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从文乡土小说“田园”风格成因简论
鲁迅和沈从文笔下村庄的区别和原因(教师随笔)

鲁迅和沈从文笔下村庄的区别和原因(教师随笔)区别:一、沈从文笔下的村庄是湘西苗族聚居区鲁迅笔下的村庄是典型的汉文化古城绍兴二、沈从文笔下的乡村没有特定的时代感鲁迅笔下的村庄有明显的时代感三、沈从文笔下的村庄宁静祥和,风景优美,自然与人和谐相处,仿若世外桃源鲁迅笔下的村庄阴郁沉重,压抑悲伤,毫无生机四、沈从文笔下的村庄风俗淳朴,充满自然美、人情美、人性美,村民正直朴素信仰简单而又执着鲁迅笔下的村庄封建腐朽,衰败混乱,充斥着人性的丑陋,农民懦弱愚昧,命运悲苦五、沈从文笔下的村庄让人心生向往,是每个人心目中的伊甸园。
鲁迅笔下的村庄激起灵魂的叩问与反思原因:作者个人成长经历不同造就了两人观察农村的视角的差异。
鲁迅生于传统的汉文化古城绍兴,曾留学日本,弃医从文,但已练就了医生诊问病人的目光。
对社会背景的观察与思考,对人性灵魂的拷问,全是以医生的角度来看。
所以在鲁迅的作品中社会多事病态的社会,人物也多事病态的人物。
沈从文则不同,生于偏远的苗族聚居区凤凰古城,早年热爱美术,在绘画上颇有造诣,养成了画家审美的慧眼,对社会的观察也是以一个画家追求唯美的角度来看的,所以他的作品中的社会大多自然纯朴,形象清新婉丽。
鲁迅出身传统的士大夫家族,从小受传统文化的熏陶,有强烈的社会责任感和历史使命感。
少年时留学日本,接触西学,是进步的高素质人才。
对中国社会腐朽衰败的现状充满哀思,想以笔叩醒沉睡的国人,推动社会革新。
沈从文出身普通农村家庭,幼时是一个逃课贪玩的“野孩子”,整日在外游玩,与湘西自然美景相伴长大,养成一颗追求美的玲珑心。
创作动机的差异也使得两人笔下得乡村面貌迥异鲁迅作为新文化运动的先驱,是一名激进民主主义者,鲁迅高度揭露农村社会的病症,是为了给新文化运动作势,支持“反封建反孔教,提倡民主与科学”的主张,故其作品政治性强,有很强的时代感。
沈从文则是“京派作家”的代表人物之一,他以“对政治无信仰,对生命极关心”的乡下人态度自居,主张避开政治因素创作超功利文学,在文艺这条路中构建一种“优美健康自然而又不悖乎人性”的人生形式,故而其创作构筑一个精神的乌托邦-湘西世界。
由边城看沈从文的牧歌叙事艺术

由边城看沈从文的牧歌叙事艺术沈从文的《边城》是一部以牧歌形式呈现的小说,通过诗意的叙事,再现了田园生活中的种种情感与命运,同时也表现了人类在大自然与社会之间的纷争和矛盾。
本文从牧歌叙事艺术的角度来分析《边城》这部小说,探究它在叙事上的独特之处。
一、牧歌叙事艺术的特点牧歌起源于古代希腊,原本是一种以歌唱形式表达农村生活的艺术形式。
它通过描写大自然中的景象,展现了人类与自然的和谐与纠葛,并融合了音乐、诗歌、舞蹈等艺术元素。
在文学创作中,牧歌叙事艺术则是借用牧歌的形式,表现出自然的美丽和神秘,体现出人与自然的关系,表达出对自然、生活和爱情的诗意追求。
牧歌叙事艺术的基本特点包括:首先,对自然的表现。
自然景象是牧歌叙事艺术的主要表现对象,它所描绘的场景常常依托于自然景色,比如摇曳的麦浪、飘扬的烟花、潺潺的溪流等等,而这些景象的存在为角色的生活提供了情感的根基。
其次,牧歌叙事艺术注重抒情。
牧歌叙事艺术更强调的是感性的表现,其叙事往往带有诗意,以情感释放和描绘为主。
牧歌往往表现出人们对于爱情的渴望、对于生活的向往,而情感与情绪则反映在人物、语言、情节等多个方面之中。
最后,牧歌叙事艺术关注生命的真实和追求幸福。
故事虽然是虚构的,却往往依托于真实的生活情境,表现出了人们对于生命和幸福的探寻。
这不仅使故事更加现实和触动人心,而且也能够更好地传递出作家自身的思想和价值观。
二、《边城》的牧歌叙事艺术沈从文的《边城》以牧歌叙事艺术为基础,运用诗性叙事手法,通过对田园生活的描写和对大自然的讴歌来展示出生命的真实和追求幸福的决心。
1、精细的自然描写——提升了作品的诗意性《边城》的叙事风格中最引人注目的就是它的诗意性,这一点在自然描写方面尤为明显。
沈从文通过作笔墨写生一般的描写手法,将详尽地描述了各种自然景物。
比如天空、山川、花草、植物等等,让读者们在三次元生活中感受到与营造的神秘氛围。
沈从文的自然描写往往采用层层递进的方式。
乡土文学(修改版)

※1.3 现代中国乡土文学 发生发展的大致轨迹
二、主题走向(三个层面) 1. 解构与颠覆 :在否定既成价值系统中发生,又在新
的否定中完成世纪之旅 B.文化理性式否定——对荒原遗留与乡土之恶的解剖鞭笞
文化寻根:张炜《古船》、韩少功《爸爸爸》、 高晓声《陈奂生上城出国记》、李锐“厚土”系 列、刘恒《伏羲伏羲》、苏童《妻妾成群》// 陈 忠实《白鹿原》、马建《亮出你的舌苔和空空荡 荡》//贾平凹《土门》、《高老庄》。 披露现实恶(原生或新生):朱晓平、田中禾、 张宇、何申、关仁山、刘醒龙、谭文峰、李佩甫、 阎连科、周大新、莫言、刘恒 。
※1.2 乡土文学渊源与流变
二、民族历史文化影响
2. 中国古典乡土文学影响 三大主题传统(怀远思归、忧时悯农、田园渔 樵)、传奇艺术。 3. 民族民间传统影响 民间文学、民俗、民间生活等。
湖南文理学院“文艺鉴赏学”教研室
※1.3 现代中国乡土文学
一
发生发展的大致轨迹
一、基本线索
1.长夜难明与旷野呐喊(五四—20年代)
湖南文理学院“文艺鉴赏学”教研室
※1.1 乡土文学的艺术本质 二、如何界定乡土文学
4. 乡土文学的本质特征
*首先,乡土文学是一种文化形态,其内核或 主导成分是地方色彩或原乡况味,即特定地域 的特殊生态景观、风土习俗、文化品格、乡土 情感或乡土精神、乡土理念等等文化因子的圆 整和合,不等同于农村题材或抽象的时代理念 [风随少女至,虹共美人归—庙堂;自君之出 矣,明镜暗不治—士人;阿婆不嫁女,哪得孙 儿抱;老女不嫁,踏地呼天]。
湖南文理学院“文艺鉴赏学”教研室
※1.1 乡土文学的艺术本质 二、如何界定乡土文学
沈从文——“乡土文学之父”

(三)、人性美
• 边城的人民是“一群未被近代文明污染”的 善良人,他们保持着昔日宁静和谐的生活环境与 纯朴勤俭的古老民风。透过字里行间,我们能感 受到沈先生努力建构了一个充满自然人性的世外 桃源,创造的人物闪烁着人性中率真、美丽、虔 诚的一面,边城的人民就是人性美的代表。在 《边城》里面,我们看到的是人的淳朴、勤俭、 友善、和平的景象。“管理这渡船的,就是住在 塔下的那个老人。活了七十年,从二十岁起便守 在这溪边,五十年来不知把船来去渡了多少年。 年纪虽那么老了,本来应当休息了,但天不许他 休息,他仿佛不能够同这一分生活离开,他从不 思索自己的职务对于本人的意义,只是静静的很 忠实的在那里活下去。”
4. 傩送
傩送长得很帅气, 他与翠翠的相互爱慕是真真切切的。 “ 傩送的爱情选择实际上是在义和利之间的选择,是在金钱和 爱情之间的选择。正因为他的选择是渡船,正因为他坚持了民 族的义利取舍标准,所以他在作者的心目中才成为民族优秀品 德的象征。而他的出走,也就具有了象征的性质,它暗示了一 个民族精神上的失落” 。
傩送喜欢翠翠,但是因为哥哥先说的缘故,他不得不建议 采取兄弟隔夜唱情歌的来获取翠翠的心。及至哥哥被水淹死, 他的心里有了隔阂。按照马斯洛的需要层次理论来讲,他的爱 的需要是首位的,但因哥哥的意外死亡,这种需要不得不被暂 停。边民纯朴健康人性下潜藏着的几千年来创造了诗意的抒情小说文体,他把诗 和散文引进小说之中,打破了三者的界限从而大 大扩大了小说的表现领域和审美功能. 沈从文小说的主要贡献是他创造了一个特异 的"湘西世界".他以湘西人,乡下人的视角,来赞 美湘西的山水美景,人的淳朴和风俗的古雅.并以 这样一个世界来观照,批判,否定他所生活的,他 认为是丑恶的都市社会.因此,沈从文的小说同三 十年代主流文学以阶级,阶层的观念分析考察社 会不同,他是取地域的,文化的视角,通过两种文 化的对峙来表达自己的文学理想.
浅谈湘西乡土文化对沈从文文学创作的影响

浅谈湘西乡土文化对沈从文文学创作的影响摘要:沈从文是中国现代文学史上著名的乡土小说作家,由于其独特的创作风格,在中国文坛有“乡土文学之父”的美誉。
他出生在湖南凤凰县,儿时也生长在此地,那里有着浓厚的乡土气息和真善质朴的人民。
湘西凤凰不仅是一个人与自然和谐交融的世界,也是一个“人性美“和“人情美“散发于每个角落的天堂。
沈从文在湘西浓厚的乡土气息和文化底蕴、清新淳朴民风的熏陶下,成就了他习文的创作道路,同时也创作了以湘西山水为题材的系列小说。
他对湘西文化推崇备至,对湘西古朴人民热爱眷恋。
永恒的湘西情节使他的小说创作以“牧歌式”的湘西山水题材为主,因此饮誉中外。
关键词:沈从文湘西创作道路创作风格创作题材乡土文化沈从文原名沈岳焕,出生在沅水流域的凤凰县,也叫镇皋。
地处湘、川、黔三省交界处,是苗、侗、土家族等少数名族聚集的地方。
几千年来,这里聚集了古楚文化、蜀文化与苗族文化,进而形成了特殊的湘西文化,也因此造就了湘西浓厚的文化底蕴。
湘西凤凰被中原文化鄙夷为“荆蛮之地”,地理位置偏僻,经济文化落后,但是自然环境优美、山水风光秀丽,人民古朴勤劳、美丽善良、勇敢机智、天真热情,具有野性美、自然美、心灵美,湘西人民似乎成为了真善美人生形式的象征。
沈从文从小生长在这样的氛围下,形成了他喜欢探索自然、思索自然的敏感性格,也因为湘西文化及人民的朴实、抒情、唯美以及温暖,让他儿时便在心里种下了湘西的种子,湘西的一草一木已经在儿时便随着他的游玩深深地烙在心里,或许他自卑但坚强不息的性格也因此所致。
他属“乡土小说”流派,但他的创作风格却异于鲁迅,许钦文,台静农等人。
他们主要是对乡土中的愚昧、麻木进行发掘和批判,但沈从文则是以一种平等的态度通过描绘湘西人的自然生活形态表现农村社会的弊端及其在现代文明冲击下的的动摇和瓦解。
沈从文不会极端地看待问题,他总是会用平实无华的语言和描述把问题表现出来,问题与自然生活总能和谐地融入于文章中。
从《边城》看沈从文小说的艺术特色

从《边城》瞧沈从文小说的艺术特色20130211班沈炜煜小说《边城》就是沈从文最负盛名的代表作,就是她浓郁的怀乡情节的艺术结晶。
小说以20世纪30年代川湘交界的边城小镇茶峒为背景,以田园牧歌式的浪漫情调与质朴自然的诗化语言,以船家少女翠翠与船总的儿子天保、傩送兄弟凄美的爱情悲剧为情节框架,描绘了湘西地区特有的风土人情,展现出了人性的善良美好,寄寓了作者的崇高的文化理想与人性理想,充满了浪漫主义色彩,让人深深地陶醉于其中。
小说的艺术特色独树一帜,具有很高的美学价值。
以《边城》为例,我认为的沈从文小说的艺术特色主要表现在以下几个方面——一、有大量如诗如画的环境描写小说三要素分别为人物、情节与环境,而田园小说的关键则就是环境,《边城》也不例外,环境描写在小说中占有重要的地位。
《边城》中的环境与景物描写极其富有诗意与梦幻色彩,充满地方色彩,有种世外桃源般的美感,令人神往。
小说中环境描写的艺术手法也多种多样,有顶针(比如第一段“由四川过湖南去,靠东有一条官路。
这官路将近湘西边境到了一个地方名为“茶峒”的小山城时,有一小溪,溪边有座白色小塔,塔下住了一户单独的人家。
”这句话以当地人熟知的弓与弦作喻体来比喻溪流与山路的关系, 以小喻大, 新鲜别致, 形象生动, 给人以身临其境之感。
同时,顶针的运用突出了事物之间的环环相扣,贯通了语气,给人一种清新的格调。
);有比喻(如“溪流如弓背,山路如弓弦”一句生动形象而简介地写出了溪流与山路弯曲的形态;又如“月光如银子”“身边草丛中虫声繁密如落雨”等,给人展现了一幅静谧柔与的月夜图。
);也有拟人(如“这小鸟儿又好像明白这就是半夜,不应当那么吵闹,便仍然闭着那小眼儿安睡了”一句,赋予小鸟儿人的情感,生动形象)。
小说中,“月光”“竹篁”“鸟雀”“小溪”等景物频繁出现,而这些景物只有在远离城市的乡村中才能凸显出来,充满了浓浓的田园气息,如诗如画,美不胜收。
小说中的不少景物描写不仅仅只就是为了描写景物,还会借景抒情,通过景物来折射人物的内心世界。
第六专题沈从文乡土文化散文

第六专题:沈从文乡土文化散文重点:1. 湘西散文的文化品格2. 个案分析: 《常德的船》难点:1.湘西散文的文化景观2. 湘西散文透射出作者的文化价值观沈从文作为京派作家的集大成者,他的乡土文化散文以他独有的艺术视界,在三十年代社会政治极端尖锐复杂的环境中,其民俗意义的文化定位和现代理性的审定透视,对现代散文关注社会人生及其生命价值的文化审美取向贡献巨大。
特别是他对“神性”光环下“人性”的至纯至善至美的关注,在为生存而不逃避的状态下对民族自爱自尊自强的张扬,在人本意识关注下渴望人道主义的还原与轮回,以及在本能状态下对“原欲”的张扬与崇尚,等等,构成了独具价值的乡土文化景观。
由湘西散文透射出的文化观,是以“人性”的标尺审定一切价值的思维方式,是以“乡下人”的固执扫荡“城市文明”的决绝行为,是以“悲悯者”的挚爱关注民生疾苦的忧患意识,淡化了社会主流意识对作家的渗透与约束,开创了现代散文主体意识的自由主义立场。
从而显现了湘西散文独特的文学品格:湘西自然风物的意境化叙事,湘西世界的小说化文体和湘西描述的民俗化语言形式。
正如《20世纪中国文学理性精神》中指出:“对于20世纪中国文学来讲,乡土往往与荒野、古朴的民风民俗联系在一起,又与一种现代文明的理性透视联系在一起,对乡土中国的文化批判,对农民命运的深切关注,构成了20世纪中国乡土小说的理性精神,呈现出了乡土文学作家的文化情怀。
”①透析沈从文乡土文化散文,正可以显现出这样的理性精神与文化情怀。
第一节沈从文散文的基本形态沈从文的散文起步于二十代初,成熟于三十年代。
从早期乡村自我生命遭遇城市困境的描述,到描述外部世界各种生命形式,进而将生命的外部形式与主观文化精神有机融会,是沈从文散文的文化走向及其基本形态。
最具乡土文化色彩的《湘行散记》、《湘西》,奠定了沈从文在中国现代散文史的独特地位。
一、《遥夜》、《怯步者笔记》:“怀乡病者”的哀世伤感沈从文作为初到都市的乡下青年,由内心的孤寂、苦闷、无助,感受人世的冷漠、自私、嘲笑,借用故土风情蕴致的摹写和追怀,来冲淡倍受城市排挤带来的忧郁。
浅论沈从文乡土小说的人性美

浅论沈从文乡土小说的人性美摘要:人性是沈从文小说表现的中心,城与乡是他观照的两个对立的经验世界。
讴歌古风犹存的乡村生命形式,勾勒沉沦堕落的都市面影,以及通过对乡村与都市,原始与现世直接交流的共时态考察,从历史的延续与时代的嬗变中,表现人性之“常”、“变”,是他小说人性观照的总体逻辑构架。
而从乡村原始生命形式中寻找健康的基因,重铸民族灵魂,是其小说叙述的总旨归。
沈从文的湘西题材小说集中体现了人性思想内涵深处的美,其着重通过自然环境的渲染、典型人物的刻画、诗化艺术手法的烘托三方面来表现。
尤其是其笔下的一系列女性形象闪烁着人性的光辉,生命的灿烂。
关键词:乡土小说,人性美,生命价值序论纵观沈从文创造的形形色色的故事和人物,我们不难看出人性作为文学创作的永恒主题在他笔下得到了最充分的表现,人性也是他创作的起点和归宿。
北京大学教授钱理群等人著的《中国现代文学三十年》(修订本)指出,“沈从文笔下的湘西世界,包含有对人的生活形态有别于现代文明的那种健全、协调、化外境界的重新发现。
描述了湘西人被排除在正统的历史之外,几千年过着原始的生活。
”沈从文创造了美丽的愁人的湘西世界,和在这个世界里展现的自然的、健康的人生形式。
沈从文一生向往美好的人生,并借助自己故乡湘西山水的优美来表达他内心的渴望与执着的追求。
在山水之际、草木之间无不萦绕着一种诗意的抒发和灵魂的荡涤。
沈从文自称是城里的“乡下人”,乡土题材在沈从文小说创作中占了主要位置。
沈从文怀着对湘西苗乡的深情厚意,写出了湘西苗族醇厚朴实的人情世态,纯美古朴的风俗习惯,新奇幽雅的自然风光,绘制了一幅秀美别致的湘西风土人情画卷,极大地丰富了二十世纪二十年代鲁迅开创的乡土文学创作。
沈从文以他清醒的头脑,独特的思维方式描摹了自己眼中的湘西人、湘西情。
作者曾说,“我所要表现的本是一种人性形式,一种‘优美健康而不悖乎人性的人生形式’”。
[1]这就是沈从文湘西题材小说中人性思想内涵深处的人性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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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沈从文乡土小说“田园”风格的前创作原因试探 赵江滨 提要:以鲁迅为代表的启蒙主义乡土小说和以沈从文等为代表的田园乡土小说标示着现代乡土文学的两种艺术倾向,但从审美角度审视,后者是对小说现实功利因素的超越和对艺术本性的回归。文章在概括阐述两种乡土文学的基本社会背景及艺术特征之后,着重以沈从文早年生活和具体作品互训的方式,阐释沈从文乡土小说田园风格的基本成因。 关键词:乡土小说;田园风格;生命意识。 Abstract The enlightened regional novels and pastoral regional novels symbolize two artistic trends in contemporary regional literature,which are represented by Luxun and Shen Congwen respectively. From an aesthetic perspective, pastoral novels are transcension to utilitarian factors and regression of its artistic essentiality. After summarizing the fundamental social background and artistic characteristics of these two kinds of regional novels, the text depicts the basic formation of pastoral style in Shen Congwen’s regional novels by means of the interaction between Shen Congwen’s early life and his specific literary creations. Key words:regional novels pastoral style anima consciousness
二十世纪二十年代中后叶,沈从文和废名(冯文炳)的乡土题材小说出现后,中国新文学中的“乡土文学”才可说真正获得了田园风格的存在形态。此前的五四乡土文学因受启蒙主义文化思潮的影响而一直以批判现实主义的面貌昭示于世人,这在审美形态上就使在文学传统中大多以优美恬淡风光出现的乡土风貌笼罩了一层挥之不去的文化阴霾。而“田园乡土”的出现明显是对上述审美倾向的反拨。从文学史的角度来看,这两种形态的小说各有存在的合理性;但从审美的角度审视,中国现代文学中的“田园乡土”小说的出现无疑是对启蒙主义乡土小说社会功利性的超越。一般来说,文学作品中的田园风格标志着文学创作中浸灌于乡土题材的那种陶然而带有赞许、令人神往的艺术美化倾向。“田园”风格实际上是作家的审美理想对现实生活的校正和美化,是精神空间对物质现实的再造。就“田园”场景与现实生活场景的明显断裂性质而言,这类作品更具有审美风范。文学史跨时代的对这类作品给与永久的认同,应该说有其内在根据。 一 在沈从文、废名之前的五四“乡土文学”中,中国现代的乡土生活总是被置入阴暗、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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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愚昧、野蛮的文化背景中加以曝光和鞭挞,这种情形在鲁迅的《狂人日记》、《故乡》、《祝福》、《风波》、《阿Q正传》等辉煌杰作中开了先河。被启蒙主义文化眼光逼视的“老中国”的乡土弥漫着一切封建传统的愚陋和黑暗,某种意义上“乡土”在五四启蒙主义文学视野中往往成了绝望和反抗的文化符号。当然,客观上中国近现代的乡土社会也确实负载了深重的中国传统社会的负面和惰性成分。“听将令”的鲁迅在写下这些沉痛冷峻的文字时,无疑是把中国的乡土社会作为文化解剖和批判对象看待的。鲁迅的自述就提供了文学在他的思想中应该具有的社会使命: 说到“为什么”做小说罢,我仍抱着十多年前的“启蒙主义”,以为必须是“为人生”,而且要改良这人生。我深恶先前的称小说为“闲书”,而且将“为艺术的艺术”,看作不过是“消闲”的新式的别号。所以我的取材,多采自病态社会的不幸的人们中,意思是在揭出病苦,引起疗救的注意。[1] 在当时的中国历史情境中,鲁迅的“乡土文学”模式和社会文化思潮保持了内在的同一性,具有强大的社会文化示范意义,所以一经出现便成了“乡土文学”的被模仿对象。这在王鲁彦、许杰、蹇先艾、许钦文、彭家煌、台静农等继起者那里表现得非常明显,在他们的创作中,鲁迅的“乡土模式”是一个摆脱不掉的阴影。中国现代文学中的“乡土”魅力首先与中国现实乡土的负面因素达成了一致,艺术的魅力竟然来自现实乡土的衰败景象和黯淡生活,而陶渊明的艺术世界只能成为人们精神凭吊中的想象奢侈物。如果我们用“恶化的乡土”来表征五四时期“乡土文学”特色的话,那么,这种特色显然来自社会的文化批判对文学的外在要求,它们与五四新文化运动保持着步调一致的社会文化的批判性质。 对“恶化乡土”的文学趋同,当然有其客观原因,但从美学的角度审视,在文学创作中一味地营构“恶化的乡土”却并非文学审美本性的全部要求。至少,文学的乡土题材不应仅仅停留在“恶化”的文化层面上,乡土题材的文学作品应该进入“美化”的审美层面,艺术与乡土的纯正关系应该建立在这种审美的基础之上,这是艺术对生活的内在的本体要求。正是在这个意义上,我认为,沈从文、废名的“田园乡土”小说的出现具有重要意义,它们标志着中国现代乡土文学发展到了一个新的阶段,或可认为,这是现代乡土文学成熟的标志。因为“田园”般的乡土意象只在幻想的、理想的虚构性文学作品中才合法地具有永恒的价值,成为文学史上长久不衰的审美对象。 与“恶化的乡土”相对,“田园乡土”常常呈现的是“美化的乡土”。京派作家中的沈从文、废名都是“美化乡土”的高手,而京派作家的最基本、最核心的艺术倾向就是对“美”的推崇,正像京派理论家李长之所说的那样,“文学只应求永恒不变之美”,而不必“描写现实”。i于是,与鲁迅的启蒙主义文学观明显有别,沈从文对小说创作的皈依有自己的见解,他期待于小说的是“美”对现实生活的超越: 曾经有人询问我,“你为什么要写作?” 我告他我这个乡下人的意见:“因为我活到这世界里有爱。美丽,清洁,智慧,以 3
及对全人类幸福的幻影,皆永远觉得是一种德性,也因此永远使我对它崇拜和倾心。这点情绪同宗教情绪完全一样。这点情绪促我来写作,不断的写作,没有厌倦,只因为我将在各个作品各种形式里,表现我对于这个道德的努力。人事能够燃起我感情的太多了,我的写作就是颂扬一切与我同在的人类美丽与智慧。若每个作品还皆许可作者安置一点贪欲,我想到的是用我作品去拥抱世界,占有这一世纪所有青年的心。……生活或许使我平凡与沉落,我的感情还可以向高处跑去;生活或许使我孤单寂寞,我的作品将同许多人发生爱情同友谊。……”[2] 尽管人们把沈从文和废名的乡土小说并置于“田园”的名目之下,但二者具有显然不同的文学视野,蕴含其中的情致也明显有异。沈从文在比较自己的小说与废名小说的区别时指出:两人虽“同样去努力为仿佛我们世界以外那一个被人疏忽遗忘的世界,加以详细的注解,使人有对于那另一世界憧憬以外的认识,冯文炳君只按照自己的行为做了一部分所欢喜的事。”而他自己“兴味与成就”则意在“使社会的每一面,每一棱”。并不无自负地认为:“表现出农村及其他去我们都市生活较远的人物姿态与语言,粗糙的灵魂,单纯的情欲,以及在一切由生产关系下形成的苦乐,(自己的小说)似较冯文炳君为宽而且优。” 另外,正如废名受过良好的学院派的系统教育和训练那样,废名的田园乡土精致而优美,人物被修饰得单纯而雅驯,无论是《竹林的故事》、《桃园》还是《桥》,废名小说中的“田园乡土”都散发着脉脉的悠闲恬淡气息。废名的小说虽有人事的淡淡哀愁飘拂其间,但世外桃源之意还是其突出的征候。废名的小说犹如镶嵌精巧的山水画卷,清秀蕴藉,不染城市纤尘。沈从文的“田园”乡土与废氏迥异其趣。人们可以自然地联想到,当废名恬然地坐在北京大学宽敞明亮的教室内聆听周作人操着浓重的绍兴腔,纡徐舒缓的讲课时,沈从文却摇晃着单薄瘦弱的身躯,在湘西旧军队的行列中行进着,漂泊跋涉在湘西的粗砺山水间,生命听任于盲目命运的播弄。他没有受过任何正规教育的熏陶,山野间的蛮风醇俗和自然山水是启迪他灵性的第一位老师,他的世界观、人生观很大程度上来自对自然山水、风土习俗的感悟。对应于这种心理和文化结构,沈从文的“田园”乡土——边远的湘西世界——便有了别样的风采:放达自然,剽悍蛮勇,纯朴善良。尤其是沈从文小说的这种风采中流动着一股放浪不羁的生命意识。因而,正是这种别样的生命意识成为沈从文小说“田园”风格超越于社会现实层面的决定性因素。 那么,沈从文独特的生命意识是如何在他的生命履历中萌芽生长的呢? 对沈从文生命意识的发微无疑应从这里开始—— 1922年8月的一天,由于一个偶然的机缘,僻处湘西的沈从文偶然从省城来的印刷工携带的书刊杂志上受到新文化的启迪,终于厌倦了漫无目的的漂泊生涯,生命的何去何从问题让他一连沉思了四天。最终,二十年的自然生命终于酿成了一个自觉意志:“好坏我终有一天得死去,多见几个新鲜日头,多过几个新鲜的桥,在一些危险中使尽最后一点气力,咽下最后一口气,比较在这儿病死或无意识中为流弹打死,似乎应当有意思些”。“尽管向更 4
远处走去,向一个生疏世界走去,把自己生命押上去,赌一注看看,看看我自己来支配一下自己,比让命运来处置得更合理一点呢还是更糟一点?若好,一切有办法,一切今天不能解决的明天可望解决,那我赢了;若不好,向一个陌生地方跑去,我终于有一时节肚子瘪瘪的倒在人家空房下阴沟边,那我输了。”[3] 沈从文年轻的思想产生烦恼的那一刻,便标志了沈从文的生命意识从昏沉沉的蒙昧状态中的觉醒。用现在的术语来说,沈从文当初为自己生命下赌注的做法是一次生命的自觉选择行为,是觉醒了的自我对生命活动的有意识塑造。这种决绝的选择,一方面希冀为自己的生命发展寻求新的契机——“我想我得进一个学校,去学些我不明白的问题,得向些新地方,去看些听些使我耳目一新的世界”。“我准备过北京读书,读书不成便做一个警察,做警察也不成,那就认了输”。另一方面也表明,沈从文在只身闯北京的活动中,尽管物质上的准备严重不足,但精神上的准备已经很充足了。他刚到北京时对一位亲戚的大段豪言即是证明,而他的亲戚对他的善意赞辞更有颇得他心之处:“你这个古怪乡下人,胆气正好!凭你这点胆气,就有资格来北京城住下,学习一切经验一切了。可是我得告你,既为信仰而来,千万不要把信仰失去!因为除了它,你什么也没有!”换句话说,沈从文从湘西山野来到北京之前已经自发地形成了他的不甚明晰但却颇为坚定的人生观,物质准备不足,可精神准备已经被生活铺垫得相当充分。他的生命从自然和世俗中正渐渐剥离,上升到高度自觉的状态。他此后的生命履历在很大程度上不过是对他的这种人生观的追溯和理性化梳理而已。 对沈从文来说,他的生命意识不是从教养和书本中产生的,主要是从残酷的生命抗争中被唤醒,在生命的幻灭中被感悟的。同时,生命意识也在生命的放浪中得到相应的展示。文明和野蛮是一对不断受到争论的话题,文明的进步是有代价的,而且它的最大代价——在文学艺术中更是如此——是对“野蛮”的遏止;可是如果没有“野蛮”的话,生命机能的钝化、萎缩也将必然产生。现代艺术对生命力的张扬、对自然的向往情调,在某种程度上正是对文明统治下人的生命退化倾向的一种艺术忧虑和补偿。 二 沈从文的湘西题材的小说绝大部分篇什都跃动着强烈的生命意识。在他的许多小说中,生命如随势运转的千里沅水,随波漂流,不事雕琢。在那里,水手和妓女的感情不是扭曲的,自然而实在,情深而不缠绵(《柏子》);为了对彼此的忠贞负责,宁愿以死战胜命运的簸弄(《月下小景》);沐浴在明朗的阳光里,生命的野合是那样的自然和热烈(《雨后》、《夫妇》)。热烈和自然是沈从文笔下的“乡下人”的特点,他们爱的热烈,活得洒脱,死的宁静,用沈从文自己的话说,他们活得“单纯”。从沈从文对这些“乡下人”生命展示方式的赞赏态度可以推断,“乡下人”的生命态度中寄予了他的生命理想。 考稽沈从文早岁的生命履历可以发现,他后来执著的生命意识大多是在丰富而杂沓的一系列“偶然”、“随便”的“残酷”生活中形成的。湘西特殊的地域文化习性是他认识人生的酵母,促成了他生命意识的觉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