物哀#风雅#幽玄——试论川端康成作品中的日本传统美(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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物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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物哀もののあはれ(もののあわれ、物の哀れmono no aware)是日本江户时代国学大家本居宣长(もとおりのりながMotooriNorin aga)提出的文学理念,也可以说是他的世界观。

这个概念简单地说,是“真情流露”,人心接触外部世界时,触景生情,感物生情,心为之所动,有所感触,这时候自然涌出的情感,或喜悦,或愤怒,或恐惧,或悲伤,或低徊婉转,或思恋憧憬。

有这样情感的人,便是懂得“物哀”的人。

有点类似中国话里的“真性情”。

懂得“物哀”的人,就类似中国话里的“性情中人”了。

本居宣长在他所著的《源氏物语》注释书《源氏物语玉の小栉》中,对“物哀”这个理念,及其在源氏物语中的体现,都有详尽的阐述。

用现代的话说,「物,mono」就是认识感知的对象,「哀れ,aware」,是认识感知的主体,感情的主体。

「物の哀れ,mononoaware」,就是二者互相吻合一致的时候产生的和谐的美感。

优美、细腻、沉静、直观。

(《広辞源》)换言之,物哀就是情感主观接触外界事物时,自然而然或情不自禁地产生的幽深玄静的情感。

「あはれ、aware」本来是个感叹词,可以用在所有的情感上,如同汉语中的「呜呼」、「啊~」。

到了平安时代,这个词不再表达激烈的情感,多用来指称和谐沉静的美感。

本居宣长在《紫文要领》中是这样阐述“物の哀れ”的:世上万事万物的千姿百态,我们看在眼里,听在耳里,身体力行地体验,把这万事万物都放到心中来品味,内心里把这些事物的情致一一辨清,这就是懂得事物的情致,就是懂得物之哀。

进一步说,所谓辨清,就是懂得事物的情致。

辨清了,依着它的情致感触到的东西,就是物之哀。

比如说,看到樱花盛开赏心悦目,知道这樱花的赏心悦目,就是知道事物的情致。

心中明了这樱花赏心悦目,不禁感到“这花真是赏心悦目啊”,这感觉就是物之哀。

然而不论看到多么赏心悦目的樱花,都不觉得赏心悦目,便是不懂事物的情致。

这样的人,更无缘于“好赏心悦目的花呀”的感触,这是不懂得物之哀。

日本文学中“物哀”的美学意义探析

日本文学中“物哀”的美学意义探析

日本文学中“物哀”的美学意义探析摘要:在日本的文学作品中,“物哀”的体现越来越普遍。

其属于一种重要的思想和情感理念,和人们的日常生活息息相关。

这里所说的“物哀”,指的是和自然景物进行接触时产生的抽象情感。

在日本的审美体系中,“物哀”主要包括了“物”、“情”、“意”三种,将其综合起来便形成了独特的审美习惯。

通过对日本文学作品中的“物哀”进行分析,能对其文化风俗、社会趋势产生极深的了解。

在本文中,笔者也深度分析了日本文学作品中的“物哀”,而且剖析了其美学价值与意义。

关键词:日本;美学;文学作品;物哀;一、什么是“物哀”所谓“物哀”,指的是日本传统文学作品中的一种体系或思想,同时也是人除了自身之外的世界的一种反映。

人们通过观察外部世界,从而采用主观的表达方式,展现出对这个世界的看法。

“物哀”在日本文学中具有一定的审美价值,更具有一定的艺术感染力。

“物哀”作为一个日本词汇,代表了细腻深层的情感、思想,其包含面非常广阔,很难用一个词语来进行概括。

其中的“物”指的是实际、客观的物体,而“哀”则包含了主观的情感态度和观念。

两者进行结合,形成了一种独特的审美概念。

最早所产生的“物哀”,来源于日本的古书《古语拾遗》。

其中将“物哀”作为一个形容词,展现出了对情感的表达,相当于中文里的“啊”。

在这个词中,“物”指的是世界上存在的客观事物,而“哀”则指的是一种思想、情感,其具有一定的主观性。

两者结合在一起,形成了“物哀”的思想,在日本文学作品中得到了广泛的应用,常见的包括了傍晚的残月,以及秋天散落的花瓣、傍晚的夕阳等等。

在作者们看来,容易消逝的事物都是美好的,尽管这些景色属于现实事物的体现,但却被赋予了主观的情感,在文学作品中用来表现惋惜和哀愁,这就是“物哀”及其美学意义。

二、为什么会产生“物哀”(一)日本的地理环境原因日本的地理条件并不好,因为四面临海的缘故,频发地震、海啸、火山喷发等自然灾害。

在这样艰苦的环境下,日本人形成了面对自然灾害的坚强意志和心理。

日本文学中的物哀探究

日本文学中的物哀探究

日本文学中的物哀探究谭培培四川外国语大学重庆南方翻译学院摘要:“物哀”是日本文化中十分突出的美学思想,在日本文学领域更是有着深远的影响。

想要对“物哀”进行深入理解,除了要加强概念层面的认知以外,深入到其形成的环境中进行探知,同样是不容忽视的必要功课。

文章首先从“物哀”这一概念出发,指出对于这一概念的理解偏差,始于翻译。

而后进一步考察其内涵以及产生的环境,深入对“物哀”思想展开辨析,对于加强对这一思想的认知有着一定的积极意义。

关键词:物哀;日本;文学“物哀”是贯穿于日本传统文学以及美学中的一个重要思想,其在日本文学体系中,可以追溯到《古事记》,并且在对于日本文学有着非常重要意义的《源氏物语》中,“物哀”一词同样有着极高的出现频率。

而在《源氏物语》之后,日本的文学大多都受到其影响,也因此进一步带动“物哀”不断深入人心。

“物哀”曾经在日本诸多文学作品中出现,但是中国对这一思想的理解,却并无一帆风顺。

“物哀”的思想,对于中国而言,首先是一个外来词,即其翻译文“物哀”本身,并不对应于中国文化中的任何一个词,因此造成了对于这一思想理解偏差的出现。

“物哀”在日语中被表示为「もののあわれ」,在这之中「もの」翻译成汉语就是“物”,同时「あわれ」翻译成汉语就是“哀”,这种直接翻译固然在一定层面是有效的,但是也会带来理解领域的问题,很多人都会将这个思想理解成为关于“物”的“哀”。

但是如果深入到日本文学环境中,就会发现“物哀”的思想远远不至于表面的理解。

例如川端康成,曾经对于“物哀”的概念做出过明确的解释,即“物哀’中的‘物’指的是人类本身的外部世界,是客观存在的各种事物,而‘物哀’中的‘哀’指的则是对于外部世界人类自身的一种主观情感表达,不仅限于哀伤的情感,更是一种对世界万物独特的审美”。

并且日本作家本居宣长在对《源氏物语》的注释书中也对“物哀”的内涵进行了细致的解释,他认为“物哀”的思想更加注重在变化的世界中,自然流露的情感表达,而不是对于某个物体对象的机械性的情感主张。

物哀

物哀
11/27/2014
《雪国》:物哀从极致到扭曲
• 啊,银河!岛村也仰头叹了一声,仿佛自己的身体悠然飘 上了银河当中。银河的亮光显得很近,像是要把岛村托起 来似的。当年漫游各地的芭蕉在波涛汹涌的海上所看见的 银河,也许就像这样一条明亮的大河吧。茫茫的银河悬在 眼前,仿佛要以它那赤裸裸的身体拥抱夜色苍茫的大地。 真是美得令人惊叹不已。岛村觉得自己那小小的身影,反 而从地面上映入了银河。缀满银河的星辰,耀光点点,清 晰可见,连一朵朵光亮的云彩,看起来也像粒粒银砂子, 明澈极了。而且,银河那无底的深邃,把岛村的视线吸引 过去了。
11/27/2014
11/27/2014
物哀的背景
• 江户时代,儒教受到幕府的保护、奖励,“劝善惩恶”的 理念产生了巨大影响。国学者针对过去的平安时代的文学, 以这个概念为前提进行讨论,否定了这个理念,并创造了 新的视点——物哀。 • 日本列岛自古以来经常为雾霭所笼罩,自然风光留给人们 的是朦朦胧胧、变幻莫测的印象。但日本多火山地震。多 少年来日本人常看到的是美稍纵即逝,顷刻化为乌有。一 切使他们相信,美好的事物是不稳定的。 • 佛教的传入(“人生虚幻,万物无常”)
11/27/2014
《源氏物语》:物哀的滥觞
• 由平安时代女作家紫式部所著的以日本平安王朝全盛时期 为背景,通过主人公源氏的生活经历和爱情故事,描写了 当时社会的腐败政治和淫乱生活上层贵族之间的互相倾轧 和权力斗争。源氏的爱情婚姻揭示了一夫多妻制下妇女的 悲惨命运。在贵族社会里,男婚女嫁往往是同政治斗争的 手段,妇女成了政治交易的工具和贵族男人手中的玩物。 (一个有着恋母情结的花美男和一群御姐、萝莉的故事) • 据日本学者上树菊子,大川芳枝的统计,《源氏物语》中 出现“哀”多达1044次,出现“物哀”13次。紫式部将 “哀”(あはれ)之前加上了“物”(もの),这样就将 主客观合一了“物”是客观存在,“哀”是主观情感,两 者“物心合一“。物哀即是世情。

《伊豆的舞女》中的“物哀”共5页文档

《伊豆的舞女》中的“物哀”共5页文档

《伊豆的舞女》中的“物哀”《伊豆的舞女》是日本著名作家川端康成早期最具特色的代表作品,也是奠定川端康成文学地位的重要基石,作品中至始至终弥漫着一种哀伤,体现了日本传统文学理念的物哀之美。

“物哀”作为日本传统文学理念之一,出自《源氏物语》,但是真正提出“物哀”,将其提升到理论高度,并作为一种文学理念进行推广的是江户时代学者本居宣长。

“物哀”中的“物”是认知的对象,是认知感知的主体,可以是人,可以是自然物,也可以是社会世相和人情世故。

“哀”是指认知感知的主体,感情的主体。

物哀就是二者相互吻合一致的时候产生的和谐的美感,优美、细腻、沉静、直观。

(《广辞苑》)1.少男少女朦胧恋情作品中“我”和小舞女微妙的朦胧的纯洁的感情最能使人感受到物哀之美。

二十岁的“我”和十四岁清纯美丽的小舞女,互相吸引、彼此爱慕。

“我”和小舞女之间萌发的这种纯洁无暇的爱意给人以愉悦之感。

我们相约翌日早晨八点从汤野出发。

……二楼的门窗全敞开着。

我无意之间走了上去,之间艺人们还睡在席铺上。

我惊慌失措,呆呆地站在廊道里。

舞女就躺在我脚跟前的那个卧铺上,她满脸绯红,猛地用双手捂住了脸,……这副富有情趣的睡相使我魂牵梦绕。

”这段描写将情窦初开的纯情少男少女在面对自己喜欢的人面前那种毫无掩饰的反应表现得淋漓尽致。

但是“我”和小舞女之间的感情并没有继续发展下去。

为了替飘泊中死去的婴儿作七,“我”倾囊相助,几乎没有了旅费,借口学校有事,提前离去。

“我”和舞女告别时:“无论我同她说什么,她只是双目直盯着那伸向大海的红堤,缄默不语。

每次我还没把话讲完,她就一个劲点头。

……舞女依然紧闭双唇凝视着一个方向。

我抓住绳梯,回过头去,舞女想说声再见,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然后再次深深地点了点头。

……直到船儿远去,舞女才开始挥舞她手中白色的东西。

”这段描写体现了“我”和小舞女依依惜别的哀伤。

小舞女的缄默不语和对我欲说再见却强咽了回去,渲染了离别的伤感与爱情无果的凄苦,增加了悲痛感人的气氛。

关于日本文学中的“物哀”倾向探讨

关于日本文学中的“物哀”倾向探讨

2018-06文艺生活LITERATURE LIFE关于日本文学中的“物哀”倾向探讨王露(江西外语外贸职业学院,江西南昌330099)摘要:“物哀”是日本文学的传统美学观念,这种别具一格的审美意识集中体现在自然之美、传统之美、色彩之美以及人性之美等四个方面。

有许多日本作家都深受“物哀”的影响,极为推崇自然之美和传统之美,善于挖掘色彩之美,追求人性之美。

文章深入探究了日本文学当中的“物哀”倾向,旨在为日后的日本文学研究提供相应的指导借鉴。

关键词:日本文学;物哀;倾向中图分类号:I313.06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1005-5312(2018)17-0072-01一、引言作为日本文学的主流审美倾向,“物哀”情感成分的形成原因是多方面的。

简而言之,“物哀”即人和人、人和世界之间构建起来的情感共鸣,形成一种人们共识的自然而然的情感意识。

日本文学中“物哀”倾向的产生有针对性地接受了我国文学中的部分元素,并且进行了改良完善,在某些方面形成了别具一格的审美风格。

深入探讨日本文学中的“物哀”倾向,有助于全面了解作者创作时的心境。

二、日本文学中“物哀”的内涵在日本文学的审美理念之中,“物哀”占据着不可或缺的重要地位。

其在日语中的表达为「物哀れ」,源自于日本平安时代的艺术感,散发着古典、忧伤以及追求自然的美感。

“物哀”的审美意识来源于道家以及佛教思想,崇尚追求自然之美、传统之美、色彩之美以及人性之美。

日本复古国学的集大成者本居宣长曾对紫式部的代表作品《源氏物语》给予了“物哀与幽玄”的高度评价之后,“物哀与幽玄”随后便被诸多学者视为文艺本质。

和歌诗人藤原俊成使用了诸多“物哀”手法编写了《千载和歌集》,随后茶道、小说、俳谐以及当代日本文学当中都开始普遍使用“物哀”的审美观。

“物哀”在日本文学史当中被定义为:不用言语表达,即便肉眼无法直视,也可以说它是人类可以感受到的美的世界,这便是“物哀”的深层内涵。

比方说看到了鲜花就想到了美,那是客观存在的美。

日本文学中的物哀(肖书文)

日本文学中的物哀(肖书文)

求 索/2006/3182 日本文学中的“物哀”肖书文(华中师范大学日语系副教授;湖北,武汉,430079) 日本文学中的“物哀”可以概括为如下四个特点。

其一,它非仅是“感于物”而哀,而且是物本身的哀。

其二,它是无法解脱的、无望的哀,是在绝望中对哀情的摩挲玩味。

第三,这种哀情又是一切其他情绪感动的净化剂,超越所有世俗情感之上并使它们带上高洁的精神意味。

第四,这种精神层次又由于被束缚于物的无常和瞬间,所以它对人的精神的提升是有限的,带有无法预料的偶然性和眼前物象的局限性,但同时又具有无比细腻和纤巧的特质。

川端康成曾将日本文学中“物哀”的美溯源于平安朝的《源氏物语》。

据有人研究,在《源氏物语》中直接用“物哀”一词为13个,而用“哀”字达1044个,①形成了弥漫在整个《源氏物语》中的审美情调。

通常日本文学中最常见的审美意识也总是带给人一种感物伤情的哀愁,用“物哀”一语来概括也是极为恰当的。

不过,川端康成的这一说法也有另外一种不同的解释。

由于《源氏物语》的时代正是唐代文学大量传入日本的时代,因此有人主张,“不应过高估计日本文学的独立性和独特性。

可以认为,日本`物哀'文学思潮是直接受到中国古代诗学中的`物感说'的深刻影响而出现的。

”②这样,“物哀”作为日本文学独特的审美情调也就遭到了质疑。

但从直接的审美感觉来说,“物哀”又的确是日本文学的一个与众不同、甚至也区别于中国古典文学的明显的特点。

如叶渭渠先生说:“中国文化、文学对《源氏物语》的影响是相对的,并不起决定性的作用。

”③如何理解这样两种不同的看法?我们可以从两个方面来看这个问题。

一方面,“物哀”的审美意识在日本文学中所占据的分量和地位是非同一般的。

任何民族的文学都包含有一定程度的感物伤情的抒情性,但似乎都不像《源氏物语》中那样一直从头贯到尾,成为笼罩一切的基本情调。

日本文学中缺乏那种彻底放松的欢乐,即使有兴高采烈的时候,那背后也总有一层淡淡的哀愁。

物哀论文

物哀论文

物哀内容摘要:物哀是日本文学重要主题之一,而且影响深远,它可以算是日本文学的代表性元素。

本文将通过对日本的音乐,诗歌以及文学作品的分析来进一步阐明物哀的含义。

首先是要明晰物哀的概念,本文将会对物哀的含义进行大致的观察,以便对后文的阐述做铺垫。

之后的部分,笔者将分别对日本的音乐,诗歌,文学作品进行剖析,解读其中表面上及隐含中的物哀。

最后,笔者将对于物哀对日本人的精神世界产生的影响做简单的概述,以便读者进一步了解物哀。

关键词物哀真性情爱地理环境一、物哀的含义所谓物哀,它包含这两个要素:一是"物",一是"哀"。

"物"是指自然、社会以及人自身,是物哀的对象,这就意味着物哀这个概念不是单纯的主观感受,不是主观虚构的产物,它是以现实世界为基础的真性情。

"哀"表现的是悲哀与同情爱怜的结合,含有怜爱的意思,也就是"哀怜",所以有人把"物哀"译作"物哀怜" 哀表现的是主体(作者或人)的感受。

因此物哀强调的是"真性情","'物哀美'是一种感觉的美,它不是凭理智、理性来判断的,而是靠直觉、靠心来感受,即只有用心才能感受到的美。

" 可见,物哀是一种冷静的情感,而不是激烈的悲痛,两者是有区别的。

二、物哀的体现(一)表现在音乐上《如歌的行板》曾使托尔斯泰像幼儿似的号啕大哭;《二泉映月》使得小泽征尔泪流满面;《如歌》、《二泉》使人流泪可以理解——毕竟这两首属于哀曲。

可是像《意大利随想曲》、《拉德茨基进行曲》、《1812年序曲》这类乐曲毫不悲怆,甚至还带些雄壮,听众竟也潸然泪下,这又是何故?究其原因,原来旋律太美。

这实在令人困惑。

然而什么理论说过,旋律太美等于悲情(二)表现在诗歌著作上日本女诗人加贺千代年轻时,儿子在河边捉蜻蜓落水身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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物哀篇
怅望千秋一洒泪,萧条异代不同时
恒武天皇延历十三年(公元794年),京师迁至京都,上一为平安朝。

自此,日本文学进入了一个足以彪炳千秋的黄金时代。

这一时期,日本国内政治安定,商贾兴盛,人民乐业,一派太平盛世的景象为历代所无。

朝野上下均重文事,所以文学极为发达。

以《源氏物语》与《古今和歌集》为代表的一大批作品,在这个文学史上的黄金时代相继诞生了。

伴随着这些文学作品一起诞生的,是萦绕在日本传统文化灵魂深处的“物哀”精神。

所谓“物哀”,是日本文学文化中的一种独特现象,主体的哀感往往投射在客体的呈现之上,于是人和景物的宿命也就透过这种既纤细又颓废的描述层层交叠,紧密相系。

物哀是日本传统美学的源流,而物哀精神本身,又源自大和民族与生俱来的敏锐的“季节感”与纤细的洞察力。

雪,月,花,是日本文学历代以来咏叹不衰的主题。

见花而感聚散,窥月而叹无常。

如《古今和歌集》中在原平业的和歌:
“月非昔日的月,春非昔日的春,唯有我是昔日的我”
又如《万叶集》山部赤人歌:
“想送给朋友看的梅花,积了白雪,花也难以分辨了”
王国维《人间词话》有云:“有我之境,以我观物,故物皆著我之色彩。

”正是由于日本文学传统追求这种心物融合,物我两忘的精神境界,故而描景绘物,无不带着一缕柔和而纤巧的主观感情色调。

日本人擅长寻觅美感,哪怕是转瞬既逝的美,也能为他们敏感的捕捉到,进而在他们的精神世界中被无限的放大然而,不妨引用对日本文学有着深远影响的诗人白居易的名句:“大都好物不坚牢,彩云易散琉璃碎。

”,“脂肤荑手不坚固,世间尤物难留连。

难留连,易销歇,塞北花,江南雪。

”美的事物难以长久,这似乎已成为不争的事实。

世间万物,方生方死,方死方生,这种生死一瞬的飘忽的生命感悟,折射到精神世界中,变成为一种永恒的,深刻的悲哀感。

日本文学的始祖《古事记》中记载,女神伊邪那美命被火灼伤,临终遗言:“以花祭我。

”后世的武士道兴起之时,大和民族对花的崇拜之情亦同时兴起。

樱花骤然开放有骤然凋谢,恰是人世无常死生难料的写照。

在敏感的日本人眼中,花与人的距离模糊了,对客体的悲悼与对主体自身的谓叹逐渐朦胧为一体。

这种朦胧的哀怜感伤之情逐渐侵润进文学与美学领域,乃至成为日本传统文化的基调之一,是名“物哀”。

平安王朝时期出现了相当数量的日记体文学,其中尤以贵族女子的日记最具代表特色。

试举《蜻蛉日记》为例,一种哀艳凄婉的悲哀之美贯穿于二十一年文字始终,女主人公对个人的境遇,情感的挽歌式的哀叹,以及内心矛盾的重重纠葛,无不带着低沉悲悯的悲剧调子。

在这种日本传统美学的影响下,川端康成自然而然地继承了物哀的精神并将之发展到一个新的境界。

“悲哀这个词同美是相通的。

”川端康成对物哀和美的理解形成了他的唯美主义格调的一个重要方面。

作为一个有着纤细的感知力的日本人,他易于被感动——他审视自然界的内在之美,敏锐的季节感流露在他的字里行间。

一些小说甚至直接以季节作为章节标题,如《古都》的“春花”,“深秋的姐妹”,“冬天的花”。

《舞姬》的“冬的湖”。

《山音》的“冬樱”,“春种”,“秋鱼”等等。

游记散文中,这种季节感流露得更加明显:《夏,不忍池》中有一段很精致的文字:
“我听说夏天拂晓时分,一朵朵莲花会带着爽朗的劈啪声竞相绽放。

我早就想听听这种声音,然而时至今日我还没有机会与黎明时分漫步池畔。

不过,我记得学生时代每晚都会去纳凉,夏天夜间的官月桥上,纳凉的人成排的在那里逗留。

夜间那桥上很少没有风儿。

在我的记忆里,我只去过那里纳凉,觉得观月桥上是东京市内最凉快的地方。

每晚我身无分文的坐在桥上,眺望着不忍池南岸的广告桥。


又如《在茨木桥》:
“我觉得在荒无人烟的空寂的光悦寺的晚秋中,观赏山那边的~阵阵秋雨淅沥沥~。

诗仙堂的山茶花盛期刚过,不过与西沉的夕阳相呼应,脉搏相合拍,大树上开满了白花,实在的美,并且能观赏到日落时分的情景。


川端说:“当看到雪的美,看到月的美,也就是四时季节的美而有所省悟时,当自己由于那种美丽而获得幸福时,就会强烈地想起自己的知心朋友,但愿他们共同分享这份快乐。

”自然的灵气神韵与人世间的情感纠结在一起,袅袅然相缠相绕,剪不断,理还乱,从而物我难分,物我一如。

自然之美,便升华为不朽的艺术。

川端的物哀精神之于人,所描述的客体则被赋予了更多的悲悯与哀怜。

做为一个腕下有灵笔下生花的文学家,他令无数读者被深深感动着——川端的物哀分解为两种:其一寄托于他笔下众多的悲剧女性形象,是一种柔婉的,“无可奈何花落去”的美感。

《伊豆的舞女》继承了平安时代文学幽雅而纤细的感受性,透过幽雅的美,反映内在的伤感,力求体现日本传统美中的柔弱一面。

《雪国》则更进一步,接触到了生活的最深层面,同时又深化了精神上的“余韵美”。

他所描写的人物的种种悲哀,以及这种悲哀的余韵化,淡淡的几笔点染,一种人生空漠,无所寄托的情感便深深地凸现于纸上。

另一种物哀精神,则向激扬壮烈的方向发展。

“所谓悲剧,就是把有价值的东西撕裂给人看。

”这种撕裂,可以被诠释成樱花式的悲壮,开得狂放,凋得惨烈。

《名人》就是一篇具有典型意义的小说。

他笔下的秀哉名人,为棋而生为棋而死,最终在新旧道德与新旧思想的冲突中酝酿成悲剧结局,此时的物哀,已演变成了日本式的壮烈。

追究川端康成的物哀精神的起源,时代所支配的美学观的问题便无可回避。

国家不幸诗家幸,赋到沧桑句便工。

战后的日本,整个社会被卷进了一个困惑的旋涡,川端和同时代的人们一样,被旋涡裹挟着,陷入沉沦,陷入迷惘,陷入“长无绝兮终古”的悲哀。

于是,旧时代的挽歌声里,物哀之美与物哀之悲成为了某种宿命般的必然。

川端是日本传统文化的继承者,但远不是一个有着坚韧灵魂的武士道精神的继承者。

1972年,他自杀辞世就证明了这一点。

他的内心世界有如平安时代的贵族女子般纤细,乃至于柔弱,这一方面使他的感知力异常敏锐,另一方面也使得他脆弱不堪。

淡淡的意识流与淡淡的颓废,梦幻般得在川端的世界里展开成一片诗意而危险的阴翳。

生逢乱世,沧海横流,这位伟大的文学家孤独地徘徊在精神世界的一片虚空之中。

一千多年前的平安时代,便是他仰望了一生,然而终究谣不可及的避世桃源。

也许,这才是川端康成的精神故乡。

古时的衣香鬓影弦管笙箫,辗转到今日,已成为一幅残破的画卷,如梦如幻,如泣如歌。

千年外的风雪深处,踟躇着一个为了式微的大和之美而痛哭出血泪的灵魂,他就是川端。

——怅望千秋一洒泪,萧条异代不同时。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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