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儒家讲王道,法家讲霸道”的说法违背史实

张 分 田
摘 要 ： 众 多 学者 弘扬 “ 儒 学” 的论据违 背历史事实 ， “ 儒 家讲 王道 ， 法 家讲 霸 道 ” 及“ 儒 家讲 王 道 ， 反 对霸道” 便 是 很 常 见 的 一 类 。如 果 这 一 类 说 法 成 立 ， 那 么孔 丘 可 以 毋庸 置疑 地排 除 于“ 儒 家” 之 外， 商 鞅 也 可 以 毋 庸 置疑 地 排
孔丘认为为国以礼2p131可以实现无为而治商鞅认为厉行法治可以实现人主处匡床之上听丝竹之声而天下治4pl11他们在君主无为的问题上也有相似的见解??如果没有将上述历史事实纳入视野有关儒家与法家的评说就很难做到客观全面准确
２ ０ １ ５年 第 ６期
Ｎｏ ． ６， ２ ０ １ ５
天津师范大学学报（ 社会科学版 ）
除 于“ 法 家” 之外， 因为 孔 丘 对 “ 霸” 有 很 高 的评 价 ， 商鞅充分肯定“ 王道 ” 的价值。“ 王道” 是 一 个 诸 子 百 家通 用 的 概
念； 推崇“ 王道 ” 是 诸 子 百 家共 有 的 现 象 ； “ 尊王 贱霸” 也 是 诸 子 百 家 普 遍 性 的 价 值 取 向 。影 响 广 泛 的 “ 皇 帝 王 霸 之 辨” 及“ 王霸之辨” 便 是 典 型 例 证 。就 连 尊 崇孟 轲 的程 朱理 学 诸 子 和 为 数 众 多 的 皇 帝 也 “ 言则孔孟 ， 行 则 申韩 ” 。 他
Ｊ ｏ ｕ ｒ ｎ ａ ｌ ｏ ｆ Ｔｉ ａ ｎ ｊ ｉ ｎ Ｎｏ ｒ ｍａ ｌ Ｕｎ ｉ ｖ ｅ ｒ ｓ ｉ ｔ ｙ（ Ｓ ｏ ｃ ｉ ａ ｌ Ｓ ｃ ｉ ｅ ｎ ｃ ｅ ）
总第 ２ ４ ３期
Ｓｕｍ ＮＯ ．２ ４３
“ 儒 家讲 王道 ， 法 家 讲 霸道 ＂ 的说 法 违 背 史 实
批评 拨 正 。
位； “ 虽 王可 也” 是 指秦 穆公 的为 君之 道足 以“ 王 天 下” 。如果秦 穆公 的政 治 与孔丘 的“ 王道” 相悖 ， 不
会 获得 如此 之 高 的赞 赏 。 由此 可见 ， 孑 Ｌ 丘并 不 依 据“ 王” 与“ 霸” ， 判定是 非 ， 评判 功业 。指导 秦穆 公
秋 时期 著 名 思想 家 、 政 治家 ， 他 主张立 法 救世 ， 推
收 稿 日期 ： ２ ０ １ ５ — ０ ７ — １ ５
基金项目： 中 央 高校 基 本 科 研 业 务 费 专 项 资 金 资 助 项 目（ ＮＫＺ ＸＢ １ ４ ０ ７ ） 。
作者 简 介 ： 张分 田 ， 南开大学 （ 天津 ３ ０ ０ ３ ５ ３ ） 历 史 学 院教 授 。
们 的理 想政 治 模 式 堪 称 “ 张扬 ‘ 仁义 ’ 的‘ 专制 ’ 统 治”。
关 键词 ： 儒 家； 法 家； 王道 ； 霸道 ； 诸 子 百 家
在 当下 学界 ， 众多有关“ 儒家” 的错 误 观 点 广 为 流布 ， “ 儒 家讲 王道 ， 法家讲 霸 道” 及 与之 相 匹 三 是孔 丘赞 赏 立 法 救世 。据《 左 传 ・ 昭公 二 十年 》 记载 ， 孔丘 听到 子产 死讯 ， “ 出涕 日： ‘ 古 之遗爱 也 ’ ［ ３ ］ （ Ｐ １ ６ ２ ２ ） 。郑 国执 政子 产 是 春
辟， 行 中正 。身举 五毅 ， 爵之 大夫 ， 起缧 绁之 中 ， 与
语 三 日， 授 之 以政 。以此 取 之 ， 虽王可也 ， 其 霸 小
矣。 ” ［ １ ］ （ Ｐ １ ９ １ ｏ ） ￣ Ｌ 丘 所说 之“ 王” 与“ 霸” 是 指政 治 地
的“ 儒家 讲 王 道 ， 反对霸道” 便 是 很 常 见 的一 类 。
这 两个 断语 既是众 多 现代学 者评 说历 史 的重要 论 点， 也是 大批 现代 崇儒 者 弘扬“ 儒学” 的主 要论 据 。 这 种违 背历 史事 实 的观点 导致一 系列 学术 逻辑 及 历 史 阐释 的混 乱 。本 文 旨在依 据 历 史 事 实 ， 予以
何也？ ” 孔 丘 的看法 是 ： “ 秦， 国虽小 ， 其 志大 。处虽
语 ・ 宪问》 记载， 孔 丘说 ： “ 桓公 九 合 诸侯 ， 不 以兵
车， 管 仲之 力 也 。如 其 仁 ！如 其 仁 ！ ” 又说 ： “ 管 仲
相桓 公 ， 霸诸侯 ， 一匡天下， 民 到 于今 受 其 赐 。微 管仲 ， 吾其 被发 左衽 矣 。 ” ［ ２ ］ （ Ｐ １ ５ ３ ） ￣ Ｌ 丘显 然并 不简
的政 治 理 念 及 政 治 功 业 符 合 孔 丘 心 目 中 的
“ 王道 ” 。
主要事 实 之 二是 孔 丘 肯 定 “ 尊 王攘 夷 ” 之霸。
一
、
从孔 丘崇 “ 霸” 与商鞅 尊“ 王” 谈 起
管仲 是春秋 时期 著名 思想 家 、 政治家， 他辅 佐 齐桓
公， 改革 齐 国政治。齐桓公 “ 九 合诸 侯 ， 一 匡 天 下” ， 遂成 春秋 五 霸之 首 。对 管 仲 的 为人 ， 孔 丘 不 无非 议 ， 而对 其功绩 ， 孔 丘 则 高 度 赞 赏 。据 《 论
行“ 铸 刑书 ” “ 作 丘赋 ” 等一 系 列 改 革政 治 的 措施 。 孔丘 以“ 惠 人” 称赞子产， 他认 为 ， “ 子产 有 君 子 之 道 四焉 ： 其 行 己也 恭 ， 其 事上 也敬 ， 其 养 民也惠 ， 其 使 民也义 ” ［ ２ ］ （ Ｐ ７ ９ ） 。孔 丘 显然 赞 赏 强 化法 制 的改
历 史 事 实 告诉 我 们 ： 如果“ 儒 家反 对 霸 道 ” 的
说 法成 立 ， 那么 ， 被人 们归 人“ 儒家” 的孔 丘可 以毋
庸 置疑 地排 除 于“ 儒家” 之外 ， 因 为孔 丘 对 “ 霸” 有 很 高 的评 价 。 由此 可见 ， 用“ 反对 霸道” 评说“ 儒 家” 违 背历 史事 实 。 主要事 实 之一是 孔 丘盛赞 秦穆 公之 霸 。秦 国 “ 霸政 ” 历来 为 众 多 儒 者所 诟 病 。然 而 ， 被他 们 奉 为鼻 祖 的孔 丘 并不这 样评 说历 史 。据《 孔 子 世家 》 记载 ， 齐景 公 曾 问孔 丘 ： “ 昔秦 穆公 国小 处辟 ， 其 霸