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娜·卡列琳娜》中的死亡意识

语文学刊　２００９年第８期　《安娜・卡列琳娜》中的死亡意识　０刘晴　（西南交通大学文学院，重庆　北碚０１００２２）　

［摘　要］　对死亡的探讨贯穿了《安娜・卡列琳娜》整部作品，安娜、伏伦斯基、列文几人无不徘徊在死亡　的周围。主人公与死亡如此的接近，原因在于他们信仰的失落。安娜与列文更因自我独立的个人世界而与属于共　同世界的上流社会格格不入。作品通过对生存意义的探讨，揭示了其时托尔斯泰自身信仰的困境。　［关键词］　《安娜・卡列琳娜》死亡意识；信仰　中图分类号：Ｉ１０６．４　文献标识码：Ａ　文章编号：１６７２—８６１０（２００９）０８—００１０—０２　

综观《安娜・卡列琳娜》这部作品，共八部，每一部又分　几个小节，所有的章节都没有标题，只有一节除外：第五部，　二十节，尼古拉的死　ｌｊ４　。　作品中安娜出场时在车站看到一个看守被火车压死，最　终自己也跳到火车下结束生命，这构成了她短暂的生命之　线。列文的哥哥尼古拉的死正好位于作品的中间部分，而且　是唯一一处详细描写了死亡的部分：尼古拉临终时的状态、　病人及其他人随着病情变化而变化的心理、对死亡的恐惧。　从中可以发现，对死亡的追寻贯穿了全书。　一、人物的死亡意识　死亡这个主题在尼古拉的死一节中被鲜明地标示出来。　在这个唯一有标题的部分作者对死亡进行了细致地描述，让　我们对死亡有了真切的感受，也让列文对生存的意义发出疑　问，他努力地思索，“他感到自己比以前更不能理解死亡的意　义了，而死亡之不可逃避也让他觉得更加可怕了”　。对　于死亡。有着“当死亡之临近，无可逃避，而又莫测高深时的　恐惧感”。在＜安娜・卡列琳娜》中同样被生存有何意义和　要否选择死亡困扰着的人很多：安娜、尼古拉最终的死亡；伏　伦斯基对着自己举起了手枪；列文把绳子藏起来，不敢带枪　出门，免得自己会自杀¨］鲥，死亡的阴影一直伴随着他们。　在托尔斯泰看来，生命的意义不在于外物，不在现实世　界个人的富贵享乐，生命无意义的结论是错误的，他认为生　命的意义在于有信仰的生活。而主人公与死亡的接近则在　于他们信仰的失落。　首先是关于安娜，她在与伏伦斯基结合之后，支撑着她　的唯一信仰就是伏伦斯基的爱，她抛弃了所有的一切，所希　望得到的只有一个，即伏伦斯基的爱。只要伏伦斯基还爱着　她，世上所有的一切她都可以抛弃。即使从头再来，她依然　会做出相同的选择，永远不后悔。因为对伏伦斯基的爱和得　到他的爱，让她真正地寻找到了生存的价值，她愿意做出这　样的选择，让自己真正地活过。伏伦斯基的爱情逐渐冷淡，　到最终对安娜剩下的仅有责任，无法得到自己爱情的安娜痛　苦挣扎后最终感到绝望。失去伏伦斯基的爱，支撑她活下去　的理想大厦顷刻坍塌了。她最终明白，她跟伏伦斯基是永远　都不可能的，他们在生活中是背道而驰的，只是相互带来不　幸¨］６６ｏ。　

伏伦斯基自杀是因为在安娜病危时卡列宁所表现出的　伟大与高尚，他对他的宽恕让伏伦斯基觉得自己很渺小，特　别是在他以为他将永远失去安娜，他的所作所为将永远成为　他的耻辱，之前他一直为自己得到了安娜而自傲，这让他在　交际圈里春风得意，这时卡列宁所做出的宽恕让他一下觉得　自己对这善良的丈夫犯下的罪行是可耻的，之前一直让他引　以为特大荣幸的事情突然间变成了莫大的耻辱，支撑他的信　念一下被颠覆。在这样悔恨与无措的情况下，他对自己举起　了手枪。　列文是个改革者的形象。他一直在自己的领域内进行　农事改革，但他不断地陷入胡同，无从探索。他对婚姻有自　己的看法，他跟吉蒂的生活应该是跟别人的不一样的，是美　满的。但是婚后的生活让他发现，他的生活还是跟别人一　样，他的妻子也有些世俗了。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件事都不　能给他称心的答案。列文不断地探索着，而尼古拉的死让他　产生了新的问题与恐惧，死亡使一切将重归于虚无。他对生　存更加感到困惑，他不明确他应该信仰什么，这样的困境让　他不时觉得自己会自杀，在寻找到自己的信仰之前他不知道　该如何去生。而人生就是这样一个寻找生存意义的过程。　尼古拉，通过下层人的视角看着这个“翻了个身，刚刚有　个安排”的动荡复杂的现实生活。他的原型是托尔斯泰的大　哥尼古拉，他抛弃了宗教信仰，认为“祈祷，他站着祈祷时画　的十字，行的大礼，都完全是没有意义的举动”　Ｊ舶。“不明　

［作者简介］刘晴，西南交通大学文学院研究生，研究方向：比较文学与世界文学。　一ｌ０一　域外采凰　刘晴／《安娜・卡列琳娜》中的死亡意识　白他活着为什么，更不明白为什么要死去。在他缓慢而痛苦　地死去的过程中，没有哪一种理论可以回答这些问题，无论　对我（指托尔斯泰），还是对他。”　

二、对共同世界的反抗　而同样是失去了信仰，安娜与列文两人跟其他人却是不　同的。　亚里士多德说，每一个做梦的人都有自己个人的世界，　而所有醒着的人则有一个共同的世界。大众都生活在这个　共同世界里，人们的一言一行都得符合大众所定下的标准，　个人的世界是不容于共同世界的。有不同想法的个体会被　视为异端，他们将被人们驱逐。而安娜、列文则是这样两个　生活在自己的精神世界的人。他们按自己对生活的理解去　生活，他们的一举一动都是依从自己的本性。　安娜不顾一切地去爱，因为爱情就是她的生命。托尔斯　泰认为人有动物性，有情欲，这是不应该的，人应减弱自身的　动物性，回归纯朴的自然。原本他将这部作品“设定的主题　是‘家庭的主题’，他原想要通过这部作品表达一种女人应该　只在家庭中做贤妻良母的观点，但是安娜的遭遇却实际上大　大超越了这个主题　Ｌｊ　，故事发展到后来，托尔斯泰笔下的　安娜具有鲜活的个性，已经脱离了作者的控制，顺着人的天　性自然发展了。虽然托尔斯泰谴责安娜，认为不应该为了情　欲而生存，“申冤在我，我必报应”，安娜就是那个遭到报应的　人。但是我们不应否定安娜，她是顺从了自己的情欲去爱去　恨去生活，那是人的本性，她所希望做的就是按照内心的意　愿去生活，做自然的人。上层社会接受甚至鼓动婚外情，但　是他们只是希望在茶余饭后有新的谈资罢了。在伏伦斯基　刚开始追求安娜的时候，上层社会是投以鼓动的目光。他们　在周围蠢蠢欲动，因为将又有一个纯洁的女人陷入他们的社　会。在安娜跟伏伦斯基成为新的一对猎物后，他们欢欣鼓　舞，开始津津乐道地谈论新的猎获物。但是，接下来不久他　们就惶恐地发现，这对猎物跟别的不一样，他们妄图掀开这　个社会丑恶的假象。他们想合法地生活在一起。只要你在　这社会里，做什么都是合法的。但他们却要背离这个社会。　于是，这个共同世界理所当然地驱逐了他们。安娜是在这个　社会长大的，尽管她希望能拥有自己的爱情，但是她无法脱　离自己的贵妇人身份。这份牢固的枷锁套在她的头上，使得　她在努力反抗这个社会但在遭到打击时不得不退了回去。　列文对现存制度不满，他渴望改革，认为社会应该更好，　他努力去实践，却屡屡失败。对于家庭，他有自己的理念，他　也努力按这理念去经营自己的家庭。周围的人都很尊敬列　文，但那也只是基于他有殷实的家业，祖上是贵族，和有一个　是著名作家、政治家的哥哥。他努力参与到周围的政治活动　中去，他希图按自己的想法去从事政治活动，他希望将农民　从土地上解放出来，给他们部分利益，和农民形成交易关系。　他自己也投入到劳动中，并认为这有莫大的乐趣。但是，贵　族是这样的吗？贵族是不可能这样的，于是他的想法被其他　贵族排斥，连农民也不信任他，他们相信天底下没有不剥削　他们的老爷。　他和安娜的精神世界都不容于共同世界，共同世界的人　们不接纳他们，驱逐他们。他们自身也无法摆脱共同世界对　他们的影响，他们生存于这个世界，本身也属于这个世界的　一部分。安娜无法摆脱这个世界给予她的贵妇人地位，她注　重上层社会对她的看法，即便在被其隔绝后还是希望能重新　进入这个社会。她自身及属于共同世界的伏伦斯基都在给　她压力，最终，无法承受重压的安娜选择了自杀。列文，想探　索自己的道路，但周围的社会又不时让他回到现存的制度中　来，在寻找不到出路的同时他转向了宗教，向宗教求助，以取　得心灵的安宁。　同时还值得一提的是，在作品中伴随着死亡形象出现的　一个农夫形象。那是一个矮矮的，脏脏的，胡子往上翘着的　庄稼汉。在安娜不顾卡列宁的要求叫伏伦斯基到家里去的　时候，这个庄稼汉的形象就第一次清晰地出现了。伏伦斯基　与安娜曾同时梦到了他，他弯着腰在Ｉ：ｌ袋里乱摸，用法语说　着“要打铁，砸碎它，揉揉它。”而我们知道，在她跟伏伦斯基　发生关系之前做过好几次这种噩梦），这时安娜已经“明白而　真切地想到了死，”她已经发现了伏伦斯基对她只有微弱的　爱。最后，在车站，一个弯着腰查看车轮的庄稼汉让安娜一　惊，最终她明白了自己要做什么，扑到了车厢底下。从安娜　的出场到最终的死亡，这个庄稼汉的形象一直伴随着她（在　她与伏伦斯基的爱情发展过程中这个形象电越加清晰）。　庄稼汉用的是法语，而那是属于上层社会的语言。共同　世界对不容于他们的人，“要打铁，砸碎它，揉揉它”，让这些　异己要么同化于他们，要么被整个世界所遗弃。这些梦的意　象，这种冥冥中的神奇力量，也是安娜内心对这个共同世界　恐惧感的外现。也说明了这是共同世界对她的驱逐，同时也　是对像她这样的一类人的驱逐，这也包括作者托尔斯泰。　

三、托尔斯泰的困境　托尔斯泰那好心的姑妈对他唯一的希望“是找个有夫之　妇私通”。“我诚心诚意希望做一个好人，可是我年轻，有各　种欲望，当我追求美好的事物时，我是孤零零一个人，完全没　有依靠。每当我想要透露内心的愿望，想要做一个道德高尚　的人，我遇到的却是鄙视和嘲笑；而当我沉溺在卑鄙的享乐　之中时，我却得到了赞扬和鼓励。”　这就是社会所给予他　的虚荣。托尔斯泰本欲谴责安娜这种行为，但渐渐的，他将　自己的真实情感灌注在了安娜身上，不满这个社会，勇敢地　去追求自己想要的。当安娜把这一层虚伪揭穿之后，自然遭　到了他们的遗弃。托尔斯泰在从自身，从外部社会都寻找不　到答案后，最终转向了宗教。　作品中很多都是托尔斯泰当时自身真实情况的写照。　《安娜・卡列琳娜》是托尔斯泰的一部半自传性作品。在这　部作品里托尔斯泰探讨了生存的意义：之前一直按着自己的　理想去生活，然后突然发现自己以为是幸福的生活其实竟毫　无意义，在失去人生的信仰后努力思索，最终寻求于宗教。　在追求尽善尽美的信仰之后，他又“直截了当地去追求我们　一家大小的日子尽可能过得更美满”　２　。，但是在这样过了十　五年之后，新的问题又困扰着他，“在生活停滞不前的同时总　提出这样的问题：生活为了什么？那么以后怎么办？”［２￣５７在　获得一切一切你想要的名与利之后，那又怎么样呢？“生活　是没有任何意义的，这就是真实的情况。”－１＿　“我每天在生　活的道路上行走，好像已走到了深渊边上，（下转第１８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