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桢文彦到山本理显

摘要：作为对现代主义建筑设计理念的某种批判，日本建筑师从遍布世界各地的聚落形态景观资源中获取设计灵感，形成了聚落形态建筑观。

对于在建筑设计中建构城市整体特征，消解现代主义建筑的权威式品格有重要意义。

关键词：聚落、建筑观、城市设计
一、引言
上个世纪六十年代以后，作为对现代主义建筑运动的批判，承袭西方文化背景的欧美建筑师和城市设计师提出了新理性主义、类型学、新城市主义等传统价值取向的城市设计或者建筑设计理论。

目的在于从西方城市建筑传统中获得建筑和城市设计的灵感，消解现代主义建筑运动带来的城市景观视觉混乱与城市环境上的困境，重建和谐有序的城市空间结构。

然而，对于缺乏类似传统的日本建筑师而言，如何在建筑设计中建构城市整体特征，消解现代主义建筑的自我表现的趋向，却不得不努力寻找新的途径。

在这种文化困境的背景下，一些建筑师将目光投向了遍布世界各地的传统聚落，希望获得不同于其欧美同行的对于城市的新理解。

建筑师桢文彦、原广司、山本理显等都是其中的典型代表。

二、为什么是聚落
所谓聚落，其概念最初来自于文化人类学，是特指有一定人口团体构成的相对独立的、没有文字书写历史的前工业化地域社会。

由于人类的群集本能，人类社会在其漫长的历史进程中，经常是以聚落的方式生存的，同时也创造了许多典型的聚落景观。

尽管这些聚落景观常常达到了很高的美学成就，但是，至少在上个世纪中期以前，它们并没有进入典型的持欧洲文化中心论的西方建筑学者的研究视野。

对于西方建筑师而言，他们更感兴趣的是如何在自身文化传统中寻求帮助。

在欧洲，建筑师不断试图从中世纪城镇形态中提炼城市设计的范式，以求颠覆流行一时的现代主义城市设计的理念。

在北美，建筑师感兴趣的对象变成了传统的北美小镇，并导致了新城市主义理念的提出。

虽然这些建筑师对传统城市形态做了现代化的重构，但是其深刻的西方文化背景的痕迹仍很难被完全抹掉。

也正因为如此，这些设计流派的作品往往具备某种程度的西方传统建筑的特征。

但是，对于曾经经历了文化传统的断裂和转折的日本建筑师而言。

简单学习西方传统城市建筑形态，显然缺乏类似的文化氛围，很难得到大众的认可。

而日本自身传统城市建筑形态与现代建筑之间的巨大差异也使得日本建筑师寻求自身特色的城市设计范式的努力也变得无从入手。

如何在既能够保持现代主义建筑的基本理念和设计手法的同时，又能够消解现代主义城市设计思想带来的僵化模式和自上而下的权威主义，是很多日本建筑师需要面对的重大课题。

作为最早对聚落感兴趣的日本建筑师，桢文彦先生的灵感来自其在海外的旅行经验。

１９５８年夏，在获得格拉海姆基金会的资助后，他开始了一次断断续续长达两年的世界旅行，期间对散播在地中海沿岸无数的由土砖和瓦屋面构成的房屋社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桢文彦曾经这样写到：“这些房子——
—它们的面貌在深色阴影的衬托下极为醒目——
—在山坡上，屋顶相互连接、堆积，在强烈的日照及深蓝天空的映照下，景色极为壮观、非凡。

然而更具冲击力的事实是：这样的社区，也即集合造型是由如此简单的空间元素组成。

它们不过是围绕一个庭院安排了几间房子而已……我在这些地中海的集合造型中看到了一种地方文化的表达，即一种多年智慧积累的结晶体。

”
正是从地中海聚落的经验出发，桢文彦逐步建构了其集合造型理论。

也是从桢文彦开始，一批日本建筑师不断从遍布世界各地的聚落形态入手寻求灵感，希望能够在现代主义建筑设计理念和传统的自由聚落形态之间获得新的平衡。

原广司的均质空间理论和山本理显的细胞城市理论都是著名的例子。

三、聚落形态建筑观
虽然这些建筑理论各有不同的名称，也反应了各个建筑师自己的独特理解，但是它们的共同之处仍然是很明显的。

它们均试图通过现代建筑设计的手段来向蕴涵在传统聚落中的自由与和谐精神表达敬意。

在某种意义上，我们可以称之为聚落形态建筑观。

在这些日本建筑师中，桢文彦和山本理显的建筑实践尤其具有鲜明的特点。

一方面，两位建筑师均力
从桢文彦到山本理显
ＦｒｏｍｔｏＦｕｍｉｈｉｋｏＭａｋｉｔｏＲｉｋｅｎＹａｍａｍｏｔｏ
谭源Ｔａｎｙｕａｎ
求将其对聚落建筑的特质的理解反映在各自的建筑实践中；另一方面，两位建筑师在设计实践中又都极为注重现代主义建筑的某些基本原则：追求简洁洗练的建筑形态、偏爱现代化的建筑材料、以及对工业化的构造节点的着迷等等。

他们的建筑作品强烈体现了技术美倾向的新现代主义建筑的特征，正是在这一点上，他们和西方传统主义倾向的城市设计的同行拉开了距离，建构了日本建筑师的独特贡献。

尽管具有很多的相似之处，桢文彦和山本理显的理论和作品之间仍然有着显著的区别。

这不仅反映了天才建筑师自身独特的气质差异，也体现了时代背景下，聚落形态建筑观的理念所发生的某种演化。

桢文彦的集合造型理论最早成型于上个世纪六十年代。

正是世界范围内现代主义建筑理念最为盛行的时期。

虽然桢文彦敏锐地注意到了聚落形态中蕴育的独特审美因素，他仍然很难摆脱由现代主义建筑理念所造成的机械的、纯粹理性的思维方式的影响。

桢文彦认为，聚落建筑的最为独特之处在于存在于这些建筑间广泛的联接因素。

这些各种各样、层次不同的联系（包括物质形态度联系、暗示的联系、内在地联系等）将整个聚落建筑群结构成一个具有意义及秩序的整体。

实际上，对于桢文彦而言，研究聚落建筑群的构成意义在于揭示某种超越单幢建筑的构图原理。

他曾认为：“我们是如此习惯地将建筑视为某个分离的实体，以至于我们今天缺乏足够的空间语言去创造有意义的环境。

”由此，桢文彦总结了五种建筑联接的方式：调和、限定、重复、构成连续路径、选址。

并以此指导自己对建筑群的设计。

东京代官山集合住宅正是这种理论指导下的代表作品。

由十一幢建筑组成的代官山集合住宅的建设历经二十多年的时间。

桢文彦最大限度地模拟了传统聚落形成的客观条件。

十一幢建筑互为背景，共同结构了各种形态的城市公共空间。

较好地体现了聚落形态整体景观统一协调，细部形态变化丰富，城市空间结构清晰连续，群体形态紧凑集中的特征。

山本理显早年参加的原广司先生组织的海外聚落调研活动，对其设计师生涯产生了深刻的影响。

山本理显对于阿拉伯聚落的织物状的空间结构格外着迷。

他曾经有过回忆：“所有的公路、过道、小广场、公共饮水池、商业街都凑在一块，纵横交错，有时候行人稍不留神就被引入清真寺。

它们并不只是一个流通的场所。

房子在城市上空延伸着，让人感觉好像穿行于地下通道中。

但是当阳光从头顶直射而下时，又会让人觉得四周一片炫目的白。

”
对于山本理显而言，由元素自由组合构成的阿拉伯聚落体现了某种可能性：那就是反权威的、非线性的、即兴的、永远处在完成状态和过程状态的悖论中的迷宫般的细胞城市的可能性。

而这种可能性正是对于乌托邦式的现代主义整体式规划的一种反动。

于１９９９年完成的琦玉县立大学无疑是体现山本理显聚落形态建筑观的杰作。

两座长长的玻璃建筑相对而立，中间是一片开阔的室外平台。

然而实际上，这室外平台正是两座主体建筑之外的另一座建筑。

通过精巧的空间组织，山本理显巧妙地将各种庭院、天桥、绿地、突出构筑物在这个室外平台里组织成一个精密的空间肌理，完美地再现了其对阿拉伯聚落的迷宫般结构的印象，既充分消解了典型现代主义建筑的自我中心的权威式品格，又赋予了该建筑以崭新的空间感受，传递了建筑与环境之间不卑不亢的某种姿态。

山本理显注意聚落元素的纯洁性。

体现了山本理显作为新现代主义建筑师在把握城市空间问题上的杰出的平衡感。

这一点在其近作北京建外ＳＯＨＯ住宅有了更好的说明。

四、启示
毫无疑问，存在于西方建筑发展主流之外的各种聚落景观对于现代建筑的发展意味着可供挖掘的巨大的矿藏。

这也正是日本建筑师对于世界各地聚落景观点的如此热衷的原因所在。

相对于某些西方建筑师复古的举动，日本建筑师在建立聚落形态建筑观中所蕴藏的强烈的创新意识尤其引人钦佩。

今天，在高速城市化进程中行进的中国，建筑师面临着和其日本同行相类似的困境。

一方面，流行的现代主义建筑理念引致了混乱无序的城市景观；另一方面，无论是新城市主义还是新理性主义在中国都缺乏生存的文化土壤。

如何能够在建筑设计的实践中既坚持现代主义设计原则，又努力消解现代主义建筑的权威式品格，尤其需要我们的建筑师树立更高的职业责任意识，走出这个由于传统变迁引发的文化困境。

（作者单位：５１０６４华南理工大学建筑学院；收稿时间：２００５，１２）
参考文献：
１．原广司．世界聚落的教示１００．中国建筑工业出版社，２００３
２．博通德・博格纳尔．建筑与社会——
—山本理显的新现代主义．世界建筑，２００１／１２
３．山本理显．迷宫一样的细胞城市．ＳＯＨＯ小报，２００３／１０／２５
４．ＦＵＭＩＨＩＫＯＭＡＫＩ——
—ＢＵＩＬＤＩＮＧＳＡＮＤＰＲＯＪＥＣＴＳ，ＰＲＩＮＣＥＴＯＮＡＲＣＨＩＴＥＣＴＵＲＡＬＰＲＥＳＳ，ＮＥＷＹＯＲＫ，１９９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