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清初贰臣士人的心灵荒芜感
清初贰臣文人的用世心态

清初贰臣文人的用世心态作者:刘丽来源:《北方论丛》2015年第03期[摘要]明清鼎革之后,相当部分的前明官员没有选择为明朝死节或守节,而是选择了与新兴政权的合作,成为所谓的“贰臣”。
对于这部分文人的选择,后人多以贪生怕死谓之,这远不能说明这一群体文人选择的真正原因,对他们心态的解读也流于肤浅。
究其原因,清初“贰臣文人”的这种选择在很大程度上是传统文人用世之心的体现。
这种用世之心,使他们超越了传统文化中“忠君”思想及“夷夏”观念,积极投身于新政权的建设中,对清初的社会稳定、制度重建及文化保护等方面做出了重要贡献,为清廷以后的发展奠定了基础。
[关键词]清初;贰臣文人;用世心态[中图分类号]I2062[文献标志码]A[文章编号]1000-3541(2015)03-0076-04[收稿日期]2015-02-16[基金项目]2014年国家社科基金项目“明清易代视域下的清初叙事诗研究”(14XZW016)、海南省哲学社科规划基金项目“清初士人心态研究”(HNSK[GJ]12-53)中国封建时代的士人大多有很高的从政积极性,既为传统生活道路所决定,又与他们对自己社会地位、扮演角色的认识有关。
传统儒家要求士大夫具有治国平天下的社会责任感,士人也以此种责任感的担当者自居。
孟子曾云:“如欲平治天下,当今之世,舍我其谁”(《孟子·公孙丑下》)。
但在封建时代,文人的这种社会责任感是与政治密切相关的,而士大夫的政治实践又依赖于朝廷政治,依赖于他们的官员身份,这样生命才有了真正的归属感受,才能实现自己兼济天下的抱负。
又由于人的生命有限,而有效的部分更是短促,士人们唯恐错过时机,因此,从政“入世”之心常在急迫中煎熬,故一旦遇到机会,他们是不会轻易错过的。
明清之际,士人主流是用世的,即使是顾炎武、黄宗羲、王夫之这样的遗民思想家,虽自我边缘于现实政治体制之外,但并没有忘世。
他们都抗清不成才转入著述的,如在太平之世,他们都有志于经济世务,这从他们的著述可看出来。
关于清初贰臣文人及其文学创作评析

关于清初贰臣文人及其文学创作评析明清易代之际,天灾不断,战火连年,最终少数民族政权满清统一了天下。
国家的骤亡,异族的入主,极大地冲击着士人。
在朝代的更替面前,臣子们不得不做出艰难选择,或出仕新朝而为“贰臣”,或为恢复故国而继续抗争,或为遗民,或逃禅……儒家传统思想赋予士子“忠君不贰”的道德要求,以及长期以来“华夷之变”观念的浸透,无疑深深影响着文人的取予进退。
在这一特定历史背景下,历尽战乱、背负沉重心理压力的贰臣作家,无论思想生存状况,还是文学艺术创作,都和与之相对的遗民作家有着很大差异,且具有自己的鲜明印记。
又因其成就之高,影响之深,促使我们作深入探讨。
一、贰臣文人的生存际遇朝代变更的特殊历史际遇,必然促使贰臣的产生。
引人注意的是,清初贰臣较之前朝,人数更多,对新朝贡献亦更大,不禁发人深思。
这一现象自然直接受清廷用人策略的影响。
清人进驻京城,即发告示云:“……我今居此,为尔朝雪君父之仇……所过州县地方,有能削发投顺,开城纳款,即与爵禄,世守富贵。
如有抗拒不遵,一到玉石不分,尽行屠戮。
有志之士,正干功名之秋。
如有失信,将何服天下乎?”打着为崇祯帝复仇的旗号,来实现一统天下的目的,颇具策略性与欺骗性,极尽威逼利诱之所能,也确实起到诱降作用,导致大量前明官员纷纷倒戈降附。
如谢隆明末罢归,顺治元年清廷“颁诏招抚山东”,谢陛相时而动,“偕在籍明御史赵继鼎、卢世?等遣人赍降表赴阙,其词日:‘闯贼李自成肆逆逞暴,神人共愤,臣等空且不共之仇,愧无回天之力。
惟皇帝陛下智勇兼锡,威灵遐畅,,笃夙昔之旧好,沛拯救之新纶,浩荡仁恩,有逾再造。
……敬附归顺之资私而并及之。
且清廷“施笼络民心之术”,举措之一为:“明官吏降附者,各予升级,仍令视事。
朱姓诸王,仍其王爵。
”可参之《实录》:“令在京内阁、六部、都察院等衙门官员,俱以原官同满官一体办事。
”前明、南明官员,包括依附阉党臭名昭著者,以至降附农民军“从贼”“为寇”之人,俱加任用,甚至宠锡有加。
211265249_明末清初贰臣诗词仕清归明心态“六观”论

内蒙古财经大学学报2023年第21卷第2期[收稿日期]2022-09-22[基金项目]教育部人文社科研究一般项目“文献学视阈中文言语体说部编撰及其思想研究”(20YJA751013)[作者简介]赵润哲(1998—),女,陕西西安人,华中科技大学人文学院硕士研究生,从事中国古代文学研究。
明末清初贰臣诗词仕清归明心态“六观”论赵润哲(华中科技大学 人文学院,湖北 武汉 430074)[摘 要]明清之际出现的贰臣是一特殊群体,其诗词创作中融入了现实政治身份与文化身份的两难,即虽然身在清廷为官,但因为不同的原因最终在作品中体现出对明朝旧主的归依和效忠。
厘清这一群体此种心态的诗词呈现及其形成原因,有助于对这一群体的洞幽烛微。
《文心雕龙·知音》篇提出的“六观”之法,能对条分缕析此种诗词创作的幽隐,呈现清初贰臣们的仕清归明心态。
[关键词]六观;明末清初;贰臣诗词;仕清归明[中图分类号]I109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2095-5871(2023)02-0144-05 刘勰《文心雕龙·知音》篇提出“夫缀文者情动而辞发,观文者披文以入情”,列举了进行文学批评时需要注意的六个方面,即“一观位体,二观置辞,三观通变,四观奇正,五观事义,六观宫商。
”[1]337的“六观”法。
《知音》篇对“六观”不曾有详细的解释。
但综观《文心雕龙》劝说,有诸多与“六观”相关的论述,如《情采》篇谈到了创作的情感即主题,《熔裁》《章句》等篇目可以看其创作结构,等等。
范文澜《文心雕龙注》提出:“一观位体,体性等篇论之。
二观置辞,丽辞等篇论之。
三观通变,通变本篇论之。
四观奇正,定势等篇论之。
五观事义,事类等篇论之。
六观宫商,声律等篇论之。
大较如此,其细条当参伍错综以求之。
”[2]147顾此可知,“六观”的理论内涵散见于《文心雕龙》其他篇目中。
明末清初社会动荡,不论山水隐居之遗民,抑或清朝求仕之官员,其复杂矛盾心态皆从文本可窥。
论清初贰臣士人“两截人”的处境心态

作者: 白一瑾[1]
作者机构: [1]北京大学中文系,北京100871
出版物刊名: 北方论丛
页码: 65-70页
年卷期: 2010年 第1期
主题词: 清初贰臣;“两截人”;双重自我
摘要:"两截人"是清初贰臣处境与心态的典型写照。
他们在明朝的"前半截"人生,大多具有较为完美的自我人格,持有传统儒家道德观念。
改节仕清,对他们固有的道德观念是较大的挑战,他们因此而以改节为分界,形成了完美"前半截"与失节"后半截"的双重自我。
部分贰臣试图抛弃原有的自我而开始新朝的人生,也有少部分一度失节的贰臣执著于挽留过去的自我。
所以,入清以后,他们普遍在双重自我之间挣扎而无所依归,面对着自我评价大幅度降低,人格前后割裂的痛苦处境。
自为牢笼江南降清贰臣的突围与沦陷

自为牢笼:江南降清贰臣的突围与沦陷彭 志[摘 要]明清易代之际,江南地区的众多士人沦为了贰臣㊂围绕着士人品性,降清贰臣勉力消解毁名失节带来的重重舆论压力,却遭到了故明遗民的有力反制㊂入清后的贰臣,宦途上多有浮沉,而清廷当政者则利用编纂‘贰臣传“的契机,将其永远地钉在了历史的耻辱柱上㊂细读贰臣诗词,表现出了人生起伏中向往田居生活的归隐之志,伫立回望易鼎时错误选择的深深忏悔,贬谪荒凉边塞后割舍不去对故乡的无尽思念,呈现出了颇为复杂的心境㊂通过舆论角力㊁宦海浮沉㊁心境剖解的多重解读,对江南降清贰臣突围与沦陷的理解将会更加深刻全面㊂[关键词]降清贰臣;舆论角力;宦海浮沉;心境剖解;突围与沦陷[基金项目]2020年中国艺术研究院基本科研业务费项目 为道㊃为学㊃为艺:中国传统文化的人文关怀与人生实践”(2020-2-32)㊂[作者简介]彭志(1990-),男,文学博士,中国艺术研究院中国文化研究所助理研究员(北京100029)㊂在甲申(1644)这风云突变㊁山河板荡的一年,江南士人不论主观意愿的喜恶,最终都被推到了不得不在故明和清廷两者间作出艰难抉择的境况㊂生活在京师的江南士人的出处心理最为挣扎,概因京师是残存故明㊁崛起清廷及李自成部农民军等多重势力的交汇之处㊂在明清易鼎之前所生活的土地,倏忽之间就成了记忆中的故国,而刚刚攻入京师不久且尚未站稳脚跟的李自成部农民军很快便被势力更为强劲的清廷赶跑㊂城头不断变幻的大王旗,使得不少身处京师的江南士人成为了贰臣,甚至不乏有在故明㊁李自成政权及清廷都曾谋过职的善于变色者㊂明清易代之际被粘贴上的贰臣标签,将会成为江南士人生命中永远也涂抹不掉的底色,并且在其生前身后都会形成日益强一㊁角力:贰臣消解舆论与明遗民的反制入清之后的贰臣面临着极为强烈的舆论压力,心恋故明旧君的前朝遗民不断指斥着贰臣在易代之际的变节叛国,更为可怖的是,随着清廷逐渐荡平各处的抗清势力,曾经被重用的贰臣也日益面临着来自于清廷当政者的士人品性评骘㊂己方阵营与对立群体的双重挤压,让贰臣苦不堪言,更加激发了他们不断回想起儒家文化对士人出处的严格要求㊂明清易代之际做出的政治选择已既成事实,为纾解沉沉笼罩下的舆论压力,作为贰臣的当事人,尝试着从各个层面去消解这一身份强加而来的巨大道德规制,主要包括三个方面㊂其一,降清贰臣巧妙运用其在朝野的权势,主动给故明遗民提供生活援助及政治保护,以此方式来缓和不同政治身份间的对抗程度,如官至兵部尚书的洪承畴勉力救助明末高僧函可,累官礼部尚书的龚鼎孳为积极反清的傅山开脱罪责等㊂其二,降清贰臣在新朝政坛掌握话语权之后,不断地举荐遁迹山野的故明遗民,以此方式模糊不同政治身份之间的分野,如累官秘书院大学士的陈名夏多次推荐 明末四公子”之一的方以智,抱持反清复明心志的阎尔梅接受清廷的招用等㊂其三,以诗词不断地书写身为贰臣的无可奈何,为易鼎之际的选择寻找各种不得不为的理由,在深深忏悔和不断自赎中冀望于得到世人的谅解,如吴伟业‘银泉山“ 玉椀珠襦散草间,云是先朝郑妃墓”①,在吟咏郑贵妃陵寝荒芜之状中发抒黍离之思,钱谦益‘病榻消寒杂咏㊃其十七“ 桃叶春流亡国恨,槐花秋踏故宫烟”②,在天宝之乱与明末板荡的对举中慨叹亡国之悲㊂通过不同的路径尝试,降清贰臣勉力消解社会舆论对其易代之际失节的斥责㊂围绕着贰臣这一异常敏感的政治身份,作为当事人的贰臣虽然尝试着消解政治身份属性,但往往在根深蒂固的节义品行观面前难有大的突围,故明遗民奋起反抗,以便紧握对士人品性评骘的主动权㊂在舆情视域下,降清贰臣与故明遗民针锋相对,在社会舆论的战场上彼此角力,主要表现在三个方面㊂其一,故明遗民虽然表面上并不拒绝和降清贰臣的日常交往,但颇为吊诡的是,故明遗民的诗文集里会刻意地将和降清贰臣唱和的诗词删削掉,而在贰臣的诗文集里,这些唱和之作却大多得以保留㊂顾炎武与曹溶的交游便是反映上揭情况的典型案例,在贰臣曹溶的‘静惕堂诗集“里,可以找到多首和顾炎武曾有过交集的诗作,如‘答顾宁人“‘送顾宁人游五台“‘怀顾宁人游秦二首“等,但在顾炎武的别集中却较难寻觅到其曾与曹溶交往过的痕迹㊂基于此,故明遗民和降清贰臣的交往,存在着较为不平衡的特征㊂其二,降清贰臣所书写的序言之类,在故明遗民椠版的图书中往往会被有意涂抹,以尽力掩盖㊁消除和贰臣有过往来的痕迹㊂钱谦益作为清初诗坛㊁文坛巨擘,在世时曾为很多士人的别集都做过序,但当钱谦益被乾隆帝划归为 居心行事,尤不可问”③的大节有亏且不足齿于人类者后,其在清初所撰写的众多序言便遭遇了上述被刻意涂抹的命运㊂其三,故明遗民与降清贰臣的绝交之潮盛行,带有较为强烈的耻与为伍的意味㊂清顺治四年(1647),宋徵舆考中进士后的返家途中,便遭遇到了抗清义士夏完淳的肆意讥讽,‘毗陵遇辕文“载 宋生裘马客,慷慨故人心㊂有憾留天地,为君问古今㊂风尘非昔友,湖海变知音㊂洒尽穷途泪,关河雨雪深㊂”①道不同难相为谋的表达已非常清晰㊂钱谦益在南京迎降之后,便有江南士人托名无名氏作七律题壁诗‘嘲钱谦益诗“: 入洛纷纭意太浓,莼鲈此日又相逢㊂黑头蚤已羞江总,青史何曾借蔡邕㊂昔去尚宽沉白马,今来应悔卖卢龙㊂可怜折尽章台柳,日暮东风怨阿侬㊂”②对钱谦益易代之际的出处行为极尽挖苦之语,传闻钱谦益在游览虎丘时见到这首诗后 不怿者久之”③㊂藉此可见,面对降清贰臣消解舆论的努力,故明遗民颇为自觉地进行着策略上的反制㊂以上所述种种角力,还仅仅就降清贰臣尚在人世时所不得不面临的巨大舆论压力而论,即使他们死后,游荡的灵魂仍然得不到片刻安宁,这种易鼎之际的品行污点如影随形地挥之不去,无论是生前,还是身后,都将会时时刻刻地鞭打着贰臣㊂后代的修史者更会使用他们手中书写历史的权力,将降清贰臣在易代之际的种种失节言行详细地在史书中记录㊁呈现,成为献上祭坛供众人唾弃㊁批判的标靶㊂而在乾隆四十一年(1776)正月,由弘历亲自发动的针对降清贰臣的品德评骘运动在敕编‘胜朝殉节诸臣录“的映衬下更是登峰造极㊂一方面是对那些为明朝 仗节死义者”的褒扬立传,另一方面是删削㊁禁毁身仕二朝且不能死节者的著述流播,两相对照,将这些在清初立下赫赫文治武功的贰臣永远地钉在了历史的耻辱柱上㊂ 在明已登仕版,又复身仕本朝,其人既不足齿,其言不当复存,自应概从删削㊂盖崇奖忠贞,即所以风励臣节也㊂” 今事后平情而论,若而人者,皆以胜国臣僚,乃遭际时艰,不能为其主临危授命,辄复畏死倖生,腼颜降附,岂得复谓之完人?”④由人品高低判断文品优劣是一直以来秉持的标准,为了推崇臣僚对君主的绝对忠诚,抹杀贰臣在清初统一中发挥的重要作用,颇有一些过河拆桥㊁秋后算账的强烈意味㊂二㊁浮沉:‘贰臣传“的编纂与宦途遭际乾隆四十一年(1776)十二月,弘历帝诏告国史馆修纂‘贰臣传“, 今为准情酌理,自应于国史内另立‘贰臣传“一门,将诸臣仕明及仕本朝各事迹,据实直书,使不能纤微隐饰,即所谓虽孝子慈孙百世不能改者 为万世臣子植纲常,即以是示彰瘅㊂昨岁已加谥胜国死事诸臣,其幽光既为阐发,而斧钺之诛不宜偏废㊂此‘贰臣传“之不可不核定于此时,以补前世史传所未及也㊂”⑤降清贰臣生前最为忌讳的评骘易鼎之际士人品性,却被乾隆帝特意命令史官写进史书,这种盖棺论定实乃是对降清贰臣在甲申之际投诚行为的莫大讽刺㊂国史馆缮本‘贰臣传“十二卷,分甲㊁乙两编,⑥在降清贰臣群体中再根据品行优劣㊁贡献高低分门别类㊂如果不把附传统计在内,则‘贰臣传“共著录了120位贰臣,其中苏州㊁无锡㊁常州㊁杭州㊁嘉兴㊁湖州㊁宁波㊁绍兴及太仓州为代表的江南地区共有7位,分别是卷六 曹溶”㊁卷八 金之俊”㊁卷九①②③[明]夏完淳:‘夏完淳集“卷4,北京:中华书局,1959年,第95页㊂钱仲联主编:‘清诗纪事㊃明遗民卷“,南京:江苏古籍出版社,1987年,第1245页㊂徐珂编撰:‘清稗类钞“第4册,北京:中华书局,1984年,第1539页㊂吴伟业”和 陈之遴”㊁卷十 钱谦益”㊁卷十一 陈名夏”㊁卷十二 方大猷”㊂这7位皆是明清易鼎之际降清贰臣群体中的重量级人物,其入清之后,多有宦途浮沉,可视作是贰臣在新朝遭际的缩影㊂曹溶(1613-1685),字洁躬,号秋岳,秀水(今浙江嘉兴)人㊂明崇祯十年(1637)进士,官御史㊂明亡,事李自成政权㊂清顺治元年(1644)五月,投诚降清,官仍原职㊂六月,授顺天学政㊂二年(1645)冬,回御史任㊂三年(1646)二月,充会试监试官㊂三月,迁太仆寺少卿㊂ 溶任学政时所举充贡监,有曾于明季袭世职及中武举者㊂至是,事觉,坐失察,降二级调用㊂寻复以选拔贡生逾额,革职回籍㊂”①十年(1653),复原官㊂十一年(1654),授太常寺少卿,寻迁左通政㊂十二年(1655),擢户部右侍郎㊂九月,授广东布政使㊂十三年(1656),京察其举动轻浮,以浮躁例降一级,任山西阳和道㊂康熙三年(1664),裁缺归里㊂康熙十七年(1678),以丁忧未赴博学鸿儒㊂十九年(1680),因服尚未满,未赴明史馆㊂著有‘静惕堂诗词集“等㊂金之俊(1594-1670),字彦章,号岂凡,江南吴江(今江苏苏州)人㊂明万历四十七年(1619)进士,官至兵部右侍郎㊂清顺治元年(1644),降清,仍原官㊂二年(1645)七月,调吏部右侍郎㊂五年(1648),擢工部尚书㊂六年(1649),加太子太保㊂八年(1651),迁兵部尚书,晋少保,兼太子太保㊂十年(1653)正月,调都察院左都御史㊂ 会与大学士陈名夏等议革职总兵任珍罪,之俊坐党附,论死㊂奉旨,从宽削加衔,罚俸一年㊂”②寻迁吏部尚书㊂十一月,授国史院大学士,十二月,充会试主考官㊂十五年(1658)九月,任中和殿大学士,兼吏部尚书㊂十六年(1659)二月,加太保兼太子太师㊂十七年(1660),加太傅㊂十八年(1661),授秘书院大学士㊂康熙元年(1662),多次以衰老乞休,终得偿所愿回籍致仕㊂著有‘金文通公集“‘息斋集“等㊂吴伟业(1609-1672),字骏公,号梅村,江南太仓(今江苏昆山)人㊂明崇祯四年(1631)榜眼,授编修㊂八年(1635),充东宫讲读官,又迁南京国子监司业,转左庶子㊂南明福王时,授少詹事㊂入清后,两江总督马国柱㊁吏部侍郎孙承泽㊁大学士冯铨都曾荐举过吴伟业㊂顺治十一年(1654),诏授秘书㊁侍讲㊂十二年(1655),充纂修官㊂十三年(1656),迁国子监祭酒㊂寻丁母忧,归里不出㊂著有‘梅村家藏稿“等㊂陈之遴(1605-1666),字彦升,号素庵,浙江海宁人㊂明崇祯四年(1637)进士,授编修,迁中允㊂清顺治二年(1645),降清,授秘书院侍读学士㊂五年(1648),迁礼部右侍郎㊂六年(1649),恩诏加都察院右都御史㊂八年(1651),擢礼部尚书,寻加太子太保㊂九年(1652),授弘文院大学士㊂十年(1653),因 李应试案”牵连,调任户部尚书㊂ 会与名夏等集议革职总兵任珍罪状,与同官两议,得旨责问,复以支饰欺朦,论死,诏从宽削官衔二级㊁罚俸一年,仍供原职㊂”③十二年(1655)二月,复授弘文院大学士,加少保兼太子太保㊂十三年(1656),因左都御史魏裔介㊁给事中王祯劾奏,以原官发辽阳居住,是年冬,令回京入旗㊂十五年(1658),因贿赂内监吴良辅,革职流徙盛京,家产籍没㊂著有‘浮云集“等㊂钱谦益(1582-1664),字受之,号尚湖,又号牧斋,江南常熟(今江苏常熟)人㊂明万历三十八年(1610)探花,授翰林院编修㊂天启元年(1621),充浙江乡试正考官㊂五年(1625),因列名‘东林党人同志录“,被御史陈以瑞疏劾,罢归㊂崇祯元年(1628),起官,寻擢詹事㊁礼部侍郎,后夺俸褫职,坐杖论赎㊂十年(1637),削籍归㊂南明福王立,为礼部尚书㊂清顺治二年(1645)五月,在南京迎降㊂三年(1646)正月,以礼部侍郎管秘书院事,充修‘明史“副总裁㊂五年(1648),因 黄毓祺案”牵连,被逮讯,后得释㊂著有‘初学集“‘有学集“‘投笔集“等㊂陈名夏(1610-1654),字百史,号芝山,江南溧阳(今江苏溧阳)人㊂明崇祯十六年(1643)进士,官翰林修撰,兼户㊁兵二科都给事中㊂曾降附李自成政权㊂清顺治二年(1645)七月,投诚,复原官,旋擢吏部左侍郎,兼翰林院侍读学士㊂五年(1648),任吏部尚书,寻加太子太保㊂八年(1651),授弘文院大学士,晋少保兼太子太保㊂九年(1652),以党附罪, 解院任,给俸如故,发正黄旗下,与闲散人随朝”①㊂十年(1653),复补秘书院大学士,署吏部尚书㊂后因 任珍案”牵连,削官衔二级,罚俸一年,仍供原职㊂十一年(1654),因大学士宁完我劾奏,被处绞㊂著有‘石云居集“等㊂方大猷(1597-),字欧虞,号崦蓝,乌程(今浙江湖州)人㊂明崇祯十年(1637)进士,官直隶井陉道㊂曾降附李自成政权㊂清顺治元年(1644)五月,投诚,授盐运道㊂七月,擢山东巡抚㊂二年(1645)二月,因给事中韩源劾奏,从宽降调㊂六月,授密云兵备道㊂九月,调河南管河道㊂八年(1651)二月,以按察使衔,仍管河务,后削衔留任㊂十三年(1656),因科敛婪取之罪,被革职论绞,坐狱死㊂著有‘涂鸦词“等㊂从以上江南地区的七位贰臣入清后的宦途履历来看,无论是主动投诚者,还是被迫出仕者,大多都逃脱不了遭逢宦海浮沉的命运㊂轻者,被罚俸降级;重者,被流放处绞㊂作为两截人㊁三截人,遭受着来自于新朝君主不信任及故国遗民不认同的双重困局,而这一切都可归结到易鼎之际成为贰臣的选择㊂七人中,宦途顺利者为金之俊,因牵涉 任珍案”,仅被削加衔和罚俸一年,为官时,多次向顺治帝引疾乞休,也得到了顺治帝的多次挽留,留下了君臣情感双向互动的生动图景,其诗文结集在自序之前更是有钱谦益㊁陈名夏㊁王铎㊁胡世安㊁吕宫㊁程芳朝㊁岳暎斗共七人的序言,②可见其作为贰臣在清廷的为官生涯基本上得到了善终㊂宦途悲惨者如方大猷,在为官时,先后被从宽降调㊁削衔留任,直至革职论绞,在狱中死去㊂幡然悔悟者如吴伟业,居家时,因声望卓著,不断地被当朝的官员举荐,不得不出仕清廷,成为了令人不耻的贰臣,在清廷短暂为官三年之后,便借着丁母忧的契机,归里不出,以图洗刷这段难堪的经历㊂尴尬无比者如钱谦益,晚年冀望于通过暗中从事反清活动来弥补易代之际出城迎降的污点,但事与愿违,被乾隆帝单独拎出来作为批判的典型,其在明朝㊁南明㊁清初各种不光彩的事迹更是被非常详尽地在史书中予以记录㊁呈现㊂三㊁剖解:贰臣诗词中对复杂心境的呈现在易鼎之际倒向了新朝的贰臣,曾为清廷的统一大业贡献良多,但仍然挣脱不了多次遭逢宦海浮沉的命运,此般际遇,在降清贰臣的诗词中多有所反映㊂择选方大猷㊁陈之遴㊁陈名夏三人为观察的切入点,剖析降清贰臣的宦途心境㊂先看方大猷的‘卖花声“二首㊂卖花声桑落酿初成㊂一曲新声㊂年来觞咏顿忘情㊂若到尽头无歇处,万念都清㊂何者是功名㊂宠辱如枰㊂殷勤佛子巧传灯㊂去住临难方解脱,直证无生㊂矮屋盖新茅㊂墙短台高㊂庄家四五便相招㊂篱下黄花霜后叶,秋色堪描㊂堤外吼声骄㊂万里风涛㊂千钧苦担有人挑㊂且读南华经一卷,真个逍遥㊂①方大猷共存词六首,分别是‘南歌子“二首㊁‘卖花声“二首㊁‘满江红“二首,其中以‘卖花声“二首抒发宦海浮沉之后的退隐之意最为真挚可感㊂方大猷曾先后供职于明朝㊁李自成政权㊁清廷,是被士林认为比贰臣更让人不齿的 三截人”㊂入清后,方大猷的为官之路并没有青云直上,而是多次遭受处罚,直至最后在狱中凄惨死去㊂在上引两首双调词中,都可轻易地感知到方大猷对宦海浮沉和功名宠辱的心灰意冷,在人生百转千回之后,他更向往的是归隐田园㊁悠游自适的生活㊂值得注意的是,在这两首词中,方大猷为了纾解现实重重困境和内心煎熬挣扎,先后把希望投注到以皈依解脱为旨的佛门和以无为逍遥为意的道家㊂方大猷的遭际是此间清初贰臣的共同命运,出世退隐之志也常常见诸于笔端㊂笼罩在降清贰臣心头始终挥之不去的另一层密布愁云,即是对易代之际毁名失节行为的深深忏悔㊂在陈之遴‘浮云集“中便经常可以得见此类主题的诗词,如‘冬夜“‘冬日感兴“‘冬日书怀同汉槎作“等,举‘冬日书怀同汉槎作“为例㊂冬日书怀同汉槎作长空横断雁,故国杳双鱼㊂谁道颠连久,今方患难初㊂名污轻性命,身废怨诗书㊂他日重携手,应连万死馀㊂②诗题‘冬日书怀同汉槎作“中的 汉槎”是指吴兆骞,因清顺治十四年(1657)丁酉科场案的牵累,遭遣戍宁古塔二十余年㊂而陈之遴则在顺治十五年(1658),因贿赂内监吴良辅的罪名,被革职流徙盛京,两人可谓同病相怜,此诗便是年冬在狱中所作㊂断雁,失群的孤雁,双鱼,指书信,首联写担忧冬日里落单的大雁如何找寻南去的路,故国山水迢迢,渺无踪影,感喟寄回去的书信如何才能送达亲人的手中㊂颔联写一生在宦途中颠簸辗转,遭受过无穷无尽的苦难㊂颈联追问此般命运的形成原因,归结为易代之际的失节为贰臣,以及被科举误了终身㊂尾联表达一己如果能够万难不死的话,便可和吴兆骞重逢携手㊂联想到陈之遴入清后在宦海中的跌宕起伏,以及时刻介怀的贰臣身份,在人生谷底时创作的这首诗读来情真意切,将降清贰臣共通性忏悔失节的心绪直观地呈现了出来㊂因为流放东北苦寒之地的遭遇,让陈之遴对故乡海宁更加日夜思念,此类诗词有‘秋日偶成“‘秋日闻鹤“‘秋日感怀“‘一剪梅㊃偶成“等,择选其中的两首为例㊂秋日感怀 其一漫空木叶下龙沙,萧瑟孤城日易斜㊂三载樵渔长混迹,九秋霜露独思家㊂平原忽过追风骑,古戍谁吹向月笳㊂醉眼不惊乡土异,依然篱菊放黄华㊂①一剪梅 偶成寒螀啼送一天愁㊂人自东流㊂水自西流㊂古人谁似我淹留㊂白老江州㊂苏老黄州㊂半生沉梦醒浮沤㊂春兴妆楼㊂秋兴书楼㊂何时黄菊映归舟㊂扬子江头㊂西子湖头㊂②‘秋日感怀“共八首,这里的第一首主要是写陈之遴对故乡的无尽思念㊂流放在东北边塞的诗人,在树木纷纷叶落之时,被贬谪到边塞荒漠之地,触目所见的是狂风裹挟着沙尘,树叶漫空袭来,这与故乡江南所见景色迥然有别,不禁遥想起已经很多年没有踏入的故土了㊂诗中被冷色调的意象所笼罩,渲染了独在边关的罪臣对家乡的深深思恋㊂邓之诚曾评价陈之遴的诗: 其人不足道,而诗词则意捷语新,稍嫌才累㊂诗格颇似吴伟业㊂”③独独拈出作诗时的用语㊁旨意㊁格调,可谓一语中的㊂‘一剪梅㊃偶成“则继续书写被贬谪东北的愁苦和对故乡的思念㊂上阕以寒蝉啼鸣发抒愁绪,诉说被流放东北的遭际,白居易贬官江州,四年后终得召回;苏轼贬官黄州,十年后也得召回,而联想到一己,何时才能复归㊂下阕强化这种交融的情绪,感慨世事无常,心中所念惟有伴着扁舟,回到故乡㊂颇为遗憾的是,故乡成了陈之遴再也回不去的所在,最后死在了辽东尚阳堡㊂另一位入清之后同样身居高位,却命运非常悲惨的是陈名夏,其在顺治朝曾官居吏部尚书㊁弘文院大学士㊁太子太保,最后却因党争,落得了个被处绞的结局㊂在陈名夏的‘石云居诗集“里,可以读到更为丰富的主题表达,以及时时不忘自赎的情感世界㊂陈名夏曾两度失节,阿附过李自成政权,并主动投降了清廷,对此,他常常为一己的失节行为进行辩解,在‘答卢紫房侍御“中自述了心迹:都城既破,仆百计求死,而方密之密托以大事,中贵人则持泣会极门嘱以委曲存孤,仆遂收泪抑气,实不敢死㊂此同朝同官所共知见者,乃事既不果,碎心痛哭,无可如何 若仇不戴天,义不顾身,冒万死求一生,惟仆与项水心师㊁方密之实有同心,以故跳身而南㊂④陈名夏将一己于明清易代之际没有选择杀身殉国归因于方以智密托要事及家人存孤的请求,并认为在亡国之时的表现和项煜㊁方以智实有同心㊂项煜在甲申巨变时,曾降附李自成,这一点与陈名夏相同,但方以智虽经百般拷打,却仍拒绝出仕大顺,两人选择判然有别,在陈之遴的视域中却是抱持同心,其出发点应是项煜㊁方以智虽然在易代之际的选择不同,但他们的心都归属于故明,两人都曾南归投奔弘光政权㊂而当陈名夏企图同样奔向弘光朝时,却在路途上听闻弘光帝正在整治曾投降过李自成政权的故明臣子,即所谓顺案,迫不得已只得再次北上降附清廷㊂虽然陈名夏和方以智在国变时选择的路不同,却因两人之间的姻亲关系,而有大量的诗文往来,如陈名夏‘我昔行寄方密之“‘桐山方密之“‘怀方密之“‘梦中读方密之书有诗觉而纪之“‘闻密之南还适符夜梦喜而赋诗“等,举‘传密之太史书兼读其寄我诗次韵㊃其一“为例解析㊂传密之太史书兼读其寄我诗次韵 其一天未传书雨雪深,泪痕重下短衣襟㊂首山仍是箕山节,东海终怜北海心㊂页㊂稚子远行探虎穴,孤僧不死有人琴㊂当年太姥轻挥手,让尔流离蚤入林㊂①上引七律开篇即写因冬日雨雪的阻隔,翘首期盼很久之后才收到了方以智寄来的书信,而展卷细细读来,不禁泪水涌出,染湿衣襟㊂颔联用典,伯夷㊁叔齐在商亡后拒不食周粟,饿死在首阳山;唐尧时隐士许由㊁巢父退居箕山,在乱世中保全节操;东海,指代蹈海而不帝秦的鲁仲连;北海,指孙嵩,曾藏匿逃难避仇的赵岐,并全力举荐赵岐出仕㊂连缀使用的四个典故都涉及到了士人如何在乱世中自处的品行问题㊂颈联指的是顺治三年(1646)方以智的儿子方中履远赴粤地探望为了躲避征召而遁入佛门的父亲㊂尾联追述诗人和方以智在太姥山一别后,竟相隔南北两地,再难相见㊂此首诗写出了诗人和方以智的深刻友谊,相比于方以智在明清易代之际的抉择,诗人对自己的失节行为抱持着深深的忏悔之意,在字里行间中,也可读到诗人期望得到故明遗民方以智的理解和宽宥㊂在‘石云居诗集“中,还可读到陈名夏对清初南北党争㊁满汉官员之争的描述㊂从民族成分上来看,构成顺治朝官僚系统的主要是满官和汉官,前者的地位高于后者㊂而在汉官内部又有两个主要的派系,即以故明东林党㊁复社成员为主要班底的南党,该派领袖是陈名夏;以原魏忠贤亲信为主的北党,该派多听命于冯铨㊂在明朝时,东林党与阉党便势同水火,入清后,这种党派争斗仍在延续㊂陈名夏在官场折戟便是因为党锢之祸,以及不合时宜地提出 留发㊁复衣冠,天下即太平”的建言㊂此类诗歌有‘廿四夜不敢赴牛器六亲家席赋此为谢“‘龚年伯“等,举‘寄问楚中诸友“‘刑部质问坐神前“为例读解㊂寄问楚中诸友十年曾上武昌楼,望接江花万里流㊂不畏交游成党锢,几从离乱寄书邮㊂高飞黄鹄仙人侣,远驾青虬渔父游㊂笑我自伤同作赋,近来眠食减悲秋㊂②刑部质问坐神前蓬首伤心拜鬼神,不能成泣怨余生㊂鲁连东海难成友,贾傅长沙又有人㊂作使家奴欺坐卧,贵强令使费踆巡㊂夜深寒彻重门月,倚柱无聊是老臣㊂③‘寄问楚中诸友“提及了清廷严防官员之间的结党营私,政策之严苛使得彼此间的诗词唱和都有可能成为将来被问责㊁指控的罪证㊂首联回忆十年前与楚中诸位友人同登武昌楼,壮阔江景一览无遗的场景,颔联向友人诉说清廷残酷的党争政策,颈联继续写江景,也为尾联的抒怀埋下伏笔㊂在此诗中,陈名夏所忧心的党锢,不曾想却一语成谶,之后,他的为官生涯也是终结于此㊂‘刑部质问坐神前“便是写陈名夏因党争而被刑部质询时的所思所感,整首七律都浸润在悲伤氛围之中,回忆起在宦海里折腾至皓首,却落得个阶下囚的遭际,夜深人静时回望往昔,尽是被无可奈何充斥着㊂宦海浮沉百转之后,更激发了陈名夏对归隐的向往,此类诗有‘赠山中主人范华阳“‘诗示大儿掖臣时读书德轩兄署“‘凤溪寺赠静主上人“等,以其人生晚期所作‘答二林兄“的感慨最深㊂答二林兄墟里衡茅不忍看,尚留人效雨中冠㊂暮年白发言愁少,薄宦青坛招隐宽㊂。
论清初贰臣士人“两截人”的处境心态

其身 ,城得保全 。潍人至今称之 。 ”诗云 :“ 少年 出宰古潍
城 ,一剑 曾 当百万 兵 。遂有 兰 台膺 帝简 ,至今 蓬海 诵公
名 。_( ” 述 即为 周亮 工 当年 守潍 抗 清 的事 迹 。 ”] 5P 所
为前后不一 、判若两人的现象引发。
一
、
贰 臣在 明朝 的 “ 前半 截” 人生
论荣之 。 f ” 后来 ,侯方域 在 《 ” ( P 与吴 骏公 书》 中嗟叹 :
“ 学士 以弱冠 未 娶之 年 ,蒙 昔 日天 子殊 遇 ,举 科 名第 一 人 。……人生 富 贵荣 华 ,不 过举 第 一人 、官 学 士足 矣 , 学士少年皆 已为之” ] ,实非过誉。 (( 卷
扬理学 ,勤课多士 ” J 劝农 兴学 ,听断如 神” _ l ,“ 2 聆( 的 杜r
政绩 ,蕲水百姓感恩 戴德 ,为 他立 了生祠 。崇 祯十 五年
(62 )授兵科给事 中后 ,更是颇有直声 ,尝有 “ 14 年 一月 书凡 十七上 ,自固邦 本 以及 善后 ,画沙聚 米 ,皆切 实急 著 ;居兵垣十阅月 ,诸如 边 国大势 ,狡 寇情 形 ,贤奸 进
虽然还有些即使是那些只有过极短暂失节经历并试图抹杀这痛楚不舍茫然无归但他们已经承认了明朝的灭亡是一事实将一度被自身失节行为割裂的自我人生连贯统无可挽回的事实并且理智地意识到自身仍然要在新一起来的贰臣也仍然无法摆脱实质上的两截人处王朝统治下继续自己的人生道路
论清初汉官的疏离心态
下, 亲身感受到两种不同民族文化思想的剧烈冲突,又
由于他们多在权利枢纽 、 政治斗争中心——京师 , 且大 心态。京师贰臣诗人来 自不同地域,呈现不同的文化人
都官居高位 , 处于清初道德清议的风口浪尖上,使他们 格与心理。就政治性格而言,以陈名夏、陈之遴为首的 的心态无疑较其他群体的士人更为复杂和多样。李伯齐 南方贰臣诗人群体,多怀有挚诚的政治抱负,而命运也 先生在所主编 《 山东分体文学史——诗歌卷》中,对分 最为悲惨,所以, 他们的心态在入清后较北方贰臣诗人
事实却似乎不是如此,各种因素给他们带来了无穷的烦 面对 自我选择所带来的道德 自谴,无疑会适时别有一番 恼, 使他们对原本的选择产生怀疑。 滋味在心头 , 所有这些都使得贰臣诗人内心充满复杂性, ” _ l J ( p . 4 4 5 ) 清初贰臣身处清初诡谲险恶的文治武功威劫震慑之 并因而显出丰富。
L I U Li
( E l e me n t a r y e d u c a t i o n c o l l e g e , Ha i n a n N o r ma l U n i v e r s i t y , H a i n a n H a i k o u 5 7 1 1 5 8 ,C h i n a )
t o t h e h i g h p r e s s u r e o f 凡 g D y n a s t y s ' n a t i o n a l p o l i c y ; t w o i s t h e g r e a t i n l f u e n c e o f t h e t r a d i t i o n a l c o n f u c i a n c u l t u r e ; t h r e e i s t h e i r p o —
清醒的痛苦——贰臣吴梅村仕清政治心态剖析
山西 高等 学校社会 科 学 学报
S CI C E E OU O AL S I NC S J RNAL OF UN V S T E N HANX I ER I I S I S I
VO . 2 No. 12 1
( a . 0 0 Jn 2 1 )
仕 清朝 , 为被世 人诟 病 的“ 臣” 成 贰 。本 文 选择 吴 梅 村 为研究 对象 , 通 过对 他 仕 清 时政 治 心 态 的变 化 试 进行 深入分 析 , 现 明清 鼎革 时被 迫 出仕 新 朝 的贰 展 臣士人们 的 内心世 界 。
一
、
惴惴不安, 委婉 拒 绝
14 64年 , 清军入 主 中原 , 阶级 矛盾 复 杂 , 社会 动
贰臣, 即王 朝易代 , 兼仕 两朝 的大 臣。在 中国历
荡, 民心不 稳 。清 朝统 治者 虽然建立 了新 的王朝 , 但
史上, 每一次朝代更迭都会有大量的官员出仕新朝 , 成 为贰 臣 , 如庾信 、 赵孟颓 、 冯道 、 陵等都是 历史 上 李 有 名的贰 臣 。贰 臣是 传 统 士人 中的 一个 特 殊群 体 , 士人 们成为 “ 臣 ” 原 因很 多 , 贪 图富 贵 , 贰 的 有 主动 投诚 的 ; 也有 被 迫无 奈 , 不 由 己的。其 中 , 身 由于种 种原 因被迫 出仕 新朝 的士 人 , 是贰 臣 中的 主体 。他 们被迫 失节成 为贰 臣 , 受着 世 人 和 自己 良心 的强 烈
度 隐居 , 后来 由于种 种 原 因 , 经过 痛 苦 的抉 择 , 出
在精 神 上征服 汉人 , 起 江 南人 民 的强 烈反 抗 。江 激 阴人 民在 黄淳 耀 、 峒 曾领 导下 坚 持 抗清 。在 清 军 侯 的镇 压下 , 、 二人先 后殉难 。清 军先后 三次屠 杀 侯 黄 城 中居 民 , 即历史 上著 名 的“ 定三 屠 ” 此 嘉 惨案 。 在 政 治诱 惑 和血 腥镇 压 的双重 压 力下 , 人群 士
明清易代视域下清初贰臣戏曲创作与心态探赜
文化艺术研究Studies in Culture & Art 2020年12月第13卷第4期Dec. , 2020Vol.13 No.4文章编号:1674-3180 (2020) 04-0067-09明清易代视域下清初贰臣戏曲创作与心态探啧冯瑾(山西师范大学戏剧与影视学院,山西临汾041000)摘要:明清鼎革之际,贰臣戏曲家在价值观念和心理认同等方面受到剧祖震撼,他们倾向于把戏曲创作工具化,寄寓遗民情绪和亡国之痛、在仕清和守节之间抉择的艰难矛盾、对失节和仕清的愧悔、怀才不遇和历经磨难的愤懑等复杂多样的心态。
澎响清初贰臣戏曲家心态及创作的动因主要有:明清鼎革的时代背景和统治者怀柔延揽的用人政策,儒道文化传统和个人入清后的际遇。
贰臣的戏曲创作构成了清初戏曲创作的重要组成部分,复杂的情感内涵展现了一代文人的心灵景观,是一个不可忽略的创作现象,具有明末清初的时代意义。
关键词:明清易代;贰臣;戏曲;心态中图分类号:J809 文献标识码:AThe Playwriting and Mentality of the Turncoat Officialsduring the Ming —Qing TransitionFENG Jin(School of Theatre, Film and Television, Shanxi Normal University, Linfen, Shanxi 041000)Abstract: During the Ming-Qing transition, the turncoat officials suffered from great distress in adaptingto the new values and identity. They tended to use playwriting as a tool to express their complicatedmentalities such as their pain as survivors, their dilemma of choosing between the Qing Dynasty and theMing Dynasty, the guilt over being disloyal to the Ming Dynasty and working for the Qing Dynasty, and thediscontent for suffering and being unrecognized. The factors that influenced their mentality and writing收稿日期:2019-11-03作者简介:冯瑾(1988—),女,山西临汾人,博士研究生,主要从事戏曲文学研究。
论清初“贰臣”诗人的愧辱心态
作者: 刘丽[1]
作者机构: [1]海南师范大学文学院,海南海口571158
出版物刊名: 苏州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
页码: 39-41页
年卷期: 2010年 第1期
主题词: 清初;贰臣;文化传统;心态
摘要:明亡清兴之后,有相当部分的前明官员选择了与清廷合作,成为所谓的“贰臣”,其中的一些人还是当时较为著名的诗人。
有些贰臣诗人在入清初期还担任着重要的职务,可谓位高权重。
但由于受文化传统的影响,这些人大多对自己的政治身份怀有愧辱之情,这种愧辱之情表达了入清初期一部分文人的心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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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稿日期:2009210210作者简介:白一瑾(1980—),女,四川都江堰人,现为北京大学中文系在站博士后。
2010年5月第37卷第3期山西师大学报(社会科学版)Journal of Shanxi Nor mal University (Social Science Editi on )May,2010Vol .37 No .3论清初贰臣士人的心灵荒芜感白一瑾(北京大学中文系,北京100871) 摘 要:心灵荒芜感是清初贰臣士人心态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
在改节仕清、原有的自我道德原则被自己亲手损毁之后,他们表现出如下的状态:其一,沉溺于对时代和命运的逃避怨尤,认为渺小的自身无力抗拒时代和命运的播弄,只有随波逐流。
其二,对伦理道德和历史变迁的认识,表现出强烈的否定一切是非的虚无主义倾向。
其三,超脱现实的避世渴望,突出表现是幻想飞升成仙,奉佛佞佛,乞灵于禅学空门。
关键词:清初贰臣;心态;心灵荒芜感 中图分类号:I 20612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125957(2010)0320088204 清初的贰臣,是已经在明朝出仕为官,又在明清易代后再仕于清朝,因而违反了儒家君臣伦理道德的士人。
这是一个相当特殊的士人群体,他们具有相似的性格弱点,面临着同样的人生困境,因而形成了本群体特有的心态。
其中,精神支柱缺失、心灵家园被毁灭导致的极度的心灵荒芜感,是清初贰臣心态的重要组成部分。
明清易代的历史巨变,在每个社会成员的心理上都留下了巨大而持久的创伤。
但此种普遍性的历史创伤作用于精神面貌、人格力量不同的士人群体,却具有深浅程度的不同。
以遗民群体而论,他们坚守内心君臣大节、华夷之辨的道德准则,也正是因为对自我心灵中精神道德支柱的坚守,而确立了自我在亡国后的生存价值。
黄宗羲自豪地声称:“遗民者,天地之元气也!”[1](后集卷二《谢时符先生墓志铭》)王夫之则言:“天下不可一日废者,道也。
天下废之,而存之在我。
”[2](卷九)虽然故国已经沦亡,但以存道于乱世,以天地元气自命的遗民士人,在道德上坚不可摧,在精神上也是充实无愧的。
另一位遗民人士魏禧更是铿锵有力地宣称:“士生斯世,阳气孤微,如败柱朽楹,榱栋欲下。
使非得一二刚确不挠之夫相与支柱,则大厦瓦解,人无所庇。
”[3](P359)由于遗民的精神支柱未倒,灵魂“刚确不挠”,不为环境之恶劣所动,所以他们可以在这一天崩地解的时代坦然生存下去,并完成保存道统的士人使命。
相比较而言,那些改节仕清的贰臣士人的心理状态,与此完全不同。
他们前半生读书修身所建立起来的精神支柱已经坍塌,而且是被他们自己亲手毁灭的;他们的内心处于一片废墟般的荒芜破碎状态下,曾经有过的道德、良知、信仰、理想等,都已经随着故国沦亡和自身失节而毁灭无存,魏禧所言之“败柱朽楹,榱栋欲下”正是他们精神灵魂的实际状况。
薛所蕴在《往事》中叹息道:“照日舜华元易暮,登场傀儡自争妍。
”[4](七言律)以朝生暮落之舜华、俯仰由人之傀儡自视的苍凉心态,正与贰臣士人在灵魂破碎、人生支柱坍塌以后类似于行尸走肉的生存状态相关。
一、怨尤逃避,归罪时命由于贰臣士人在精神上已经失去立身砥柱,在面对乱世恶劣环境的种种尴尬苦难时,他们往往不是如遗民士人那般砥砺心灵、持身存道以战胜环境,而是沉浸于无穷无尽的逃避与怨尤中,企图把自身的遭际完全归结于外在因素,归结于特殊时代背景的播弄。
—88—明亡以后,认为自己不幸生逢乱世,而无法抗拒时代,因而不得不随波逐流,这是很多贰臣对自己失节仕清的托辞。
龚鼎孳慨叹道:“燕雀空山愁择木,干戈满地贱为儒。
萧条庾信吟枯树,应胜人题五大夫。
”[5](卷十九《春日山游即事十首》)他在潜意识中试图“择木而栖”,但终于成为身败名裂的“庾信”,他认为这完全是“干戈满地贱为儒”的时代悲剧所导致的。
王崇简在北上仕清的途中,亦曾有对于自身所生存之时代的怨尤叹息:“不能生值尧舜成康世,不能夔龙稷契相比肩。
不然得为箕山颍水子,亦可笑傲卒天年。
……数者即一不可得,何乃生逢鼎革叹颠连?士生此际不得已,死难得所岂苟焉。
”[6](卷四《至莱阳语宋玉伯玉仲玉叔》)他身为士人而又生逢乱世,既不甘藉藉就死,又不能隐居,在如此多的“不得已”之下,出山就成为唯一的“明智”选择。
在贰臣们眼中,特殊的鼎革巨变时代背景,是一种强大的、主观上难以反抗的决定性力量,而个体在其中则显得如此软弱渺小,绝难与之抗衡。
王铎对自己的降清,作了如下解释:“子尚知狂性,非因洵禄留。
大钧铸所坏,小智果难周。
石脑求药润,金龟积悔尤。
潜愚怀旧咏,籍叹不能休。
”[7](五言律卷九《谢三弟诗》)生存在这个“大钧铸所坏”的时代,历史本身和其中的一切秩序价值都在无可避免地走向崩溃毁灭。
在这样的大背景下,他那点“小智”根本无力抗拒,只能成为时代历史狂澜中的随波逐流者。
熊文举则写道:“天命已如此,微躯将奈何?”[8](卷十八《和庾信拟咏怀二十七首》)“世业苦徽缠,吾生匪匏系。
望古太阴稀,感今沧海逝。
……大厦岂薪支,巨川宁苇济。
”[8](卷十八《怀友用何大复韵》)大厦将倾而独木难支,沧海横流而一苇难渡。
诗中强霸不可抗衡的历史进程本身,与渺小无力、任由环境拨弄的自我形象的对比,与王铎如出一辙。
与这一荒芜残破、随波逐流心态相应的是,在清初贰臣笔下,普遍有以草木特别是衰败凋零之草木来指代自身的倾向。
这和他们的遭逢丧乱、心境苍凉低沉,以及人格缺乏道德刚性、任从外界环境摆布的状态有着直接的关系。
需要说明的是,草木意象并不仅见于贰臣士人的作品中。
正如归庄在《落花诗》序中所言:“我生不辰,遭逢多故。
客非荆土,常动华实蔽野之思;身在江南,仍有大树飘零之感。
”[9](P119)以草木之遇时凋零,而暗喻己身之遭逢故国沦亡,是明清易代之际士人创作的普遍风气。
但贰臣诗文中草木意象所蕴含的内涵,却是这个群体所独有的。
在此可举明遗民群体作一对比:遗民诗人所使用的喻指自身的草木意象,往往是具有坚贞不屈品质、能与外界恶劣气候相抗衡的草木,若方文《龚孝升总宪以古色轻容褥见惠谢之》:“南屏霜雪里,披此看岩松。
”[10] (P585)即以松柏暗喻己之守节志向。
又如黄宗羲《七夕梦梅花诗》:“梅花独立正愁绝,冰缠雾死卧天阙。
孤香牢落护残枝,不随飘堕四更月。
”[11](卷二)梅花独立冰天的傲岸风神,正是他身为遗民之不屈人格的写照。
即使是亦以处于凋落衰飒状态之草木意象入诗,其内涵也仍带有遗民引以为自豪的不屈的兀傲之气,如归庄《落花诗》中,即随处可见“时过不辞就消歇,尚余芳气在乾坤”[9](P119)的刚烈坚贞、不被恶劣环境征服的表白。
相比较而言,贰臣诗作的草木意象显然就缺乏此种坚刚自信的内在骨气。
在清初贰臣士人们眼中,草木的纤微卑弱、随季节盛衰、难以与“天时”抗衡的特点,正如他们自己颠簸于历史巨变中,不能自主掌握命运;草木的因风零落,又暗示了他们当下生存状态的随波逐流、任人摆布,精神上缺乏坚实的归属感。
如王崇简在顺治四年秋所作的《秋怀》,“败叶霜枝怯,荒烟古垅平。
幽怀无处著,愧否是求名”[6](卷五),贰臣士人们如同身经秋风的霜枝败叶,面对的是沧桑巨变后一片荒芜的大地。
外在的环境是旧王朝无可挽回的衰败,自身则是零落而苟且偷生。
龚鼎孳的“一身如落叶,飘坠凭岩廊”[5](卷二《和答澹心兼寿其五十初度》),党崇雅的“归舟迷口渡,浪逆打漂萍”[12](《述怀》),陈之遴的“刈若当门兰,飘若流水萍”[13](卷三《感怀》),落叶飞蓬、断梗浮萍的飘荡随风顺水、无处可依状态,正是贰臣士人们失去心灵支柱和精神家园的写照。
二、虚无心态,泯然是非贰臣士人失去精神支柱的另一个表现,是指向道德与历史的浓厚的虚无感。
道德是非的虚无主义倾向,并非始自清初贰臣群体,而是在晚明时代已经出现。
阳明心学倡导的心之为体“无善无恶”之论,本来就容易发展出善恶混淆、是非不辨的道德虚无主义。
顾宪成站在程朱立场上,对阳明心学这一理论漏洞的批评一针见血:“迩来海内诸贤,率祖文成无善无恶心之体一言,其弊必至以恣情为本性,以礼法为桎梏,肆无忌惮而莫之救”[14](《南岳商语》),乃至“以随俗袭非为中庸,以阉然媚世为万物一体,以枉寻直尺为舍其身济天下,以依违迁就为无可无不可,以猖狂无忌为不好名,以临难苟免为圣人无死地,以顽钝无耻为不动心—98—者矣”[14](《罪言》上《证性编》)。
贰臣在失节仕清之后,因为自身已然是大节有亏、无可挽回,他们曾经真诚地信仰过的道德标准,在他们心目中都已经失去了意义。
所以,他们那抹杀一切是非标准的道德虚无主义倾向更加严重,也更为苦涩沉痛。
正如王崇简《秋夕姚若侯宋辕文赵韫退范潞公饮酒谈次自嘲》所言:“吁嗟此际未得死,有靦面目何臧否。
……美人奇节不可扳,老女思嫁徒生口。
世上浮名孰是真?今古消沉何所有?”[6](卷六)靦颜苟活的事实一再刺痛他们的心灵,而只有漠视一切的玩世不恭态度,方能够部分地消解和麻醉这种负罪感。
他在《柬青坛若侯》中复言:“是非堪一笑,况已愧樵渔。
”[6](卷七)由于节操有愧,所以欲将刺得他们内心痛楚难安的是非标准都付诸一笑,取得自欺欺人的心理平衡。
在道德是非标准的虚无之外,清初贰臣士人的虚无感主要指向历史变迁特别是明清易代。
在遗民士人眼中,明清易代是故国沦亡、神州陆沉,是需要奋起抗争的大灾难大悲哀,他们对待历史变迁的态度、是非界限极为分明。
但在很多贰臣士人笔下,历史变迁则呈现出一种无是无非的混沌状态,从道德上评判它没有任何意义,因为它只是造化操纵的一场荒唐噩梦,一切都将破败,一切都指向无目的的虚空,而活跃于其中的个人则只不过是渺小的历史玩物。
这种虚无心态体现最为充分的,是吴伟业的叙事诗。
吴伟业“身阅鼎革,其所咏多有关于时事之大者”[15](P1283),其大多数都是以明清之际为时代背景的,如吴氏本人所言“借古人之歌呼笑骂,以陶写我之抑郁牢骚”[10](P1213),以抒发诗人对历史巨变的个人化理解,而他对明清易代这一重大历史变迁的看法,显然带有鲜明而深沉的历史虚无主义的意味。
这种感情基调悲抑而充满历史虚无感的抒写,在吴伟业仕清后的《雁门尚书行》中达到顶峰。
其诗所写为崇祯十六年秦督孙传庭与农民军作战,败死于潼关的历史事件。
在全诗结尾,吴伟业以充满苍凉意味的笔触写道:“回首潼关废垒高,知公于此葬蓬蒿。
沙沉白骨魂应在,雨洗金疮恨未消。
渭水无情自东去,残鸦落日蓝田树。
青史谁人哭藓碑,赤眉铜马归何处?”[10](P292)诗人仿佛置身于潼关战场的故地,此时孙传庭所殚精竭虑挽救的大明政权早已归于覆灭,只有“渭水无情自东去”的一片荒凉。
这种关于忠臣行为意义的深层次追问,不但彻底宣布了忠臣的英雄末路,也等于是宣告了整个历史进程都具有某种既无意义、亦无是非的荒谬苍凉感。
值得注意的是,对于历史变迁的虚无主义倾向并不仅限于吴伟业,而是清初许多贰臣士人共有的心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