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古时期中原王朝和地方政权治理西域的经验与教训

２０１１年 ３月 第 ２期
南 京 师 大 学 报 （社 会 科 学 版 ） Ｊｏｕｒｎａｌ ｏｆ Ｎａｎｊｉｎｇ Ｎｏｒｍａｌ Ｕｎｉｖｅｒｓｉｔｙ（Ｓｏｃｉａｌ Ｓｃｉｅｎｃｅ）
ቤተ መጻሕፍቲ ባይዱ
Ｍａｒ，２０１１ Ｎｏ． ２
中古时期中原王朝和地方政权治理西域 的经验 与教训
李 方
摘 要：中古 时期 中原 王朝 或河 西地 方政 权 皆认 识 到 西域 的 重要 性 ，都根 据 自身的 实 力和 条 件 或迟 或早 经营 西域 ，这 既是 争正统 的需要 ，也是 实 际利 益的 需要 。 中原 王朝 和地 方政权 都采取 “恩威 并用”的方式 经营 西域 ，具 体做 法是 ：经 济上优 惠、政 治 上拉 拢 、文化 上 宽容 、军事 上镇 压 。 中原 王朝 和地 方政权 大 多还在 西域条 件较成 熟 的地 方建 立郡 县 ，以 此作 为 经营 西域 的 牢 固的根 据 地 。而 中原政权 不稳 定 ，或 统治者 的认识局 限性 或错误 决策 ，都影 响 了西域 的稳 定与 治理 。
晋 ，又年 年 朝 贡 北 魏 。后 凉 虽 未 明确 称 臣受 封 ，但 也 两 次 遣 使 朝 贡 北 魏 。 ⑤《晋书 ·哀帝纪》：“升平 五年（３６１）十二月 ，其统治者张玄靓 受东晋册 封”：“加凉州刺 史张玄靓为 大都 督 、陇右诸 军事 、护羌校尉 、
西平公 ”。《建康 实录》卷 ８略 同。前凉则奉东晋之正朔 ，行东晋升平之年号。 ⑥西凉王李玄盛 曾盛称前凉张轨囊括西域 ，远播晋德。见《晋书》卷 ８７《凉武昭王李玄盛传》。 ⑦成安元年（公元 ３７１年 ）前秦署其主张天锡为“使持节 、散骑常侍 、都督河 右诸军事、骠 骑大将 军 、开府仪 同三司 、凉州刺 史 、西域都
刘 宋 取代 东 晋 以 后 ，亦 委 任 西 凉 都 督 高 昌④。北
隋朝 为 了抵 御北 方 草原 上强 大 突厥汗 国的进
凉 沮渠 氏 亦 称 藩 于 东 晋 ，受 东 晋 “凉 州 刺 史 ”之 犯 ，建 国 之 初 隋 文 帝 远 交 近攻 ，与 西 突 厥 联 络结
职 ，凉 州刺 史例 辖 西域 ＠。这 些地 方 政 权 中 ，唯后 盟 。 开皇元 年 （公元 ５８１年 ），派 太仆 元 晖 出使 西
⑩《宋 书 －大且渠蒙逊传》：“高祖践祚 ，以歆为使持节 ，都督高 昌、敦煌 、晋 昌 、酒 泉 、西海 、玉门 、堪 泉七 郡诸军 事 ，护羌 校尉 ，征西 大 将军 ，酒 泉公。”。
⑩《宋书 ·大且渠蒙逊传》：义熙十 四年 （４１８年 ），“蒙逊遣使诣晋 ，奉 表称藩 ，以蒙逊为凉 州刺史 。” ⑩北 凉流亡政权统 治高 昌不属此例 。 ⑩《宋 书 －芮芮传》载 ：“芮 芮（柔然 ）一号大檀 ，……与中国亢礼 ，西域诸 国焉耆 、鄯善 、龟 兹、姑墨东道诸 国并役属之 。”大檀 可汗在 位时间约为公元 ４１４－－＇－４２９年。《通典 ·边 防十二 》记载 ，柔然辖境东达朝鲜 ，北渡沙漠 ，南临大碛 ，西抵焉耆 之北。二书所 载可以说明这 个 问题 。
说 ：“自古 帝 王虽 云 即 序 西 戎 ，有 如 指 注 ，不 能 控 中原 王朝 的力 量 ，在失 利 的情况 下 ，则将 西域 作为
引也 。朕 今手 把而 有之 ，如 何 ！”②古 今 比较 ，自恃 退 守 的后 方 ，以便 东 山再 起 ；而 中原 王朝则 必须 切
经营 西域 的 手段 高 于 前 朝 。 唐 朝 ，“太 宗 方 事 外 断北方 草 原 民族 与 西域 的联 络 ，将 西 域 纳 入 自身
讨 ，复修 孝 武 旧迹 ，并 南 山至 于 葱岭 为 府 镇 ，烟 火 的统治 范 围 。河 西地 方政 权 也有 这种 扩大 势力 范
相望 焉 ”⑧。恢 复 汉 武 帝 旧业 ，设 府 置 镇 ，将 西 域 围的需 要 。隋 唐 时 期 ，由 于 吐谷 浑 、吐 蕃 和 大食
纳 入 管辖 的决心 也是 很 明确 的 。
们 经营西 域 既是 自身 利 益 的需 要 ，也 是 为 自身依 上 的柔然 成 为 北 魏 的 劲 敌 。柔 然 经 常侵 扰 北 魏 。
附 的王朝 争 正 统 。如 前 凉 以晋 臣 自居 ，奉 东晋 正 始光 元 年 （公 元 ４２４年 ），北 魏 开 始 主 动 反 攻 ，并
朔⑤，其经 营 西域 ，是 远 播 晋 德 ⑥。 前 凉 也 曾接 受 于神 麝二 年 （公 元 ４２９年 ）大 败 柔 然 。 柔 然 受 到
前 秦“西域 都 护 ”的册 封 ，为 前 秦 管 辖 西 域⑦。西 重挫 后退 守西 域 ，天 山南 北 都 成 为柔 然 的势 力 范
凉亦称 藩 于东 晋⑧，自称 凭 东 晋 之 威 ，管 理 西 域 围＠。为 了防 范柔 然 借 助 西域 力 量 卷 土 重 来 ，太
（“冀凭 国威 ”，“统 摄 岷 裔 ，辑 宁 殊 方 ”）⑨。南 朝 延 二 年 （公 元 ４３６年 ），北 魏开 始经 略西 域 。
公 元 ２２０年 ，中 国历史 进 入魏 晋南 北 朝 时期 即中古 时 期 。这 一 时 期 除 西 晋 短 暂 统 一 全 国 之 外 ，中 国基 本上 处于分 裂割据 或南北 对峙 的状态 。 公元 ５８１年 ，隋朝 建 立 ，结 束 了这 种 状 态 ，统 一 中 国。隋朝 存 在 的 时 间 较 短 ，仅 ３７年 而 亡 。公 元 ６１８年 ，唐朝 建 立 ，再 度 统 一 全 国 ，中 国封 建 社 会 进 入鼎盛 时期 。中古 时 期 ，中 原 王朝 和 河西 地 方 政 权 经 营 西 域 ，既 有 成 功 的经 验 ，也 有 沉 痛 的教 训 ，值得 总结 。
奴 ，犹 出师 西域 。今 匈奴 既 平 ，易若 摧 朽 ，虽 劳 师 自身依 附 的王朝 经 营西 域 ，为 自身 依 附 的 王 朝争
远役 ，可 传 檄 而 定 ，化 被 昆 山 ，垂 芳 千 载 ，不 亦 美 正统 ⑩。
哉 ！”①继 承两汉 ，开 通西 域 ，流 芳 千 载 的意 图是很
二 是实 际利 益 的需 要 。在 长期 的历 史发 展过
明显 的。北魏 太 武 帝 拓 跋 焘 基本 统 一 北 方 之 后 ， 程 中 ，西 域 已与北 方草 原和 中原 连成 整体 ，不 可分
即于 太 延 二 年 （公 元 ４３５年 ）开 始 经 营 西 域 ，他 离 。北 方 草原 势 力 往 往 联 络西 域 ，将 之作 为 抗 衡
（今 阿拉 伯 ）的崛起 与扩 张 ，拥 有 西域 还 成 为 中央
前 凉 、后 凉 、西凉 、北 凉虽 然是 河西 地方 政权 ， 王朝 抵 御西 南和 西方 势力 入侵 的实 际需 要 。
但 名义 上大 多 臣属 于 东 晋南 朝 或 前 秦北 魏④。他
比如北 魏 ，鲜卑 拓拔 氏入 主 中原后 ，北方 草原
关键词：中原 王朝 ；西域 ；治理 ；经验 ；教 训
中图分类号 ：Ｋ８７０．６ 文献标识码 ：Ａ 文章编号 ：１００１—４６０８（２０１１）０２—００８０—０７ 收稿 日期 ：２０１０—１０—１６
作者简介：李 方 ，博士 ，中国社 会科 学院 中国边 疆 史地研 究中心研 究 员 １００００５
这一 时期各 个王朝 或政权 积 极经 营西域 的原 因有二 ：
一 是争正 统 的需 要 。入 主 中原 的王 朝 ，不 分 民族和 大小 ，都 自认 为是秦 汉王 朝 的继 承者 ，都 以 恢 复秦 汉 旧业 为 己任 ，而 开通西 域 ，是恢 复汉 朝完 整版 图最好 的体现 ，因此 ，各个王 朝都积 极经 略西 域 ，借 以证 明 自身 的正统性 与合 法性 。 比如前 秦 ， 其 统治 者苻坚 在 统一 北 方 以后 ，即 于建 元 十九 年
唐朝 时 ，吐蕃 联 合 西 突 厥 残余 势力 不 断 侵 扰
①《晋书》卷 １１４《苻坚载 记下》。 ②《魏 书》卷 １０２（西域 ·焉 耆传》。 ③崔融 《拔 四镇议》，载《全唐文》卷 ２１９、《文苑英华》卷 ７６９、《唐会要》卷 ７３、《册府元龟》卷 ９６４（（外 臣部 ·封册二》。又 ，葱岭指帕米 尔高原 ，代指西域 。南 山指阿尔金山。 ④ 为保 全 实力 ，这 些 地 方 政 权 常 两 属 之 。前 凉 臣属 于 东 晋 ，又接 受 前 秦 的 册 封 ；北 凉 接 受 东 晋 的 官 爵 ，又 称 臣 于 北 魏 。 西 凉 称 臣 于 东
凉 未 明确称 臣受 封 ，但 立 国者 吕光 是 在 奉 前秦 之 域 ，赐 西 突厥 达 头可 汗 狼头 纛＠，揭 开 了 隋朝 经 营
命 伐西 域途 中 ，闻前 秦淝 水战 败而 自立 的 ，其 治理 西域 的序幕 。
西 域 ，从某 种 角度 来 说 ，也 可 以视为 前秦 统治 西域
西晋 、隋朝 、唐朝是 这一 时期统 一 了全 国 的王 朝 ，这三 个 统一 王朝 都 相继 收 复 、治理 过 西 域 ；曹 魏 、前 秦 、北 魏 是 这 一 时 期 统 一 了北 方 中 原 的 王
朝 ，这 三个 占据半 壁江 山的王朝 也都 曾经开辟 、经 营过 西域 ；前 凉 、后 凉 、西 凉 、北 凉是这 一时期 盘踞 河西走 廊 的地 方 政权 ，这 四个 地 方政 权 也 都不 同 程度地 开通 、管辖过 西域①；柔然 、高车 （铁勒 ）、口厌 哒 、突厥 、回鹘 、吐谷 浑 、吐蕃 （今 西 藏 ）是 这 一 时 期北 方草原 民族 或 青藏 高 原 民族 ，这些 民族 政权 （或 国家 ）也 都 曾经 占领 、统 治过 西域 。在上 述这 些王 朝 、地方 政权 （包括 地 方 民族 政 权 ）中 ，曹魏 、 前凉 、西 凉 、隋朝 、唐 朝 的统 治 者是 汉 族 ，前秦 、后 凉 的统治 者是 氐族 ，北 魏 的统 治者 是鲜卑 族 ，北 凉 的统 治 者是 卢 水 胡②，而 其 他 统 治者 的少 数 民族 已在 上述 有关 民族 政权 中提 及 。 由此 可 见 ，这 一 时期 各族 统治 者都 认识 到西 域 的重要 性 ，都 积极 经 营西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