样的自治组织就获得了一定的的生活空间，社会也会任由它们自由发展，那些能够满足人们需要的就自然会生存下来。这时，社会处于和谐状态，各种社会组织与力量保持着一种平衡和千丝万缕的关系。但是当一种社会组织力量变得异常强大的时候，这种平衡就会被打破，然而以人类的趋同需要为基础的社会的自组织力量依然存在，这时社会就容易出现不和谐的状态。大学的整个发展过程印证了这个观点。大学作为一个自治组织，一个独自研究高深学问的地方，一开始处于社会网络的边缘地带，面对较少和较弱的社会关系，这种自治是较为容易实现的。但是，随着大学的不断发展，其影响力越来越大，能够在一定程度上影响社会舆论和价值取向的时候，这时不论是世俗政权还是宗教神权都想来控制大学，来增强自身的力量。这时大学还是可以通过各种政治势力之间巧妙周旋，保有大量的自治权。然而随着民族国家日益强盛，国家的管理权力几乎深入到社会生活的方方面面，大学也同样避免不了。并且大学也逐渐地由社会的边缘转移到了社会的中心，对社会的发展有举足轻重的作用，国家对大学的控制的要求也就达到了顶端。大学的自治权至此就岌岌可危了，大学逐渐成为从属于国家的一个机构组织。然而，法社会学的观点认为，先有社会，后有国家，国家出自社会，社会决定国家，国家不过是“最大的社会组织”。既然以政府为代表国家和大学都是由社会自发产生的，那么它们在起源上就有了“平等”的地位。国家对大学的过分管理会造成大学价值取向上的混乱，丧失其内部的自然的运行逻辑。国家应该学会“尊重”社会的自发的力量，这样才能够保证社会的和谐发展。所以说，国家与大学应该是平等的合作的关系。

57··（三）大学职能的两种价值取向的融合基于大学自治制度美国著名学者布鲁贝克曾指出：“在20世纪，大学确立它的地位的主要途径有两种，即存在着两种主要的高等教育哲学，一种主要是以认识论为基础，另一种哲学则以政治论为基础。”[6]（P12）这反映了对大学职能价值取向的两种理解：理性主义的价值观与功利主义的价值观。前者认为，大学的师生应该保持一种超然于社会的态度，他们只是处于对真理的渴求而探寻深奥的知识。大学应该是一个封闭独立的王国，不受外界的干扰。后者认为，大学应该积极地满足社会的需要，促进社会的发展，成为一个服务国家、服务社会的机构。这两种价值取向看起来俨然是针锋相对、水火不容的，然而笔者认为它们是可以融合的，并且这种融合应该基于大学的自治制度。从宏观上看，大学正是由于有了相对独立自治的制度，才能实现它的国家、社会的功能。按照结构功能主义的观点，一个组织拥有何种的功能是由它具有何种的结构决定的。大学这个组织之所以对社会会有所贡献，是由于其自身的自治的传统结构决定的。由于大学有自治的传统，这才保证了学术的自由，产生了各种真知，从而推动了社会的发展，满足了社会的需要。如果改变了，就丧失了大学的功能，大学也就失去了其对国家、社会的意义。所以大学自治制度能够保证大学的功利主义职能。从微观上看，大学自治制度有利于保存其学术自由、追求真理的内在价值传统。法社会学把人看成是理性的社会行动者。大学的研究者由于其工作的特点，其行为就更有理性化的倾向。理性的行动者会估计到他人，会自觉的受到各种社会规范的调节。现代微观经济学的基本观点把社会的规范分为市场规范和社会规范。他们得出两个结论，当市场规范强力介入时，社会规范的作用就会被大大地削弱；但是，相比较市场规范而言，社会规范的作用会更持久、更深远、更有效率。大学最开始的产生就是基于人们追求真理的心理需求，随着大学的不断发展，这种价值取向不断深入，内化成大学的文化价值传统。这种追求真理的价值传统的是宝贵的，由于各个学科无非都是被探求的“高深学问”，那么它们都具有平等的合法性，没有孰优孰劣、谁价值高谁价值低，只要符合逻辑、方法得当就都是平等的知识。而当市场规范介入时，这种平等就被打破了。这就造成了现在重新兴学科研究，轻传统学科研究；重应用技术研究，轻基础科学研究的状况。这种不平衡从长远上看，对社会的发展、科学的进步都是不利的。曾有多位诺贝尔奖获得者呼吁，应该加强基础科学的研究，否则21世纪的科技将走入瓶颈。因此，大学应该与社会保持一定的距离，大学的发展应该与社会的需求保持一种张力。所以，大学应该保持其自治的制度，进而保存其追求真理的价值传统。综上，我们看到大学自治制度一方面确保了大学满足社会需要的功能，另一方面有利于维持大学的追求真理的价值传统大学。因此，自治制度是连接理性主义和功利主义两种价值取向的桥梁，大学职能的两种价值取向的融合应该基于大学自治制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