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思辨缺席与修辞发明

中国大学教学 2011年第10期

15吴克炎，漳州师范学院外语系副教授。 论思辨缺席与修辞发明 吴克炎 摘 要：思想自由促动修辞发明，修辞发明促动思维活跃，思维活跃促动思辨灵巧。反之，思想奴役导致修辞发明缺位，修辞发明缺位又导致思辨缺席。思辨缺席制约着一个民族的发展，教育界特别是大学教育界应给予高度重视。提出可以通过大力倡导、训练修辞发明，改善“思辨缺席”现状，逐步消除“思辨缺席”带来的种种弊病。 关键词：思辨缺席；修辞发明；训练；实效

一、引言 黄源深教授于1998年率先提出思辨缺席的问题：“外语系的学生遇到论争需要说理的时候，写文章需要论述的时候，听讲座需要发问的时候，常常会脑子里一片空白，觉得无话可说; 或者朦朦胧胧似有想法，却一片混沌，不知从何说起。”[1]该提法逐渐引起了人们的注意，许多学者开始针对该问题加以研究。潘红指出：“患有‘思辨缺席症’的外语专业学生逻辑思维能力低下，缺乏综合分析、判断推理、批判思维能力，也就难以有独立思考能力、解决问题的能力和创新能力，直接影响到外语人才的素质。”[2]至于成因，有的学者认为是“外语学习特点”造成的[3]，也有学者认为是“我们目前的英语教学目的和教学方法不当”造成的[4]，还有学者认

为是“语言习惯的培养过程”造成的[5]。至于解决途径，

段国重提出要“注重西方文学的教育，对其进行改革以诊治中国外语学习者的思辨缺席症”[6]，徐朝晖“提出几种培养找错与思辨能力的方法，从而在英语教学中攻克‘思辨缺席症’”[7]。 以上分析基本上都围绕外语教育展开，那么“思辨缺席症”是否就只是外语教育存在的问题呢？卢水林认为“不仅仅是外语系师生的问题，只不过问题在外语系更加突出罢了”[8]。文秋芳等通过实证研究发现：（1）英语专业学生总体思辨水平显著高于其他文科类大学生。（2）英语专业学生一、二、三年级的思辨水平均高于其他文科类大学生，但仅有一年级与二年级的差异达到统计要求，其差异逐年缩小，第三年时已无显著差异。（3）两类学生一、二、三年级思辨水平内部的变化水平均达到显著性水平，但英语专业学生三年内变化的幅度明显小于其他文科类大学生。英语专业学生思辨水平虽有小幅量变，但未出现质变的关键期，1～2年级，2～3年级与1～3年级之间的差异均未达到显著水平，而其他文科类大学生变化幅度大，同时出现质变的关键期在2～3年级[9]。 以上分析告诉我们“思辨缺席症”在我国是一个十分普遍的问题。尽管尚未有学者研究文科类学生与理工科类学生思辨水平孰高孰低，也没人研究大学生毕业前后思辨水平的量变与质变，但通过我国在世界许多领域 “话语权缺失”的现状以及大学生思想最活跃这一事实来判断，“思辨缺席症”并不只是外语学生的问题，也不只是学生的问题，它在我国广泛存在。思辨缺席症直接导致各种弊端，会制约一个民族在“全球化时代”的发展，应引起大家的高度重视。本文将从广义修辞角度入手，以民族利益为写作落脚点，分析修辞发明在东西方的历史与现状以及其对思辨能力的影响。提出我国“思辨缺席症”是由于长期的“修辞发明缺位”造成的。并探讨如何通过倡导、训练修辞发明，改善“思辨缺席”现状，消除“思辨缺席”带来的种种弊病。 二、修辞发明与思辨缺席 古希腊民主之风盛行，催生了辩论修辞。由于修辞能带来辩论特别是法庭辩论的胜利，并从中得到实惠，学习修辞自然成为当时学人的首选，修辞教育者与研究者也络绎不绝。亚里士多德将修辞界定为“不管碰到什么事情都能发现可资利用的说服手段的那种能力”,“指出修辞的另一个基本特征是‘修辞者应能够证明针对任何争议的两个对立观点’或者说针对每个议题修辞者都必须同时掌握相互对立的两个立论和两套证明。”[10]亚里士多德系统化了的“修辞发明”成为西方修辞五大任务之首。“修辞发明”指“修辞者针对面临的具体修辞形 16

势和任务进行构思和立意，寻索、发现、确定和初步组织可说、该说、值得说的话点的那个过程”[10]，是“发现之艺术”[11]。它广泛应用于公共演说、庭辩以及政府活动，修辞者为了取得辩论的胜利，一直努力发现可资利用的资源，不断出新。这一传统一直延续至今，形成“注重传统但保持自我”的一种思维写作习惯。重视修辞发明之传统有利于西方群体形成“高层次或反思性思维能力(critical thinking skills)(文秋芳译)”[12]。在西方，“教科书提及的事实（包括真理与认定）所享有的‘事实地位’并不是恒定不变的。恰恰相反，一旦进入教科书，这些事实立即成为所在学科前沿学术研究的靶标，或者说成了保证该学科‘修辞发明’不停步的复杂机制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从被采用为教科书起，这些事实因而就理所当然地处于被重新审视、修正，甚至推翻的过程中”[13]。绝不是“被毕恭毕敬地尊崇为所涉及领域的知识或‘机构性事实’的集大成”[13]。 由上述分析得知，修辞发明在西方的常态应用促使西方民众形成较高的逻辑思维能力，从而擅长综合分析、判断推理，并形成较高的独立思考能力、解决问题的能力和创新能力。刘亚猛在美国期间，发现“从房东、邻居以及日常接触到的普通老百姓，到各机构职员尤其是商业推销员……似乎都能不假思索、不费气力地按照交流的场合、受众、目的所提出的具体要求侃侃而谈”[13]。试想在这样处处思辨的氛围中，思辨怎会缺席？ 反观中国，虽然经历了春秋战国时期的“百家争鸣”，但是秦始皇“焚书坑儒”，紧接着汉武大帝“罢黜百家、独尊儒术”，扼杀了“修辞发明”的必要性。中国的修辞甚至根本不讨论“修辞发明”，只研究对已有的“论点”论证时如何对语言表达加以润色。三纲五常，仁义礼智，情仇爱恨，几乎成了古代读书人精神生活的全部，很多领域不可越雷池一步，而愿意为了“修辞发明”掉脑袋的人毕竟只有极少数。明代开端的“八股文”、清代的“文字狱”更是为读书人牢牢戴上思想枷锁。五四运动之后虽然“论战不断”，但由于种种原因，终究未能形成重视修辞发明保障“畅所欲言”的局面。在中国，教科书往往被当成某领域的真知灼见的总汇和各种知识的源泉，无任何条件地加以记忆、消化、应用。服从“专家”、“权威”似乎成了大多数人的有效生存之道。笔者指导的某些学生为了保证其论文引证部分与复印的原文保持绝对一致（外语系论文要求之一），不愿意修改其中的明显错误，甚至包括“印刷错误”，向字典“开炮”（见拙文[14]）有的学生认为“不可思议”。文秋芳也发现她的研究生“有人盲目崇拜国际杂志，从未想过要质疑什么”[12]。 近两千年的文化基因深深嵌入现代中国人的脑海中，修辞发明严重缺位，大多数人面临某个具体修辞任务难以进行有效的构思和立意，难以寻索、发现、确定合适话点，导致反思性思维能力极其低下，思辨缺席因此在所难免！由此也可以看出，思辨缺席绝不是学生的“专利”，更不是外语系学生的“专利”，因此“注重西方文学的教育，对其进行改革”[6]或通过“培养找错与思辨能力的方法”[7]、“提高学生语篇能力”[8]难以从根本上解决问题，所以我们有必要从更高层面即重视、加强“修辞发明”教育方面加以规避。

三、思辨缺席的规避 尽管“思辨缺席”由外语界学者提出来，并在外语界讨论了13年，但该问题并不局限于外语界，需要社会各界群策群力，共同解决。本文呼吁中国教育要让学生从小就开始接受“修辞发明”的训练，到了大学教育阶段，更要有系统专业的“修辞发明”学习与训练，逐步形成“修辞发明”能力，规避“思辨缺席”。以下是一些想法，供大家“审视与修正”。 首先，要让所有人意识到“修辞发明”的必要性。应试教育培养了“高分低能”，许多学生只有“背功”，只是知识的奴隶，“修辞发明”意识缺失，思辨缺席症必然十分突出，弊端十分明显。因此在“未来国际竞争力主要体现在创新能力上”的今天，改变教育现状、重视“修辞发明”从而克服“思辨缺席症”是十分紧迫的任务。 从微观视点来看，没有“修辞发明”意识，就连一篇作文都难以写好，宏观上的辩论、创新就更是无从谈起。本文以第五届全国高师学生英语教师职业技能竞赛（初赛）的作文为例，文章讨论的是“有些教师认为学生要发展的技能是读与写，因此不必花很多精力到听与说，不必花精力到语音，用200词阐述观点”。许多学生针对这个修辞任务无法进行有效的构思和立意，难以寻索、发现、确定和初步组织可说、该说、值得说的话题。有人提出“没有听说技能，如何与人交际？”然而事实上写作也是交际。有人提出“只有读写技能，如何应用英语？”然而事实上读写皆是应用。“修辞发明”意识缺失，论证过程往往主观性很强，想到哪儿写到哪儿，无法说服受众。 其次，要让所有人意识到“修辞发明”的可行性。尽管由于中华民族倾向于忽视思辨能力而偏重“抽象的悟性思维能力”[15]，但只要努力加以调整，改变要让孩

子“听话顺从”的态度，从小开始训练孩子思辨能力，鼓励学生从小质疑、评估教科书以及社会所提出的各种命题与价值观，培养学生逐步形成“不管碰到什么事情都能发现可资利用的说服手段的那种能力”,“修辞发明” 17

就可以发挥其应有的作用。韩愈早在唐代就提出“弟子不必不如师，师不必贤于弟子”，现代的教育者（广义上说，包含父母、教师、社会工作者等）理当有勇气鼓励学生挑战自我，为了民族的未来，也应当勇于鼓励学生挑战自我，鼓励他们积极思辨。整个社会一旦形成“修辞发明”的习惯，“思辨缺席症”就能自然地逐渐痊愈。 事实上只要对学习者加以科学指导，通过完整学习就能具备较强的逻辑分析能力，“修辞发明”就能够有章可循，操作简便。还以上述竞赛作文为例，只要抓住“完整性”这一要害“争议点”，就能分析听说是口头的，读写是笔头的，口头加笔头才完整；听读是输入，说写是输出，输入加上输出才完整。忽视听说（包括语音），必然造成口头的输入输出不足，没有足够的操练，必然造成“哑巴英语”与口头交际能力的严重缺失，这样做自然是违背教学规律的，是难以满足现在中国与国际交流日益频繁的现实需要的。如此分析，客观合理，具有很强的说服力。 俗话说：“聚沙成塔，集腋成裘。”只要有了“修辞发明”的意识，加上大量的“修辞发明”实践，“修辞发明”能力就会大幅度提高。遇到论争需要说理的时候，写文章需要论述的时候，听讲座需要发问的时候，就不会脑子一片空白，而觉得有章可循，有话可说。“思辨缺席症”就会得到有效的治疗，辩论、创新能力也会水涨船高，整个民族在思辨能力上就会有质的飞跃。

四、余论 “修辞发明缺位”与“思辨缺席症”有明显的因果关系。随着人们对这一现实的认知，随着人们逐步深度理解“思辨缺席症”在竞争日益激烈的“全球化时代”带来的弊端，随着人们逐步深度理解克服“思辨缺席症”的现实重大意义，“修辞发明”必然会受到高度重视。但愿这一天早点到来，毕竟，“路漫漫其修远兮”，早日开始，才能早日到达成功的彼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