雄性之诗——昌耀《河床》解读
河床诗歌河床的解析

河床诗歌河床的解析
河床诗歌是一种特殊的文学形式,它以河床为主题,通过诗歌形式来表达对河
床的理解和思考。
河床是指河流在长期侵蚀和冲刷形成的沉积物层,它是大自然的杰作,展现了地球演变的历史和河流的力量。
河床诗歌常常通过描写河床的形态、材质和变化来表达人们对自然界的感悟和
敬畏之情。
诗人们可以用抒情的笔触表达对河床美丽景色的赞美,也可以通过对河水的流动、起伏和声音的描绘来表达对河床的审美体验。
河床诗歌通常具有生动的形象和鲜明的意象,诗人通过用词精准、语言简练的方式,将读者带入到河床的世界,使人们感受到其中蕴藏的力量和美丽。
另外,河床诗歌也可以用来体现人与自然的关系。
河床作为自然界中的一部分,是人们赖以生存的重要资源之一。
因此,在河床诗歌中,有时可以看到诗人对河床的记忆和情感的表达,同时也透露出人们对河床保护和恢复的呼吁。
总之,河床诗歌通过对河床的描写和抒发情感,展现了人们对自然和人与自然
关系的思考和感受。
它在表达自然美、展现生命力和传递环保理念上发挥着重要的作用。
通过欣赏和创作河床诗歌,我们能更深入地了解自然,同时也能促进人们对环境保护的关注和行动。
《河床》解读

我为了教《河床》,于是反复阅读它,努力理解它,借别人的眼光去吃透它。
然而很多分析理解,囿于教材中的导读,却令我困惑,令我不满意,甚至误导我的的探索。
《导读说》:“诗人想象奇特,采用了拟人的写法。
”这应该是对的,但后一句“把‘我’幻想成河床”,竟把拟人误成拟物。
正确的说法是“把河床幻想成‘我’”。
后文说“你从文中体会到‘我’关于怎样的胸怀、情意”,说明是从“人”的角度去理解《河床》的,可前文“河床的地域特点如何”一语,又违背了拟人的表达,因为“人”一般没有地域特点的,环境对人的影响,往往表现在一个人的语言、动作等方面。
因此,《导读》实在不很靠谱,只能另想办法。
文学作品的理解欣赏本来就是一个创造的过程,我们为什么不能独立地提出自己的见解呢理解欣赏《河床》的关键还是从“拟人”入手,也就是从“人”的角度去审视河床,我们不妨把河床忘记,心目中只有鲜活洒脱的男子汉。
“我”出身在白雪皑皑的巴彦克拉,那里是一个美丽的地方,唐古特人和雪豹、兀鹰和谐地生活在一起,人们劳作勤苦,做事认真,心境愉快,“我”与他们亲密无间。
我是一个巨人,我是紧紧依靠大地、仰“躺”在大地上的巨人,我是头顶高山、脚踏大海的“屹立”的巨人。
我无论身体饱满(滋润)还是瘦削(干枯),都是气势磅礴(浩荡)的,因此我名震天下。
我是一个俊朗的男子汉,体型“宽厚”“壮阔”,我有极其充沛的精力,我有美丽的肌肤(刺肤纹身),我有粗犷的体魄(向风霜透露我体魄之多毛),我风情万种,得到多情的女性(水)的投怀送抱。
我是一个充满爱心的父亲。
我喜欢精力旺盛的青年,我称誉吃苦耐劳的猎人,我欣赏那些坚强不屈的人(母狼),我怀念消逝的英雄(黄河象)。
我是一个多样性格与能力的超人。
我有大众情怀,我有多彩的身姿,我有丰厚的财富,我有灵活多智,我有开拓精神,我有深厚的文化积淀,我有悠久的历史,我是坚强的卫士。
我为民族做出了重大贡献。
我有令人满意的现在,生活在现在的人们富有(满载昆山之玉)、安居乐业、平静和谐。
昌耀《河床》解析

原诗河床——《青藏高原的形體》之一昌耀我从白头的巴颜喀拉走下。
白头的雪豹默默卧在鹰的城堡,目送我走向远方。
但我更是值得骄傲的一个。
我老远就听到了唐古特人的那些马车。
我轻轻地笑着,并不出声。
我让那些早早上路的马车,沿着我的堤坡,鱼贯而行。
那些马车响着刮木、像奏着迎神的喇叭,登上了我的胸脯。
轮子跳动在我鼓囊囊的肌块。
那些裹着冬装的唐古特车夫也伴着他们的辕马谨小慎微地举步,随时准备拽紧握在他们手心的刹绳。
他们说我是巨人般躺倒的河床。
他们说我是巨人般屹立的河床。
是的,我从白头的巴颜喀拉走下。
我是滋润的河床,我是枯干的河床,我是浩荡的河床。
我的令名如雷贯耳。
我坚实、宽厚、壮阔,我是发育完备的雄性美。
我创造,我须臾不停地向东方大海排泻我那不竭的精力。
我刺肤纹身,让精心显示的那些图形可被仰观而不可近狎。
我喜欢向霜风透露我体魄之多毛。
我让万山洞开,好叫钟情的众水投入我博爱的襟怀。
我是父亲。
我爱听秃鹰长唳,他有少年的声带,他的目光有少女的媚眼。
他的翼轮双展之舞可让血流沸腾。
我称誉在我隘口的深雪潜伏达旦的猎人。
也同等地欣赏那头三条腿的母狼。
她在长夏的每一次黄昏都要从我的阴影跛向天边的彤云。
也永远怀念你们——消逝了的黄河象我在每一个瞬间都同时看到你们。
我在每一个瞬间都表现为大千众相。
我是屈曲的峰峦,是下陷的断层,是切开的地峡,是眩晕的飓风。
是纵的河床,是横的河床,是总谱的主旋律。
我一身织锦,一身珠宝,一身黄金。
我张弛如弓,我拓荒千里。
我是时间,是古迹,是宇宙洪荒的一片腭骨化石。
是始皇帝,我是排列成阵的帆墙,是广场,是通都大邑,是展开的景观。
是不可测度的深渊,是结构力,是驰道,是不可克的球门。
我把龙的形象重新推上世界的前台。
而现在我仍转向你们白头的巴颜喀拉。
——你们的马车已满载昆山之玉,走向归程。
你们的麦种在农妇的胝掌准时的亮了。
你们的团栾月正从我的脐蒂升起。
我答应过你们,我说潮汛即刻到来,而潮汛已经到来……《河床》赏析(陈超)黄河正源被那里的藏民称为铜色的河,这是多么雄武又是多么坚韧沉厚的名字啊!我们的母亲河就从巴颜喀拉山支脉各姿各雅北麓沉静地走下来,流入我们的脉管。
《河床》ppt课件

1、“河床”这个主要意象具有怎么样 的特点? 2、诗人描绘这么个意象,目的在于什 么呢?
诗歌意象分析:
• 1、河床的特点: (1)地域特点:起源 于巴颜喀拉山,黄河的源 头。
(2)形态特点:
宽阔浩荡 (巨人般躺倒、屹立) 滋润 (不停地排泻不竭的精力) 干枯 (刺肤文身) 沟壑纵横 (峰峦、断层、地峡)
1、请从修辞上对“我轻轻地 笑着,并不出声。------轮 子跳动在我鼓囊囊的肌块。” 进行赏析。
• 拟人和比喻
• 宽厚慈爱,壮阔和力度之美。 • 肃穆与神秘的色彩,整个画面鲜明形 象而充满厚重与阳刚之美。
2、我称誉在我隘口的深雪潜 伏达旦的那个猎人。也同等 地欣赏那头三条腿的母狼。 请问“猎人”和“母狼”为 什么得到“我”同等的称誉 和欣赏?
臧克家的《三代 》
孩子/在土里洗澡;/爸爸/在土里流汗; /爷爷/在土里埋藏。
对这首诗的赏析,有以下四个选项,要求选出赏析不恰当的一项。 ( )
A
•
A.这首诗由三个排比句构成,没有任何的修饰和形容,简 洁到了极点,诗人直抒对土地的感慨,宣泄自己的感情。 B.诗人以农民和泥土的关系这个独特的角度,作为自己构 思的核心,表现了诗人对旧社会农民的深切同情。 C.“孩子”、“爸爸”、“爷爷”这三个主语独立成行, 把原本三行的排比句分拆成了六行;“在土里”在诗中连续出现 了三次,不避重复之嫌,诗人这样安排是经过精心考虑的,饱含 着他的一番苦心。 D.诗人所强调的祖孙三代同泥土的关系,正是旧社会农民 生活的缩影,农民牢牢维系在那巴掌大的土地上,尽管日月穿梭, 四季更替,但他们对土地的执著追求和眷恋始终不变。
(3)性格特点:
坚实 雄性美 (鼓囊囊的肌块) (张弛如弓、拓荒千里)
探究当代西北诗歌中的野性情感——以昌耀《河床》为例

读·闻·观109一、地域环境对当代西北诗歌的影响当代西北诗歌蕴含的野性情感是受西北地区的自然景观、环境等影响而形成的,其本质是一种旺盛的生命状态,一种克服生命苦难的顽强韧劲。
在昌耀的诗歌中,广袤绵延的雪山、坚实宽厚的河床、奔流不息的河水都体现了旺盛且奔腾的生命情态,也流露出作品最质朴、最自然的野性情感。
在《河床》中,昌耀将河床化拟作人,使河床具备了人的视角和胸襟。
独特的视角阐释了诗歌主体河床对自身生命意义的思考。
河床本身神秘、孤寂、大气、自豪。
豪迈的气质构成了《河床》一诗激情昂扬的基调,使诗歌从内而外地凸显西北地区特有的野性情感,也正是这种徐徐渗入却坚硬有力的特质,造就了河床不可测度的气势,同时显现出西北地域生生不息、刚强勇敢的精神风貌。
昌耀笔下的河床有着广阔的胸襟,能够承载生命的苦难和生活的疑惑。
它为排列的马车提供堤坡,让众水投入它的襟怀。
这样博爱的河床,自身没有丝毫萎靡之气,反而拥有西北地区特有的大气,表现了当代西北诗歌的雄壮豪迈,唤醒了读者深藏的、被束缚的情感,恰到好处地诠释了“野性”一词。
当代西北诗人对“野性”的阐述不乏其例,不只是昌耀,像章德益、周涛、杨牧等人也用自己独特的笔调描绘出西北的勃勃生机。
章德益的《古沙场黄昏》,承袭了西北诗人一贯苍凉大气的美学风格,在诗中潇洒灵动地描写了西北典型的地域风貌:“马革般的长云/裹着落日/风在围猎/驱动着悲啸的雄尘”,西北地区的自然景观与诗中出现的意象青苍、霞阵、铁蹄、雄鹰等构成一幅奇崛险怪的画面,展现出诗人心驭万物的激情幻想,演绎出野性情感迸发的美妙瞬间。
二、野性情感的意象抒写西北地区广袤无垠的特点,使众多诗人可以毫无保留、无所顾忌地投入自己的情感。
“野性”是一种不断向上的生命追求。
昌耀通过对现实世界精准又不失诗意的描写,传递了自己战胜凄风苦雨的坚定信念。
在他的笔下,多使用不畏艰险、具有生命活力的意象来表现诗人自身的英雄情怀。
课件4:河床

调给人巨大而奇异的感觉
“飓风”“时间”“古迹”“腭骨化 石”“始皇帝”“驰道”“不可攻克的球 具有沧桑感、伤 门”等,这一系列具有沧桑感、伤残感的意 残感的意象 象,既是作者心灵痛觉的复写,也是他对那 种狞厉粗犷的原生力量的认同,表现出人类 最高贵的精神品质
2. 多种修辞手法的运用 通篇的拟人,连续的排比和比喻,使诗歌的意象鲜明生动,气 势粗犷有力,抒情淋漓尽致,充盈着壮阔雄浑、神秘沧桑的阳刚之 美。如:“我是屈曲的峰峦。是下陷的断层。是切开的地峡。/是 眩晕的飓风。/是纵的河床。是横的河床。是总谱的主旋律。”一 系列的比喻排比在拟人的驾驭下,如狂风骤雨,以不可抵挡之势, 汹涌而来,阳刚而又大气磅礴,表现了诗人对雄性之美的赞誉。
显示出母亲河的精神生命。也正是这种神秘、孤寂、阳刚、大气 的气质与诗人自身生命过程中折射出的情绪交叉综合在一起,使 我们感受到一个特殊年代诗人命运的行迹,一种劫后余生的生命 律动。
知识卡片
新边塞诗歌 20 世纪 80 年代出现于新疆的诗歌流派。主要诗人有杨牧、 周涛、章德益等。严峻而旷达的边塞生活不仅冶炼了他们的灵魂, 也铸造了他们诗歌的品质与气质。荒僻的自然界和奇异的边塞风 情进入了他们的审美视野,他们的诗歌具有独特的地域性的深沉 和浓郁的当代性色彩。同时,新边塞诗歌摆脱了表层性描写的束 缚,以一种隐含的、意向化的传达手段,使诗的思想寓意活跃在
写实与象征之间,做到了意与象的交融,心绪与画面的叠合,从 而实现了对边塞时空和题材本身的超越。新边塞诗是中国西部豪 放派的歌唱,诗人们崇尚的是阔大的含蓄与恢宏的悲壮,他们的 诗发展了唐代的边塞诗风,不仅具有苍凉、慷慨、浓厚的特点, 而且具有明朗、刚健、朴实的风格。
课前热身
一、字音识记
须臾.(yú) 跛.向(bǒ) 飓.风(jù)
河床

《河床》教案教学目标:1.寻找诗人独有的意象,体会意象与诗人的沉思和联想之间的关系。
2.体会诗人个性化语言的表达,以及这种语言表达的选择对于传达思想情感的作用。
3.明白诗歌的抽象哲理与感性形象是怎样有机地结合在一起的。
教学重点:1.寻找诗人独有的意象,体会意象与诗人的沉思和联想之间的关系。
2.体会诗人个性化语言的表达,以及这种语言表达的选择对于传达思想情感的作用。
教学难点:明白诗歌的抽象哲理与感性形象是怎样有机地结合在一起的。
教学课时:一课时。
教学过程:一、初步感知整首诗:学生齐读《河床》。
(谷底部分河水经常流动的地方称为河床。
)走进作者———昌耀(1936—2000),原名王昌耀。
中国伟大的民族诗人。
籍贯湖南桃源。
1950年参加中国人民解放军,入师文工团。
1953年,在朝鲜战场上负伤后转入河北省荣军学校读书。
1954年开始发表诗作。
1955年调青海省文联。
1958年被划成右派。
后颠沛流离于青海垦区。
1979年平反。
后调任中国作协青海分会专业作家。
1982年后参与“新边塞诗”运动,是新边塞诗派主要代表之一,后曾率团出访俄罗斯等国家。
其代表作有《划呀,划呀,父亲们!》、《慈航》、《意绪》、《哈拉木图》等。
他的诗以张扬生命在深重困境中的亢奋见长,感悟和激情融于凝重、壮美的意象之中,将饱经沧桑的情怀、古老开阔的西部人文背景、博大的生命意识,构成协调的整体。
诗人后期的诗作趋向反思静悟,语言略趋平和,很多诗作以不分行来表达,有很强的知性张力,形成宏大的诗歌个性。
昌耀于2000年3月患癌症后在医院跳楼自杀,绝笔作为《一十一枝红玫瑰》其出版的诗集有《昌耀抒情诗集》(1986)、《命运之书》(1994)、《一个挑战的旅行者步行在上帝的沙盘》(1996)、《昌耀的诗》(1998)等。
2000年诗人过世后有《昌耀诗歌总集》行世。
昌耀在中国新诗史上是一座高峰,其历史地位已为人共识.二、走近诗文听录音朗读全诗,思考讨论问题:我们在必修里学到了读懂诗歌的最基本的方法:寻找意象,明白意象背后所蕴含的意义。
昌耀的河床读后感

昌耀的河床读后感《河床》写的是一个叫做谷花洲的地方的故事。
作者陈启文在后记里说,谷花洲实有其洲。
我想这就像陈忠实的《白鹿原》实有其原一样。
谷花洲是由洞庭湖口濒临长江的一块淤积而成的河洲围垦出来的,它是一个舞台,作者在这个舞台上演绎的是一支悲壮的生命之歌,当然悲歌之中也有欢歌。
河床,在小说里实指大坝外的江滩,即江水退去之后和江水上涨之前露出的滩涂、岸滩。
谷花洲人称长江为大河,大河是他们生命的放大,或他们的生命是大河的一部分;大河奔流不息,生命繁衍不息。
因此,河床又是一张产床,是生命的摇篮,是一个隐喻和象征的意象。
作品运用的是第一个称“我”的角度。
“我”姓陈,叫春仔,既是叙事者,又是这部长篇小说里的一个贯穿始终的人物,是谷花洲的人物和事件的亲历者、目击者、体会者。
这种叙事方式显得亲切,便于情感的晕染,使读者随“我”一起去亲历谷花洲人的命运,有一种难得的逼近感。
作者为我们讲述的是陈姓家族四代人的故事,能够看出很强的家族自传性的因素,许多情景和细节,都不是能够轻易虚构出来的。
读完这部小说给我留下深刻印象的主要有三点:一是作者浓得化解不开的乡土情思,二是陈家四代人的命运以及他们各不相同的性格特点;三是个性鲜明的语言特色。
像作品中的叙事主人公春仔一样,作者陈启文十七岁便离开谷花洲,走进城市,完成了社会身份的转换,不再是如他父辈一样的农民了。
他写的谷花洲,是离开了谷花洲写谷花洲,很像当年鲁迅之在北京写绍兴,沈从文之在北京写湘西。
只不过他离谷花洲要近得多,充其量不过是城里和乡下的间隔,而不像鲁迅、沈从文那样的千里迢隔。
然而,浓得化释不讲的乡土情感却是相似的。
陈启文笔下的谷花洲河床上的故事,是他对乡土故园的一种文学的追忆。
人离开了故乡,但那里仍是他精神的家园,样样堪忆,让他魂牵梦绕。
那里的自然风物和人文景观,在他的笔下,渐次展现出来,是一个个特殊的活的生命体:河坝外奔流的浑黄的江水;夕阳染红了翅膀的白鹭;大坝上一溜排开的月下纺纱的女人;河湾里草丛中,头钻进了洞,泥屁股和小尾巴还露在外面的野猪;防浪林里因崩岸被冲到对岸却仍然活着的水杨树,远看寒来暑往的节令变换,落水的太阳等等,无不在追忆的氛围里见出各自的灵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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雄性之诗——昌耀诗《河床》解读郭培旺3970字2014.12.4我在想,同样是“大地的歌吟”,《河床》与《我爱这土地》的区别在哪里?高二选修的昌耀,超越初二必修的艾青之处在哪里?我的答案是:它的每一句都是诗。
我们不能顺利、顺口、正常地读这首诗,呼啸而过的读法注定懵懂;要慢下来,腾出一个宽敞的心脏和大脑,去感知,去再创造。
简单地将其主旨概括为“民族情结”、“个人苦难”、“雄性之美”等字眼,然后自觉万事大吉,对于这样一首蓬勃丰满的诗,是一种太“煞风景”的做法,是对其独特诗意的无视和掩盖,是对学生感受力的戕害和摧残。
我的底线是不限制学生的感知可能,不拘束学生的解读空间;老师只是一家之言。
理解《河床》,关键点无非两条,一是中心意象“河床”的意思,二是词语文句的诗意。
整体、局部,浑然一体,难以截然分开,所以两个任务的完成其实是同一个过程。
全诗一共有9节。
九节诗行,刚好扣黄河九曲。
1——3节,河床从巴彦喀拉走下。
4、5节,我走向大海,怀恋着源头。
6——9节,我激情澎湃,包容万物,伴随潮汛,崛起于大地。
我想,有三个生僻词语,可以促进学生对《河床》诗风诗意的了理解。
1、刮木。
这是青海方言音译词,意为“刹车片”,旧时马车上有用。
2、驰道。
《汉书》记载:“为驰道于天下,东穷燕齐,南极吴楚,江湖之上,滨海之观毕至。
道广五十步,三丈而树。
”“驰道”是秦始皇修筑的以咸阳为中心的、通往全国各地的大道,其中央是皇帝独用的专路。
3、昆山之玉。
李贺《李凭箜篌引》有“昆山玉碎凤凰叫”之句,言其玉之脆;秦李斯致秦始皇的《谏逐客书》曾提此词,是玉中之最美者,多喻优秀人才。
这三个词语,有民间气息,有历史深度,有书面语之典雅,从一个侧面折射了《河床》的诗歌特质,这是一首特别耐人咀嚼的长诗。
它的美感,我体会到的有以下几点:1、反常识书写。
第1节。
我从白头的巴彦喀拉走下。
白头的雪豹默默卧在鹰的城堡,目送我走向远方。
但我更是值得骄傲的一个。
这是开头三行。
在这里,“我”自然是题目所指的“河床”。
河床又称河槽,为平水期河水所淹没的河谷底部;本诗之中,自然是黄河河床。
严格来说,河床是承载河水的底槽,是静止的固体,自然无法“走下”。
诗人这样写,有了延伸感、蜿蜒感,读者好像可以看到大河如龙穿山跨峡,可以听到河水拍岸昼夜夏春。
这是化静为动,更是难以言说的诗性思维。
“白头的”,更是满含深意的无语拟人,山白头、豹白头、鹰白头、诗人白头。
我们知道1957年开始昌耀先生就被打为右派青海务农,这是一场错误的流放,几乎类似屈原。
在寂寞、静寂的边远山地,诗人与白茫茫相守,人兽山,为一体,如苏轼般“侣鱼虾而友麋鹿”,被时间遗忘,被“世界”遗忘,被人群遗忘。
所以,今天我的离去,让雪豹“目送”。
我是“值得怀念”的一个,“但我更是值得骄傲的一个”,我可以涅槃般挣脱,而白头的他们不能。
初读此处,或许会觉得不够通顺,怀疑是否应为“但我是更值得骄傲的一个”,细读则会推翻,原句的重点与重读处在于“值得骄傲”而非“更”。
接下来的叙述点是“唐古特人的马车”。
马车做甚,去往何方,诗中无解;倒是有一句话,“我轻轻地笑着,并不出声”,该作何解?河床阔厚无声,为何轻轻地笑了呢?我终于见到了人烟、人群,我的胸脯终于有了自己的价值?2、反义词在同一语境下的完美使用。
第2节。
他们说我是巨人般躺倒的河床。
他们说我是巨人般屹立的河床。
“他们”,可以理解为赶马车的唐古特人,也可以释为“人们”。
我是巨人,躺倒在地,做路、做风向标,头在白山,脚踩大海,车轮咯噔噔碾过;这是一个奇绝的想象。
又是“屹立”的河床!河床缓缓起身,巍峨如山,俊朗如仙,给予马车、唐古特人、龙的华夏以佑护、以指引。
它是精神的象征,是不倒的图腾。
“躺倒”和“屹立”本是相反的动作,却被诗人昌耀大胆地统一了起来。
一是大地上的印痕,一是高空里的精神。
这里有一种启迪读者想象力的诗意。
从“屹立”一词开始,诗歌进入了无法遏制的狂飙抒情和意象纷至状态,瑰丽。
此时的诗,节奏快了起来,声调高了起来,意象大胆了起来;风驰电掣,呼啸咆哮。
诗歌在加速!这让人联想到众多的类似作品,如郭沫若《天狗》,如李白《将进酒》。
本段适合高声朗读,有一种高原美。
第三节。
我是滋润的河床,丰水期来临,沿岸的庄稼、人民和文明,因我而呼吸、繁衍和繁茂;我是干枯的河床,冬寒料峭,枯水期的我,正在经历苦难和考验,我像寒风里农妇的皴裂脸庞。
这就是“滋润”和“干枯”这对反义词给予读者的想象。
诗人用简单的词语,创造出了极有跳跃感和辽阔感的诗歌之美。
你既是牺牲品,又是享有者;你既是苦行僧,又是欢乐佛。
——《慈航》一百头雄牛低悬的睾丸阴囊投影大地。
一百头雄牛低悬的睾丸阴囊垂布天宇。
——《一百头雄牛》3、长短句的断崖式落差处理。
第3节。
是的,我从白头的巴颜喀拉走下。
我是滋润的河床。
我是枯干的河床。
我是浩荡的河床。
我的令名如雷贯耳。
第一行34字,第二行8字。
浩荡与静止、澎湃与立定、惊心动魄与惊魂未定,出现在一节之中,似有李白的诗歌美。
大起大落自由自在的分行,让昌耀诗大气淋漓、诗味酣畅。
第7节激动万分的诗人,在第7节脱口而出、不吐不快:“我把龙的形象重新推上世界的前台。
”单行成段。
这是水到渠成的宣言式抒情。
全诗共有9节。
和句子的长短交错相共振,昌耀此诗的段落布置也是极为跌宕的:最长的第6节10行,最短的第7段紧随其后只有1行,剩下的段落2—8行不等。
一般而言,这最冲动、最一言以蔽之的那一节,应该是诗人诗心诗意最蓬勃、最浓缩的表达与概括。
这首诗理解为“龙的崛起”,应该是不会出错的。
龙为何曾经陨落、现在是什么契机使之崛起,龙又具体指代什么(是国家实力、民族形象,是华夏精神、东方血脉,还是别的呢),结合共和国历史,这些答案都可以具体而论,当不在话下,难度不大。
若是结合昌耀青海20年的右派经历,把它解释成“右派与文革”的苦难当然不会出错,这“弯路”是昌耀这个人的苦难,也是民族的苦难。
现在,从蛰伏的远地出发,切后余生,龙抬头吧。
4、联想下的磅礴诗性。
如上所述,很多普普通通的词语置于诗行,它就有了超越本义的无穷美感。
在上世纪九十年代的中国诗坛,曾有一场关于知识分子写作与民间写作这两条道路的激烈争论;昌耀之诗大体上属于前者。
比如“我是浩荡的河床”,那河水澎湃的日日夜夜,那灌溉、滋润的飞禽走兽,那见证、瞩目的生老病死,都会出现在读者的大脑之中。
而且,“浩荡”之仄音、“河床”之平音,配合起来有奇异的朗读快感。
这是读诗的重要素质,应该教会学生去感受。
这种“知识分子写作”的一个很大标志就是书面词汇的大量使用,如“令名”“如雷贯耳”,以及“鱼贯而行”、“须臾不停”、“可远观而不可近狎”、“通都大邑”等等。
诗歌里出现最多的有一个字是“我”,这是一首极度张扬自我精神的诗歌。
但是,“我”的所指是有变化的,在前5节,我还是“河床”;但是在第6节,“我”一下子张扬开去,成了无所不包的万物!第5节却陡然回到源头,回到巴彦喀拉。
我爱那里的兀鹰、猎人、母狼、黄河象。
“我是父亲”,这一句比较难理解:它承接上一段的“雄性美”,又开启下一节的想象之极致。
我的巴彦喀拉是我长久呆过的地方,那里的一切都是我家人般的存在,狩猎与被猎、存在与消亡,都是我的永恒之家。
联系昌耀先生20年的青海右派生涯,有如此深情厚谊就不难理解。
所以,在醒与睡的每一个瞬间,我的脑海里都闪着过去的一幕一幕。
第6节。
“我在每一个瞬间都同时看到你们。
”“你们”,就是巴彦喀拉的万事万物、每时每刻。
这“看见”是怀念、是信仰、是无边的执著。
“我在每一个瞬间都表现为大千众相。
”我看到了大千众相,就吸纳了大千众相,我就变成了大千众相。
我带它们横冲直闯。
于是,我是那些地貌景观——屈曲的峰峦、下陷的断层、切开的地峡、眩晕的飓风。
我是纵的河床。
是横的河床。
“纵”在此处是指海拔、下陷、切开,“横”是指蜿蜒、连绵、崎岖。
这横横纵纵的交织成了乐谱,成了和声,成了交响乐。
我如此华美高贵。
“我一身织锦,一身珠宝,一身黄金。
”在丰水期与枯水期,我或张或驰,张弛如弓。
我覆盖土地,如战将厮杀战场;我所到处,河水奔腾,万物生长。
而我也存在于时间的大河之中、存在于洪荒的大漠之中。
我“是宇宙洪荒的一片腭骨化石”,我渺小;我“是始皇帝”,我又伟大无比。
“始皇帝”的写法惊世骇俗,不仅是秦始皇,是所有王朝的始皇帝,是时间源头的开辟者。
此处的“始皇帝”与诗歌开头的“巴彦喀拉”可谓同义语,它们都象征着时空遥远的起源。
从此开始,“我”就成了无所不包的存在,下面两行与《天狗》可以相提并论了:我是一条天狗呀!我把月来吞了,我把日来吞了,我把一切的星球来吞了,我把全宇宙来吞了。
我便是我了!我是月底光,我是日底光,我是一切星球底光,我是X 光线底光,我是全宇宙底Energy底总量!不过昌耀诗行的跳跃性更强。
“帆樯”河海,“广场”城市,“通都大邑”全景视角。
“展开的景观”、“不可测度的深渊”,从广度和深度写无所不在。
“结构力”是理工科,“驰道”是文史哲,“球门”是挥汗如雨的现实热度生活。
昌耀诗行的跳跃性于此可见一斑。
它是超越了“大地的歌吟”这一单元主题的。
“自我互释”,它诗诠释。
总是金野牛。
总是午间热风。
总是铺盖而来。
总是席卷而去。
总是波浪线。
总是拓殖的土地。
总是以阅兵式横队前进的拓殖者的波浪线。
总是十字镐。
总是䦆头。
总是砍刀。
总是蓄水池。
总是营地。
总是轮翼。
总是西去。
在金野牛后面,梦觉的拓殖者执弓挟矢以猎。
总是后浪推前浪。
总是灿然西去。
在每一层波浪线最先消失之前总是举旗者。
总是紧追不舍。
——《午间热风》1985.7.26有亟亟于报国用世之心,有切切于求贤问聘之思,有信息断绝的忧愁、悔恨、狂怒,有履险临危之无惧,有开路建碑筑亭之歆羡,有金元拜物之可疑,有精力渴待挥霍净尽之傻念,有蒙诟病之虞。
——《雄辩》在这首诗里,昌耀先生并非只有咆哮般的力量感,也有另一种大地般的自信。
这集中体现在诗歌最后两节。
第8节。
“而现在我仍转向你们白头的巴颜喀拉。
”诗人从悠远的宇宙畅想中跳脱出来,重提“你们”。
从第2节的“他们”到这里的“你们”,情绪越发激越,词语所指应是一致的,其最直接的涵义应该是指“唐古特人”,若深究,应是“人民”、“大众”、“百姓”之类。
下面的连续三行,有着相似的句式。
“你们的马车已满载昆山之玉,走向归程”,不虚此行,在游牧中谋生。
“你们的麦种在农妇的胝掌准时地亮了”,“胝掌”来自成语“胼手胝足”,意思是“生了老茧的手掌”,麦种如灯而亮,是说河床之水滋润了庄稼,孕育着美好生活,农耕有着落。
“你们的团圞月正从我的脐蒂升起”,脐带之蒂,河床之上,人间圆月升起。
这是幸福。
第9节。
潮汛到来。
河床有了用武之地。
潮汛象征着美好未来。
无边愿景,在省略号里不言自明整首诗,起始舒缓,中间高亢,结尾沉稳,恰似黄河的一路征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