审美现代性视域中的_诗与哲学之争_刍议_李士军
拨开湿漉的草径寻找隐匿的诗行——李少君诗歌论

�霍俊明拨开湿漉的草径寻找隐匿的诗行���李少君诗歌论纯粹的美学意义上的带有明显个体差异的趣味性的诗歌批评在我看来是不可思议的,也是不可靠的,同样一首诗在不同的批评者那里会有截然不同的反应与评断.基于此,长年的诗歌阅读和批评的自觉让我日益感觉到诗歌批评,无论是面对一个诗人还是一个文本当然离不开美学和技艺的参照和考量,但是真正的诗歌批评应该是一门综合的涉及众多方面的工作.基于此,我认同西川在20多年前就说过的这段话���"衡量一首诗的成功与否的四个程度:一,诗歌向永恒真理靠近的程度;二,诗歌通过现世界对于另一世界的提示程度;三,诗歌内部结构,技巧完善的程度;四,诗歌作为审美对象在读者心中所能引起的快感程度",尽管这段话我并非完全认同.所以,当我面对着李少君二十多年来的诗歌写作时,尽管这些诗作的数量并不是很多,但我所面对的实际上更像是一条河流,一条关乎个体,生存,时代,历史,想象力和修辞的诗歌的河流.这条诗歌河流的塑造不是一个单纯的修辞和美学意义上的手艺人所能够完成的��在中国当代文学界来谈论李少君的话,他的身份无疑是多元的,既是重要的大型人文刊物�天涯�的主编,社会学者,又是知名的诗歌批评家,同时还是一个小说家和诗人.在更多的时候,李少君作为诗歌批评家的一面被凸现出来,尤其是其"草根性"诗学的提出更是确立了他优秀的批评家的形象.那么当"明天�额尔古纳诗歌双年奖�批评奖"和默默的撒娇诗院将"诗坛金哨奖"颁给李少君的时候,他作为批评家的形象似乎已经深入人心.就李少君倡导的"草根性"以及其在具体的诗歌写作中对"草根性"的践行,我不能不说一下目前学界对"草根性"所存在的误解与短识.我想强调的是李少君一贯坚持的"草根性"立场,排除了虚假的道德训谕和当下时髦的"底层写作"和"乡村题材"的新一轮的题材优势的时代病症.而更多的不明内里的评论者和诗人却将李少君提出的"草根性"简单而草率地等同于底层写作和乡村写作,只能说这是一种严重的误解.实际上,我们更应该看到,底层写作和乡村写作完全以道德优势成为了新一轮的主流写作.但是,在私心里,我更看重李少君作为诗人的一面.正是因为具有了这种诗歌写作的素质使得李少君的文学评论更显得扎实,可靠.所以,在这一点上,李少君是一个既写诗歌又写评论的批评家,是一个名副其实的诗人批评家.当年的罗兰�巴尔特在�批评与真实�中就强调很多"有效"的批评家不是文学创作的单纯的附属与辅助,更不是诗人的"侍从",而是同时也成了"作家".所以,作为一个优异而自觉的批评家有必要也成为一个作家,一个诗人,这样才能在自己切实的创造和书写中真正地介入和深入到文学本质的内核,才会在一番艰苦的劳作之后挖掘出真正的文学矿藏,才能逐步确��立独特的批评话语谱系.那么,当我们知晓了写作对于一个批评家的重要性的时候,李少君作为诗人的重要性也就可以想见了.一条河流,一架风车与诗歌卷宗实际上,谈论李少君的诗歌写作是艰难的,正如李少君本人的诗歌写作历程一样充满了变动,间歇,开始与寻找,"没有骆驼也要看海去/骆驼却带我们去了沙漠"(�看海去�).就是这样的悖论性存在,李少君这个一度从湖南到海南去寻找诗歌大海之梦的"理想主义"青年终于被现实的酷热搁浅在荒凉,孤独,干涩的沙滩之上,而这一搁浅就是十余年.这不能不让人想到国外那位著名诗人的叹息���一辈子写诗是困难的.而生存和时代语境的转变就是如此生动而强硬地阻挡了诗人前行的脚步,在这段曾经干涸的诗歌河床上结痂着这一代人的精神史,生存史和不无尴尬的写作史的伤痛与印痕."森林中有一条要迷路才能找到的小路/瑞典诗人托马斯�特朗斯特罗姆如是说/森林中有一条只有麋鹿才能找到的小路/一位笑靥如花美目如盼的白衣少女说//林子里总有一条让人迷失的小路/我说/林子里总有一条让麋鹿也迷失的小路/她叹息说"(�麋鹿�),这只寻找小路的"麋鹿"最终还是"迷路"了��我们可以把这种诗歌写作的中断很容易地归结为个人或时代的原因.但我想,这种诗歌写作的中断可能并非就是一件坏事,相反诗情在经过长时期的淤积之后的喷发恰恰能够更为有力也更为清醒地呈现写作带给一个人的力量,同时也能够清晰地凸现出时代的奔突转折,生存履历的残缺与空白.当停止诗歌写作的十多年后的一天,在一条伟大的河流���新安江���面前,伟大的汉语诗歌传统的光辉再一次在冥冥中镀亮了诗人曾经一度晦暗的内心与额头,就是这种照亮再次印证了诗歌对于一个生命的重要性,"我清楚地记得我十年后的第一首诗的创作过程.去年底,突然有一天,我去黄山开会,住在新安江边的一个旅馆里.深夜出来散步,正好细雨蒙蒙,我看着烟雨迷蒙下的新安江,显得格外宽阔,河水浩淼,一条大河似乎是从天那边蔓延过来,我突然心里一动,看着蒙蒙细雨,就想:要是几百年前,这里该是一个村庄,河流流到这里,村庄该有一个码头,古时叫渡口.于是想到一句�一个村庄,是一条大河最小的一个口岸’,然后我的脑子好像一下打开了,豁然开朗"(李少君:�"草根性"正在诗歌中扩散�).当1990年代被岁月的大手强有力地翻过,在新世纪的阳光里,诗人终于从烦乱阴沉的社会地窖中攀爬出来,重新拿起伟大的诗歌卷宗,诗歌作为个人的日常宗教开始了每一天的早课��李少君在工业时代的诗歌写作更像是一架风车在污染的海岸仍在继续旋转.而在工业的无限加速度的图景中,风车,这古旧的缓慢的事物成了被抛弃和忽略的事物,而风车,这农耕文化,手工业,浪漫,朴素的象征只能在诗人这里在深夜轻轻地抚摸.国家,机器,城市,旗帜,标语,世俗,娱乐(童话,动画片,商标,广告)构成了巨大的规训的阴影,而风车所蕴含的所有修辞正成为一个逝去年代的总体轮廓:叶片,空心,轮子,眩晕,幸福,恍惚,单向,陷落,孤独,俗名,轮回,殉道,转向.这些词语已经构成繁复的象征体系,而真实的生活逐渐在掏空和打碎这些脆弱的"玻璃"式修辞,风车,在诗人看来已经成为一首黄昏中的谣曲,不断阵痛之中的惊悸和无奈.在一个日益破损化,污浊化的工业的海滩,李少君这架风车,仍然在风雨的剥蚀中不停地旋转,拒绝世俗的力量所制造的强大离心力.这种永远都不会消泯的理想情怀,生命悸动,担当意识,抗争精神,生存热望,介入姿势正是李少君诗歌写作的本色.在无边的工业时代的暗夜,这架略显老旧但充满膂力的风车恰如一道闪电照亮了连接历史与现实的记忆��这架风车虽身处工业时代的迷雾巨阵却让仍执着于独行的步履,在平面与世俗中追求深刻与神圣,"并不是所有的海/都像想象的那么美丽/我见过的大部分的海/都只有浑浊的海水,污秽的烂泥/一两艘破旧的小船,废弃的渔网/垃圾,避孕套,黑塑料袋遍地皆是/和我们司空见惯的尘世毫无区别/和陆地上大部分的地方没有什么两样//但这并不妨碍我/只要有可能,我仍然愿意坐在海滩边/凝思默想,固执守候/直到,夜色降临,凉意渐起/直到,人声渐稀,潮声渐小/直到,一轮明月象平时一样升起/一样大,一样圆/一样光芒四射/照亮着这亘古如斯的安静的人间"(�并不是所有的海���).��李少君二十多年来的诗歌写作实践已经证明,他起码是一个可靠的优秀诗人,是一个在工业时代的喧嚣景象中潜心于诗歌技艺和人性光辉的手艺人.特殊的文化人和知识分子的身份再加之在周游中对中国特殊的文化地理学的钟情都使得李少君不断在诗歌世界中充当了一个跋涉者的形象,他不断探寻的是时代悖论,人文情怀,生存乖谬,担当意识,神秘自然,诗歌冲动如何在词语,想象,经验和修辞中完成反复的夯基,锤打与锻造,时代和历史的风雪化为热雨祛除它的污垢与不洁.换言之,李少君是一个在污染的天空下,在黑沉沉的日子里发现了能够映照内心闪亮事物的发现者,是一个拨开湿漉漉的草径在不断寻找隐匿的诗歌形迹的勘问者.粗砺生存现场的汲水者高举着那颗水晶李少君,多年以来的诗歌写作在不断发生变化,比如语言,想象方式,修辞,经验等等,但是唯一没有发生改变的是诗人在词与物之间用一条柔韧的绷带或一个坚硬的橡木找到了一个最为切合的平衡与默契.李少君长年专注于对日常生存现场粗糙纹理的细细打磨与观照,发出对滚滚的时间巨流留下的怆痛,苦涩的检思,抑或欢乐的浩叹与挽留.他在捡拾那一个个幽暗深处生锈的铁钉,用记忆,词语将它们逐一擦亮.基于此,李少君更像是一个生存现场和内心场阈中的一个避雷针,提前领受和发现了时代天幕的闪电或者幽暗.在近年来的诗歌书写中,李少君的诗葆有了对知性与感性,吟咏与陈述,回忆与现场,历史与当下,独白与盘诘,紧张与调侃融合和包容的能力和活力.李少君的诗歌更多来自于日常生活的细节和场景,他成了一个敏锐,娴熟的擦去生存纹理上的毛刺和陈垢的人,当然,这并非意味着李少君的诗歌写作简单地回到现场和当下,而是诗人在当下的体验和抒写中坚持了"历史的个人化"叙事和"求真意志"的深入表述,只是这种书写行为和策略与前期的诗歌写作有些张扬和偏溺的精神想象存在着很大的差异,亦即诗人将精神的仰望和关注的垂看在两个向度的展开中共同抵达诗歌的要义.正如海德格尔所说的"此仰望穿越向上直抵天空,它仍然在下居于大地之上.此仰望跨于天空与大地之间."李少君的诗歌就是这样在对生存现场的细节擦亮中呈示了生命的奥义,在对当下的介入与发现中听到了历史的回声.在李少君的一些即物感怀的诗歌中我约略看到了罗伯特�潘�沃伦的影子:"一个俗人无权在这个纯洁的早晨说话/像山里的孩子看到狐仙/发不出一丝音响./有时候,我也会学着树木的模样/静静站立,想成为自己/而大地看出了破绽���/只需一点时间,我的腰身就会不由自主地弯曲/只需一点饥饿,我的体内就会伸出无数只手指".在这些回到日常生活现场和存在细节的观照与注视中,在干净,朴素,精准的语言开掘中,李少君相当自如地将记忆的温情苦涩与现实的烦琐和渴望融合起来,"那一夜,暴风雪像狼一样在林子里逡巡/呼啸声到处肆虐/树木纷纷倒下,无声无息/像一部默片上演/我们铺开白餐巾,正襟危坐/在厨房里不慌不忙地吃晚餐/而神在空中窥视//只有孩子,跑到窗户边去谛听"(�暴风雪之夜�).暴风雪之夜的寒冷与温暖,狂乱与平静,冷漠与谛听都以空前强大的矛盾纠葛同时呈现,而"成人"面对这场暴风雪却仍然无动于衷,仍然在生活的平淡甚至严酷的轨道上正襟危坐,而那个独自跑到窗边去谛听自然和命运的神秘声响的冲动的"孩子"又何尝不是一个历经沧桑的诗人的往年投影和内心隐秘的愿望.但是这种愿望只能是被生活这只平淡的大手无情地抚平,放进干冷的,黑暗的生存木箱中发霉.这样,生活和生存的"冷"与"硬"就在诗人不动声色的抒写中抵达了空前的真实与深刻,而这种略显平淡化的抒写方式恰恰带来的是持续而长久的震动与擦伤.李少君很多的诗歌都是篇幅短小的景物诗或生活即事诗,但是可贵的是,这些诗作并没有粘滞于事物和生存的表象而是在带有个性化的经验观照中带有一定的形而上的想象升腾,而这种想象是来自于实实在在的生存现场的触动与点燃.基于此,即使是那些来自于日常生活的短小的抒情诗也同时呈现了生存与记忆,现场与历史,个人与时代,经验与想象之间的相互打开与相互质询,从而在看似单纯的表述中呈现了少有的复杂性和悖论,而这,也正是李少君诗歌写作的特殊之处.在昏暗粗砺的生存现场中,李少君仍然拿着那只纯净闪亮的水晶.在芜秽,幽冷,��干硬的生存之井上,他仍然在坚持将那些清净的甘泉汲到地面,灌溉日渐干枯的记忆��李少君的诗歌写作姿势以及由此而产生的文本特征用他自己的话来概括会更为准确,"我喜欢明晰,简洁但有独创品质的诗歌.所谓诗歌�伟大的标准’,我认为肯定不能仅仅是对诸如麦子之类的空洞的东西的疯狂的热爱,而应当是有温度,有感情,哪怕是对人与人类的细小关怀和微不足道的关注,只有这种悲天悯人方可能称为真正的伟大"(�诗观�).确然,李少君的诗歌大体为带有明显的抒情特质的短章,清新,明晰,淳朴,自然,简洁,但是这种明晰和简洁并不等同于直白和简单.而是恰恰相反,李少君这些看似清晰和简洁的诗更像是一颗颗水银,看似清朗透明实则深邃晦暗.其中的代表性作品就是�河流与村庄�:"一条大河/是由河流与村庄组成的//一个村庄/是一条大河最小的一个口岸/河流流到这里/要弯一下,短暂地停留/并生产出一些故事//杏花村,桃花村,榆树村/李家庄,张家庄,肖家庄/牛头村,马背村,鸡冠村/又在河边延伸出/一个个码头,酒楼与小店铺/酝酿着不一样的掌故,趣闻与个性//然后,/由大河,把这些都带到了远方/并在远方,以及更远方/传散开来".这些诗是诗人经过长时期的黑暗中的淘洗,筛选和淬炼之后所凝成的一个个水晶,当它们终于在阳光下出现的时候,这些多面体所折射的光辉是如此的多样而眩目.多年前海德格尔的一句忠告已经被中国诗人和弱智的学院派批评家们所扭曲和淘空,然而这句"诗人的天职是还乡"对于李少君而言也不能不是一种宿命.而这种宿命是在巨大的工业化,城市化和去乡村化的黑色浪潮中刺痛了一代人最为敏感,最为本源也最为疼痛的记忆,这种记忆是关于一代人出生地的记忆,是一种脐带式的记忆.上个世纪90年代以来的奔突猛进的工业化和城市化进程让一代人经历了前所未有的精神淬火和历练的过程,这个过程的起步是新奇,冲动而陌生的,而结果则是疼痛,尴尬和虚无的.当一个个像李少君这样的出生于60年代后期的一代人在由青少年时期的对城市和现代化无限憧憬和向往并辅之以具体行动的时候,好像青春之路上的现代化景观成了一个个稚嫩而冲动的灵魂的精神乌托邦和生存的美妙寄托.但是,当这一代人随着生存履历,生活阅历和精神世界的成熟突然有一天洞透了城市化和商业化的迷雾之后,他们却发现,工业和城市的巨大漩涡已经攫走了一切可贵的事物,一切都在发生着变化,一种"可怕的美"已经诞生.而这些曾经对工业文明和城市乌托邦抱有无限幻想的青年人却有朝一日突然在阔大的时代广场上发现自己早已经成了一个尴尬的异乡人,"那些忧郁的人们,那些心灵迷失的人们,找不到归宿的人们,来回走动着,看不见暮色中的路"(�落日�).他们终于发现在黄昏的路上,一代曾经年轻的生命充当了一出生便迅速变老的悲剧性角色,更像是一个马戏团穿着花格子外衣的小丑.一切都在迅速荒芜,一切都在迅速衰老,而在一代人曾经行走的路上,破碎,荒芜,黯淡,悲伤的背景却越来越浓重,"黑夜,从地上开始,蔓延到天空,谁?还在沉湎于这虚假的回光返照中,白痴般的微笑,梦呓般的那喃喃自语"(�落日�).诗歌写作的平静,深沉的姿态使得李少君既不是一个旧式乡土的守旧者,也不是一个故作先锋的城市的批判者,但是,他却同时在诗歌写作中呈现了一个复杂的观察者和介入者尴尬的面影.对于经历了长期的农耕情怀浸染的1960年代出生的李少君而言,当90年代的晚照最后笼罩了乡土中国的农村,此后疯狂蔓延的市场和城市不断地抢滩登陆,尴尬的体验不能不强烈地呈现在诗歌写作中,"但汽车一驶入城郊世俗烟火渐浓/车窗外不断闪过站立的树的队列/不断闪过错综交叉的电线杆/还闪过破败的村庄,以及/一个站在桥上检查自己突然熄火的/拖拉机的中年农民/还有,那些运载猪和牛的货车/不断被我们抛在后面/那些难闻的气味总是要笼罩很久才会消散"(�下九华山�).同大多数诗人一样,无限提速的工业时代和消费时代给李少君带来了无尽的乡愁,更为重要的是,现代诗人的乡愁意识和漂泊情怀更能够呈现出本体性意义上的人类生存的宿命,悖论,乡愁永远在召唤着诗人在疼痛中回望,仰望,"上海深冬的旅馆外/街头零星响起的鞭炮声/窗外沾着薄雪的瘦树枝/窗里来回踱步的异乡人//越夜的都市越显得寂寥/这不知来自何处的异乡人啊/他在窄小的屋子里的徘徊/有着怎样的一波三折/直到他痛下决��心,迈出迟疑的一步"(�异乡人�).寒冷背景中的困倦,陌生,彷徨的异乡人在不断漂泊,而这个外省人也印证了当代人的基本的生存状态.正是在这个意义上我们才会深切的体会为什么在20世纪诗人的责任是"还乡"的深刻性了,那暮色苍茫中的风雪路上彷徨无依的心灵图景成为现代性生存场景中最后的挽歌和挽留记忆的阵痛.这种阵痛和孤独是一个现代化场景中永远都难以消泯的,反而这种孤独与痛楚会与日俱增,所以,没有任何一个"小酒馆"可以片刻安慰一个"异乡人".这正是李少君在�异乡人�中所体现出来的反讽意识和诘问立场,"小酒馆里昏黄的灯火/足以安慰一个异乡人的孤独/小酒馆里喧哗的猜拳酒令/也足以填补一个异乡人的寂寞".我注意到,在当下的所谓底层写作,打工诗歌写作热潮中,更多的诗人或真诚或虚假地充当了痛苦的代言人的角色,对城市的批判,对阶层意识的归属感,题材的雷同,伦理道德的驱动制造了新一轮的诗歌主流.然而让人遗憾的是,这些关注民生,关注底层的写作却是在强大的国家话语,媒体宣传和地方政府的文化策略下完成的.这种本来应该具有相当现实性和历史感的底层写作却不幸地成了时代的牺牲品,更多的诗人充当了道德法官和写作的模仿者与复制的商贩.而作为诗人的李少君却相当可贵的坚持了写作的个性化和创造性,特殊的时代背景,成长历程使得他们天然地关注生存,底层,城市和乡村,但是尤为可贵的是他们这一代人的写作并没有充满廉价的贩卖痛苦来争得时代和读者同情的"地铁歌手",而是在相当自觉和反思的姿态上呈现了诗歌写作的复杂性以及一代人精神世界的复杂性.甚至在一些诗人中,李少君成了这个时代名副其实的观察者,勘测者,介入者和探问者的角色,正是如此,在他的诗歌文本中能够折射出时代的繁复性,社会的多层次性以及生存的多样性,"夏日正午,坐在小汽车凉爽空调里的男子/在等候红绿灯的同时也悠然欣赏着外面的街景/行人稀少,店铺空洞,车流也不再忙乱/那埋身于街边花坛里的花工更俨然一幅风景/鲜艳的花草在风中摇曳,美而招摇/花丛里的花工动作缓慢,有条不紊/花工的脸深藏于花丛中,人与花仿佛融在了一起//而花工始终将头低着/深深地藏在草帽里面/他要抵御当头烈日的烘烤/他还要忍受背后淋漓的大汗/一阵一阵地流淌"(�花坛里的花工�).而在李少君这里,无论是乡村,还是城市,都呈现了其他诗人少有的冷静的原生态的质素,但是这种原生态的关于乡村和城市的场景却是经过了诗人高超的修正和加工之后的形态,更趋真实,客观和冷静.而恰恰就是这种在生存现场所升发和挖掘出来的冷静叙事更能持久的爆发出欢乐,平静,苦痛,悲伤,尴尬与愤懑.世事的无常,生命的苦痛,民间的黑暗,草根的寒冷就是这样在剥丝抽茧般地冷静观照和抒写中抵达了一个时代的生存内核和本真场阈.这个"草根"既扎根向下,又向天空延伸李少君在一个个沉重的夜晚拨开了湿漉漉的草丛,那只瘦弱的结满寒霜的"蝈蝈"第一次生动而陌生地来到我们面前,同时带来的是一个时代最为民间,最为本真,最为草根的寒冷与颤悸.优异的诗人,都是时代的兢兢业业的守夜者,这个守夜者看到了夜晚如何把中国的乡村变成了一口深井,看到了一个推土机和搅拌机如何建造起一个个虚无的钢铁城市.甚至可以这样认为,如果一个时代是一个洋葱的话,更多的人看到的只是它光鲜的表面,而李少君却是那个一层层剥开洋葱的人.随着不断的剥离和深入,那个泪流满面的人最初发现了一个时代,一个生存个体,一个诗人的隐忧,黑暗,疼痛.在无限加速度疯狂前进的后工业时代,在物欲不断膨胀的污染严重的大地之上,李少君却可贵地完成了一个扎根者和仰望者的双重角色.李少君的诗歌写作深深扎根于生存现场的广阔河流和沉实的大地,同时又自觉地仰望天空与山脉.基于此,李少君俯身向下的劳作中时时仰望着个人诗歌的乌托邦,这使得他诗歌写作姿态更像是一个顽健的草根,既扎根向下又向上无限伸展.这种融合的能力和张力注定会让那些经年的饱满丰韵的橡实有力地夯击大地并再次孕育诗歌强壮的幼苗.可以说,李少君的生存影像,生命痕迹,想象空间,繁复经验,历史沉思,现实介入,社会错动都在现场与历史中得到拓殖性地呈现与生长.李少君是一个能够在常人所忽略的幽微的日常生活细��。
转向自然与境界里的芬芳——论李少君的诗歌写作

转向自然与境界里的芬芳——论李少君的诗歌写作夏可君在我看来,自然,可以说是中国古典诗歌里的最高价值。
老子说“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在这里,“自然”是比“道”更高的价值。
三国王弻称:“天地任自然,无为无造,万物自相治理”……古代中国遵循着这“道法自然”的传统,山水诗因此成为最主要的诗歌品种,人与自然处于一种和谐的亲密的相互参照与关系中。
杜甫看见“星垂平野阔,月涌大江流”,陶渊明“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王维体味着“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苏东坡则“侣渔虾而友麋鹿”,诗人们在自然中流连,向自然学习,与自然为友,在自然中获得安慰温暖。
所以说,自然是中国人的神圣殿堂①。
——以上引文是李少君自觉的诗学思考:让自然重新成为中国人的神圣殿堂!这就恢复了西方自浪漫派和荷尔德林以来所言的自然的神圣性或圣美的自然性②,也还更为彻底回到了中国文化的自然性,回到了现代性的起点上(现代汉语诗歌开始于鲁迅的《野草》也是开始于自然的草写性,与李少君所言的草根写作相关),因而重新打开了与整个中国传统文脉的内在关系,因此,当李少君自觉把自己的写作转向一个自然的世界时,他的这个转向内在契合了中国当代诗歌这三十年以来展开的脉络,因此这个“自然的转向”,无论是诗歌创作还是理论自觉,都有着重要的意义。
中国当代汉语诗歌经历了三个阶段:第一个阶段是从朦胧诗到1989年海子去世,这是一个以“怀乡诗”为基调的写作,并非否定这个阶段的城市诗以及政治性诗歌,而是中国社会现实处于从农村向城市迁移的过程,而从汉语本身意象场的生成上,主要还是怀乡的,这也是为何海子的诗歌写作如此重要的缘故,因为海子建构了一个以麦子、少女和河流为主的乡村世界,这是最后一个乡村年代的抒情诗,至此后,不是没有抒情,而是在“最后的”“唯一的”抒情之后,汉语诗歌抒情的质地被撕碎了,被现实的严峻与生活的琐碎所淹没了。
第二个阶段则是整个20世纪90年代,诗歌的基本音调不再是抒情性的,而是进入一个带有内心个体戏剧化的叙事诗的时代,随着生活加速的都市化,面对高楼大厦与升降电梯的外在景观,大多数诗人企图在内心建立起一个单纯依靠语言来推动的心像虚拟世界,以个体内心的虚拟对话来抵御外在汹涌而坚硬的现实,这个内在心境的戏剧叙事,看到的仅仅是后视镜之中的影像化的现实,这就把汉语推向一个依靠语词修辞练习推动的虚拟状态,因此就显得具有知识分子写作的所谓晦涩不可读性,也带有明显的翻译体的味道。
现代性诗学的两极唯美主义与实证主义、自然主义诗学

考察就相当的必要。这 唯美主义诗学力倡文学艺术 自 强调文学艺术的批判 派之间的同异关系展开一定的探讨、 律, 性、 革命性功能, 高标文学艺术活动与科学认知行为的分野 , 无论对于我们准确地把握两个诗学流派诗学的整体性特征,
反对文学艺术从属于社会实践。而实证主义、 然主义诗学 还是清楚地辨识两 自 个诗学流派诗学建构乃至于 整个现代性 则立足于社会实践, 将文学艺术活动纳入于整体性的社会规 诗学 建构当中 存在的 都相当 益。 所 缺失 有助
于现实世界、 现世世界、 时问世界的全面确认相一致, 唯美主 是灵魂。 唯美主义与实证主义、 自然主义批评的这种一元意识并 义以及实证主义、 然主义两个诗学流派还进一步消除掉了 自
它还进一步扩展到了 人类自 二元对立, 身的 从而把人完全肉 体化、 生理学化, 非仅仅局限于社会学以及人类学领域, 或者 从而也消除掉了文学活动领域 中的二元对 是将 灵魂与肉 体合一化。戈蒂耶 在小说《 莫班小姐》 当中曾 文学批评领域, 立。 超越时空的 美学标准消 失了, 有的只是一些具体的 文学 借主 人公达尔贝特之口 称: 宣 行为, 以, 所 在唯美主义与实证主义、 自然主义者看来 , 文学 我 叛逆的躯体拒不承 认灵魂的主 我的肉 宰, 体拒不压制 文学研究也就失去了寻求形而上美的本源的必要, 而 情欲。对我说来, 这个大地像天堂一样美丽; 在我眼里, 形式 批评、 文学现象进行分析、 进行考察; 而与 的 完整就 是美德。 灵性不合 我的 心意; 我爱雕 不爱幽灵; 只需对具体的文学作品、 像,
唯 义与实证主义、 然主义诗学却又并不那么容易区 美主 自 分、 那么容易辨别, 而是常常相互纠缠、 边界模糊。比如学术 界就常常有人将唯美主义诗学流派范围内的法国帕纳斯派 以及福楼拜等划归到实证主义、 自然主义之列。甚至于唯美 主义作为一个整体也常常被界定、 描述为一种具有科学性倾 向的诗学流派。比如美国新批评派文论家卫姆塞特与布鲁 克斯就认为: “ 为艺术而艺术, 应视为美学加科学的一种客观 运动, 一种反对浪漫主义, 纵任个人情感与言行的理性运
“现代性体验”视域下的美学思潮史研究——从杨春时教授主编的《中国现代美学思潮史》谈起

第36卷第1期Vol.36No.1徐州丄程字阮字报(社会科字版)Journal of Xuzhou Institute of Technology(Social Sciences EElition)2021年1月J an.2021“现代性体验”视域下的美学思潮史研究——从杨春时教授主编的《中国现代美学思潮史》谈起简圣宇(扬州大学美术与设计学院,江苏扬州225009)摘要:探究中国现代美学的发展历程,需要围绕“现代性体验”在中国美学研究领域的发生发展这一基本线索,将这一纷繁复杂历程置入一个有脉络可循的学理框架之中加以立体展现。
杨春时教授主编的《中国现代美学思潮史》作为第一部从思潮史角度切入中国现代美学研究的学术著作,在学术史上具有奠基性和开创性的地位。
关键词:“现代性体验”;美学;思潮史;现代性中图分类号:183-09文献标志码:A文章编号:1674-3571(2021)01-0034-07从19世纪末到现今这段历史,相对于中国几千年漫长的审美发展史而言并不算长,然而相对之前相对平缓的发展史而言,它却是一段风云变幻剧烈的历史时期。
各种思潮接踵登上历史舞台,彼此之间既有冲突又存在着内在的逻辑联系,如同新浪推旧浪,共同为推动中国美学史的发展奉献力量。
它既是已经发生了的一段历史,又正在以或隐或现的方式影响着当下中国美学的演化过程,我们当下美学研究工作所凭依的学科框架、学理脉络、思维方式、术语概念等,都是这百余年时间积淀下来的学术成果和精神资源,故而有必要从宏观的角度对之加以认真回溯和研讨。
杨春时教授主编的《中国现代美学思潮史》作为第一部从思潮史角度切入中国现代美学研究的学术著作,其在学术史上既具有奠基性又富有开创性。
学者代迅由此将这本著作称为中国现代美学史“以美学思潮构史的开山之作”[]。
该著在对中国现代美学思潮史进行考察的过程中,并不止步于对既往历史时间和相关理论的简单回溯,而是立足于思想史分析的高度,围绕“现代性体验”在中国美学研究领域的发生发展这一关键线索,将纷繁复杂的中国现代美学发展进程置入一个条理明细的、有脉络可循的学理框架之中加以立体展现。
审美现代性批判视域中的当代审美文化

的不 同价值 取向 , 既可 以使其成为一种宣传性的 口号 , 可 也 以使其成 为一种 有利 于传 统的反衬 物。 [(O波德莱尔认为 ”3 p) 1l “ 现代性就是过渡 、 短暂 、 偶然 , 就是艺术的一半 , 另一半是 永恒 和不变 ” 。 吉登斯指 出 : 现 代性指 社会 生活或组 “
前 现代 即传 统社 会 到 现 代 社 会 的 流 变 ,而 且 这 一 变 化 的趋 势 是 不 可遏 止 的 、席 卷 全 球 的 ,以一 股 强 有 力 的 巨 大 漩 涡
和谐 社会 , 乃至促进人 与 自然 的和谐 , 共建人类共 同的精神
家 园
一
、
现代 性 问题 探 源
“ 改变 日常生活 中最熟悉 的 和最带 个人 色彩的领 域”, 一 将
们确立 了跨越全球 的社会联 系方式 ;在 内涵方面 , 它们正在 改变我们 E常生 活中熟悉 的和最带个人 色彩 的领 域。 [ ’ t ”5 3 从 以上几位学者 的论 述 中我们 可 以看 到他们 强调 的有关现 代性 的共 同点都是 “ ” 变 ,彰显 了现代 性 的流动性 特 征 , 从
21 0 0年 8月
洛 阳师 范 学 院 学 报
J u a fL o a g No ma ie s y o r lo u y n r l n Un v ri t
Au g., 01 2 0
第2 9卷 第 4期
V0 . No 4 129 . 审 ຫໍສະໝຸດ 现代性批判视域中的 当代审美文化
切 发 达 的 、欠 发 达 的 、 始 的甚 至 野 蛮 的 层 面 ,统 统 纳 入 现 原
“ 现代性” 概念是 当下 学术 界极 为关注 的 问题 ,它牵涉 的范围极广 , 诸如政治 、经济 、文化乃 至社会转 型 ,主要指
审美现代性视域中的“诗与哲学之争”刍议

声 称 要 将 诗人 从 他 的城 邦 中 驱逐 出去 。 此 一 役 上 , 格 拉 底 在 苏 几 乎 的 确 是在 邀 请 我 们 重 新 审查 那 些 他 打算 删 除 的 段 落 。 苏
Vo . . 19 No7
第 9卷 第 7期
审美现代性视域中的“ 诗与哲学之争” 刍议
李士 军 , 2
(. 1 吉林 师 范大 学 党 委 宣 传 部 , 吉林 四平 1 60 ;. 3 0 0 2 黑龙 江大 学 哲 学 院 , 龙 江 哈 尔滨 10 8 ) 黑 50 0 摘 要 :诗 与 哲 学 之 争 ” 以说 是 西方 思 想 史上 的 一 个 古 老 却 又 历 久 弥 新 的 话 题 , 与 哲 学的 论 争 中时 时 闪耀 “ 可 诗
对人 们 精 神 层 面 的 “ 美救 赎 ” 审 。
关键 词 : 柏拉 图 ; 与 哲 学 之 争 ; 美现 代 性 诗 审
“ 与 哲 学 之 争 ” 西 方 思 想 史 上 的 一 个 古 老 话 题 , 乎 诗 是 几
诗 歌 与 哲 学 的 结合 要 以 维 护 城邦 的 利 益 为 准则 ,诗 歌 应 服 务 于城 邦 的 政 治 诉求 , 只有 那 些 合 乎 道 德 规 范 的 诗作 , 能 成 为 才 教 育 者 愿 意 选 择 和 接受 的 材 料 ,至 于 那些 不 合 乎 道 德 规 范 的
21 0 2年 7月
湖 北 经济 学 院学 报 ( 文 社 会 科 学 版 ) 人
Q 些 Q 曼 Unv ri fE o o c ( ma ie n o ilS in e ies yo c n misHu nf sa dS ca ce c s t i
浅谈中国现代文学的审美现代性探寻
浅谈中国现代文学的审美现代性探寻摘要:京派作家的审美现代性首先表现于文学观念上,他们均把关作为文学的中心。
在小说创作中,沈从文侧重于对现代文明乃至启蒙理性的反思和批判,废名则执着于审美乌托邦的建构。
京派作家对审美现代性的自觉追求为中国现代小说的多元化发展做出了自己独特的贡献。
关键词:京派;审美现代性;启蒙理性关于审美现代性问题,其在文艺学、哲学及思想史领域所受到的关注比在文学研究领域似乎更为普遍一些。
刘小枫的《现代性社会理论绪论——现代性与现代中国》专章探讨了审美主义与现代性问题,并在与西欧审美主义的对照中指出中国审美主义话语具有的双重冲突症候——传统与现代的冲突和中西思想理念冲突。
张辉的《审美现代性批判》重点考察了20世纪上半叶德国美学东渐中的现代性问题,在界定审美现代性的前提下,探讨了中国审美思想现代化过程中期待视野的不同形式、审美独立与现代性以及审美现代性的内在矛盾结构诸多问题。
杨春时考察了审美现代性在中国的成长过程,他认为审美现代性是对现代性的超越与否定,并指出大众审美文化与精英审美文化作为审美现代性的感性与理性形式对弘扬人的主体精神的积极作用。
周宪从审美的表意实践角度深入讨论了审美现代性对世俗的救赎、拒绝平庸、对歧义的宽容、审美反思性等在现代社会中的独特功能,进而分析了审美现代性自身的复杂特征和暧昧性。
吴晓东较早探讨了中国现代文学中的审美主义与现代性问题,他从反思现代性自身的理论预设人手,反省由线性的价值理念所导致的单一的审美判断和价值取向,重新回到原初的文学史图景以期揭示现代文学多元繁复的美学景观,并以沈从文、张爱玲的小说文本为例,分别从寓言诗学、意象化空间、挽歌情怀的角度剖析了中国现代文学的审美视阈与现代性问题的复杂关联。
周仁政认为在中国现代文学史上,审美理想主义作为浪漫主义的逻辑延续,包含了消极价值倾向和积极价值倾向两种不同生存形态,在对于传统性与现代性的“辩证”理解中形成了具有独立品格的中国审美主义文学传统。
当代诗学话语中的中国诗学理论体系_兼及中国诗学的印象式批评之说
范畴 , 包 括孔子 5论语 6中关 于诗 (诗 经 )的相关 论述
西方诗学理论从亚里士多德 5诗学 6开始, 以 /模 仿说0为中心观念, 到中世纪曾陷人神学泥淖, 直到
体系, 是不是可以进人世界 /诗 学 0的范畴 "因为世
界各 民族 的诗学话 语 各有 不 同, 这 是 由不 同文 明的 性 质与语境所决定 的 , 诗 学 的话语可 以是 民族性的 "
文艺复兴后才再度沿着希腊人的理性思维模式发
义 ( " cu a i m ), 甚至走火人魔 (m 幽 b叼 u生 o ), s b r n s t nb
堆砌野狐禅 ( z n m e - y
( ) 若非野人头 zany ), 以便使
采用 /印象式批评 0这 一用得最多 的说 法 "同时 , 由于
是从 国际学术 视域 或是 从 比较 诗学 角度 而论 , 我 们
两大类: 文论与诗话词话 " 所谓 文论 , 主要指从 先秦经典开始 的对 文章 ( 包
括 散 文 与 表 奏 ! 章 记 等 文 体 , 在 一 定语 境 中 也 包 括诗词歌 赋 ) 的文学 理论研 究 , 具体 内容 有 : 1 ) /六 经 0中开始出现 的关 于 /诗,. 古 诗统称 , 有 时特 指 5诗 (
同样 需要说 明 的是 , 以上评价并 非全 是贬 义或
有陆机 5文赋 6等所说的 - 缘情 0 !5文心雕龙 #原 特
“草根诗学”的倡导与实践——李少君论
草根诗学’ ’ 的 倡 导 与 实 践
李 少 君 论
赵 思运
摘 要: 李少 君 既有鲜 明 的诗 学 思考 力和 强 烈 的理论 驱 动力 , 又 具 有 较 强 的诗 艺 外化 能 力。 李少
君 多年致 力 于“ 草 根诗 学” 的倡 导 , 并在持 续 的“ 自然 诗学” 创作 实践 中彰 显 出“ 人 的 自然化” 和“自然 的
诗歌文本之中。其诗集《 草根集》 ④ 《 自然集》 《 诗歌读本 :
三十二 首诗 》 固 等, 充分 展 示 出他 的创 作 实 绩 。他 的诗 学 思
考和创作实践 , 都带着鲜明的本士I 生色彩。
“ 草根 诗学 ” 的 自觉
“ 草 根性 ” 在 文学 、 艺术 、 文化 、 思 想 等领 域 , 都 是一 个
创性 , 是基于对西方模式的模仿 , 意在打破僵化 、 模式化的
集 团化 写作 , 而 主张 重 回汉语起 点 , 专 注于 个体 生 命体 验 和 汉语诗 意空 间 的再 发 现 。李 少君 对草 根 诗 学 的 呼唤 , 其 实 是主张 让横 向移 植过 来的新 诗在 中 国本土 落地 。
化 的诗 学倾 向 , 主张 关心 民间 底层 、 关 注 中 国问题 和 中 国现
的自然意象的行为呈现。所以, 申小龙 、 石虎等文字学家和 书画家都十 分重视 “ 字 思维” 。李少 君也清 醒地认识 到: “ 中国文化因为是建立在象形字的基础上 , 就更能看 出自然
对 中 国文化 的影 响 了 。象 形字 里 本 身 就藏 着 自然 , 是具 有 实指 性 的。 ” 李 少 君 还 详 细 论述 过 汉字 的三 大 特 性 : 实 指
谈李少君诗歌的“另类现代性”
XINGXING>> > 王学东飏进入20世纪,面对现代性,感受现代生命,走向现代社会,已经是一个不争的事实。
尽管在整个20世纪中我们的“现代”始终处于一种未完成的状态,但是“现代性危机”也深深地击中了我们的灵魂和生活,成为我们生存的一种基本状态,也成为我们精神思考和文学表达的一个重要向度。
被誉为“自然诗人”的李少君,也在近期的诗歌中直接处理这一核心问题。
正是对这一问题的直接质询,以及独特的诗性表达,不仅让我们看到了李少君诗歌的新的可能,也让我们看到了当代诗歌突围的新向度。
我们知道,诗人李少君,对“自然”有着特殊情感说,他被誉为“自然诗人”。
他曾说,“自然,可以说是中国古典诗歌谈李少君诗歌的“另类现代性”王学东,教授、博士、硕导,西华大学文学与新闻传播学院副院长。
主要研究中国新诗、当代思潮,发表论文90多篇,出版专著2部,主持国家社科基金项目、四川省哲社重大项目等9项。
里的最高价值”。
在李少君的诗学建构中,“自然”成为了他的一个核心。
其诗歌创作,也在当代“自然诗歌”中占有重要的一席。
赵思运就曾认为,“面对日益严峻的消费主义浪潮,随着自然生态危机和精神生态危机的日益加深,生态文学和生态批评渐趋高涨。
李少君的诗作为我们深入思考自然生态的可持续性发展以及传统文化、传统诗学的可持续性发展,具有积极意义。
”可以说,与“自然”相遇,以及重新发掘“自然”在当代文学中的内蕴和价值,李少君的诗歌无疑有着重要的启示意义。
不过,李少君近期的一批诗歌,更值得注意。
这一些诗歌,不仅回荡着李少君对“自然”的持续深入和迷恋,更有着直接与宏大的“现代性”相碰撞的野心,也由此具有了一种别样的“诗心”和“诗意”。
当然,李少君诗歌中的这种“现代性追问”,并非是诗歌本身的现代性的诗性表达,而是在诗歌中追问诗歌的现代性问题。
在当代诗歌的现代性之思的道路上,李少君的这首诗可以说也是较为别致的。
在《云之现代性》中,诗人首先说到,“诗人们焦虑于所谓现代性问题/从山上到山下,他们不停地讨论/我则一点也不关心这个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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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ol.9No.72012年7月第9卷第7期Journal of Hubei University of Economics(Humanities and Social Sciences)湖北经济学院学报(人文社会科学版)Jul.2012“诗与哲学之争”是西方思想史上的一个古老话题,几乎每一部思想史、美学史都提到了这一争议。
如鲍桑葵的《美学史》以叙述“敌视艺术的早期思想界”为开端。
[1]吉尔伯特和库恩在其《美学史》中指出:“美学与其说产生于任何纯粹的悟性活动中,不如说产生于争辩过程中。
”[2]早在柏拉图时代,“诗与哲学之争”就成了西方思想史上一个永不休止的争论话题,并以不同的形式展开着。
当下,我们从审美现代性的维度来观照“诗与哲学之争”这一古老议题,以期揭橥这一理论主题所蕴藉的深刻含义。
一、争议回顾中西思想的起源历程我们可以看到,神秘主义的诗性精神统率着一切,在思想与艺术没有分野的时代,诗与哲学密切的联系在一起,诗歌成为最初的哲学思想的载体。
意大利伟大的哲学家、语文学家、美学家维柯指出:“希腊世界中最初的哲人们都是些神学诗人。
这批神学诗人的兴旺期一定早于英雄诗人们,正如天帝约夫是赫库勒斯的父亲。
”[3]诗先于哲学而产生,“诗与哲学之争”无疑产生于哲学产生之后。
最早的诗人被尊敬为神的儿子,伟大诗人荷马甚至被称为“人类的导师”。
而提到“诗与哲学之争”,人们首先想到的便是柏拉图在其《理想国》(Politeia ,一般译为“理想国”,也有的学者指出译为“政治篇”更为准确)中对诗人的贬斥与放逐。
柏拉图的诗学思想带有明显的倾向性与鲜明的功利性。
他把诗人逐出理想国,但逐出的只是那些在他看来以低级趣味表达为核心内容的诗人,而对那些歌颂神灵的诗人则是可以留在理想国里的。
对此,伽达默尔评价到:“柏拉图对诗歌的审查,似乎表现出一个纯理智主义者的道德成见,因为这里给了诗歌一个它不可能负担也不需要负担的包袱。
它的内容被净化了,以至它能靠自身达到教育的影响。
通过表现,它应当反复向青年人的灵魂灌输真诚的信念,并且是由于自身这样做的,因为青年人和老年人的公共生活中并没有现成的信念,引导并且规定诗的影响。
这个任务是诗歌教育功能的过重负担。
这个过重的负担,只有通过柏拉图所说内容背后的批判动机才能得到说明。
”[4]在柏拉图看来,诗歌要为现实政治服务,诗歌与哲学的结合要以维护城邦的利益为准则,诗歌应服务于城邦的政治诉求,只有那些合乎道德规范的诗作,才能成为教育者愿意选择和接受的材料,至于那些不合乎道德规范的诗歌,则必须逐出理想国。
柏拉图借苏格拉底之口禁止模仿表现低级情调的诗歌,“加强了城邦的稳定性,或者说巩固了城邦稳定不变的特点。
模仿是一种变化的方式。
最终,人们会变得与自己模仿的事物相似。
”[5]在柏拉图时代“诗与哲学之争”的语境里,柏拉图“让我们更为密切的关注诗的来源,即便他声称要将诗人从他的城邦中驱逐出去,在此一役上,苏格拉底几乎的确是在邀请我们重新审查那些他打算删除的段落。
苏格拉底实施了一种古老的策略:若要唤起对某些段落的注意,就去引用他们,哪怕同时对其予以谴责。
”[6]无论怎样,哲学与诗在柏拉图那里都呈现出一种既分又合的复杂关系,纷争只是这一复杂关系中我们相对比较熟悉的一个方面,而融合则是远未真正引起我们注意的另一个维度。
二、融合诗与哲学,可以说是想象与思维两种方式最高境界的产物,并非始终处于相互对抗之中。
毋容置疑,是《荷马史诗》开启了希腊文明、甚至整个欧洲文明的历程。
色诺芬也指出:“从一开始,人人都从荷马那里学习”,荷马甚至被成为“人类的导师”。
在西方,就成文之作而言,诗歌的产生或许早于哲学。
恩培多克勒的《净化》是诗体写作的,巴门尼德的《论自然》也是典型意义上的诗体哲学。
柏拉图无疑知晓这一切,但是用诗歌体撰写哲学著作似乎不是他心目中的诗与哲学的通连,他想看到的是诗与哲学在文字表达上深层次的融汇。
他不认为诗与哲学在形式上的“联合”是一件主要的事情,而二者在实质上的连接和内容上的互补才是他真正关心的问题。
[7]罗森在《诗与哲学之争》序言中指出:“哲学与诗的纷争,是哲学与诗的根本同一派生的结果。
当我们企图确认或者描述统一原则本身时,冲突就产生了;这一企图总是导致诗的获胜。
发生在派生层面的胜利,被视为根本性的了。
用稍稍不同的概念来表达,哲学和诗的纷争,是技术或方法层面的:当技术在哲学中试图占据主导地位,或者哲学将自身转化为诗的审美现代性视域中的“诗与哲学之争”刍议李士军1,2(1.吉林师范大学党委宣传部,吉林四平136000;2.黑龙江大学哲学院,黑龙江哈尔滨150080)摘要:“诗与哲学之争”可以说是西方思想史上的一个古老却又历久弥新的话题,诗与哲学的论争中时时闪耀着智慧的火花。
诗与哲学,无论谁主沉浮,都是指向人类生存的终极关怀。
当下从审美现代性的视角来重新审视这一古老命题,不论是哲学对诗的压制,抑或是诗对哲学的反抗,都具有强烈的现实色彩。
当下,艺术与审美则在某种意义上历史地承担了对身处现代生活中的人们进行心灵“审美救赎”的重任。
诗歌可以说从审美现代性的维度实现着对人们精神层面的“审美救赎”。
关键词:柏拉图;诗与哲学之争;审美现代性26··时候,这个冲突就产生。
所以这个纷争是似是而非的,而不仅仅是派生性的,因为没有真正的纷争已经是明显的事实。
纷争本身就是诗的胜利。
”[8]诗与哲学作为独特的言说方式而存在,哲学的诗化和诗化的哲学,使诗与思真正形成沟通,超越句法而达澄明之境,共同谱写着生命的序曲,从而建构了海德格尔“诗与思”的王国。
“诗和思地北天南而在这遥遥相隔中紧邻。
它们的邻近当然不是说互相笨手笨脚的借用词句。
诗和思是两条平行线,互相超越,又在无穷处相切。
”[9]不可否认,在《理想国》、《柏拉图对话集》等著作中,除了玄思深奥的哲学意蕴外,我们总能领略到其字里行间充溢的诗意灵动———一种优雅的、连续不断的、围绕哲理的陈述展开而又超越哲学的晦涩与古板,让我们领略到柏拉图特有的诗情才华。
“柏拉图在本质上是一个诗人———他的意象真实而壮丽,他的语言富有旋律,凡此都达到了人们可能想象的最强程度。
”[10]锡德尼更是一语中的的揭示了柏拉图诗人哲学家的本质:“虽然他作品的内容和力量是哲学的,它们的外表和美丽却最为依靠诗。
因为全部都是依靠对话……他那富有诗意的会谈细节描写,如一个宴会的周到安排,一次散步的高情逸致等等,中间还穿插着纯粹的故事,如古格斯的指环等,不知道这些东西是诗人的花朵的人,是从未进过阿婆罗花园的人。
”[11]三、反思可以说,肇始于柏拉图时代之前的“诗与哲学之争”,贯穿了整个西方思想史的历程,甚至时至今日仍然困扰着无数学人的思考。
在数千年的西方思想史中,哲学曾经长期掌握着话语权。
当下,整个人类知识的体系都面临合法性的挑战,于是思想家们纷纷用非哲学的语言和思路来反思哲学。
在这样的语境中,文学对哲学的颠覆就显得颇为神圣。
从审美现代性的视角来观照“诗与哲学之争”,也许能获得一些宝贵的启迪。
刘小枫指出,审美现代性“以感性为本体论归依;赋予艺术以宗教式的拯救功能;对世界采取一种审美的态度”。
[12]有关“现代性”问题,无论是西方还是中国的学术界可谓众说纷纭,莫衷一是。
这一问题又是与当下社会的现代性进程休戚相关的,是不可规避的。
依据哈贝马斯的观点,充满张力的现代性分为三足鼎立的三个领域:“认知-工具理性”指向科学层面;“道德-实践理性”指向伦理层面;“审美-表现理性”则指向文学艺术层面。
审美现代性可以说更注重文化与精神层面,特别是在当下社会转型期,承载着对物质丰富却精神荒芜的大众心灵起着“审美救赎”作用。
对审美现代性的关注,更有利于当下社会转型期大众审美价值观的完善,以实现“审美的生存”与“诗意的栖居”。
在当下社会转型这一历史进程中,深刻体验社会伟大变革的人们的世界观、人生观、价值观都在发生着潜移默化的蜕变,我们可以用马克思的话来指称当下的现实:“一切固定的古老关系以及与之相适应的素被尊崇的观念和见解都被消除了,一切新形成的关系等不到固定下来就陈旧了(如知识更新,引者注)。
一切固定的东西都烟消云散了,一切神圣的东西都被亵渎了(如爱情,引者注)。
人们终于不得不用冷静的眼光来看他们的生活地位、他们的相互关系。
”[13]马克思的话虽然说在许久以前,却在某种意义上映照了当下发生的巨变(the great transformation),暗合了人们活生生的社会体验。
在现代社会,我们的物质极大丰富了,我们的精神家园却荒芜了。
与此同时,宗教作为指向彼岸的人类终极关怀的功能衰落了,艺术与审美则在某种意义上历史地承担了对身处现代生活中的人们进行心灵“审美救赎”的重任。
在现代社会,“审美-表现理性”以审美现代性的维度实现着对人们精神层面的“审美救赎”。
纵观几千年的西方思想史,不论是柏拉图对诗人的放逐,还是亚里士多德对诗的辩护、中世纪的“销毁偶像运动”、维柯的“诗性智慧”、黑格尔的“艺术消亡论”、尼采的“诗性哲学”、海德格尔的“诗性思维”以及德里达的“反逻各斯中心主义”,这些背后都隐含着诗与哲学之争。
可以说,诗与哲学之争并不是两种学科之间的论争,它更是人类关于两种认知方式———诗性思维和哲学思维———之间的论争,也是人类关于生存方式———诗意生存和逻辑生存———之间的论争;并且这一争论也延伸到了诗人和哲学家之间优劣的论争(这在柏拉图那里就已经开始)、科学思维与审美思维之间优劣的论争、感性和理性之间优劣的论争,因而,这是一个涵盖很多方面问题的课题。
随着研究的深入,诗与哲学之争的问题必将被更多的关注。
诗与哲学之争在滚滚的时代洪流中,已经产生了烛照后世的万丈光芒,其中更为深远的意义,还有待于我们去做出进一步的探索。
(注:本文系黑龙江省教育厅人文社科研究资助项目“西方历史上诗与哲学的论争”的阶段性成果,项目编号:125122 28)参考文献:[1]鲍桑葵.美学史[M].北京:商务印书馆,1985.15.[2]吉尔伯特和库恩.美学史(上卷)[M].上海译文出版社,1989.9.[3]维柯.新科学[M].朱光潜,译.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87.101.[4]伽达默尔.伽达默尔论柏拉图[M].余纪元,译.北京:光明日报出版社,1992.55.[5]尼科尔斯.苏格拉底与政治共同体:《王制》义疏:一场古老的论争[M].王双洪,译.北京:华夏出版社,2007.99.[6]戈登,等.戏剧诗人柏拉图[C].张文涛,选编.上海: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2007.571.[7]陈中梅.诗与哲学的结合———柏拉图的心愿[J].外国文学评论,1995,(4).[8]罗森.诗与哲学之争[M].北京:华夏出版社,2004.9.[9]陈嘉映.海德格尔哲学概论[M].三联书店,1994.321.[10]章安琪.缪灵珠美学译文集(第三卷)[M].北京: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1998.139.[11]锡德尼.为诗辩护[M].钱学熙译.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98.6.[12]刘小枫.现代性社会理论绪论[M].上海:三联书店,1998.[13]马克思,恩格斯.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一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72.2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