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绪尔“言语”理论研究综述
索绪尔语言价值理论的解读

索绪尔语言价值理论的解读关于语言的价值,索绪尔在《普通语言学教程》中有较详细的论述,他不是单纯地就价值讲价值,而是把价值放在语言系统中去分析,在一系列的比较中阐释了什么是语言的价值。
通过文本的研读,不难发现索绪尔首先肯定语言是一个系统,在这个系统中重要的研究对象是语言,而语言的价值又是语言研究的重点。
标签:语言价值语言实体语言单位价值和意义差别与同一索绪尔在《普通语言学教程》中明确指出语言的研究对象是语言,那么在语言系统中如何来界定一个语言单位,这个语言单位在系统中的价值又如何来判断,价值理论在语言系统中起什么作用。
这是本文试图探讨的问题。
一、价值和实体索绪尔首先提出了语言是一种系统,在这个系统中主要的成员是语言。
我们要了解语言,必须知道什么是语言,这里就涉及到语言实体的确定。
所谓具体实体,索绪尔认为就是指由能指和所指两面结合而成的符号单位。
语言的实体必须是能指和所指的结合体。
对于二者的关系,索绪尔生动地描述为就像一张纸的正反面,谁也离不开谁。
研究语言时,我们可以从能指或所指入手,但是单独研究能指或所指不是索绪尔所说的语言学,只是纯粹的物理或心理研究。
语言实体要想存在,必须把能指和所指结合起来,单独的能指只能是生理学研究的材料,单独的所指是心理学的,只有二者结合才是语言学的。
语言实体的确定为研究语言学提供了一个明确的方向,要研究语言学就必须研究语言,要研究语言就必须知道语言实体是如何划定的,语言的实体划定是和语言的价值分不开的。
确定了语言的实体,我们才可以去谈语言的价值,离开实体去谈语言的价值只能是空谈,但是离开了语言的价值,实体的划定也将无从谈起。
语言的价值和语言实体的界定可以说互为前提。
笔者认为,确定了一个语言的价值也就确定了一个语言的实体,语言实体可以说是语言价值的一个表现形式。
既然实体和价值之间有这么重要的关系,那么我们该如何确定一个语言实体?在《普通语言学教程》中有一组概念——语言单位和语言实体。
索绪尔语言理论

索绪尔的语言学理论(收藏)收藏2010-03-18 00:02:42 阅读112 评论0 字号:大中小订阅瑞士语言学家,现代语言学理论的奠基者。
1857年11月26日生于日内瓦,1913年3月22日卒于沃洲。
索绪尔出身于日内瓦的一个学术世家,自幼爱好语言学。
1876年,他进入德国当时的历史语言学中心莱比锡大学。
1878年发表著名论文《印欧语的原始元音系统》,被誉为"历史语言学中杰出的篇章"。
1881年在巴黎高等研究所教古代语言和历史比较语言学。
1891年,他应日内瓦大学的聘请,教印欧系古代语言和历史比较语言学。
1907~1912年讲授普通语言学,首创这一学科。
1913年去世。
去世后,他的学生C.巴利和A.塞什艾根据他三次讲授这门课程的听课笔记,参考遗留的手稿,整理成《普通语言学教程》一书,于1916年出版。
索绪尔是现代语言学理论的奠基人,也是结构主义之父。
他的理论主要有以下六个方面:一、言语活动、语言和言语人的说话既是个人的行为,又受社会的制约。
索绪尔把这种现象统称言语活动。
为了确切地规定语言学研究的对象, 索绪尔把言语活动分成"语言"(langue)和"言语"(parole)两部分。
语言是言语活动中的社会部分,它不受个人意志的支配,是社会成员共有的,是一种社会心理现象。
言语是言语活动中受个人意志支配的部分,它带有个人发音、用词、造句的特点。
但是不管个人的特点如何不同,同一社团中的个人都可以互通,这是因为有语言的统一作用的缘故。
二、语言是一个符号系统以及符号的性质语言的能指和所指索绪尔进而论述语言本身的构造。
他认为语言是一种符号系统, 符号由" 能指"和"所指"两部分组成。
所指就是概念。
能指是声音的心理印迹,或音响形象。
语言的系统性语言的单位都是一定系统里的成员,本身是什么,要由它在系统里所处的地位决定,也即由与其他要素的关系来决定。
索绪尔语言学理论之浅析

索绪尔语言学理论之浅析摘要:作为“现代语言学之父”索绪尔提出的“语言和言语”、语言符号的“能指和所指”、语言的系统性、句段关系和联想关系、共时语言学和历史语言学、“语言是形式而不是实质”等一系列前所未有的理论、原则和概念,索绪尔的语言学理论的深刻思想莫定了现代语言学的基石。
正确理解和应用索绪尔的语言学理论对语言学发展有着非常重要的意义。
本文试从索绪尔语言学理论对现代语言学的影响发表一些见解。
关键词:索绪尔语言学理论现代语言学引言瑞士语言学家费尔迪南·德·索绪尔(Ferdinand de Saussure 1875-1913)是19世纪末20 世纪初西欧一位影响最大的语言学家(申小龙《〈普通语言学教程〉精读》),他的语言学思想主要体现在他的重要著作《普通语言学教程》一书中。
在《普通语言学教程》中,索绪尔从语言和言语的划分、共时和历时的划分、语言符号系统性以及语言符号的价值四个方面解析了什么是语言学,使我们对语言学有了更深刻的认识。
本文拟从索绪尔的普通语言学的四个方面分析其理论对现代语言学的影响。
文献综述索绪尔的语言学理论对语言学的发展有极其重要的影响。
美国学者卡勒说:“其必要性表现在,许多语言学上的争论都可以归结为怎样准确地区分这一概念。
”[3]潘庆云指出,将语言和言语区分开来.至少有两个方面的意义:一是有助于语言科学的精密化。
有助于从具体、个别的言语中概括出一般的语言体系;二是可以带来研究和论述上的方便[3]。
裴文认为,只有在言语体系中区分了语言和言语。
才有可能建立真正的语言学理论,语言学才能成为一门独立的科学。
“这一区分是索绪尔构建的语言学理论一系列原则与关系中的最为根本的。
它既是索绪尔理论完善的前提条件,又是语言学研究的出发点”[4]。
王希杰认为.语言和言语的区分是现代语言学的最重要的方法论原则之一[5]。
近几年索绪尔的“任意说”受到了学术界的挑战和补充,许国璋先生在《论语言》一书中明确提出了“语言符号非任意性”的观点[7];王寅教授在他的学术专著‘论语言符号象似性——对索绪尔任意说的挑战和补充》一书中较为客观地表述了自己的观点:语言符号既有任意性,又有象似性,象似性是对任意性的补充[6];朱永生教授在评价索绪尔的观点和批判接受外界评论的基础上就任意性原则能否继续成立也进一步发表了见解,认为在复合词和派生词以及句法层面上的确存在着象似性,但就单个符号而言,任意性依然有不可动摇的原则。
索绪尔语言学

索绪尔语言学索绪尔语言学是一门源于20世纪30年代的学科,由美国语言学家E.H.Suomela-Salmi创立。
它是建筑在语言学的基础上的一种跨文化的语言学,使用社会学、心理学、文化研究、法律研究等多领域的方法来研究不同文化中的语言特点、语言背景和语言变迁以及影响语言的外部因素。
索绪尔语言学是一种实证语言学,它强调实证调查和研究,关注语言变化和变迁,考虑非正式语言现象,探究语言现象如何与其所处社会环境相互影响。
它的研究对象是语言变化过程中的文化因素,语言变迁的历史和社会背景,语言的社会性,语言的社会功能,语言社会结构,语言社会结构及其本质,语言发展的现实和趋势,以及语言变迁的机制。
索绪尔语言学研究了语言变迁的历史、社会、文化和心理背景,以及语言变迁对文化的影响。
它重视语言变迁的动态性,将研究对象从单一语言变成多语言,并考虑多语言的平衡和变化,以及多语言之间的相互作用。
索绪尔语言学也针对语言变迁中的种族、性别以及社会经济等因素的影响进行研究。
索绪尔语言学的研究把语言学和社会学结合起来,将语言作为一种社会行为来考察,以便更好地理解语言的变迁和变化。
它从语言的历史、社会、文化和心理背景出发,探究语言变迁的机制和动态,以及语言变迁如何影响社会文化。
通过实证研究,索绪尔语言学还可以发现语言变迁中的有趣现象,比如新词出现的规律,语言趋同的现象,以及语言变迁中的结构性变化等。
索绪尔语言学为社会文化研究提供了有效的工具,可以深入了解语言变迁的内在机制和动态,探究语言变迁如何影响社会文化发展,以及语言变迁是如何影响人们的思维方式和行为习惯的。
它也有助于探究文化与语言之间的关系,帮助人们理解不同文化中的语言特点,以及语言变迁如何影响社会文化的发展。
简述索绪尔语言学的主要观点

简述索绪尔语言学的主要观点索绪尔(Ferdinand de Saussure)是20世纪著名的瑞士语言学家,他的语言学理论被誉为现代语言学的奠基之作。
索绪尔在他的著作《一般语言学教程》中提出了一系列重要的观点,这些观点对于我们理解语言的本质和语言的运作方式具有重要意义。
索绪尔认为语言是一种社会现象,它不是个体的产物,而是由整个社会共同创造和使用的。
他强调了语言的社会性和历史性,指出语言是一种符号系统,是人们相互交流和理解的工具。
索绪尔提出了语言是由语言单位组成的观点。
他将语言单位分为语音单位和语义单位。
语音单位是由声音形成的,包括音素、音节和单词等;而语义单位则是由意义构成的,包括词义、词组和句子等。
索绪尔指出,语音单位和语义单位之间存在着对应关系,这种对应关系是语言的基本特征。
索绪尔还提出了语言的双重性。
他认为语言既是系统性的,也是历史性的。
语言的系统性体现在语言单位的组合规则和语言的结构规则上,而语言的历史性则体现在语言的演变和变异上。
索绪尔指出,语言的双重性使得语言既具有一定的稳定性和规范性,又具有一定的灵活性和变异性。
索绪尔还提出了语言的符号性。
他认为语言是一种符号系统,语言单位是符号的表现形式。
符号是一种具有两个方面的特征:符号的形式(signifiant)和符号的意义(signifié)。
形式是指符号的外在表现形式,意义是指符号所代表的概念或事物。
索绪尔认为,语言单位的形式和意义之间存在着任意性的关系,这种任意性是语言的基本特征。
索绪尔还提出了语言的价值性。
他认为语言单位的意义不是固定的,而是通过语言使用者的共识和约定而产生的。
语言单位的意义是依赖于语言社群的价值观和文化背景的,不同的语言社群可能会赋予不同的意义。
索绪尔强调了语言的文化维度,认为语言是文化的一部分,是文化传承和表达的工具。
索绪尔语言学的主要观点包括语言的社会性和历史性、语言单位的组成和对应关系、语言的双重性、语言的符号性以及语言的价值性。
浅析索绪尔的比较语言学

浅析索绪尔的比较语言学
索绪尔是20世纪最重要的比较语言学家之一,他在比较语言学领域做出了许多具有创新性的贡献。
他的比较语言学思想主要表现为三个方面:语言结构比较、语言意义比较和
语言意义的本质比较。
1. 语言结构比较
索绪尔认为,不同人类语言的语音、形态、句法结构存在着许多相似性和差异性。
他
提出了对比语言学的研究方法,通过将两种或多种语言的结构进行对比分析,揭示不同语
言之间的共性和差异。
他认为,通过比较语言结构可以揭示出普遍的语言规律和原则。
索绪尔认为,语言是一种非常丰富的符号系统,它包含着人类的全部思维和文化表达。
他提出了“意义形式”假说,即语言的意义和形式是紧密联系的,互为补充、互相作用的。
因此,比较语言意义是理解人类语言运作的重要途径。
他在对所比较的语言进行分析时,
既关注其形式结构,也关注其文化内涵和语用规则。
3. 语言意义的本质比较
除了比较语言结构和语言意义之外,索绪尔还提出了语言意义的本质比较。
他认为,
不同语言所表达的意义不同,这是由于语言之间存在着不同的文化背景、习惯用法和认知
方式等差异导致的。
他主张跨文化交际研究语言意义的本质差异,探究不同语言之间的深
层文化内涵和人类思维方式之间的联系。
总之,索绪尔的比较语言学思想具有较高的学术价值和实践意义,为后来的语言学研
究奠定了重要基础。
他的思想更加深刻地揭示了语言和文化之间的内在联系,让人们更加
了解人类思维与文化的本质,有助于推动跨文化交流和理解的发展。
索绪尔语言学思想及其影响

索绪尔语言学思想及其影响索绪尔是20世纪最有影响力的语言学家之一,他的语言学思想深刻影响了现代语言学的发展。
他提出了语言是社会现象、语言功能决定结构、语言是符号系统等重要观点,被誉为现代结构语言学的奠基人。
本文将介绍索绪尔的语言学思想及其影响。
一、语言是社会现象索绪尔认为,语言是一种社会现象,是人类社会文化发展的产物,反映了人类的思维和交往方式。
语言不是个体心理的产物,而是社会范畴的产物。
他强调语言的社会性、历史性和文化性,即认为语言是随着社会的演变而变化的,同时也是反映社会文化的重要标志。
这一观点启发了后来的社会语言学的研究,社会语言学将语言视为社会行为的一部分,强调语言和社会因素的联系。
研究者通过对社会因素的研究,从语言这个层面反映出社会的性质,这对我们认识语言和认识社会都有重要的意义。
二、语言功能决定结构索绪尔强调语言功能决定语言结构,即不同语言结构的存在源于其不同的交际方式和功能需求。
他认为,语言是人类传递信息和交流思想的手段,不同的功能需求和时间因素需要不同的语言结构,这也因此导致不同语言之间的显著差异。
这一观点被后来的逻辑语言学和生成语法学派所继承,他们认为可以通过语言的功能需求和交际方式来探讨语言结构的本质。
这也启示我们在学习语言时,应该注重语言功能和实际运用的情境,更好地理解语言的结构和含义。
三、语言是符号系统索绪尔认为,语言是一种符号系统,这也是他最重要的贡献之一,他将语言作为符号的一种分类系统进行分析,强调语言的语用和语义方面的功能。
他认为,符号的意义依赖于其空间位置和语用语境,而非固定的意义,同时也强调符号与符号之间的关系。
这一观点对语义学的发展做出了巨大的贡献,启示了后来逻辑语义学和认知语义学的研究,这些理论认为符号的意义依赖于语境以及认知机制。
这些理论为我们更好地理解语言符号的含义和运用提供了重要的方法。
浅析索绪尔的比较语言学

浅析索绪尔的比较语言学索绪尔是二十世纪最有影响力的比较语言学家之一,其经典著作《语言与人类本质》对语言的研究和比较做出了重要贡献。
本文将从三个方面浅析索绪尔的比较语言学思想,分别是:语言的普遍性、语言的独特性以及语言的演化。
1. 语言的普遍性索绪尔认为,人类天生就具备语言能力,所有的人类社会都具有语言。
他将语言定义为一种符号系统,符号与它们所表示的意义之间的关系是任意的,这是语言最基本的特征。
根据这一定义,他认为所有的语言都有相似的结构和功能,都包含了语音、音系、词汇、语法等基本组成部分,都可以用来表达概念、思想和情感等。
这一观点在现代语言学中得到了广泛认同。
语言学家们通过比较不同语言的基本要素和结构,揭示了它们之间的共性和普遍性。
比如,所有语言中都有名词、动词、形容词等词类,都有主谓宾、定状补等基本的句子成分结构,都有规定语音的音系和语法规则等等。
这种普遍性表明了人类在语言上的基本统一性,又从另一方面证实了人类的文化多样性。
虽然所有的语言都有相似的结构和功能,但是它们之间仍然存在很大的差异,每种语言都有其独特的特点和表达方式。
索绪尔认为这一差异是由于语言与其他文化因素相互作用的结果,不同的语言对于文化、历史和环境等因素的反映不尽相同。
比如,不同的语言有不同的词汇体系,不同的语音、语调和语法等表达方式,不同的文化价值观和表达方式等等。
举个例子,中文中有很多汉字是相对独特的,它们往往能够通过形象的方式直接表达概念或情感,这种形式在其他语言中很少见到。
而在英文中,动词的时态和语气等细节设置则相对复杂,以反映不同的说话者情感、语义等信息。
3. 语言的演化最后一点,索绪尔也关注了语言演化与变化的问题。
他认为,人类语言的发展是一个非常复杂和多层次的过程,很少有完全封闭和纯粹的语言存在。
语言的演化受到自然环境、人口、经济、政治和文化等多种因素影响,这一过程表现为语言的分化、混合和融合。
比如,多个种族的交流和融合,往往会导致语言的混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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索绪尔“言语”理论研究综述“语言”和“言语”的划分是索绪尔言语理论体系的基石,索绪尔由此确立了语言研究的唯一对象,并使语言学作为一门真正的科学建立起来。
经过近一百年的发展,他所倡导的“语言”的语言学已经形成了比较完善的理论体系,而“言语”的语言学研究却始终未能明确自己的阵地。
自上世纪50年代陈望道、方光焘、高铭凯等引进索绪尔的语言学说以来,中国语言学界对“言语”问题的讨论大致经历了三个阶段,本文对这三个阶段中集中讨论的五个问题进行比较详细的梳理。
标签:语言言语索绪尔《教程》一、从索绪尔对“语言”和“言语”的区分谈起索绪尔所处的19世纪,正是欧洲历史比较语言学蓬勃发展的时期。
这一时期的语言学研究,因语言材料的极大丰富和学者们在梵语认识方面取得的显著成果而得到了前所未有的拓展。
一大批语言学者致力于印欧语系中诸多语言的历史演变探索,他们通过对几种语言在语音、词汇或语法方面的演变轨迹的梳理和对应关系的比较,发现它们之间的亲属关系,以期找出各种语言的共同原始语。
索绪尔就这样在历史比较语言学的氛围中成长起来,并于1878年发表了他的代表作——被称为“历史比较语言学史上的金字塔”[1](P10)的《论印欧语元音的原始系统》。
这一著作对比较语法学所做的巨大贡献是毋庸置疑的,但它在引起德国语言学界广泛关注的同时,也为索绪尔带来了不公正的评论和攻击。
索绪尔由此“对比较语法说了‘再见’”[2](P10),并走上了普通语言学的道路。
“语言”和“言语”的划分是索绪尔普通语言学理论的基石,不过它并不是索绪尔的首创。
早在19世纪20年代,洪堡就在康德和黑格尔辩证思想的影响下构想了两种语言科学,“一种是以人类的语言为对象的语言科学,即普通语言学,另一种是以个别、具体语言为对象的语言科学。
”[3](P148)尽管如此,其作为一种理论得到正式确立却是始于索绪尔:出于明晰语言学研究对象的需要,索绪尔将“言语活动”这一复杂体系分为同质的“语言”和异质的“言语”两大类,并最终促使语言学成为一门独立的学科。
也正是在这个意义上,索绪尔成为了语言和言语理论的主要贡献者。
在由学生根据索绪尔的授课笔记整理而成的《普通语言学教程》(以下简称《教程》)中,索绪尔对“言语”主要有如下界定:“言语活动的研究包含着两部分……另一部分是次要的,它以言语活动的个人部分,即言语,其中包括发音,为研究对象,它是心理·物理的。
”“言语在这同一集体中是什么样的呢?它是人们所说的话的总和,其中包括:a.以说话人的意志为转移的个人的组合;b.实现这些组合所必需的同样是与意志有关的发音行为。
所以在言语中没有任何东西是集体的;它的表现是个人的和暂时的。
在这里只有许多特殊情况的总和,其公式如下:(1+1’+1”+1”’……)”“把语言和言语分开,我们一下子就把‘(1)什么是社会的,什么是个人的;(2)什么是主要的,什么是从属的和多少是偶然的’分开了。
”[4](P35~42)通过以上陈述不难看出,“言语”在索绪尔专为语言的语言学而构建的理论体系中是居于次要地位的,这一方面是由于索绪尔迫切地想要在关照对象多样的历史比较语言学研究背景下,确立起能使语言学作为一门真正的学科所需的唯一的语言研究对象;另一方面则是由其理论体系自身的性质所决定的,与同质的、可以作为“一个整体、一个分类的原则”[5](P30)的“语言”相比,“言语”要复杂得多,因此也更加难以界定和说明。
所以在《教程》中索绪尔对“言语”的讨论是不多的,因为在他看来,要给这样一个异质的、充满个人意志和无穷变数的事物下定义需要更长时间的、更为成熟的思考。
索绪尔对“言语”的不完整阐述为后世学者在“言语”研究领域的进一步拓展预留了极大的空间;但也正因为如此,语言学家们对其“言语”的定义产生了多重理解和持续争论。
自20世纪30年代陈望道、方光焘、高铭凯等引进索绪尔的“语言”与“言语”区分学说以来,中国语言学界对言语问题的集中讨论大致可以分为三个阶段:第一阶段,20世纪五六十年代,讨论的焦点主要围绕着言语有无阶级性。
由于夹杂了特定的时代因素和个人的情感是非,这场论争从一开始就偏离了学术轨道;争论双方从不同术语出发的概念理解也在一定程度上妨碍了学术的交流与进步。
尽管如此,语言学家们对言语具体所指的一些认识仍为后辈学者的言语研究奠定了基础。
第二阶段,20世纪八九十年代,学术氛围趋于正常化,学术探讨更为自由。
语言学界在“言语”和“语言”关系的认识上基本达成一致,有的学者还将“言语”与“语言”的区分理论扩展到了语法领域,促进了语法观念的更新;在延续传统语言学对语言系统内部研究的同时,提出了要加强对“言语”的语言学方面的研究。
第三阶段,进入21世纪以后,索绪尔言语理论的研究在中国达到一个新的高潮,理论成果层出不穷,在老一辈语言学者的影响下,不断有年轻学者加入到这一行列中来。
除各大报刊发表的论文,裴文、马壮寰、申小龙、岑运强等的专著,都对“言语”作了不同角度、不同程度的探讨。
我们认为自建国以来中国语言学界对言语问题的研究大致可以分为5个方面,下面就这5个方面进行比较详细的梳理。
二、国内语言学界关于“言语”问题的讨论(一)“言语”的内涵及具体所指人们对某一事物或现象的认识往往始于对其含义的探讨。
由于索绪尔对“言语”的定义大多是从与“语言”对比的角度出发,将注意力集中在“言语”与“语言”的区别上,因此在“言语”的具体所指方面,索绪尔的表述是不甚明确的。
所以,在上个世纪50年代末60年代初发起的“语言”和“言语”大讨论中,以方光焘和高铭凯为代表的两派学者首先就这一问题发表了自己的看法。
他们都是索绪尔的再传弟子,也都受到了苏联语言学家斯米尔尼茨基的影响,然而却对“言语”有着不同的认识。
高铭凯认为,索绪尔的“言语”主要包括“言语行为”和“言语作品”,即动态和静态的言语活动两大类,目前这一观点已经基本成为了中国语言学界的共识;方光焘及其学生王希杰则从术语的单义性出发,认为高铭凯的“言语”定义不符合现代科学术语的规范。
他们的理解是:语言活动—言语作品—言语—语言。
“言语”和“语言”构成了语言世界,“言语作品”是语言活动和语言世界的桥梁,因此,言语只指言语作品的形式,而不包括要表达的思想内容。
[6](P5)在其后的学术讨论中,岑运强[7](P26)将“言语”概括为“过程”(说和写)和“结果”(所说和所写)两个方面,“言语”就是“说”(写)和“所说”(所写)的总和;申小龙将“言语”定义为“说话的总和,它既是动态的说话行为的总和,又是静态的说话结果的总和”[8](P51),尽管在表述上略有差异,但本质上与高铭凯的观点一致。
聂志平[9](P100)在1987年的论文中表示:“索绪尔所谓的言语有作为一种行为或活动的结果的静态事实及作为一种行为或活动的动态事实两种意义。
”这一理解基本把握了索绪尔《教程》中的原义,但他下文对言语活动体系的术语调整在笔者看来却是不必要的。
他把与“语言”相对的“言语”改称为“主体行为的个人特征”,将言语活动和言语中行为意义的部分合并起来,并以“言语”一词来总括。
这样,就形成了如下结构:根据聂志平的观点,这一术语的调整可以使索绪尔“语言”与“言语”的逻辑关系更为明晰,避免研究者因对《教程》中表述的误解而产生一些不必要的争执。
但实际上,单用“主体行为的个人特征”来表示言语行为的结果部分(即言语的静态事实)也是不恰当的,“特征”表示的是事物的属性,是概括性的,它和存在更为广泛的“结果”还是有差别的。
除上述观点外,还有一种比较有代表性的观点,由范晓在上世纪90年代的学术讨论中提出。
大意为:言语就是言语活动,只表示言语的行为,分为口头言语和书面言语;言语行为的产物或成果叫话语;而语言则是“言语中表达思想内容的形式”[10](P2~3),这种分类实际上取消了“语言”和“言语”的对立,体现了范晓反对“语言”和“言语”二分的立场。
(二)“言语”是否具有社会性关于“言语”的性质,《教程》中是这样阐述的:“言语是个人的意志和智能的行为。
”“在言语中没有任何东西是集体的;它的表现是个人的和暂时的。
”[11](P35~42)许多学者断章取义,据此批评索绪尔对“言语”的定性太过绝对,理由是尽管每个人的言语表达都各具特色,但始终离不开社会大众约定俗成的语言规则,而这种规则带有明显的社会性。
聂志平在《再论语言、言语的区分》一文中,参照索绪尔第三次讲授普通语言学的内容,通过对索绪尔“言语”理论的重新解读,将人们的这一误解进行了澄清。
他说:“我们可以把索绪尔所说的言语理解为两个:1.从执行者角度与作为交际工具的语言符号系统相对的,作为个人行为的言语;2.作为语言的客观的外在的存在,亦即人们对语言使用和所产生的话语的总和的言语。
”[12](P28)我们认为聂志平的这段话恰到好处地诠释了《教程》中索绪尔的言语思想。
当“言语”作为“语言”的对立面存在时,相较于“语言”的社会契约性质,能够根据执行者的意愿自由组合、表达的“言语”自然是极富个人特征的;而当“言语”作为“语言”的外化,表现为“言语行为”和“言语作品”时,体现的则是全体社会成员言语活动及其结果的总和,具有社会性。
上引批评者们所依据的两句话,是索绪尔对言语活动进行划分时的阐释,这些关于言语性质的描述都是相较于“语言”而言的。
而这种对“语言”和“言语”近乎苛刻的区分在这一过程中是十分必要的,因为其目的主要是将同质的“语言”从异质的“言语”活动中剥离出来,确立语言学唯一的研究对象,从而建立起真正的语言科学。
换句话说,“言语”的个人属性是在与“语言”的对比过程中产生的,它并不具有绝对性和唯一性。
一切都是相对的和辩证的。
在这一问题的认识上,裴文在《索绪尔:本真状态及其张力》中有更为明确的表述:“无论是语言还是言语都具有社会性。
当我们试图从共性中寻求个性以示区别的时候,我们无疑会指认:语言具有社会性,言语具有个体性。
不过有必要说明,这样的指认是相对的。
也就是说,相对于语言,言语的区别性特征是个体的,而相对于言语,语言的区别性特征是社会的。
语言与言语的区分突出了语言系统的结构性。
”[13](P158~159)申小龙则认为人们对“言语”是否具有社会性的争论源于对“社会”概念的不同理解。
他指出存在两种“社会范畴”[14](P147):社会心理范畴和社会行为范畴。
索绪尔《教程》中的“社会”概念是从抽象的社会心理出发的。
由于索绪尔属于社会心理学派,而他的思想又明显受到了弗洛伊德的影响,所以他所说的“社会性”指的是“语言”作为一种社会集体意识在每个人头脑中的反映,“言语”体现的则是一种具体的个人心理,它属于个人心理范畴,因此也就不具有社会性。
大多数学者之所以认为“言语”也具有社会性,是因为他们都把言语置于第二种社会范畴——社会行为范畴中,这层意义上的“社会”包含的是具体的社会行为和社会事象,如果从这一角度考察作为人们言语活动过程及其结果的“言语”,得出的结论就必然是“言语”也具有社会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