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张爱玲小说中的月亮
《金锁记》中的月意象探析

&学教育2。
19〇5《金锁记》中的月意象探析®争婷奇内容摘要:月亮自古便是文人墨客笔下常用的一个意象,或缺或满,或圆或瘦,见证才子佳人的悲欢离合,经历家族朝代的更迭换迁。
时间从不停歇,沧海桑田、斗转星移间,月,依旧是那么的圆,从圆满到残缺,从残缺 到圆满,张爱玲笔下的沪上圆月见证了七巧三十年来的爱与恨。
《金锁记》里的月,充溢着三十年前民国时的上 海风情,是美艳绝伦的,却也是悲凉哀怨的,在张爱玲细腻透辟的笔触下,勾勒出一个洞彻人性的“月亮”传奇。
关键词:《金锁记》月意象人性—.沪月传奇《金锁记》讲述的是一个沉重 的人性扭曲的故事。
人之初,性本 善。
人性扭曲得经历一个过程,时 间的流动让七巧性格发生了翻天 覆地的变化,性格的变化又伴随 着一系列事件的发生,万物都在 变动,而月亮仿佛永恒一般。
《金 锁记》中的月亮统领着全部的其 余意象,从小说开头到结尾都穿 插着对月的详细描写,从圆到缺,从头到尾,它用一种连贯的内在 延续性揭示了了故事的悲剧性和 背后的无奈感。
“三十年前的上海,一个有月 亮的晚上……”故事开始前用月 亮作引子,拉开了序幕。
三十年前 上海的月亮所带来的时间的距离 感和空间的遥远将故事还原到看 客眼前。
“三十年”是一个流动的 时间意念,“月亮”却是一个永恒 的时间意象,“三十年”与“月亮”构成了一种变与不变,历史与现 实的对立和并行。
作者笔下的月 亮不是写实画片上的死板模样,而是黑白色彩下的铅色印像,有 老年人回忆里的凄迷,也有年轻 人想象中的陈旧。
“年轻的人想着 三十年前的月亮该是铜钱大的一 个红黄的湿晕,像朵云轩信笺上 落了一滴泪珠,陈旧而模糊。
老年 人回忆中的月亮是欢愉的,比眼 前的月亮大,圆,白;然而隔着三十年的辛苦路往回看,再好的月色也不免带点凄凉。
”[«年轻的人未曾看过三十年前的月亮,想象中的月亮是有陈旧色彩的模糊又浪漫的泪珠;而老年人经历过,回忆起的月亮自然是大,圆,白,美丽而凄艳的。
浅析《金锁记》

浅析《金锁记》作者:江苏杨来源:《文艺生活·下旬刊》2017年第06期(西华师范大学文学院,四川南充 637000)摘要:张爱玲的小说《金锁记》,其中包含了各种形态的月亮,三十年前的月亮,“黄金”般扁扁的下弦月,模糊的缺月,犹如太阳的月亮,都暗示了作品中人物的命运。
本文对小说《金锁记》中的月亮这一意象进行分析,来展现人物的悲剧命运。
关键词:金锁记;月亮;意向分析;人物命运中图分类号:I207.42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5-5312(2017)18-0015-01一、前言自古以来,关于月亮的诗词歌句有很多。
每每抬头,看见天上一轮明月,万种思绪都会涌上心头。
月亮是人的心中,有着无比重要的位置。
无论是诗词还是戏剧,作者都会通过写月亮来表达一些情感。
而在张爱玲的《金锁记》中,月亮就贯穿了全文,对全文情节的发展起了非常重要的作用。
《金锁记》在张爱玲所写的小说中,绝对是有很高的地位。
夏志清曾言:“《金锁记》是中国从古以来最伟大的中篇小说。
”就从这个评价来看,夏志清先生对于张爱玲的这篇小说评价是很高的。
而文中月亮的变化,不仅讲出了人物的命运,更是让《金锁记》变得精彩。
在《金锁记》中,月亮共出现了好几处,各自侧重不同。
可每一次月亮的出现,都有些不同的形态,而这些形态,便也直接与文中人物的命运挂钩。
“三十年前的上海,一个有月亮的晚上……我们也许没赶上看见三十年前的月亮。
年轻的人想着三十年前的月亮该是铜钱大的一个红黄的湿晕,像朵云轩信笺上落了一滴泪珠,陈旧而迷糊。
老年人回忆中的三十年前的月亮是欢愉的,比眼前的月亮大,圆,白;然而隔着三十年的辛苦路往回看,再好的月色也不免带点凄凉。
”小说以三十年前的月亮开场,分别描写了月亮在年轻人和老年人心中不同的印象。
在年轻人的眼中,月亮是湿晕,是泪珠,陈旧而模糊;而对于看过三十年前月亮的老人来说,现在的月亮与三十年前的不一样的,以前的月亮是又大又圆又白的。
世间只有一个月亮,却可以有很多个三十年。
张爱玲作品中“月亮”意象的文化底蕴改

张爱玲作品中“月亮”意象的文化底蕴引言在源远流长、博大精深的中国传统文化中,月亮是辉映山河的“万川之主”,具有极为崇高的象征意义。
古人依照“月亮”这一意象,创造了物象丰富、博大精深、丰富多样的神话体系,神话成语中也常常见到月的影子,其中最让人们熟悉的就是“嫦娥奔月”了。
在诗歌的国度里,众多诗人都是因月生情、以月表情,使得千姿百态的月亮被意识化、被人格化、被诗化了。
在《古诗十九首》中“明月何皎皎,照我罗床帏”,以及《诗经》中“月出皎兮,佼人僚兮”,月亮在几千年的历史发展中,已经成为诗人寄托游子羁旅情怀,最典型的的意象原型。
“原型”的意义就是“一种典型的、反复出现的意象”。
据有关人士统计,月亮和与其相关的意象仅仅在《唐诗三百首》中就出现近百次,远远超过星、海、湖、雨、风、云等常见自然意象,出现数量位居自然意象的榜首。
这其中,唐代诗人李白是把月亮描述得最多、最好的代表之一,其与月相关的诗作高达330余首,留下了“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等众多著名诗句。
而宋词中,写月的作品亦是数不胜数。
苏轼以“月有阴晴圆缺”与人间的情感“人有悲欢离合”相对应,可谓是巧妙又贴切。
纵观古今,“月亮”一直是中国传统文学中亘古不变的经典意象之一,其代表的文化底蕴也源远流长。
在张爱玲的小说中,她选择了将月亮意象作为其作品中的主要意象之一,无疑与我国文化传统中的月文化有着紧密的血脉传承关系。
而作品中每一次月亮的出现,都有着不同的、特殊的象征意义与其浓厚的文化底蕴。
弗莱在他的原型批评中提出,所有阅读活动中无意识地发生的心理过程,都需要将我们所遇到的意象扩展并延伸到文学的传统原型中去,“注定要把许多作品扩展到作为整体的文学的原型象征中去”。
(1)一方面,张爱玲继承了我国文学史中月亮意象逐渐衍生的文学传统,另一方面,她接受了西方教育,对意象的解读和重塑也受到了一定的西方现代主义文学的影响,这导致她对月亮这一意象原型进行了灵活的转换和先带线的重构,建立起了张爱玲自身的独特艺术话语领域,立足于月亮意象的文化传统,溶入了西方意象学的精华,实现了对相关文化传统的继承和发扬。
张爱玲小说意象探析——以《金锁记》为例

12张爱玲小说意象探析——以《金锁记》为例王鸣翔 闽南师范大学文学院摘要:张爱玲擅长在小说中运用丰富繁杂的意象。
本文试以她的代表作《金锁记》为例,分析作品中月亮、服饰、团扇等意象。
从而探析这些意象对人物悲剧命运的构建以及对悲凉沉郁的意境的烘托。
关键词:张爱玲;意象;人物“意象”一词源于中国古代文论中,意为表意之象。
“象”指事物的外在具体形态,可触摸、可认知。
作者可以通过文字将事物外在的色彩、形状加以表述,展现事物的客观形态。
在创作过程中,若作者有意或无意地注入自己的主观情绪,客观之物即为其主观审美情感所浸染。
由此,客观物象转变为极具主观情态的“意中之象”。
意象与作者的情感经历、瞬间感受、童年记忆、潜意识等都具有一定关联。
因此,意象研究对于探析人物情感与作者创作思想是十分必要的。
张爱玲笔下的意象极具特色。
她将个人独特的审美体验与情感融入于客观物象之中,由此构成苍凉而绝美的文学世界。
本文试以《金锁记》为例,探析张爱玲笔下意象的特点及其审美功用。
一、月亮意象与人物的悲剧命运月亮这一意象,颇为张爱玲所青睐。
在《金锁记》中,月亮仿佛一个无处不在的影子,时刻营造出清冷凄凉的氛围。
“三十年前的上海,一个有月亮的晚上……铜钱大的一个红黄的湿晕,像朵云轩信笺上落了一滴泪珠,陈旧而迷糊。
”[1]作者在文章一开头,便以旁白者的姿态,将这忧郁清冷的画卷铺于读者面前。
她将红黄的月晕比作信笺上的一滴泪珠,预示着她笔下的世界纵有万般欢愉,终究逃不过凄凉的结局。
张爱玲与月亮的结缘,源于她童年时期的曲折经历。
在《私语》中,张爱玲称自己的家“像月光底下的,黑影中现出青白粉墙,片面的,癫狂的。
”[2]童年时期的张爱玲在与继母争执之后,父亲扬言要用手枪打死她,并将她关了起来。
这件事情之后,她心中仅存的父女情分彻底崩塌。
这蕴含着杀机的蓝色月光,就此成为张爱玲毕生无法越过的坎。
月亮,在她眼中已不再是单纯的物象,而是一个借以抒发主观情感的符号,是悲剧、危机的代名词。
浅析《倾城之恋》中的“月亮”意象及其悲剧意蕴

浅析《倾城之恋》中的“月亮”意象及其悲剧意蕴作者:董露霞彭海云来源:《智富时代》2018年第01期【摘要】张爱玲在《倾城之恋》中使用了许多具有独特审美意味的意象,而从数量及频繁度上看,“月亮”更是其中尤为突出的一个。
在张爱玲笔下,“月亮”这个日常物象,经过其艺术手法的雕琢和添色,被赋予了极为丰富的文学寓意,从而使其能够在简单却强烈的描写中传达人物深处的苍凉意识及悲剧意蕴。
【关键词】《倾城之恋》;“月亮”意象;悲剧意蕴月亮是中国文艺中的常见物象,在历来文人笔下,它更是作为吟咏歌颂,寄托个人情感的对象。
在张爱玲的《倾城之恋》中,“月亮”便被予以重任,频繁地在小说中出现,并最终衬托出了环境的变化和人物的转变。
即,那是一种苍凉的基调和似乎已经早已预见了的悲剧结局,正如小说开头所写:“胡琴咿咿哑哑拉着,在万盏灯的夜晚,拉过来又拉过去,说不尽的苍凉的故事——不问也罢!” [1]一、《倾城之恋》中的“月亮”意象小说屡次写到“月亮”,典型者有三。
一次是在白流苏来到香港,与范柳原一番周旋后,“她不由得想到了她自己的月光中的脸,那娇脆的轮廓,眉与眼,美得不近情理,美得渺茫。
”作为离过婚的女人,在受到兄嫂排挤,母亲漠视等打击后,她已不再骄傲、勇敢,甚至于有些自卑自弃了。
此时的她渴望平淡安逸的生活而非惊天动地的爱情。
虽然对范柳原的示好,她是警惕的,但在香港范柳原的陪伴和暧昧之举,她还是动摇了!她在月光下幻想起是自己的美让范柳原倾倒,然而这又何尝不会是像那月亮一样是“渺茫”的,朦胧的而不可捉摸的呢。
在这里,月亮所代表的种种不确定和渺茫,增添了文章的苍凉色彩。
第二次写到月亮是在流苏有些局促不安的心理下,柳原在电话中心平气和地说:“流苏,你的窗子里看得见月亮么?”范柳原的心平气和正好凸显了白流苏的忐忑不安。
这时她透过泪眼看到了月亮“大而模糊,银色的,有着绿的光棱”,映照了流苏此刻内心不确定的痛苦。
范柳原到底是爱她呢,还是不爱呢?最后一次提到月亮是香港沦陷后,柳原带着流苏暂时安顿下生活。
月意象分析

月”在中国文学中出现频率呈倍增长,至晚唐北宋达于巅峰。
“月”自从进入人的审美视野,便不断派生、衍播出含蕴不尽的象征喻指。
我们知道,月虽然只是自然界中一个纯客观的物象,但它却逐渐成为华夏之邦人化自然的组成部分,成为诗人某些特定情感的信息载体。
正是由于作者在创作时的处境情怀不同,从而导致了他们作品中“月”这一意象的不同思想内蕴,它们在规定的语境中,展示出了难尽言表的情感流程及其集中鲜明的价值取向。
他们借月来抒怀言志,因而望月思乡,望月怀人,望月感怀几乎成了诗词中的永恒主题。
下面从几个不同侧面归纳分析一下唐宋词中“月”这一意象丰富而深刻的内涵:(一)“月有阴晴圆缺,人有悲欢离合。
”月本无情,人却有意。
月亮的阴晴圆缺,其实只是普普通通的自然现象,但它却映射了人世间的悲欢离合。
在以月破状分离这一意象的词作中,又可细分为两小类:(1)送别之作中的“月”。
“多情自古伤离别”,离别时的那种落没与惆怅的心情是无以言表的,面对即将离去的亲朋好友,只能是“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此时此刻的月亮也带有几分凄切伤感的色调。
诸如“残月脸边明,别泪临清晓。
”(牛希济《生查子》);“杨柳岸,晓风残月。
”(柳永《雨霖铃》);“斜照后,新月上西城”。
(张先《江南柳》);“望一川暝霭,雁声哀怨;半规凉月,人影参差。
”(周邦彦《风流子》)。
以上送别词中的诗句,具有一个明显的共同点,即“月”的意象都并非“圆月”、“满月”,而是“残月”、“新月”。
对于这一点,我认为可以从两个方面去理解,一是从自然科学角度分析,古人远行,多启程于黎明之前甚至夜半时分,此时月将西斜,月亮表现出来的特征便是残缺的、低垂的、朦胧的,因此,运用“残月”、“陇月”等意象是符合实际的,是真实的客观描写。
二是从词语意义的角度分析。
“残”与“缺”同意,“残月”即“缺月”,“残月”与“新月”都是不团圆的象征,所以,天边显现的一弯缺月,正是意取了分离,是离别之人心理情感生动而贴切的写照。
原因

2、原因(1)、月亮的意象融入了她对人生的灰暗理解。
在张爱玲的小说中,“月亮”不仅出现的时间、地点和人物心理之间的关系有着鲜明的对应,带着不同的感情色彩,而且“月亮”在张爱玲世界中的每一次升起,都具有不同的象征意蕴。
通过对月亮的描写,使许多原本抽象的东西,如人物的命运、心理、情绪、感觉等,像一幅幅流动的画面,具有了具体的形态。
张爱玲笔下的月亮,圆白、光泽,有着森森逼人的阴气,是带着杀气的蓝光,这样一反常规的描述,融进了她对人生的全部感悟。
自身命运的不幸,天才般的观察生命的独特视角,使她的文笔所表现的生活处处充满了不信任与怀疑,充满了悲观、绝望、冷漠的格调,她说“人生的底色是苍凉的”。
①选自《张爱玲精选集———苍凉的底色(朱育颖)》第3页(北京燕山出版社,2006年5月出版).在散文《私语》中,表现少年时期因反叛父亲被关禁长达小半年,时。
是这样感受月亮的,“我暂时被监禁在空房里。
我生在里面的这座房屋忽然变得生疏了,像月光底下、黑影中显出青白的粉墙、片面的、癫狂的”,记忆中的是“楼板上的那蓝色的月光,那静静的杀机”。
《金锁记》中,曹七巧的月亮“像个戏剧化的狰狞的脸谱”,形象逼真地暗示了曹七巧的一生,是现实与鬼蜮的模糊境界。
曹七巧的现实如同地狱般阴阴郁郁、鬼气森森。
没有爱情,只有时时须提防着被人抢掠的金钱,只有畸形变态的恐怖。
(2)、是女性命运的见证,是女性世界失意的记录着者。
张爱玲的小说,塑造了一批个性鲜明的女性形象,如曹七巧、白流苏、葛薇龙等,在她们的身后,各有一轮精彩的明月,二者交相辉映,月亮成了人物个性心理、人物命运的一个象征性符码。
作者有意识地月亮设置成女性形象的代言人。
《沉香屑——第一炉香》描写葛薇龙在离开姑母别墅返回家的路上,对月亮有这样一段描写:“薇龙向东走,越走,那月亮越白,月晶亮,仿佛是一头肥胸脯的白凤凰,栖在路的转弯处,在树桠叉里做了窠,月走越觉得月亮就在前头树深处,走到了,月亮便没有了。
张爱玲《金锁记》中“月亮”意象的分析

张爱玲《金锁记》中“月亮”意象的分析对于月亮这一经典的意象,古今中外的文人墨客都对其进行了塑造。
古人总是把自己的情感寄托在月亮上。
残月和满月总能给人不同的感受。
深受中国传统文学影响的张爱玲,她一方面继承了中国文学传统的审美意识,同时她又是月亮意象的创新者。
她笔下的月亮是写不尽的悲凉。
欣赏张爱玲的月亮世界,可以更好的了解张爱玲的世界。
对张爱玲笔下的经典意象“月亮”进行研究,不仅有利于读者了解张爱玲个人创作的艺术个性。
下面,将从张爱玲最具“月亮”意象代表性的作品《金锁记》着手分析。
月光下的苍凉,苍凉是其时代的生活和历史的底色,张爱玲创造了现代小说史上的一个奇迹,其小说特点总不免一个悲凉的底子。
如同一个美丽而苍凉的手势,给人一种永久的回味和启发。
张爱玲在《金锁记》的开头说:“三十年前的上海,一个有月亮的晚上......我们也许没赶上看见三十年前的月亮,年轻的人想着三十年前的月亮应该是铜钱大的一个红黄的湿晕,像朵云轩信笺纸上落了一滴泪珠,陈旧而迷糊。
老年人回忆中的三十年前的月亮是欢愉的,比眼前的月亮大,圆,白;然而隔着三十年后的辛苦路往回看,再好的月亮也不免带点凄凉。
”在这里月亮是一个“红黄的湿晕”是“一滴泪珠”,小说的开头,作者就给了读者一个感伤,凄凉的基调。
三十年前的月亮与三十年后的月亮是重叠起来的,有意识的给读者造成时间上的虚幻,营造一种孤寂苍凉的意境。
这样的月光给全文笼罩着一个凄凉的氛围。
全文的基调是苍凉的,暗示了故事中人物的悲剧命运。
意象与人物的命运息息相关,七巧,这个与与月亮有关的人在故事的一开始就注定了是一出悲剧。
小商人出身的曹七巧被迫嫁到富贵人家,可是面对她的残疾人丈夫,欲爱不能,而且在姜家备受歧视,结婚五年虽然有一对弱小的儿女,但她也从未享受过婚姻的幸福。
正如《金锁记》中所写,月亮是伴随着她的出场而出场,开头就用月亮引出全文。
其中写道“月亮照到姜公馆新娶的三奶奶的陪嫁丫头凤箫的枕边。
”在这里月亮也就见证了曹七巧一生的心灵变迁过程。
- 1、下载文档前请自行甄别文档内容的完整性,平台不提供额外的编辑、内容补充、找答案等附加服务。
- 2、"仅部分预览"的文档,不可在线预览部分如存在完整性等问题,可反馈申请退款(可完整预览的文档不适用该条件!)。
- 3、如文档侵犯您的权益,请联系客服反馈,我们会尽快为您处理(人工客服工作时间:9:00-18:30)。
积淀着浓厚的文化底蕴的月亮是备受中国文人青睐的典型意象之一, 也是中国传统文化体系中不可或缺的一员。
当经年不变的月光投洒到张爱玲身边的时候, 作为审美主体, 他自觉地对月亮这一审美客体做出能动反映, 达到情景相融, 从而使月亮成为张爱玲小说中别具韵味的意象。
一方面, 他在小说中借月抒情, 赋予了月亮多种文化象征意义。
而张爱玲小说中弥漫着苍凉的生命色彩;,她在写法上以自己独特的心路历程和女性视角, 给予月亮以新的审美体验和艺术加工, 使小说中月亮意象超越传统, 散发出令人回味的现代气息。
月亮是中国文人心中永远割舍不掉的爱, 并吸引着他们的审美目光, 不断地品月、弄月、吟月、伤月..。
古人今人如逝水一样, 而明月却亘古如斯。
于是, 月亮便引起人们对人生哲理的探求。
因而, 月亮就产生了象征爱、女性、团圆与美好、朦胧、落寞失意与凄凉孤独、等意义。
钟情于古典文学张爱玲, 都自觉地禀承了古人的审美文化取向。
对于出生于没落的贵族之家张爱玲, 旧式大家庭的生活方式和经历也势必对他的创作产生深远的影响。
尽管贵族家庭给予了他们贵族血脉, 但家族的衰败与灭亡, 也同样给予了她们与生俱来的悲剧命运。
个人遭际的不幸与悲哀, 命运的坎坷与多舛,反映到对月的抒写上,就借月为小说着上了悲凄与苍凉的生命底色。
张爱玲的小说世界里的年轻人总会“望月亮———寒冷的、光明的、朦胧的、同情的、伤感的,或者仁慈而带着冷笑的月亮”[3], 表现出她挖掘生命意识时惊人的洞察力。
《倾城之恋》中, 月亮反复总关情。
月亮首次出现, 正是范柳原向白流苏发起爱情攻势之时; 当月亮在白流苏的“泪眼中”变得“大而模糊”时, 月亮就象征了他二人滋长着的模糊的爱情; 然而“柳原既能抗拒浅水湾的月色, 就能抗拒甲板上的月色”, 可见二人“防范多于相爱”; 范、白二人已婚后, 只有一弯“纤月”, 象征了二人并没有得到真正完整的爱情。
月亮在白流苏的眼里不断变化, 这不恰恰是她“模糊”变化的人生的写照吗? 在小说《牛》中, 禄兴的渺小的脆弱的生命无情陨灭后, “牵牛花在乱坟堆里张开粉紫的小喇叭, 狗尾草簌簌地摇着栗色的穗子”就令人深感萧瑟与悲惨。
而那“斜挂在烟囱上”凄冷的“黄黄的月亮”, 进一步张显出残酷与感伤的情调, 从而也使月成了苍凉寂寞的象征。
她作品中圆月、满月、缺月、纤月等形态变化, 不正是人物命运的象征吗?在张爱玲的小说中很多时候月亮的升降圆缺恰恰成了人物命运的影射, “每到小说情节的关键时刻或人物命运的重要关头, 月亮意象都会出现, 而每次月亮的出现都会深化故事的悲剧性和悲剧的深刻性”[5]。
她在构建小说世界时, 巧妙地引入西方现代小说的情调和写作技巧, 给予了传统的月亮意象以自己独特的审美关照, 让月亮具有了别样情致和深刻意蕴, 创造了“张爱玲式”的月亮意象, 她又变成了一个写月的“创新者”。
在张爱玲笔下, 虽然“模糊的月, 像古印的图画”、“像朵云轩信笺上落了一滴泪珠, 陈旧而迷糊”呈现出浓浓的古典情韵, 但张爱玲却敏锐地捕捉到具有现代气息的一些意象, 再加上她超凡的色彩感, 于是赋予了月亮以更多的现代韵味。
她在描写月亮时, 不仅突出了月之圆、满、缺、纤等形态变化, 更重要的是她写月是和生活中常见的形象化的意象紧密结合, 并有意为它们着色, 形成一种形象生动、色彩斑斓的视觉效果, 充溢着强烈的现代气息。
她的小说中有诸如“焦黄色的月亮”、红色的月、“赤金”色的月、“银灿灿”的月、“大而白”的月、“蓝阴”的月、“红黄”的月、“黄毛毛”的月等色彩之异。
那“赤金的脸盆”、“冰破处的银灿灿的一汪水”、“肥胸脯的白凤凰”、“蓝阴的火”等意象却又是那样的生活化, 让人可视可感。
当“焦黄色的月曹芝兵:亮”和“玉色缎子上刺绣时弹落了一点灰色, 烧糊了一小片”形成对应, 三十年前的月成为“赤金的脸盆”, “一弯剪下的指甲”幻化成“小红月牙”, 呈现出“不规则的圆形”的“大半个月亮”和“冰破处的银灿灿的一汪水”相对, 梦幻里的月光被想象成“灰色的龙蟠在墙头”, “越来越白, 越晶亮”的月变身为“一头肥胸脯的白凤凰”, 月亮就不断被变形,想象何等新奇。
既给人以新颖逼真、鲜活灵动之感, 又像是张爱玲为读者开办的具有现代色彩的意象展。
那一弯“小红月牙”也隐隐地透露出三十年代旧上海一些时代女性的气息, 从而又使月亮具有了鲜明的时代性和地域性, 塑造了一种韵律化、立体化的月亮意象。
张爱玲有时还让月亮的出现与人物的情欲相连, 同人物的心理水乳交融,甚至通过电影镜头式的描写, 赋予月亮以现代感。
《金锁记》中的月亮意象就充分体现了张爱玲对月亮的现代性关照。
小说中从头至尾多次出现的月亮, 恰似电影镜头的展现。
1、年轻的人想着三十年前的月亮该是铜钱大的一个红黄的湿晕, 像朵云轩信笺上落了一滴泪珠, 陈旧而模糊。
老年人回忆中的三十年前的月亮是欢愉的, 比眼前的月亮大、圆、白; 然而隔着三十年的辛苦路往回看,再好的月色也不免带点凄凉。
[6] 2、天就快亮了。
那扁扁的下弦月, 低一点, 低一点, 大一点, 像赤金的脸盆, 沉了下去。
[6] 3、..窗格子里, 月亮从云里出来了。
墨灰的天, 几点疏星, 模糊的缺月, 像石印的图画, 下面白云蒸腾, 树顶上透出街灯淡淡的圆光。
[6]4、隔着玻璃窗望出去, 影影绰绰乌云里有个月亮, 一搭黑, 一搭白, 像个戏剧化的狰狞的脸谱。
一点, 一点, 月亮缓缓地从云里出来了, 黑云底下透出一线炯炯的光, 是面具底下的眼睛。
[6]5、今天晚上的月亮比哪一天都好, 高高的一轮满月, 万里无云, 像是漆黑的天上一个白太阳。
.. [6]6、..窗外还是那使人汗毛凛凛的反常的明月———漆黑的天上灼灼的小而白的太阳。
..月光里, 她的脚没有一点血色———青、绿、紫, 冷去的尸身的颜色。
[6]这几段关于月亮的描写形神毕肖, 活灵活现,仿佛是作者有意在推动她手中的镜头, 向我们展现了一幅幅异乎寻常的电影风格化的月夜美景。
当我们深感月之形态、色泽等新鲜奇特、清晰可感时, 月亮的神韵无法用“蒙太奇”手法充分展露给读者, 或多或少又为月的出现蒙上了一层朦胧模糊的色调, 让人琢磨不透, 创造出别具一格的不同的月亮意象。
年轻人“想着”的月“好像一部影片的开头”, 不仅现代气息浓重, 而且又蕴含着丰富的古典韵味, 我们姑且称之为“古典之月”。
三十年前和三十年后的月不正是作者在进行镜头的切换吗? 时光的流逝, 也使凄凉的感情基调随即而生。
之后, 作者又推动镜头让七巧的故事随着月的下沉而逐步展开, 那镜头关照下的“沉落之月”, 不也是七巧膨胀的情欲无法得到满足的一种显露吗?继而作者又移动镜头让“像石印的图画”的模糊的“残缺之月”成为长安的化身。
母亲时刻“保护”着长安, 使她只能屈从于母亲的安排, 因而她的生活模糊而不完整。
好好儿的一个花季少女, 却越来越像“另一个曹七巧”, 人性扭曲、心理变态的曹七巧式的生命体验也将由长安继续下去, 此次镜头的变化就充分展现了生命的悲剧, 月亮仿佛成了她“美丽而苍凉的手势”的见证。
七巧儿子结婚之后, 月又随着镜头转向七巧的儿媳。
镜头之下, 儿媳则又成了她发泄变态心理的新对象。
当她打听儿媳的隐私时, 月亮变形为“狰狞的脸谱”, 那一轮“怪诞之月”又何尝不是七巧那变态心理的外化, 让人深感恐惧呢? 月亮也仿佛成了七巧的窥视的眼睛,令人毛骨悚然。
七巧的儿媳在婆婆万般羞辱的情况下, 将自己融入到凄冷的月色之中, 成了婆婆发泄变态心理的牺牲品。
于是, 作者又将镜头定格在芝寿走向生命尽头的霎那, 作者为她配置了“反常之月”。
高高的满月与年轻生命的陨落形成反差,月也便“使人汗毛凛凛”, 让芝寿倍觉反常, 恐怖至极, 透露出浓郁的悲剧情调。
电影风格化的月亮图景为小说叙事渲染气氛、设置背景的同时, 月亮意象的内涵由于现代手法的介入也得以扩大。
《金锁记》中, 张爱玲让故事情节缘月而起, 随月发展, 又因月而落幕, 就仿佛是作者利用镜头中的月, 向读者展现月光下悲剧故事发展的全过程。
同时, 镜头内的月亮又总是关乎人物的心理, 使不同的月亮意象成了小说叙事的不同层面, 反而更加准确深刻地强化了人物的心理。
而小说结尾部分“三十年前的月亮早已沉了下去, 三十年前的人也死了, 然而三十年前的故事还没有完———完不了。
”作者又在“三十年前的月亮”和“三十年前的人”之间进行镜头转换, 让月亮在七巧去世后再次沉落, 首尾关联, 暗示悲剧并不会因月亮的下沉而消逝, 反而会续演下去, 更加重了悲剧意味。
这些也恰恰体现了张爱玲在抒写传统的月亮意象时的现代主义的关照, 在写法上体现出不同于《红楼梦》月亮意象的创新之处。
诚然, 中国文人通过与月的对话, 深刻地把握住了月亮的丰富意蕴, 让人们深谙其蕴藏着的“博大阔远的艺术空间、生命哲理与宇宙意识”, 曹雪芹和张爱玲也都切身感受到, 并将本无生命的月亮意象灵动地运用到自己的小说创作之中。
而张爱玲不仅继承了《红楼梦》对于月亮进行的古典式的艺术关照, 同时又在自己的艺术天地中培育出带有现代气息的“月亮之花”, 她以她独特的“说书人的构思、冷静的叙述心态, 参差对照的写实手法, 感觉外化的心理描写, 突出的个性化直觉意象以及苍凉的美学意境共同组成了独一无二的张爱玲文体。
”[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