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会记忆与人的历史
社会记忆与历史建构

社会记忆与历史建构在一个国家的历史长河中,不同的事件、人物以及文化都扮演着重要的角色。
社会记忆,作为一种集体的、民众的记忆,对于历史的建构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
社会记忆不仅是对历史事件的回忆,更是对于历史经验的总结和思考。
社会记忆从一定程度上塑造了人们的思考方式和行为模式。
历史事件对于社会的影响是深远而持久的。
比如,二战的发生不仅改变了世界的格局,也对于参与战争和遭受战争的国家以及民众产生了深远的影响。
这种影响将通过社会记忆的传承和历史建构体现出来。
社会记忆也在塑造着我们对于历史的认识和理解。
历史是人类智慧的积淀,是经验的总结和教训的记载。
社会记忆帮助我们去理解过去发生的事情,揭示历史事件的本质和背后的含义。
比如,在旧金山地震中,人们对于灾后重建、城市规划等方面的经验总结,一直影响着当地的发展和建设。
这种社会记忆还可以通过教育、文化传承等方式延续下去,成为历史建构的一部分。
因为社会记忆的重要性,对于历史事件的解读和认知往往存在争议。
不同的群体和个人会根据自身的利益、认知和经验对同一事件做出不同的解释。
这种历史建构的多样性反应了社会记忆的多群体性和多维性。
比如,对于某一国家的独立战争,不同阶层、不同族群的人可能有不同的观点。
这种观点的多样性有助于历史事实的全面还原,但也可能造成部分历史事件的偏颇与扭曲。
在历史建构中,社会记忆的传承和维护是至关重要的。
人们通过语言、文化、教育等方式将过去的经验和记忆传递给后代。
这种传承的不仅仅是历史事件的描述,更是对于历史事件背后意义的阐释和理解。
比如,对于一个国家的独立斗争,人们通过教育和文化传承,不仅仅告诉后代们这是一个独立斗争的过程,更是告诉他们为何要进行独立斗争以及背后的理念和价值。
社会记忆的传承和历史建构为社会的稳定、进步与和谐提供了重要的基础。
然而,社会记忆的传承与历史建构也存在着一些问题和挑战。
由于历史事件的复杂性和多样性,社会记忆的传承往往容易出现主观性、片面性和选择性的问题。
历史与记忆的关系与对话

历史与记忆的关系与对话历史是一个国家、一个民族、一个文化的记忆。
它是人们对过去的经验和教训的总结,是对人类社会发展轨迹的记录。
而记忆则是每个个体对于历史的感知和理解,是人们对过往时光的回忆和思考。
历史和记忆有着密切的关系,二者相互交融、相互影响,共同构成了人类文明的基石。
历史与记忆之间存在对话。
历史作为客观存在,通过相继的事件、现象和文献记录下来,代表着过去的真实。
而记忆则是主观的,会因为个体的情感、经验和立场的不同而产生差异。
这就引发了历史与记忆之间的对话。
历史向记忆提供了客观的事实,揭示了过去的真相和发生的经过,而记忆则赋予了历史以情感色彩和个体观点。
通过对话,历史得到了记忆的补充和修正,而记忆也在历史的引导下更趋向客观和全面。
历史与记忆的对话在个体和群体层面都得到体现。
对于个体而言,记忆是对过去的独特体验的重构和延续,是对自己生活经历的回忆和思考。
每个人的记忆都有其独特性,但并不等同于历史的全貌。
历史作为一个包容着各种历史事件和不同观点的整体,给予了个体记忆以批判和辨识的力量。
历史的客观事实可以纠正个体记忆的片面或错误之处,使其更贴近事实。
同时,个体的记忆也能为历史提供珍贵的个人观察和体验,使历史更具人性化和生动性。
在群体层面,历史与记忆的对话也非常重要。
社会群体拥有共同的历史,而这个历史会经过各种过滤和选择,形成特定的记忆体系。
不同群体之间的记忆会因为政治、宗教、民族等因素的影响而有所不同,导致历史的理解存在差异。
然而,历史的对话可以排除个体和群体之间的偏见和狭隘,使各方能够更客观地认识和理解其它群体的历史记忆。
历史教育和历史研究的开展,能够帮助人们更全面地认识自己的历史,并与其他群体进行多元对话,促进历史与记忆的统一。
然而,历史与记忆的对话并非一帆风顺。
历史往往会受到抹黑、歪曲甚至篡改的倾向。
某些政治势力或个别人物,出于自身利益或偏见,会试图通过修正历史的方式影响集体记忆,以谋取权力或控制群体意识。
运用社会记忆的理论方法解释历史

运用社会记忆的理论方法解释历史人的大脑是一个记忆的宝库,我们经历过的事物、思考过的问题、体验过的情感和情绪、练习过的动作等,都可以成为记忆的内容保存下来。
而对于社会而言,记忆的内容、方式等,则映现了社会的内在机能。
那么,什么是社会记忆学界对此项研究开展了哪些工作日前,记者围绕相关问题采访了专家学者。
记忆是历史的内在化过程数个体从不同方面、角度、层次所进行的有关社会的记忆,通过相互影响、渗透和融合,以及一定的中介或转换机制,最终转化为带有整体性的社会记忆。
武汉理工大学政治与行政学院副教授孙德忠告诉记者,人类生活中的一切存在和样式,都或隐或显地记载着人类在实践活动中所积累并沉淀下来的知识、经验、能力,甚至思维方式、生活方式和价值观念等。
记忆的一个最基本功能就是进行区分和认同。
人类学视野中的记忆分为个人记忆和社会或集体记忆。
武汉大学中国传统文化研究中心主任冯天瑜表示,个体记忆要上升为集体记忆或公共记忆都要通过记忆媒介的传播与参与,这种媒介的具体形态包括各类文本、纪念仪式、纪念活动、纪念空间、现代视听媒体等。
社会记忆是立体的,并非只存在于人类大脑中,也存在于表演、仪式等日常行动中。
复旦大学社会科学高等研究院副院长纳日碧力戈接受采访时表示,社会记忆有的以无意识方式保存下来,有的则是作为一种仪式、文化或行为方式固定下来。
关于过去的记忆,通常服务于当代社会秩序的合法性。
过去不是被保留下来的,而是在现在的基础上被重新建构的。
对于记忆来说,最重要的不是记忆者本身对过去所体验事件和意象的回忆,而是社会的需求促成了记忆者对事件和意象的重建。
记忆和忘却是同时进行的。
记忆这一部分,忘记另一部分,这其实就是在建构历史。
厦门大学人类学研究所所长彭兆荣认为,本真性的历史和我们所认识的知识性的历史有很大差异,记忆对每一个具体的族群而言,都是一种策略性的选择。
此外,记忆是历史的内在化过程,历史是对记忆进行社会规范的过程。
从整个历史进程来看,那些能够规范集体记忆进而控制集体记忆的力量在很大程度上可以引导历史的走向。
社会记忆与历史表述

社会记忆与历史表述在人类社会中,社会记忆和历史表述都是非常重要的文化现象。
社会记忆指的是一个社会群体对过去事件的记忆和认知,而历史表述则是人们如何用语言和文字来表达和呈现这些记忆和认知。
本文将探讨社会记忆和历史表述的定义、特点和关系,以及如何进行研究。
一、社会记忆社会记忆是指一个社会群体对过去事件的记忆和认知,它具有以下特点:1、社会性:社会记忆是在社会中形成的,它依赖于社会的共享文化和价值观念,是社会成员共同拥有的记忆。
2、历史性:社会记忆是对过去事件的回忆和认知,它具有历史的价值和意义。
3、动态性:社会记忆不是一成不变的,它会随着时间的推移和社会环境的变化而发生变化。
社会记忆对个人和社会都具有重要影响。
对于个人来说,社会记忆可以帮助人们更好地理解自己的身份和文化背景。
对于社会来说,社会记忆可以维护社会的稳定和统一,同时也是文化传承的重要途径。
二、历史表述历史表述是指人们如何用语言和文字来表达和呈现社会记忆。
历史表述的方式和种类非常多样化,包括口头传说、书面记载、博物馆展览、电影、电视剧等。
这些表述方式都承载了人们对于过去的认知和回忆,是社会记忆的重要载体。
历史表述在学术研究中也具有重要作用。
历史学家通过研究历史表述,可以深入探讨一个社会群体对过去的认知和回忆,分析其背后的文化、政治和经济因素。
此外,历史表述还可以为政策制定和文化传承提供重要参考。
三、社会记忆与历史表述的关系社会记忆和历史表述之间存在着密切的关联。
首先,社会记忆是历史表述的重要来源。
历史表述所呈现的内容往往来源于社会记忆,是社会成员对过去的认知和回忆的反映。
其次,历史表述对于社会记忆的传承和维护具有重要作用。
通过历史表述,人们可以将社会记忆传递给下一代,从而保持社会记忆的连续性和稳定性。
此外,历史表述还可以通过对过去事件的反思和解读,对社会记忆进行修正和完善。
四、如何进行社会记忆与历史表述的研究对社会记忆和历史表述进行研究,需要从以下几个方面入手:1、研究对象和范围:要明确研究的对象和范围,可以是某一特定的社会群体、某一特定时期的历史事件,或是某一特定的文化现象。
历史事件对社会记忆的影响

历史事件对社会记忆的影响历史是人类发展的镜子,历史事件是历史的痕迹。
这些历史事件不仅仅是过去的记忆,更是对社会记忆产生深远影响的因素。
无论是纵观历史长河,还是眺望当下社会,历史事件都在潜移默化地塑造人们的价值观、思维方式和社会观念。
本文将探讨历史事件对社会记忆的影响,并展示其在现代社会中的具体体现。
历史事件对社会记忆的影响既能从社会层面上解读,也能从个体层面上理解。
首先,历史事件在社会层面上构建了共同的历史观念。
通过学习历史事件,人们对于过去发生的事情有了更全面的了解和认知,形成了一种共同的历史认知和知识储备。
这种共同的历史观念为社会团结、进步和发展提供了基础。
举个例子,二战是一个深刻的历史事件,对全球社会记忆产生了极其重要的影响。
从社会层面上看,二战的背景和结果不仅影响了当时的国家,还对世界各地的社会产生了深远的影响。
在二战中,德国法西斯暴行的揭示使得当代社会更加反思战争和暴力的危害性,促使人们更加关注和追求和平与正义。
这种共同的历史观念也为国际间的合作和共同发展提供了有力的推动力。
而在个体层面上,历史事件也会对每个人的社会记忆产生影响。
个体通过对历史事件的了解和学习,形成了自己关于历史事件的印象和记忆,进而影响他们的思想、文化和行为方式。
以中国历史为例,文化大革命是中国近现代历史上的重要事件之一。
这场浩劫对中国社会产生了巨大的冲击,不仅动摇了整个国家的体制和社会结构,还摧毁了许多家庭和个人的生活。
这段历史事件带给了中国人深刻的痛苦和教训,对社会记忆产生了深远影响。
为了更好地弘扬文明、促进和谐,中国社会在长期的改革开放中不断反思文化大革命的错误,通过教育、宣传和社会治理来修复社会记忆的伤痕,以确保这段历史不再重演。
在现代社会中,历史事件对社会记忆的影响仍然显著。
人们常常通过各种途径回顾历史事件,以期深入了解并从中汲取教益。
历史事件也常常被用作社会宣传和教育的工具,以激发公众的情感共鸣和社会责任感。
历史与社会的相互关系与影响

历史与社会的相互关系与影响历史是社会的基石,同时,社会也对历史产生着深远的影响。
历史和社会之间的相互关系是一个相互渗透、互动的过程。
历史对社会的影响主要体现在为社会提供经验和教训,而社会则通过创造历史来改变自身。
本文将探讨历史和社会之间的相互关系与影响。
1. 社会影响历史社会是历史产生的土壤,不同社会背景下的人们的言行举止、思想观念等会直接地或间接地影响到历史的发展。
社会中的政治、经济和文化等方面的变化都会对历史产生重大的影响。
例如,20世纪初的工业革命推动了社会的发展和变革,这种变革又反过来影响了历史的进程。
2. 历史影响社会历史是社会的镜子,通过研究历史我们可以从中汲取经验和教训,对社会的发展和变革起到指导作用。
历史中的成功和失败、荣光和耻辱等都是社会的重要组成部分,通过研究历史,社会可以学习到成功的经验,避免重蹈覆辙。
同时,历史中也有一些错误和失败,社会可以从中吸取教训,避免重复犯错。
3. 历史的传承与社会的发展历史是社会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是社会发展的重要基础和源泉。
社会通过传承历史文化,保留和传播了社会的核心价值观和文化传统,这些核心价值观和文化传统又影响了社会的发展和进步。
例如,古代中国的儒家思想对中国社会的发展产生了深远的影响,儒家思想强调仁爱之道、礼治之本等,塑造了中国社会的基本价值观和道德观念。
4. 社会的变革与历史的创造社会通过不断的变革和创新来推动历史的发展。
社会中的变革和创新可以使其产生新的历史事件和新的历史时期。
例如,法国大革命对整个欧洲和世界历史产生了重大影响,它打破了旧的封建制度,催生了现代民主政治。
5. 历史的记录与社会的记忆历史的记录和社会的记忆是密不可分的。
社会通过记录历史来保留社会的记忆,历史记录的真实性和准确性对于社会的记忆至关重要。
社会通过回顾历史,可以更好地认识自己的过去,从而更好地面向未来。
综上所述,历史与社会之间存在着密切的相互关系与影响。
社会对历史产生影响,历史又通过为社会提供经验和教训来影响社会的发展。
历史事件与社会集体记忆

历史事件与社会集体记忆历史是我们过去的经验,社会集体记忆是我们对历史事件的共同认知和保存方式。
历史事件和社会集体记忆之间存在着紧密的联系和相互影响。
历史事件塑造了社会集体记忆,同时,社会集体记忆也反过来影响人们对历史事件的理解和诠释。
本文将探讨历史事件与社会集体记忆之间的关系,并举例说明其重要性和影响。
历史事件作为社会集体记忆的基础,对于国家和民族的认同和团结起着重要作用。
经历过的历史事件会留下深刻的印记,成为国家和民族的共同记忆。
例如,在中国,抗日战争是一段令人痛苦却也自豪的历史。
这一事件成为中国人民团结抵抗外来侵略的象征,也是中华民族精神的重要组成部分。
社会集体记忆通过不同的形式,如教育、文化遗产和纪念活动等,将这段历史深深地烙印在国人心中。
历史事件也被社会集体记忆用于警示和教育的目的。
通过对历史事件的回顾和反思,人们可以从中吸取教训,避免重蹈覆辙。
例如,二战结束后,世界各国深刻反思了战争对人类的摧毁和伤害,形成了《联合国宪章》的框架,强调和平与合作的原则,以避免再次发生类似的历史悲剧。
社会集体记忆将这一历史事件视为教育人们追求和平、珍惜现有和平的重要手段。
然而,社会集体记忆并非始终客观和准确,它受到文化、意识形态和个体记忆的影响。
不同的社会群体对历史事件的记忆可能会存在误解、扭曲甚至是偏见。
这种现象在不同国家和地区都普遍存在。
例如,对于二战中的某些战争罪行,不同国家的历史教科书和纪念活动可能存在不同的诠释,反映了不同国家对历史事件的立场和利益追求。
这种社会集体记忆的差异可能导致历史事件被用于政治目的,甚至引发国际纷争。
为了加强社会集体记忆的准确性和公正性,各国采取了一系列措施来矫正历史事件的记忆。
例如,一些国家设立了独立的历史研究机构,致力于客观、全面地研究和呈现历史事件。
同时,教育也起着重要的作用。
通过教育,人们可以了解历史事件的真相和背后的复杂性,避免陷入单一的观点和偏见。
此外,社会集体记忆也需要多元化和包容性,尊重不同的声音和视角,以形成更加全面和准确的历史记忆。
社会记忆与历史共识的形成研究

社会记忆与历史共识的形成研究近年来,社会记忆和历史共识的形成问题备受学者们的关注。
随着历史学、社会学和心理学等学科的交叉研究,人们对于社会记忆与历史共识之间的复杂关系逐渐有了新的认识。
本文将探讨社会记忆和历史共识的定义及其形成过程,并对这一研究领域中的相关问题进行一些思考。
首先,我们来明确社会记忆和历史共识的概念。
社会记忆,指的是一个群体或社会集体对于过去事件的共同记忆。
这种记忆往往是通过口头传承、文化符号等方式被传递和存储下来的,不同群体的社会记忆可能存在差异。
而历史共识则是指在一个社会中对于历史事件一致的理解和认知。
历史共识的形成通常依赖于社会记忆的共享和相互认可。
两者紧密关联,相互作用,在历史解释、国家认同等方面发挥着重要作用。
那么,社会记忆和历史共识是如何形成的呢?首先,社会记忆的形成受到多种因素的影响。
历史事件的亲身经历者、媒体报道、教育传承、象征符号等都可以塑造和传播社会记忆。
例如,庆祝国庆节的仪式和纪念活动,通过强调国家独立和团结,加强了人们对国家历史的认同感。
国家教育体系也会通过教科书和教学内容来引导学生对历史事件的理解和解释。
此外,社会群体和社交媒体等渠道的影响也不容忽视。
人们在尝试理解历史事件时,会受到这些因素的导向,从而形成自己对历史的认知和看法。
其次,历史共识的形成涉及到多个层面的因素。
个体经验、社会交往、国家政策等均对历史共识的形成起到重要作用。
个体经验是人们对历史事件理解的基础,不同个体根据自身的经历和感受,可能形成不同的历史认知。
社会交往则通过对话、互动和交流,促进了不同群体的历史共识的形成。
国家政策在塑造历史共识方面具有重要影响力,政府可以通过历史课纲、纪念活动等方式,引导民众对历史的看法和认知。
然而,社会记忆和历史共识的形成过程并不总是平稳和一致的。
由于社会记忆受到多种因素的影响,不同群体可能对同一事件产生不同的记忆。
这种差异往往会引发历史共识的分裂或消解,导致社会内部的紧张和冲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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社会记忆是一个民族的良知
中央电视台“社会与法”栏目曾播出这样一个节目:河北保定农民李红旗十年前从古董市场高价“淘”到五张抗美援朝烈士证书,这个爱好收藏且原本以赚钱为目的的普通农民开始了贴钱寻找烈士家属的过程。
十年间,李红旗在不懈的努力和有关部门与媒体的帮助下,找到了三位烈士的家人,使自己成为送这些英雄魂归故里与其家庭团聚的使者。
烈士的家人在接到证书之前甚至不知道自己的亲人五十多年来身处何方、魂归何乡——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当他们手捧烈士证书老泪纵横甚至嚎啕失声的时候,我们能够体会到李红旗的确很像上苍派来的使者。
媒体的有关报道当然是高度赞扬这位“送烈士回家的人”的普通农民亦堪称英雄的举动,而除了钦佩赞赏之外,一些问题一直在心中回旋,挥之不去,左突右奔,尤如一股力量将胸膛撞击得生疼。
这些问题就是:烈士证书为什么没有送达烈士家庭?即使送交有困难也应该在相应部门存档,但却为什么流入旧货市场?谁有权力这样地处理这些宝贵资料,把它们当作废品卖掉?这些牺牲于战场的英雄对于国家来说可能只是千千万万英烈中的一员,而对于他们的家庭来说却是唯一、是一切,他们难道仅仅是国家获得和巩固政权的工具?普通人的历史命运难道就是在历史中消失的无影无踪?应该由政府来完成的工作为什么却由一个普通农民千辛万苦地来承担?……媒体除了表扬这类“好人好事”之外,是不是也该问几个为什么?
长久以来,也许久到有史以来,民众的历史一直都无足轻重,如同水滴随意消失在历史的长河中,翻不起一点涟漪,留不下任何痕迹。
类似于上述“寻亲”的事件还有许许多多,难道我们真是一个健忘的民族?忘记过去,忘记前辈,无论是有意还是无意的,对一个族群而言,都是一种灾难,对一种文化来说也将是毁灭性的。
从涂尔干学派第二代重要代表人物哈布瓦赫那里我们可以获知记忆的社会本质:集体记忆是由社会框构的,存在着一个记忆的社会框架,具体而言,“进行记忆的是个体,而不是群体或机构,但是,这些植根在特定群体情境中的个体,也是利用这个情境去记忆或再现过去的”;“过去是由社会机制存储和解释的”(哈布瓦赫,68-69,303)。
例如,在涂尔干着力讨论的“集体欢腾”如
庆典、仪式、重大活动等之外的日常生活期间的空白正是由集体记忆填充和维持的,就此而言,哈布瓦赫继承并且推进了涂尔干富于洞见的思想。
说社会记忆是一个民族的良知,不仅在于作为后人我们不应该忘恩负义,而且更在于记忆是思想和理性的源泉,是明辨是非、以史为鉴的先决条件。
因为正如哈氏所言,“人们生活在社会之中,使用着他们可以信手拈来的词语,这是集体思想的先决条件。
但是,每一个(被理解的)词语,均伴之以回忆,不存在没有词语对应的回忆”(哈布瓦赫,290)。
如果说语言是思维的工具和材料,记忆则是思想的源流,如果没有了社会记忆,思想的河流就会趋于干涸;当然更不会有反思、有质疑、有批判,因为没有记忆就不会有基于历史的比较和分析。
而缺少思想、理性和良知的民族又如何能有前途呢?
社会记忆是由权力控制的
哈布瓦赫说:“过去不是被保留下来的,而是在现在的基础上被重新建构的”(哈布瓦赫,71)。
这种种历史的“重新建构”依靠社会记忆,而记忆却是权力和治理的产物,也就是说,决定什么被记住和什么被忘却的是权力。
权力之所以能够控制社会记忆,原因在于哈布瓦赫所论述的:“集体记忆可用以重建关于过去的意象,在每一个时代,这个意象都是与社会的主导思想相一致的”(哈布瓦赫,71)。
人们已经熟悉的乔治·奥威尔的《1984》以近乎天才式的寓言描绘了极权主义所能达到的思想和心理控制的极致,其中最重要的权力技术之一就是对社会记忆的消灭。
人们能够自由地思想需要对过去的记忆和当下的经验材料,而“大洋国”的统治者“老大哥”有意识、有步骤地修改和消灭过去:种种历史记录被有计划地销毁,各类报刊被不断地修改重写,以使人产生执政者永远是正确的印象。
于是“历史就像一张不断刮干净重写的羊皮纸”,以权势者们所希望的样子存在。
对历史记录的篡改和消除使思想者失去了可供比较和判断的标准,因为过去是存在于个人的记忆和历史的记录之中的,通过焚毁和篡改历史的记录,通过抑制和消除个人的记忆,思想与文化的源泉就被切断了,思想之流趋于枯竭,或者只能
沿着统治者指定的渠道流淌。
这就是奥威尔所说的“控制过去就意味着控制现在和未来”,而“谁能控制现在就控制过去”。
我们的社会也在不同程度上经历了历史被改写、记忆被消磨的过程,其结果就是不该忘记的忘记了,应该记住的模糊了或者扭曲了。
许多对整个社会极其重要的事件、人物、数字、经历都遭遇遗忘,要么是搁置不论、“不争论”,要么是“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然而成千上万人们的经历和命运,无论功过成败都是民族的文化积累和精神财富,那种深厚、那份沉重,岂是一句“××无悔”那样简单和轻飘?
就社会科学研究而言,面对以往的事件和经历,设置讨论和研究的禁区也是控制记忆的权力技术。
追寻历史的真相,探究过程与逻辑并从中发现社会结构性特点和规律,是社会科学的学术使命与社会担当,如若学术研究不能承担这样的任务,反而成为制造迷雾、扭曲历史的权力工具,那么社会失忆与社会失语就是必然的结果。
个体记忆的宝贵和意义
哈布瓦赫说:“人们通常正是在社会之中才获得了他们的记忆的。
也正是在社会中,他们才能进行回忆、识别和对记忆加以定位”。
但“只是说明个体总是使用社会框架来记忆并不充分,……个体通过把自己置于群体的位置来进行回忆,但也可以确信,群体的记忆是通过个体记忆来实现的,并且在个体记忆之中体现自身”(哈布瓦赫,68-71)。
人们的生活经历和对这些经历的记忆当然是个人性的,是许多个体或者由个体组成的群体(如哈布瓦赫所概括的家庭、宗教群体、社会阶级等)的生活故事。
正是由于个人的经历包括苦难往往是社会世界深层的结构性矛盾的产物,或者简单地说如布迪厄所强调的“个人性即社会性,最具个人性的也就是最非个人性的”(布迪厄、华康德,1998,263-265),个体记忆具有了超越个体的意义。
个体记忆与社会记忆的关系确立了普通人的日常生活与宏观社会历史过程之间的有机联系,也表明必须从社会结构和权力关系视角理解记忆的社会属性。
人们对往事的记忆尤其是下层普通人的记忆常常是被淹没、被遮蔽的,这些记忆内容被视作无足轻重,甚至这些当事人自身也时常认为都是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因而回忆往事毫无意义。
这类贬损记忆和自我贬低的原因就在于记忆和历史中的权力关系——历史从来就是统治者的历史、精英的历史、正式的历史和文字的历史,而“底层不能发出声音”,而且底层也没有记忆。
其实普通人并非记性差、忘性大,我们在多年的农村口述历史研究中发现,即使是最普通的村民村妇,对所亲历的事情都有着清楚的记忆并可以鲜活地讲述。
需要我们充分意识到的是,记忆被权力控制,记忆也被权力规训。
保罗·康纳顿在《社会如何记忆》中着重探讨“群体的记忆如何传播和保持”的问题,他论证的是“有关过去的意象和有关过去的记忆知识,是通过(或多或少是仪式的)操演来传达和维持的”,记忆是“社会结构的惯性”造成的,由此,个体层面的“个人记忆”,“认知记忆”和“习惯行为模式”经由“纪念仪式”、“身体实践”及其中象征的操演而形塑个体记忆(保罗·康纳顿,2000,1-40),而操演之手当然无疑是权力。
正缘于此,未被完全驯服的个体记忆才尤为珍贵和值得重视。
就中国社会而言,贯通个体记忆与社会记忆并由此重建社会记忆是社会科学研究的任务之一。
我们需要将中国社会独特的文明的历史和文明的转型与普通人民的生活经历和常识常理(common sense)建立起联系。
换言之,将文明落实为普通人的日常生活,他们卑微琐碎的经历和记忆便具有了非凡的意义,可以成为宏大叙事的有机部分。
其根本的理解在于,人作为目的不可以随意泯灭于无形,人的历史不可以轻易忘却,这是“以人为本”的应有之义。
回到开篇时的个案,可以说,每个人的经历都是历史!每个人的苦难都有历史的重量!每个人的记忆都弥足珍贵!每个人的历史都不应遗忘!
2009年7月2日
保罗·康纳顿(2000),《社会如何记忆》,纳日碧力戈译,上海人民出
版社。
布迪厄、华康德(1998),《实践与反思——反思社会学导引》,李猛、李康译,中央编译出版社。
莫里斯·哈布瓦赫(2002),《论集体记忆》,毕然、郭金华译,上海世纪出版集团。
Spivak , G. C. (1988), “Can the Subaltern Speak?”, Marxism and the Interpre tation of Culture.(eds.) by Cary Nelson & Lawrence Grossberg. Urban a nd Chicago: University of Illinois Press.
(原载《中国社会科学报》,未见到报纸不知道是否全载,这里是全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